夏初岚知道他也许有所隐瞒,但在国子监教书,已非常了得。国子监的学府所教出来的,可都是未来的官吏,国家的股肱之臣。

两人正说着话,雨也渐收,太阳又出来了。

“姑娘,姑娘!”思安从外面冲进来,停在夏初岚面前,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吧?六平回来说您晕过去了,奴婢都吓坏了。”

六平跟在后面进来,先对顾行简行了一礼。无论如何,今日这位爷和顾二爷都帮了姑娘,他很感激。

“我没事。”夏初岚问思安,“三叔可回家了?”

思安也看到顾行简了,只觉得奇怪,还来不及细想,听到夏初岚问她,连忙回到:“三爷平安归来,还一直派人过来问您的情况。姑娘,我们快回去吧,夫人和六公子都很担心您。”

夏初岚点了点头,转身对顾行简施礼道:“多谢先生和令兄相救,改日必备薄礼答谢。为免家人担忧,我不便久留,告辞了。”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恕不远送。”顾行简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烟的存稿箱是个发光的大鸡蛋,没啥好看的。不过我在努力,咱们争取周末爆个更。

好多绍兴人,但烟不是啊,只是个背景。

最近晋江抽得厉害,抽得都留不上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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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夏初岚坐在轿子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居然忘记提书的事,只能再找机会了。今日谈过之后,只觉得对方是个谦谦君子,实在不像是乱拿别人东西之人。

这位顾五先生,与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富贾乡绅的确太不一样了。满身的书卷气,谈吐不凡,大概是阅历丰富的缘故,老成持重,就像个师长。与初次见面不同,虽然他身上还带着那股压人的气势,却有意收敛了许多。还有他眼中的风采,如同夏夜坠落的星光般吸引人。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后世的师兄谭彦。

她找工作那会儿,东瑞在国外并没有什么名气,只有一个办事处。因为同学的推荐,她才去应聘。没想到面试的人,正是总裁谭彦。那时候国内的东瑞已经从快要倒闭到蒸蒸日上,十分有实力。但对于一个能将一手烂牌打成好牌的老板来说,野心不止于此。

她的条件在同时面试的人里面不算最好的,但最后谭彦只录取了她一个。她问过原因,谭彦说,因为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谭彦其实比她大不了几岁,也是个练达稳重的人。在工作上,一直是她亦师亦友的存在。她总是习惯于仰望那些能力出众的人,因为他们身上都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或者,她也渴望能成为那样的人。

夏初岚回到夏家,还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就先到石麟院去了。

杜氏和夏衍都在等她。杜氏急得饭都吃不下,她知道女儿一贯主意大,又事关三叔,必定会亲自处理。可都没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怎么敢独自前往呢?实在太冒险了。

她看到夏初岚走进来,连忙直起身子:“岚儿,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姐姐!”夏衍立刻跑到夏初岚的面前,皱着眉头问,“是那个坏世子来了吗?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夏初岚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又走到杜氏的面前,“娘,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杜氏拉着她的手叹气:“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真把自己当成男孩儿了么?万一那人有歹意,你怎么办?我叫了李大夫过来给你诊脉,你就在此处沐浴换身衣服。刚好我们都没吃,你和我们一道用些饭菜。”

夏初岚微怔,这母子俩一个病中,一个还在长身体,竟然因为担心她,连午饭都没有用。她独自过了许多年,自问足够坚强。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家中有人等待,有人牵挂,已变成了心底的一种柔软。

等吃过东西,李大夫也过来了。他长着山羊胡,人不高,眼神却透着股精明。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缓缓说道:“那位先生所言不假。合和香闻惯的人不觉得什么,闻不惯的人吸入过多,就会头晕呕吐,只要断了香也就没事了。倒是姑娘这体质,月事不准,得多喝些八珍汤,补补气血。”

杜氏听到夏初岚没有大碍,整个人才轻松了,又让杨嬷嬷把李大夫说的话都记下来。等送走李大夫,她让夏衍先回自己屋里去,单独留了夏初岚说话。

“岚儿,真是英国公世子?”六平回来说的时候杜氏还不信,眼下看女儿的神色,分明有异。那个人就像他们长房心头的一根刺,老爷走之前,也是不放心的。

夏初岚没有隐瞒:“是陆彦远的夫人扣下三叔,我也见到了陆彦远。”

杜氏听到这里,不由地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娘,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痴心妄想,更不会跟那个人再有什么瓜葛。他到绍兴来是另有要事,与我无关。至于他的夫人,经过今天的事,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了。”

杜氏看她面色平静,不像是装出来的,便说道:“你想明白就好。他们是世家大族,我们招惹不起的。听说是顾二爷帮了你?改日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我知道。”

杜氏笑了笑:“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初岚走了以后,杨嬷嬷便说:“夫人怎么不跟姑娘提二夫人来过的事呢?”

