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晴,想什么呢?”唐妧站在妙晴跟前,见她脸颊红扑扑的,不由得想起来,刚刚哥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好像停了会儿。莫非,妙晴心中藏着的那个如意郎君,是哥哥?

“没有想什么,师姐,我们走吧。”妙晴怕被看出心思来,匆匆说完一句,就将手中攥着的帷帽罩在了头上,白色的薄纱遮住了她羞红的脸,她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儿来。

出了唐府大门,拐了个弯儿,便到了热闹的街市。

唐锦荣扛着妹妹走在最前头,妙晴牵着香草的手仅随其后,唐妧故意落后,走在妙晴身后,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确定她时不时就在偷瞄哥哥后,唐妧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骋就跟在唐妧身后,见她走路跟丢了魂儿似的,他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想什么呢?”赵骋站在唐妧身侧,说话的时候,目光垂落,望向身边的女子。身边的女子个头只到他肩膀,虽然脸上罩着纱幔,但是他依旧可以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看清楚她那张白净的小脸。

街上人来人往,拥挤得很,唐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突然涌上来的人挤到了一边。赵骋立即伸出手臂来,紧紧护住她,将莫名其妙围拥过来的人挡在外面,将他最心爱的女人紧紧护在胸前。

唐妧娇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前,想动怎么都动不了,好一会儿,她才挣脱开。

“街上人真多。”唐妧感慨一句,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她庆幸的是,此刻头上罩着帷帽,就算脸红,也没有人看得见。

“到那边去。”赵骋习惯性牵住她手,靠得离她更近了些,“你跟小七和裴小姐约在哪儿见面?”

“小七说是在天香酒楼见,约好的时间应该到了。”唐妧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牵起了自己的手,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天香酒楼在那边,我看哥哥已经往那边去了。”

“嗯。”赵骋也看见了,应一声道,“我带你过去。”

天香酒楼里,谢七跟裴玥已经在了,同来的还有谢四爷谢玉松。另外还有一位金冠锦袍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唐妧不认识,不过看他衣着华丽,想着应该是哪位世家公子。

裴玥瞧见了人,连忙站了起来,见唐妧也看过来了,她一个劲冲唐妧笑。

笑着笑着,脸忽然就红了,然后有些羞涩地躲到自己哥哥身后面去。裴鸿低头看了妹妹一眼,然后顺着妹妹目光望去,目光在走来的几人脸上一一掠过,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甚至,在这里见到了赵骋,他也不觉得奇怪。

敬忠侯府的大公子在湖州的时候想迎娶商户女的事情,他听母亲说过了,所以,此刻见到赵大公子与唐家人呆在一起,并不觉得惊奇。他好奇的是,这位唐大姑娘到底是何等天香国色,不但入得赵大公子的眼,而且还让赵大公子等不及要迎娶过门。迎面走来两位姑娘,头上都罩着帷帽,他看不清楚脸。

不过,看了看两位姑娘的衣着,他目光落在了左边那个身上。

站在左边的人是妙晴,走了过来后,她便抬手将帷帽摘下来了。裴鸿看清楚容貌的时候,只是挑唇轻轻笑了笑,然后收回目光来。此女子的确是颇有几分姿色,不过,的确没有瞧出哪里特别的。

收了八卦的心,裴鸿笑着跟赵骋打了招呼,这时候,唐妧摘了帷帽。

裴玥见兄长只跟赵家公子打招呼,都不跟唐公子打招呼,不由鼓了鼓嘴,明显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扯了扯兄长袖子后,小声开口道:“哥哥,这位是唐大公子,唐姐姐的哥哥,回京城的路上,就是他救了我。”裴玥见哥哥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目光只幽幽定在一处,裴玥顺着他目光望去,就见他盯着唐姐姐看,不由得狠狠踩了一脚,“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裴鸿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后,右手轻轻攥拳,搁在唇边掩着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玥,你刚刚说什么?”裴鸿垂眸看向妹妹,就见她蹙着峨眉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裴玥又说了一遍:“这位是唐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唐兄,是舍妹的恩人。唐兄,请受在下一礼。”说罢,裴鸿双手叠在一起,朝着唐锦荣稍微弯了弯腰,算是表示了感谢。

唐锦荣道:“裴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跟裴鸿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裴鸿,说完之后就收回了目光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裴玥一眼。

恰巧妙晴就站在唐锦荣旁边,唐锦荣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就又扫了妙晴一眼。

她身上穿着这件衣裳,是妹妹及笄的时候,他送妹妹的礼物。请的湖州城最有名气的一位绣娘替妹妹做的,价格不便宜,他只见妹妹穿过一回,没有想到,现在却转送给别人了?

