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态度激得傅老爷子更怒,“为个女人,你值得吗?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多情种子!冲关一怒为红颜啊!要是换了你爷爷我,就我死在张守手里,你都不见得能有这么恨,能这么痛快地去给我报仇,是吧?”

傅慎行不急不怒,竟还挑唇笑了一笑,道:“祖父不合张守的喜好,他又不会动你。”

傅老爷子闻言,用拐棍指着傅慎行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胡子翘得老高,不停地抖动着,真是差点要被他气死过去。足有好一会儿,老爷子才能顺过那口气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和你这个混账讲道理了,我只问你,张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非盯死了你不可,你怎么办?”

“继续杀。”傅慎行口气淡漠,唇边掠过一丝残忍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灭了门自然就不会有人再盯着了,至于张家那些亲友,谁还会为了别人家的仇去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傅老爷子早年混东南亚,手上也是有人命的,可听到他这话,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默默看傅慎行半晌,最后只缓缓叹了口气出来,合上了眼,道:“我老了,管不了事了。不论是公司里还是南边,也都换成了你的心腹,早就没人能制住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傅慎行笑笑,从椅中站起身来,道:“祖父年纪的确大了,以后就安心养老吧。”

他说完,便就转身离开。

没过几日,南昭市又接连发生了两次凶案,受害人尽为张守的亲人,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张家竟真的被灭门。此案太过恶劣,南昭警方成立了专门的办案组,只可惜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幕后元凶。傅氏企业总裁傅慎行虽有嫌疑,却无任何证据,况且,张守生前劣迹斑斑,结仇者无数,有杀人动机的远不止傅慎行一人。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何妍在报纸上看到了张家被灭门的消息,她对着那报纸愣神了许久,这才面色如常地放下了报纸。她去敲傅慎行书房的门,他起身过来开门,见她在门外不觉有些惊讶,可更多的却是喜色,“阿妍?”

她半句没提张家之事,只是垂了垂眼帘,轻声说道:“我睡不着,又不想再吃安眠药,能不能借我一本英文书看?”

第116章

这是自那事之后,她头一次向他做出这般类似示好的举动,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就让开了门口。又问她:“你要看什么书?”

他说着,引她到那面书架墙前,回过头看她,眼眸亮晶晶的,带着满满的讨好,“你自己过来挑吧。随便拿。反正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只是一个摆设。”

她没应声,只是走上前去,仰着头慢慢地扫书架上的书籍,偶尔会抽出一本来翻看两眼,然后再放回去。

傅慎行不再说话。后退了几步,倚靠在桌沿上,静静看她的背影。

那件事后,她表现得一直平静,可他知道这种平静之下压抑的是日夜难眠的恐惧。她一直失眠,夜里要倚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对此,他心痛难忍,却又束手无策。他很想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说“别怕,有我在”。可他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她受到的一切伤害的根源所在。

那些过去的,他以为只要大家都遗忘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突然被戳破了脓疮,就这样暴露在他和她眼前,不堪入目。

原来,他把一切都还记得这样清楚,他对她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以及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以前的时候因为不爱,所以才可以毫不在乎。可以肆意地践踏她,把她往泥泞里踩。而现在,那些事情只要想上一想,他就觉得胸口闷痛不已。

他都如此,那么她呢?她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遗忘?她只是不说,只是学会了沉默。除却那夜她惨遭张守凌辱殴打,于神智不清之时问了他一句“还满意吗”,从那以后,她对他再无半句指责。

他怕她的这种沉默。他宁肯她同他吵,同他闹,甚至扑过来厮打他,也好过现在这般沉默。她就站在他的眼前,离他的距离不足两米,可他知道,她离得他很远很远。他所得到的那些亲近与温存,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站在那里看她,不知不觉地就湿了眼眶。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自懂事后宁肯流血也不流泪,可这一刻,他却想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她在书架前站了许久,最后却只挑了厚厚一本词典出来,抱在怀里,回过身来看他,道:“还是这本吧,看着看着也就能睡着了。”

傅慎行面容僵硬地笑了笑,为着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又没话找话地问她:“为什么要选这本?”