“提那个做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杜氏扶着杨嬷嬷站起来,声音有些疲惫,“二弟妹让韩家跟夏家联姻,一来是要我们准备丰厚的嫁妆给韩家,二来岚儿嫁人了,便得把掌家的权力交出去。掌不掌家我倒是没什么,但岚儿的婚事绝不能马虎。”

“理是这个理。可夫人不是想给姑娘找门好亲事?那韩家的大公子韩湛相貌周正,人也老实,韩家的家境也还可以。若他不介意姑娘以前的事,未必不是一桩…”

杜氏挥手打断她:“韩家大郎再好,我也不能委屈岚儿嫁给一个商户。否则老爷泉下有知,定会责怪于我。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杨嬷嬷也不再说什么。姑娘的婚事本来就难办,夫人又如此挑剔,恐怕真是嫁不出去了。

夏初岚从杜氏的住处走出来,看到夏衍背手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空。他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神态举止却像个大人一样。夏衍是杜氏和夏柏盛唯一的儿子,又是夏家的长子长孙,若不是夏柏盛不在了,应该享受夏家最好的一切。

可他从未抱怨,努力上进,没让母亲和长姐操过心。

夏衍看到夏初岚,几步走过来,深吸了口气才说:“姐姐,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夏初岚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我,我想参加六月的补试。”夏衍鼓足勇气说道。

夏初岚吃了一惊。补试是国子学和太学的入学考试,每三年一次。国子学和太学都属于国子监,但国子学只招收京官七品以上的官家子弟,入学考只是走个过场,十分简单。相反太学面向全国招生,对考生并没有身份上的限制,相对来说入学考试也困难。

但一入了太学,好处便很多。除了免除丁粮,徭役,朝廷还会出钱养士。最重要的是,成绩优异者,可以免发解试和礼部试。上舍生里最优者,甚至可以不用参加科举,直接授予官职,称为“释褐状元”,名望比参加科举的状元还要高。

“补试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还小,可以三年以后再考。”夏初岚中肯地建议。据她所知,本朝好像还没有十二岁就被太学录用的先例。夏谦也曾考过太学,因为考题太难,都没有答完就出来了。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夏衍坚定地说道:“我想试试。入太学要三年才能升为上舍生,到时候我就十五岁了。若再等三年,升为上舍生要到十八岁。我不想等那么久。”

夏初岚看着夏衍:“为何急着考太学?”

夏衍用力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想做官。等我做了大官,姐姐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再也不用怕那个英国公世子了!我才是家里的男人,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我要保护你们!”

夏初岚一愣,没想到是这样。

这三年,因为占了原主的身子,她一直在做姐姐和女儿,却从没有把夏衍和杜氏视作真正的亲人。直到今日听到夏衍说出这番话,她心中不可谓不震撼,甚至有些愧疚。

她主动摸了摸夏衍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衍儿,太学不是不可以考,但我希望你是为了自己去考。在你长大以前,姐姐会保护好这个家,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我还是想试试。”夏衍垂着眼睫,小声道,“太学里的先生都是鸿学大儒,还经常能请到当朝的宰执讲学,能学到很多东西。我不是说族学的先生不好,只是他讲的东西实在太浅了。”

夏初岚立刻明白了。族学里都是年龄不同的孩子,有大有小,悟性也有高有低。先生为了照顾年纪小和悟性低的孩子,讲的东西必然不会太深,而夏衍又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太多了。

“晚上我带你去三叔那里,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三叔觉得可以考,便让他来帮你准备。我们试试,如何?”

夏衍一下子高兴起来,激动地握着夏初岚的手。他原以为姐姐会反对到底,没想到姐姐是支持他的!他一下子就有信心了。

这次夏初岚没有抽回手,只是对他笑了笑。

人的出身固然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但路却是由自己走出来的。

午后,烈日炎炎,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松华院的侍女仆妇们一边在院子里洒扫,一边忙着把各处的格子窗卸下来,装上竹幕和绣花纱帘。

夏初荧坐在堂屋里头,喝着安胎药,与韩氏说话:“娘,大伯母没有同意您提的婚事?”