妙晴见他没有看裴小姐一眼,却再次朝自己看来,不由得心又突突跳了起来。

“外面斗狮子比赛,赢得比赛的,可以得到天香酒楼的一盏花灯。”谢七一早来的时候就想让两位哥哥去比赛斗狮子给她赢花灯了,不过想着,唐姐姐没来,她自己玩儿有些不太好,所以,就没有好意思说得出口,现在人都到齐了,又相互打了招呼,她自然将心思放在了比赛舞狮子上。

“舞狮子赢花灯?”赵骋低语一句,随后目光四下搜寻起来,果然在天香酒楼一角发现挂着很多漂亮的花灯,他朝另外几位抱拳道,“我先去。”

裴鸿目光在唐妧脸上轻轻溜了一圈,而后笑着道:“子默兄定要旗开得胜。”

赵骋看了裴鸿一眼,轻轻颔首,而后撩起袍角便大步往外面去。外面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本来已经有人在跟天香酒楼的人比赛,赵骋等了会儿,等定出了胜负了,他则把狮子头接了过来。

唐妧等人早就挤到了门口去,妙晴悄悄凑到自己师姐耳边说:“赵公子肯定是想为师姐你赢得一盏花灯。”

唐妧侧眸来望向妙晴,见她今儿心情十分的好,便也笑着回道:“那一会儿叫哥哥也给你赢一盏回来。”

第46章 掌中宝四十六

四十六、

妙晴没有想到唐妧会来这么一句,一时间怔愣住不晓得如何回话,待得反应过来后,那张雪白的俏脸顿时红透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呢,没有想到,师妹她竟然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她是不是发现了,刚刚来的路上,她有在后面偷偷看公子?

想到这些,妙晴只觉得十分羞涩,脸烧得更厉害起来。她怕被别人瞧见,一双纤纤素手紧紧捂住脸,只从指缝里偷看,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发现了,也在看她。

“师姐,别害羞了,没有旁人知道。”唐妧见妙晴一副羞涩模样,也不再逗笑她,只凑到她跟前去道,“师姐的心思藏得可真是好,其实刚刚我也不确定的,就是故意这么一说,没有想到,你就招出来了?现在就不闹你了,等回家后,你一定要好好与我说。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依的。”

“好了师妹,回去一定说。”妙晴怕两人私下的窃窃私语会叫公子给听到,从而让公子对她印象不好,所以,只能暂时服软。

唐妧想,于感情的事情,哥哥素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以前在湖州的时候,母亲托了媒人给哥哥相看了那些个美丽的姑娘,哥哥那眼睛根本都不往那些姑娘身上瞟一眼。可是刚刚出门的时候,竟然在妙晴跟前停了脚步,想必是觉得妙晴不错了?其实妙晴挺好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是目前徒弟,也常常去家里探望母亲,彼此知根知底的。

说来她也是蛮同情妙晴身世的,很小就被母亲送出来干活赚钱,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多大?好像只比香草大些,被一个声称是她伯娘的人牵着手,她则乖乖站在一边不动。那个自称是她伯娘的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简直把妙晴夸到了天上去,就是为了让母亲能够在妙晴还是学徒的时候就给她多些工钱。

说妙晴别看人小,但是很能吃苦,以后不管脏活累活,都可以给她干。又说她家里如何如何不容易,穷得揭不开锅,就想要银子。

她当时就站在母亲身边,眼巴巴望着那个只低着脑袋一句话不说的小女孩,她觉得她很可怜。母亲也很可怜她,最后收了她做徒弟,简直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待。