何妍低头瞥了一眼怀里的书,轻声答道:“上学的时候落下的毛病,背这个最容易困。”

他笑了笑,“回头我试一试。”

她没说话,只浅浅地扯了一下唇角,抱着书往外走。他跟在后面送她,到门口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妍。”他叫住她,上前摁住她扶在门把上的手,从后贴近了她,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对不起,忘了那些事,可以吗?求你。”

何妍半晌沉默,最后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傅慎行,我们都往前看吧。”

此话说来简单,但实际做起来谈何容易。

当天夜里,他搬回卧室与她同睡,只才刚刚伸手触碰到她,她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去。他僵了一下,讪讪地收回了手,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涩声道:“安心睡吧,我不碰你。”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背对着他睡下,半夜的时候却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脖颈,头深埋入他的胸口。傅慎行尚还来不及欣喜,就听得她哭泣着说道:“远泽,我害怕,他又找来了,又找来了!”

傅慎行身子倏地僵住,手停在半空中,定格了许久才又缓缓落下,轻拍她单薄的后背,柔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渐渐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似是意识到这个怀抱并非是她想要的那个,便就止住了哭泣,松开了手,从他怀里退出来,“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平静而克制,重又翻身缩回去,用被子裹紧自己。

而这,才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她的身体本能地拒绝着他的碰触,当那身伤痕慢慢消去,他按耐不住地想去亲近她,她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僵直,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捂不热烫不软。曾有几次,他试图用唇舌来撩拨她,细细地吻遍她的全身,而她的身体却依然僵直冷硬。

她和他说了要往前看,自己却停留在了原处,半步挪动不得。傅慎行痛苦不堪,却又无能为力。

阿江早已经从东南亚回来,眼看到这两人这般相互折磨,有一次竟忍不住劝傅慎行放了何妍,道:“我瞧着何小姐也不是不想和您好好过下去,她只是被困在那了。不如就先让她离开,等过上三两年事情慢慢淡了,也许就能忘记了。到时您再去追求她,未必不能哄得她心软。”

理智告诉傅慎行阿江说的有道理,可他却不敢放手,不要说两三年,就是两三个月也不敢。何妍会走掉,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肯回来。没错,他就是个自私的混蛋,他宁肯看着她在他手中一点点的枯萎,也不想放她去别的男人怀里欢笑快活。

“忘了那些事,可以吗?求你,何妍,忘了以前的那些,只当我们刚刚认识。”他不只一次地这样苦声央求她,她总是平静地应他“好”,甚至也在竭力地调整着自己,可待到他的身下,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僵硬,甚至愈加变本加厉,有一次当他碰触到她,她竟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吐得昏天暗地。

这是身体本能的厌恶的,是她内心最真实的表现,是她的理智与对他的恨意都压不下去的最真实的内心。

他所有的愧疚都被她这反应击溃了,绝望之后便就是失去理智的愤怒,他紧握住她的双肩,咬着牙问她:“何妍,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做才能放下过去?啊?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张守我杀了,我灭了他一家,你还要我怎么样?没错,我作践过你,我可劲地糟蹋过你,你报复回去啊,你找人来强我一回行了吗?我由着你作践一回,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平衡一点?”

他起身去开门,向楼下大喊:“阿江!过来!”

阿江在外面把他们两个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闻言怯怯地上得楼来,紧张地叫到:“傅先生。。。”

傅慎行眼里在喷火,怒声吼道:“滚进来!”

阿江只得一步步地挪进去,傅慎行已疯子一般地大叫道:“来,上我啊,上给她看。”

阿江早都吓得傻了,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傅慎行又看何妍,瞧她垂着眼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于是又狠声道:“阿江不满你的意是吗?那大街上的流浪汉总可以了吧?阿江,去外面找人,越脏越糙的越好!”

阿江哪里能真去,手足无措地站着,求助地看向何妍,“何小姐。。。”

“好!好!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傅慎行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我自己去,自己去!”