韩氏递了盘果脯过去:“别提了。我只开口说了个大概,她就拒绝了。我还想她这回怎么这么硬气,直到大郎跟我说,陆彦远来绍兴了,我才明白。长房大概还存着几分攀上英国公府的心思,这才拒绝我。”

“他真来了?”夏初荧拿着一粒果脯放进嘴里,“大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你大哥派了个人跟在夏初岚的后面,看到她进了泰和楼,不久后官兵也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夏初岚被顾二爷带走,陆彦远和莫秀庭两个人则到府衙去了。”

夏初荧酸道:“夏初岚还真是好命,什么大人物都跟她有关系。大伯能跟顾二爷攀上关系,也算是长房的福气了。官人说过,这位顾二爷手眼通天,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门路广得很。他若肯帮大哥,连太学都进得。”

韩氏当然知道顾居敬的本事。可顾居敬根本不买二房的账,昨日来喝喜酒也是心不在焉的,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巴巴地找上门去吧…不如打听一下他住在何处?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就是拉下这张脸又如何。

“姑爷!”外面的侍女喊了一声。韩氏和夏初荧俱都惊诧地望去,就见裴永昭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继续送五十个红包,还请大佬们多多支持。

心疼留言留不上还一直留的大佬,心意烟收下了。

文章篇幅预计在50-60w之间,所以不可能出现十章洞房,二十章生包子这样的节奏滴,但一定尽可能多写对手戏。

周末反正不爆更就爆肝!

第十二章

裴永昭眉清目秀,穿着一身圆领窄袖袍子,头戴软幞头。

“官人,你不是说要晚几日才能来?”夏初荧喜出望外,连忙迎了过去。

裴永昭没说话,只对韩氏点了点头,便径自坐在了榻上。他虽是芝麻大的小官,可周围来往的士大夫,家里的正妻都是官户出身,只有他娶了个商户女,说出去都觉得没面子。

他很不爱来夏家,这种远超一般民庶家规制的院子,就像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多富有一样。要不是夏初荧有孕,加上他此行到绍兴有事,他才不会来。

韩氏与他寒暄,他也只是随意敷衍几句,便拉着夏初荧回房了。

“我问你,英国公世子可有来过夏家找你妹妹?”裴永昭一本正经地问道。旁人或许不清楚,妻子娘家的事他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妻妹跟英国公世子好过这种事说出去难听,但关键时候可能还会有点作用。

夏初荧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您真以为世子爷能看上我那妹妹?”

裴永昭蹙了蹙眉,希望落空,脸色便沉下来了。

夏初荧拉着他问:“官人,可是有什么事?您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跟你说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帮我谋划官场上的事?”裴永昭讥讽道。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后悔当初一时心软,娶了夏初荧。若是娶个官家女,至少这种时候能去跟老丈人商量。他那个老丈人,满身铜臭,畏妻如虎,能指望什么?

夏初荧低下头,手捏着裙子,十分委屈的模样。

裴永昭看她这个样子,想到她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软了口气:“跟你说说也无妨。金国内乱,跟咱们谈和的完颜昌被贬到行台去了。金国皇帝启用了一个新的大将完颜宗弼,十分好战,似乎想撕毁和议。朝中的主战派大臣正劝皇上出兵,皇上似乎被说动了,只是军饷很成问题。朝臣都在捐钱,还发动了临安的商贾,但钱没凑够,世子就到绍兴府来了。”

南渡以后,因为各地遭受战乱,损毁程度不一,经济正在逐渐复苏中。但国库也才刚刚扭亏为盈没几年,并不算充裕。然而打战没有军饷却是万万不行的。

这时候可是在英国公父子面前长脸的好时机。裴永昭见不到位高权重的英国公,只能在英国公世子这里找机会。

这些政治的事情夏初荧当然听不懂。她平日里就喜欢打扮,养花,逛胭脂水粉铺子,哪里知道什么金国和议的。不过她还算聪明,立刻抓住了重点:“官人想见英国公世子?”

“怎么,你有办法?”

“官人,我倒是知道世子如今人在哪里。”夏初荧凑到裴永昭的耳边,与他说了几句。

宋云宽坐在公堂上摸着胡子出神,没注意到官差已经回来了。旁边的书吏提醒他:“大人,好像是去泰和楼的人回来了。”

宋云宽头也不转,摆足了官威,扬声道:“人犯都押来了?”

“宋大人。”一个有力的声音喊道。

宋云宽扭头看过去,只见庭前立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伟岸不凡。他身后跟着一个华服宝饰的女子,神情高傲。这两人跟萧条的公堂显得格格不入,宋云宽警觉地站了起来:“二位是…?”