那之后,她便跟妙晴一起玩儿,一起跟母亲学做发簪。久而久之,妙晴渐渐爱笑了,性子也越来越活泼。

其实妙晴以前不叫妙晴,是拜了母亲为师后,母亲给她取的一个名字。

希望她将来能够有一把巧手,也希望她能够像天上的太阳般,永远温暖。

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师姐妙雪,妙雪师姐两年前就进宫当女官了。打从她进宫后,就失了联系,也不晓得她现在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索性如今他们一家都来了京城了,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去见一见妙雪师姐。

“哇,师姐,你瞧,赵公子多厉害啊。”被妙晴这么一喊,唐妧立即就回了神来,顺着妙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赵骋双手高举撑着狮子头,身姿十分灵活矫健,在他的带领下,狮子就跟活了一般,不但是妙晴,就连唐妧都看得呆住了。再看对方的那只狮子,仿佛受了伤一般,舞了会儿就跳不起来,只软趴趴匍匐在地上。

这个时候,天香酒楼的掌柜的拎着只锣敲打起来。

“这一局,赵公子胜!”那掌柜的宣布完结果后,笑着看向迎面稳步走来的赵骋道,“赵大爷不愧是将门之后啊,瞧刚刚那一场舞得多精彩,您愣是一口气儿不喘的。”说着,顺便抬手指了指已经软得瘫坐在地上的人,又呵呵笑道,“赵大爷,这些便是今年天香酒楼的花灯,您选一盏来?”

赵骋双手背负,身子笔直立在一排花灯前,目光一一扫过,毫无波澜。

最后收回目光来,轻轻落在唐妧脸上,这才道:“唐大姑娘,喜欢哪一盏?”边说,他边又朝唐妧走近两步。倒是还晓得分寸,没有靠得过近。

唐妧本能朝后退了一步,这才看向赵骋道:“哪一盏都好看,都可以。”

“你都喜欢?”赵骋轻声问一句,继而扯了扯唇,然后望向吴掌柜道,“既然如此,那这些花灯,我全部都要了。”

“赵……赵大爷,素来天香酒楼的规矩,这只有赢了舞狮子比赛,才能够获得一盏花灯。赵大爷您刚刚只赢了一场比赛,想拿走这里所有的花灯,怕是……”吴掌柜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扯着面皮笑。天香酒楼的规矩他不会坏了,但是这位敬忠侯府的赵大爷,他也是不敢得罪。

赵骋道:“不会为难于你,我继续比赛,直到将花灯全部拿走为止。”

“赵公子!”唐妧没有想到他会只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来,连忙喊了一声,阻止道,“我的意思是,这里的花灯都很好看,随便哪一盏,都可以。”

“唐大姑娘放心吧,今天我一定为你赢得这里所有的花灯。”说罢,赵骋顺手接过了贴身小厮递过来的狮子头,目光在躁动的人群中扫视一圈,而后道,“谁想来?”

“这一局,我与赵兄来!”一个锦衣玉面的年轻公子笑意盈盈走了出来,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根本不会是赵骋的对手,只听他冲赵骋挤眉弄眼道,“赵兄想博美人展颜一笑,我就不自量力与赵兄来一局,也算是成人之美呀。不过,要是赵兄失手,侥幸让我赢了比赛,刚好也赢一盏花灯回去哄美人儿。”

这位公子乃是楚湘郡王的儿子,素来眠花宿柳惯了的,所以,常常出言轻薄。

他口中所谓的美人儿,根本不是家中妻室,要么是哪家青楼里的花魁娘子,要么就是养在外面的女人。拿那些女子来跟自己心仪的女子比,赵骋心中自然是不舒坦的,连带着,脸色都暗沉了几分。

那边吴掌柜望了赵骋一眼,见他点头,吴掌柜道:“这一局,便由敬忠侯府赵公子,与楚湘郡王府的小王爷比试。”敲了下锣鼓,“比赛,正式开始。”