他拔脚就往外走,吓得阿江忙把他从后抱住了,死死地拖着他,又转头哀求何妍:“何小姐,求求您了何小姐,您别和傅先生较劲了,您劝劝他,劝劝他呀。”

何妍这才抬头去看傅慎行,神色平静地近乎淡漠,“沈知节,我真的尽力了。”

是的,她真的尽力了。在她那晚去敲他的书房门,以借书的名义向他示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要忍下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要为了复仇坚持下去。她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复仇这个念头都已无法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杀了傅慎行又能怎样?出卖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来换得与他的同归于尽,那岂不是还要到地狱中和他继续纠缠不休?

她那强悍无比的意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慢慢垮了下来,终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傅慎行渐渐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他僵在那里愣愣看她,半晌之后,唇边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轻声说道:“何妍,我不会放你离开的,就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她面色依旧平静,应他:“好。”

他不再尝试着触碰她,甚至,开始对她视而不见。两个人生活在一栋房子,却如同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互不理睬。他依旧每日忙碌,早出晚归,而她也安静本分,甚至都不再去做任何复仇的打算。

活着,也许只是因为她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田甜突然给她来了电话,迟疑着问她:“他们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何妍轻笑着反问:“他们说的哪件事?”

田甜也是极聪明的,闻言便就不再多问,停了一停,又道:“要不要一起出来逛街?”

这个突然的邀请叫何妍感到意外,可她不想再去打扰好友的生活,不想再把任何人牵扯到危险中来,她笑着拒绝:“不了,最近有些懒,哪里也不想去。”

田甜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她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是吗?”

何妍听得不由笑了,“田甜,我抢了你的未婚夫。”

“那渣男是老娘自己不要的!”田甜忍不住骂了脏话,停了一停,火气非但没有消下去,反而似是更旺盛,又道:“算了算了,是我脑子抽了才要给你打这个电话。在男人面前,友情就算是个屁!何妍,既然咱们走断了道,那索性就把以前的事情都了解个干净。我之前救济你的那几万块钱,你一分不少地给老娘还回来。还有,以前上学时候留给你的那些照片,你也找出来还给我。合照都给我剪了,各要各的一半。”

这些分明是赌气的孩子话,不像是同性好友在绝交,倒像是男女朋友在分手,任谁听到怕是都会忍不住要笑。可何妍没笑,非但没笑,甚至还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没用过田甜的钱,虽然在她出逃美国前田甜曾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可她没有从中取一分钱。

田甜不可能是胡乱说话,更不可能是来讹她几万块钱。那她这样说,必然是另有用意。何妍满心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应下:“好,都还给你。”

她挂断电话,默默坐了片刻,这才拨打傅慎行的手机。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却足足默了有三五秒钟,这才口气淡漠地问她:“有什么事?”

“我想回一趟家,田甜要以前的东西,我回去找给她。”她回答。

他在电话那段沉默了一下,这才答复她:“我叫阿江回去陪你过去。”

阿江很快就回了公寓,亲自开车送何妍回她父母那里。她翻出了大学时候的老相册,一张一张地找有田甜的照片。照片有不少,可更多的却是她和梁远泽的合影。何妍慢慢翻看着,不知不觉中,唇角上弯起了微笑。那个时候,他们还那样年轻,那个时候,梁远泽还爱着她,还在她的身边。

外面天色渐暗,照片上的人开始模糊不清,她伸了手去摸床头上的台灯,在灯光初亮的那一刻,目光无意间扫到床头上的摆件,人却是倏地一怔,顿时愣在了那里。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瓷娃娃,笑眉笑眼的男宝,是她在出逃前都不忘塞进母亲的行李箱,好能带给梁远泽的那个瓷娃娃。

何妍的手抖得很厉害,抓过那个瓷娃娃来细看,待看到娃娃眉梢上那个瑕疵一样的黑点,眼泪猛然间就涌了出来。这是梁远泽买给她的那个,这是那个代表着梁远泽的“男宝”。她忍不住又哭又笑,怕被客厅里的阿江听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捂住了嘴,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掌中。

梁远泽还在,他并没有真的离开。原来,他还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

阿江在外久久听不到何妍的动静,不免有些担心,上前轻轻地敲门,叫她:“何小姐?”

第117章

何妍连忙把瓷娃娃放回远处,胡乱地摸了两把脸上的泪水,抱着相册起身去给阿江开门,问他:“什么事?”