“禁军殿前司,陆彦远。”男子取出令牌,气势如虹地说道。

宋云宽双腿一软,险些跌到案下去。幸而旁边的书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宋云宽一边扶正跌歪的官帽,一边匆匆走到陆彦远的面前行礼:“下官绍兴知府宋云宽,拜见殿帅。”

那些带陆彦远回来的官差顿时惊住了,纷纷跪在地上。

英国公世子只是荣衔,并没有实权。陆彦远真正让人畏惧的身份是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从二品的高阶武官,掌管天子亲兵,都城防卫。非皇帝的亲信做不到这个位置,而且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殿帅。

陆彦远回头对莫秀庭说:“你先回避一下。”又对宋云宽道,“劳烦宋大人在官舍腾出一间空房给内子休息。”

“是,下官这就去办。”宋云宽立刻叫了书吏过来,带莫秀庭去官舍了。

陆彦远径自走到宋云宽的位置坐下,宋云宽站在旁边,吩咐人去端茶。今个儿到底是什么好日子,他从前没见到的大人物,跟走马灯似地来。刚走了个宰相,又来了个殿帅,这下绍兴可热闹了。

“我到绍兴府来,是有公务在身。”陆彦远道,“朝廷要兴兵北伐,但军饷不够。绍兴府离都城最近,故来找宋大人想想办法。”

宋云宽拜了拜:“殿帅您知道的,当年金兵追到南方来,绍兴也遭到了破坏。这几年刚刚好转了些,您看看这府衙破成这样都没钱修呢,又哪来钱给您凑军饷呢。”他倒不是推诿,这话着实不假。绍兴因为靠近临安,恢复得不错。但百姓难得过上安稳的日子,又有谁希望再发生战争。也只有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察五谷,只为逞自己的英雄意气,才想着收复河山。

陆彦远扫了他一眼:“我不想为难宋大人,只要城中富贾的名册。”

要名册可比拿钱容易多了,宋云宽立刻去办了。

没多久,陆彦远手里便有了本名册,字体工整,上头大概有数十人。首个位置,赫然写着夏家,主事夏初岚。他脑海中不由地浮现泰和楼里见到的女子,清冷倨傲,冰清玉洁,几乎惊艳了他。

当年在泉州的时候,他便被她的容色所迷,但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这次重逢,才发现正是少了这样独一无二的气质。皎若明月,清若芙蕖,一下子就印在了脑海里。

宋云宽恭敬地说道:“下官是按照征收的赋税来排列名次的,身价跟都城里的自是没法比,但也都算是本地的大富贾了。”

“两日后,我要见到名册上的所有人。”陆彦远收回思绪,公事公办地说道。

“是,下官来安排,请您和夫人到官邸休息。今夜下官安排酒席,为您接风洗尘。”

陆彦远没有拒绝,说了声:“告辞,不必送。”便起身离开了。

府衙外停着辆马车,陆彦远的侍从正牵着马,莫秀庭的侍女仆妇都站在马车旁边,还有一小队护卫跟在后面,阵仗不可谓不大。莫秀庭故意走得慢一些,前面的男人却丝毫没发觉,她咬了下嘴唇,主动伸手拉住他:“夫君,你还生我的气吗?我真的没有对初岚妹妹怎么样,不信你去查。”

陆彦远冷淡地说:“我派人护送你回都城去。”

“可我不想走。”莫秀庭抱住他的手臂,柔声道,“让我陪着你好吗?知道你有公事要忙,我就是想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肯定不给你添麻烦。”她这阵子也想明白了,母亲说的没错,做姑娘时候的骄傲在男人面前半点用都没有。她的男人年轻英俊,手握重兵,家世显赫。说句不好听的,多的是人等着她让出正妻的位置,好往上扑。她不看牢点,怎么行?

陆彦远本来想把手甩开,但想到岳丈和父亲正在都中四处筹措军饷,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对莫秀庭态度强硬,影响的可能是大局。

“随你。”他没挣开,继续往前走。

莫秀庭的侍女先扶着她上了马车,陆彦远刚要上去,忽然有人在旁边大喊:“世子!世子且慢!”

四个护卫立刻上前,将那人拦住:“什么人,不得放肆!”陆彦远本不想理,又听那人说:“下官知道世子为军饷的事头疼,下官是来献策的!世子听听又何妨!”