若说方才那场比试赵骋有所保留,那么与楚湘郡王之子的这场比试,可谓是丝毫情面不留。

这位郡王府小公子,都还没有机会展露一下自己的拳脚功夫呢,就被赵骋几次连番打趴下。李小公子再一次摔跌趴在地上后,急了,麻溜爬了起来,将沉重的狮子头往地上一扔,冲赵骋狂吼道:“靠!赵子默,你疯了不成?瞧老子被你打的,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啊?你显摆你的拳脚功夫你会死啊。”

赵骋没有搭理这位小郡王爷,只摘下狮子头来,看向一边的吴掌柜。

吴掌柜嘿嘿笑,锣鼓一敲,就宣布结果道:“这一局,依旧是敬忠侯府赵大公子胜出。”

小郡王爷则灰头土脸,站在一边,目光哀怨地望着赵骋,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接下来的几场比赛,陆续有人愿意与赵骋过招,小郡王爷没走,比赛的时候,他则一直对着赵骋的大狮子吐口水,自己乱挥拳,就差没有上去打人了。他倒是想打人,可是他不敢啊,赵子默的拳头,一个砸下来,他不死也得伤筋动骨躺大半年。

等赵骋先后赢了所有花灯后,小郡王爷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了。

天香酒楼本来在京城就大有名气,此番赵骋为博得佳人一笑,先后一路斩杀,最终赢得天香楼今年元宵灯节的所有花灯,可谓是前无古人的英雄美人事迹,自当是惹来了很多人的目光。这元宵灯节,其实与七夕无异,不少来街上赏灯的男男女女看对了眼后,结成了一对。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若前朝那般,对女子管束得十分严格。

所以像今天赵骋舞尽雄狮只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只会传位佳话,而不会有人对唐妧指点。因为这场空前盛大的比赛,天香楼门前更加聚集了不少人,既然不能够舞狮子得花灯,那么,只能花钱自己买了。

所以,于天香楼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位姑娘,赵公子为您赢得了这里的所有花灯,姑娘,这些全都是你的了。”无掌柜看着唐妧笑,颇为有些讨好的意思。

他刚刚听赵公子喊她唐大姑娘,吴掌柜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唐姑娘。不过不管是哪家的,只要是赵公子瞧上的人,便就是敬忠侯府的人,他需要给好脸色。

唐妧道:“这么多,也拿不完,不若我们一人选一盏吧?”她看向赵骋,意在问他的意见,但见赵骋点头答应后,她先把妹妹阿满抱起来,让她先选一盏。

打从进了这天香酒楼,阿满的眼睛都没有从那些花灯上挪开过片刻,见姐姐让自己选,她笑嘻嘻伸手点了一盏兔子灯。

“姐姐,我喜欢这个,小兔子。”阿满从吴掌柜手中接过,小手轻轻戳兔子耳朵,“真好看,姐姐,比我们以前在湖州的时候看过的花灯都好看。”

唐妧把妹妹放下来,让她自己玩儿,然后让香草选。

一人选了一盏后,剩下来的花灯,便又反赠与了天香酒楼。一并人刚准备离开天香酒楼,便听得一女声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美貌的小娘子,便就是之前在璟国公府与我师妹甄真打了个平手的唐娘子?”来人一袭淡紫色薄纱,外面罩着件雪白色的狐袄,乌发轻挽,容颜绝色,一双剪水秋眸挑了挑,便朝唐妧扫了过去。

声音甜却不腻,语气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听着有股子清高劲儿,却又没有显得十分瞧不起人。

女子本身已经很出色了,而站在她旁边的男子,更是仪表堂堂,两人站在一起,乃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男子一袭月白对襟广袖锦袍,碧玉簪子束发,面如冠玉,气质清华。仿佛只往那里一站,所有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一般。

唐妧正盯着眼前这对俊男美女看,那边赵骋等人已是朝男子弯腰抱拳道:“参见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唐妧反应过来后,连忙朝燕王俯身行礼,再不敢将头抬起来半分。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燕王李钰勾唇淡笑,朝前抬了抬手,见人都直起腰后,他温润如墨玉般的眸子这才转向依旧低头立在一旁的唐妧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