她脸上的泪痕太明显,阿江小心地看她一眼,问:“您没事吧?”

藏不住的东西她也就不打算藏,闻言只是笑了一笑,答道:“没事,就是看到以前的老照片,忍不住哭了一场。”她面上多少有些尴尬。看了看阿江,又道:“别告诉他了,省得又惹是非。”

阿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忍不住偷偷打量何妍,她面色依旧苍白,因挂着泪痕,更添几分柔弱憔悴。可不知怎地,他就觉得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观察了半天,只猜可能是眼睛刚被泪水洗过的缘故,好像比刚才亮了许多。

何妍察觉到阿江在打量自己。面上却依旧镇定,她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把挑拣出来的那些照片收在一起,和阿江说道:“走吧。”

那个瓷娃娃依旧放在床头柜上,她没去动它,甚至,没敢多去看它一眼。现在,她恨不能立刻就给田甜打电话,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她梁远泽是否偷偷联系了她,他和她都说了些什么,而他,此刻又在哪里!

可她不能打这个电话。不能引起傅慎行的半点怀疑,否则,就将带给梁远泽和田甜灭顶之灾。人真是最奇妙的一种生物,仿佛只是一瞬间,生命力就又回到了何妍的体内,只不过是眼前一闪而逝的光芒,竟又叫她生机勃勃。

晚上傅慎行回去的时候。何妍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剪照片。许是下午的那个电话鼓励了他,叫他心里又生了一丝丝的奢望,他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她视而不见,略略迟疑了一下,缓步走过去,立在沙发后看她。照片都是她与田甜的合影,或并肩或搂抱,神态亲昵,笑靥如花。她剪得很仔细,锋刃过后,两个女孩子便就完全地分割开来,再无关联。

“为什么要剪开?”他忍不住问。

她动作顿了一下,似是才发觉他在身后,不过却未回头,只轻声答道:“绝交啊,自然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得清清楚楚。”

傅慎行随手捡起两张照片来看,不觉皱眉,又问:“干吗把自己胳膊剪坏?”

他这话问得何妍一愣,竟是有些哭笑不得,两个人搂在一起,要分清楚必然要剪坏一个,不剪自己的胳膊,难道还要去剪田甜的吗?她忍不住回头看他,面上表情颇有些无奈,解释道:“田甜性子要强,把她的照片剪坏了,她会生气的。”

不想傅慎行却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既然都要绝交了,还管她生气不生气做什么?”

何妍张了张嘴,一时竟没答上话来,好一会儿才呆呆说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他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傅慎行心里暗自惊喜却不敢表露,只继续冷着脸,人却不动声色地绕了过来,就坐到她身边,慢慢地,一张张地翻看她与田甜的合影。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脸上满是稚气,笑容灿烂得耀眼。

“你比田甜好看很多,”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谢谢。”她头也不抬地回道。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鬼使神差地,他竟趁着她不留意的时候藏起了她的一张笑得最好看的照片,就扣在手心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假作去一旁倒水喝,然后把那照片偷偷塞进了西装内袋里。

他那样好的心理素质,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做了这么件小事却忍不住有些面红心跳,因着做贼心虚的缘故,一时都有些不敢过去,只端着水杯立在不远处,静静看她。

她没再理会他,直到把所有的照片都剪开,这才放下了剪刀。她抬头,看到他仍还站在旁边,似是也有些意外,问他:“还有事?”

“没。”他摇头,又深深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离开。可不想人还未曾出门,却又被她从后叫住。他几乎是立刻就转回了身,强自压抑着内心的喜悦,面无表情地问她:“什么事?”

她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还欠田甜一些钱,她要我还她。我那些积蓄都用掉了,手上一时没那么多。”

“要多少?”傅慎行问,话出了口却又恨不得扇自己,忙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黑金卡来,走过来递给她,“卡你拿去用,把利息也算给她。”

何妍不肯接那卡,抿了抿唇角,只说道:“用不到这个,你先借我十万,回头我还给你。”

这话听得他有些不高兴,不由沉了脸,冷声说道:“我的钱不借。你要,就把卡拿去用,不要,那就算了。”

她却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那谢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傅慎行犟劲儿也上来了,瞧她一眼,索性又在一旁坐了下来,双腿交叠在一起,指间把玩着那张黑色的卡片,淡淡问她:“说说看,你还能想什么办法?”