陆彦远一顿,这才侧头看去。

一个眼生的男子,但自称“下官”看来也是官吏。他抬手,那四个护卫便撤了下去。男子跑到他面前来,行礼道:“下官是户部的官员裴永昭,听说世子您在凑集军饷,特来为您分忧。”

懂得到官衙这里来堵他,也是个消息灵通之人。

陆彦远满不在乎地开口:“说来听听。”

“每当征伐,必须动用国库。然本朝特殊,国库并不充裕,是以要向民间的大商贾…”

“我很忙,说重点。”陆彦远毫不客气地打断,气势压人。

裴永昭一抖,立刻说道:“下官听说临安的商贾拖延不肯捐钱。您到绍兴来募捐,想必也是这种情况。商人都唯利是图,不施以好处,他们怎么肯乖乖把钱财拿出来?下官这样想…”他低声说了一通,然后道,“您可以试试,若行得通,他们便会心甘情愿地拿钱出来。而临安的商贾本就在天子脚下,看到绍兴如此,想必也会慷慨解囊了。”

陆彦远仔细琢磨了下对方的话,点了点头:“刚刚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裴永昭笑着一揖:“下官裴永昭,在户部做事。”尚书省的官员除了那些朝官和主事者要在省司当直,像他这样九品以下的小官每日都无需点卯。

“你随我去官邸,再详细说说。”

裴永昭大喜:“下官听凭世子差遣。”

陆彦远随手招来一个人,侧头吩咐两声。那人立刻去牵来一匹马,扶着裴永昭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经过一天吐血奋斗,烟的存稿还是不是个发光的蛋!!

本章剧情需要~~顾相不在小黑屋人家明明在憋大招!!

送红包只是一点小小心意啦,毕竟除了红包,我什么也没有…总不能…以身相许吧…吧。

第十三章

这日夜幕降临,顾居敬才从外面回来。

他直接走到西厢房,看到顾行简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望着书封出神。那本书看起来很旧了,不像是新买的,顾行简却当个宝贝一样。

崇明轻手轻脚地点灯,特意对顾居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弟,你可知道皇上已经同意北伐了?英国公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必在半月之内筹足军饷。朝官都在捐俸禄,陆彦远还特地跑到绍兴来,要召见绍兴的大商贾。”他声若洪钟,崇明在旁边听了直摇头。

顾行简揉了揉耳朵:“知道了。”

“你还能坐得住?这场战能打得赢吗?”顾居敬在旁边坐下来,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战事一起,老百姓又要叫苦不迭了。”

顾行简将书放在桌上:“这样也好,能挫一挫金国的锐气。”

顾居敬奇怪道:“你不是一向主和的吗?若是英国公他们胜了,往后朝中的局势就对你不利了。”

顾行简不以为意:“金国内乱,完颜宗弼主战,想撕毁和议南下。这次与其说是我们北伐,不如说是自保。以现今的国力,要想战胜金国几不可能,金国也胜不了我们。最后必定再次议和。若是英国公战场上表现好一些,议和之时,便能不被金国掣肘。”

顾居敬想了想,拊掌道:“皇上畏惧金人,现在虽然一时被说服,但很快就会后悔,想要议和。到时,朝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金国,皇上必定会再启用你。你都算好了,是不是?”

“不用算,时局如此。”顾行简拿起桌上的书,找了布仔细包好,淡淡地说,“我带崇明出去吃些东西。晚归。”

顾居敬还在想今日听到的消息,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家伙停官停得刚刚好,既不用与主战派的人为要不要出兵争论,又能避过朝官募捐军饷一事。

等他想再问两句,屋子里早就没有人了。

吃过晚饭,夏初岚带着夏衍到了三房。三房住在偏院,跟主院隔着一片杉树林,到了夜晚也是凉风习习。

之前夏初岚已经让六平来报过信,夏柏青便在堂屋里等着他们。

偏院这边比不上主院,堂屋只面阔一间,陈设简单,书倒是随处可见。夏柏青身穿襕衫,坐在榻上与柳氏下棋。夏静月在旁边做针线,时不时看看花架上摆着的那盆凤仙花,红如霞光,开得正好。

“三叔,三婶!”夏衍在门外叫道。

夏柏青抬起头,立刻站起来:“岚儿,衍儿,你们来了。”他刚刚不惑,满头青丝,唯独两鬓有些霜白。这头发,是三年前夏柏盛出事的时候,生生急白的。整个人很清瘦,身上的衣袍都不太撑得起来。

柳氏看到姐弟俩来了,也很高兴,跟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