第47章 掌中宝四十七

四十七、

唐妧虽是低垂着脑袋没敢看人,不过,燕王殿下问话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得出来,那是在看着她说话。所以,轻轻抬起眸子来看一眼,就对上了那双如墨玉沉潭般的黝黑眼眸。唐妧见状,连忙低了头,轻轻福了一礼回道:“回殿下的话,民女是……”是哪家的?如果跟燕王说自己是湖州唐家的,殿下也不会知道啊。

“民女只一市井小民,刚举家搬来京城。”唐妧没有自报家门,不过,也算是回答了燕王殿下的话。

“殿下,她是……”刚刚与李钰一道来的紫纱女子轻声说了一句,而后踮起脚尖来,瓷白秀美的一只手轻轻掩住红艳艳的唇,想凑到燕王耳边去说悄悄话。

燕王李钰见状,便稍稍侧了身子来,静静聆听。

“原来是唐姑娘。”李钰点点头,清雅的脸上含着浅浅笑意,目光恰到好处地在唐妧脸上溜了一圈,而后落在赵骋脸上道,“本王原本以为,赵将军不近女色呢,毕竟,为了不娶朕的皇妹,竟然敢得罪父皇。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赵将军不近女色,而是……本王的皇妹不够好?”

赵骋闻言不慌不乱,只是朝燕王殿下弯腰抱拳道:“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不过是漠北混在狼群中长大的一介粗人,只想寻一寻常人家的姑娘结为夫妻,实在不敢肖想公主殿下。”

“夫妻?”燕王一怔,似乎连后面的话都忘记说了,他只看得出来这位赵将军有些喜欢这位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倒是没有想到,堂堂敬忠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爵位的继承人,屡立战功的大将军,竟然会愿意娶一个市井小民之女?惊讶之余,不由得又觉得有些好笑,若是叫金玉知道了此事,不晓得会做如何反应。

“看来,赵将军的好事,是要近了。”燕王不由得又朝唐妧看去,这才算是真正打量起她来,身量窈窕,肤白胜雪,论姿色,的确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不过,毕竟是小户之女,没有那高门世家女的清华贵气。

“已经定亲了?本王好像没有听说。”燕王倒是有些闲情雅致,竟然愿意站在天香楼大门口八卦别人的婚事,“等婚期定了,到时候定要请本王去府上喝一杯喜酒去。”

“是。”赵骋依旧微弯腰抱着拳头,应一声,却也没有多余的话。

“阿盛,我们走吧,既然这里的花灯都被赵将军赢走了,本王带你去别处瞧瞧。”燕王口中的阿盛,便就是刚刚那位随燕王一道过来的女子。

而这位阿盛,便就是玲珑坊的当家鬼手——盛娘子。

燕王对红颜知己语气温柔,盛娘子也报以倾城一笑,两人并肩离开前,盛娘子不由自主又朝唐妧望来一眼。唐妧本来就在看燕王跟盛娘子,盛娘子望过来的时候,两人目光对上了。

唐妧没有回避,而是冲盛娘子报以温柔一笑。

那边盛娘子姿态清高却不失随和,见唐妧笑了,她也回了一笑,而后转过头去,继续跟随着燕王殿下脚步。

见那边人走远了,妙晴这才悄悄凑到自己师姐跟前去问道:“师姐,我刚刚听她提到了璟国公府跟甄娘子,她也是那个玲珑坊的人吗?跟王爷在一起,总觉得她很不简单呐。她刚刚已经走过去了,又回头来看师姐,我看她那眼神,好像对师姐您很有敌意。以后咱们簪花坊开门做生意了,怕是会来故意找茬吧?”

“放心吧,不会的。”唐妧的确有些担心,但是细细一想,又不担心。

正如赵骋说的,就算别的坊有皇亲做靠山,但是她不是也有贵胄吗?再说,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不故意惹是生非,想来是不会有事的。

“姐姐,我想吃糖人,那边有卖糖人的,我看见了。”阿满闻到了甜腻的香味,一边拽姐姐衣角,一边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

“我带你去吧,你把兔子灯给霜剑拿着。”见妹妹不肯,唐妧弯腰抱起她来,笑道,“霜剑又不会抢你的,你这般小气样给谁看?不乖姐姐不买糖人给你吃。”

“霜剑姐姐,那你帮我先拿着,回去后,你再给我。”阿满想了想,决定还是听姐姐的话,把兔子灯给霜剑。

街上人很多,唐妧转身对妙晴道:“你带着香草,不必跟着去了,我去给你们买了。”又对自己哥哥道,“哥,妙晴跟香草你好好看着,人太多了,别叫给冲散了。”

唐锦荣本来是想对两个妹妹寸步不离的,不过见她们身边有赵骋跟着,也就听了妹妹的话,留在原地看着妙晴跟香草。

谢七呆不住,冲唐妧喊了声要两块后,就跑到别处去玩儿了。谢玉松见状,自当是要跟着自家妹妹。裴鸿让妹妹裴玥也跟着谢七兄妹一道走,裴玥不肯,只愿意呆在原地。

就算她不好意思跟唐公子说话,但是能够站在这里看着他,她也满意了。

裴鸿瞧得出妹妹心思,却不好说什么,只气得甩了袖袍干着急。

人忽然越来越多,好像突然间就更挤起来,一股脑儿只往一个方向挤。唐锦荣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伸手将妙晴跟香草护在身后,等人流过去后,却听裴鸿喊道:“小玥呢?小玥不见了!”

唐妧举着糖人回来,刚好听到了裴鸿的声音,连忙四下看,也没有瞧见裴玥的身影。

“哥,裴小姐呢?”唐妧问完哥哥,但见他也在四下寻找后,就晓得他也不知道,唐妧连忙大声喊起来,“阿玥!”

谢七兄妹闻声跑了回来:“怎么了?表姐呢?”

赵骋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对谢玉松等人道:“该是碰到拐子了,不过应该走不远,你们赶紧去找。锦荣兄,阿妧由我先护送回去,也麻烦你跟着去。等我送了她们会去,也会命人私下去寻。”

唐锦荣没有片刻犹豫,冲赵骋点了点头,便往人堆里挤去。

找人,却不敢声张,毕竟关乎姑娘家的声誉。其实若是真被拐子拐走了,不管那些人有没有得逞,在外人看来,都算是已经毁了清白。所以,裴鸿再急着找妹妹,也不敢过于声张。

唐妧暂时将所有人都先送去了唐家,与陈氏夫妻打了声招呼,然后吩咐霜剑好好照顾自己主子,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陈氏听了事情原委后,也是坐立难安,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说:“但愿老天开眼,菩萨保佑,千万叫裴姑娘好好的回来。那么乖巧的一个闺女,要真是……”要真是叫人给糟蹋了,那些拐子可真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她对裴家千金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记得从湖州来京城的路上,那姑娘隔三差五总会来她房间看她,陪着她说话。

虽然她心中隐约晓得,这位姑娘,许是瞧中了锦荣。

不过她倒是不敢那般奢想,她也不相信裴夫人会真的愿意将自己的金枝玉叶嫁给锦荣。裴夫人有些瞧不起唐家,她是看得出来的,但是她觉得也正常,毕竟裴家是百年书香门第,家族底蕴深厚。

但是裴小姐与她母亲不同,身上没有一丝大小姐的架子,倒是叫人愿意亲近。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之前落水险些送了性命。这回,又走丢了……

唐妧坐到母亲身边去,轻轻抚拍母亲后背,帮她顺气儿道:“娘,您也别担心,阿玥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回肯定也不会有事的。很多人都去找了,赵公子也去了,肯定找得着。”

“其实都怪我!我不该丢下她的,我要是一直陪在表姐身边,肯定没人敢掳走表姐。”谢七急得都哭了两回,眼圈还红红的,在屋里不停来回走动,时不时伸头往外面看,就巴望着会有人带了好消息回来。

妙晴则安安静静立在一边,一句话不说,只将香草紧紧搂在怀里抱着。

她心中默默祈祷着裴小姐千万别出事,同时也祈祷着,千万别再叫公子救了裴小姐。

她此刻心中很是不安,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她对公子的感情,怕是,永远都说不出口了。想到刚刚街上裴小姐羞涩看公子的眼神,她心总觉得很痛,但是想到刚刚公子护住了她,她又觉得心里很暖。

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真是一种折磨,一种甜蜜的折磨。

第48章 掌中宝四十八

四十八、

没有得到裴玥的消息,谁也没有心情去休息,都坐在一起等着。唐妧自己还好,毕竟年轻,平时坊里忙起来的时候,她也是会经常熬夜的。但是她担心母亲的身子,大夫再三嘱咐了母亲定要注意休息调养,根本熬不得夜。唐妧见母亲一脸担忧地一直陪着,走过去道:“娘,你先回屋去歇着吧,等阿玥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齐嬷嬷也劝着道:“是啊夫人,您身子要紧,千万别这么熬着。裴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奴婢扶着您回屋歇息吧?您在这里,大小姐也不放心。”

“那好吧,阿妧,若是你哥哥他们寻得了裴小姐的消息了,你定要告诉娘。”陈氏心里也明白,自己身子的确不好,若是跟着熬了夜,回头裴小姐回来了,她倒下了,锦荣阿妧他们肯定也要担心。

见母亲答应去休息,唐妧拉着阿满跟香草的手道:“你们两个还小,困了就去睡吧,好不好?”

“师父,香草不困,香草跟着你。”香草不若阿满娇生惯养的,也更懂事些,平时簪花坊里忙的时候,她怕师父师叔忙不过来,也总会尽力熬着帮师父跟师叔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香草特别黏师父,师父走到哪儿,她就喜欢跟到哪儿。此刻师父不睡,她作为徒儿的,自当不肯睡。

阿满本来哈欠连天的,见香草不肯走,她也使劲摇头。

“跟着姐姐一起等玥姐姐,玥姐姐对我可好了,还给我很多好吃的呢。”阿满伸手揉了眼睛,“我要等她回家来。”

“那姐姐抱着你,咱们一起等。”唐妧把妹妹抱起来,那边秀苗拿了两个厚厚的毛绒毯子来,唐妧将一个盖在妹妹身上,另外一个则递给妙晴,让她抱着香草睡。

等到了第二日凌晨,终于等到了人回来。

见只有赵骋一个人回来,没有瞧见自己哥哥,唐妧连忙起身道:“阿玥找到了吗?我哥哥呢?”

赵骋的脸色不是很好,墨玉般的黑眸一直定定落在唐妧脸上,冲她肯定地轻轻点了点头后,才道:“裴小姐是锦荣兄率先找到的,人现在已经回到了裴家,情况倒是还好,只是人还没有醒,一直拉着锦荣兄不肯松手。所以,裴大人暂且先将锦荣兄留在了裴府,让我来与老爷夫人说一声。”

人还没有醒……唐妧有些被吓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问个明白清楚,就见那边谢七跳了过来问:“骋表兄,我表姐到底怎么了?她……”谢七急得都要哭了,反正话说不下去,只转身往外跑,“我要去裴家看她!”

谢七一走,谢家的奴仆也都匆匆跟了出去。

阿满跟香草都渐渐转醒,唐妧看了妙晴一眼,道:“妙晴,你也累了一夜了,现在带着阿满跟香草回屋去歇着吧。”

妙晴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当听到说裴小姐拉着公子不肯松手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完全懵掉了。这会子听到唐妧的话,显然是有些魂不守舍,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唐妧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此刻,她也不好多言,只能让妙晴先去休息。

等妙晴带着阿满跟香草离开后,唐妧这才问:“阿玥到底是被谁掳走的?那个人抓着了吗?”

“你别着急。”赵骋道,“裴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其它没有多大伤害。裴家已经请了大夫去把脉,也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按时吃两天药差不多就好了。阿妧,你此刻应该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唐妧脑子有些没有转过弯儿来,她还在想着裴玥的事情,但听赵骋别有意味地问了这么一句后,匆忙抬眸看他,从他黑黝黝的眸子里,看懂了他的意思,脸顿时红透了,然后不再说话。

赵骋垂眸打量她,对她现在这副害羞脸红的模样十分满意,他垂立身侧的双手缓缓背负腰后道:“阿妧,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过一会儿,再过来。”

唐妧轻轻点了点头后,也不再管他,只转身跑了。

回了院子后,先去了东厢,见妙晴没有休息,而是坐在窗前发呆。端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某一处,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表情也有些哀戚的样子,看着就不是很高兴。

唐妧心内轻轻叹息一声,然后举步走了过去,挨着妙晴坐下。

“有什么话,别只藏在心里,跟我说罢。”唐妧抬手,用自己的两只手轻轻握住妙晴的手,见她回眸冲自己笑一下,笑得颇为苦涩,唐妧道,“妙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哥哥的?以前在湖州的时候,你也常常去看母亲,陪着母亲说话,我愣是一点都没有瞧得出来。”

妙晴稍稍转过些身子来,面对着自己师姐道:“公子很好,我一直都觉得配不上公子,所以,从来不敢表露半分。我本来也没有奢望什么,公子那么好,我也不敢抱有过分奢想。每回去看师父的时候,只巴望着,能够多看他两眼,就满足了。我爹爹娘亲都希望我能够留在湖州嫁人,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如果不跟着一道上京来,这辈子,我都会后悔。所以,我想着来了京城后,一定要好好陪着师姐一起经营簪花坊,等我在京城有些名气了,想来就配得上了?可是裴小姐也喜欢公子,偏偏裴小姐那么好,我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师姐,你说,公子会娶裴小姐为妻吗?”

“裴家不会答应的。”唐妧不晓得怎么安慰妙晴,只能从裴家来说,“裴家乃是百年书香世家,裴夫人好像不太喜欢哥哥,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但是这种事情,不需要说的,我也看得明白。裴小姐性子有些软,就算见哥哥救了她两回,她感恩,但是裴家不答应的话,她也是没有法子。”

妙晴道:“那等公子武考高中后,公子也可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了。公子还年轻,又两回救了裴小姐,说不定,裴家见公子前程无量,就答应了。而且,等赵公子来向小姐提了亲,赵唐两家做了亲家,裴家肯定也不敢过于瞧不上唐家。”

唐妧本来是想安慰妙晴的,却没有想到,这丫头早已在心里自己分析过了。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哥哥的意思?”唐妧说,“你跟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也早就认识你,说不定,他对你也有那样的心思呢?”

妙晴脸忽然间就红了,低了头想了想,然后摇头。

“还是不要了,想来公子最近烦心事也多。”妙晴咬了咬唇,又说,“一夜没睡,这会子又还没有回来。不晓得,他困不困。”

“你就放心吧,自己都一夜未眠,还想着旁人。”唐妧道,“你先睡会儿吧,我也回屋歇着,哥哥迟早会回来的。”说罢,抬手轻轻拍了拍妙晴肩膀。

~

此刻的裴家,裴玥闺房中,乌泱泱挤了不少人。而唐锦荣则坐在床边,他手被裴玥紧紧攥住,裴玥躺在床上,小脸苍白,睡着了,但是明显睡得很不安稳。

唐锦荣瞄了眼,小心翼翼想把自己手从裴玥手中抽出来,可才挪开一小会儿,那边裴小姐就跟要丢了稀世珍宝一般,两只玉白的小手又将唐锦荣手抱紧了些。

见状,唐锦荣连忙止住动作,再不敢动半分。

他端端坐在床边的绣墩上,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微抿,目光落在纱帐中安静躺着的女孩子脸上。女孩子眼睛闭得很紧,睫毛又卷又长,似乎睡得有些不安慰,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滚来滚去。他想到了刚刚找到她时候的那一幕,想到那些禽兽,唐锦荣暴躁的脾气又上来了,拳头渐渐攥紧,捏得咯吱响。

他救了她两回,可是这一回却跟上一回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心中也是颇为自责的,虽然裴小姐被掳与她无关,不过,他当时人就在现场。人在她身边,却没有及时护得住,唐锦荣心中有几分不好受。

裴夫人听大夫说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好好休息就没事了,也就放了心。

客客气气将挤在屋里的一众妯娌侄女请了出去,这才坐到床边去,望了眼唐锦荣,她轻声叹息一声。到底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伸出自己的手去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又抬手轻轻抚摸她苍白的小脸,满脸的心痛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