她自己的积蓄在上次逃亡前都已转走,名下房产倒是还有一套,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变现。父母不在身边,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亲朋好友也无法给她任何帮助。他很清楚,她现在除了他,根本无人可求。

她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去管小五或者阿江借钱。”

他轻轻扬眉,一脸无赖,道:“你若是不和我说,只要你张开嘴,他们必然会借你。可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你就从他们那里借不出来了。”

何妍噎了一下,颇有些恼怒地瞪他。

他也不在意,甚至还向她勾唇而笑,“再想想别的法子。”

她哪里会真那么傻,去想那些说出来必然就要被他破坏的法子。她恨恨看他两眼,竟就伸手从他手里把那张黑金卡抽了过去,冷声说道:“谢谢。”

他没恼,反而是笑了。今天的她一反之前的死气沉沉,生动得叫他舍不得离开,可再坐下去却没什么理由,于是便就胡乱找了个事由,没话找话地问道:“田甜这是怎么了?突然又是要照片又是要钱的。”

何妍心里一紧,她今天的确是心情太好,捎带着看傅慎行竟也不似之前那样可厌,这才不知不觉中就与他说多了话。她不敢接他的话茬,垂了垂眼帘,冷声说道:“你不要去找田甜的麻烦。”

傅慎行还真没想去找田甜的麻烦,田甜一个电话就叫何妍重又焕发了生机,叫她今天能与他说这样多的话,他都恨不能去把田甜当活菩萨供起来,哪里还会去找她的麻烦。他勾起唇角向她浅浅而笑,应道:“不会,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我跟着搀和什么!”

第118章

何妍目露狐疑,看了他两眼,这才说道:“这样最好。”

傅慎行还想逗她说话,可她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将照片收整了一下,自己的和田甜的分别放进两个袋子里,然后便就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卧室走。他真不想就这样放她走,想也不想地叫住她,“阿妍。”

她停步回头,秀眉微挑灭天邪君。似是在问他还有什么事。

他就又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去和田甜见面?”

这话于他就是没话找话,可听入何妍耳中却是暗自心惊,她心里藏着事,难免就更加多疑,答他:“还没有定呢,问这个做什么?”

傅慎行此刻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说出的话其实并未经过什么深思熟虑,闻言答道:“没事,就是问问,到时候我叫阿江陪你一起去。”

“好啊。”何妍应下。

她说完转了身又要走。傅慎行忙就又叫了她一声。她心虚呢,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回身看他,“还有什么事?”

傅慎行真是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再说了,他其实只是有些舍不得,抬着头静静看她好一会儿,这才又问道:“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因为什么?”他淡淡一笑,手不自觉地从外压了一下心口,那里还藏着她的一张照片。“田甜要和你绝交,我还以为你会难过一阵子。”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要吓破了胆。

何妍此刻真的都要相信傅慎行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了,他绝对是对今天的事情起疑了。她人在那里淡定站着。脑子却有些发乱,她习惯性地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向他弯唇笑了笑,这才答道:“你不了解田甜这个人,她嘴硬心软,肯打这个电话给我,肯向我要这些东西,那就是还留着一丝希望。只要我好言好语地哄一哄她,也许她就能消了气,非但不和我绝交了,还能继续把我当朋友。”

莫名其妙地,傅慎行就有点吃田甜的醋。她竟然能叫何妍低声下气地去哄!心里虽这样笑,可他唇边上却露出些笑意,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她又向他扯了扯唇角,然后就转身进了卧室。傅慎行又独自在沙发上坐了片刻,不自觉地把衣袋里照片摸出来看了两眼,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这才重又把照片收回衣袋,起身下楼去客房睡。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傅慎行就把那张照片交给了阿江,吩咐道:“拿去翻印一下,一定要清楚。”顿了一顿,又补充:“不要田甜。”

阿江接过那张照片瞅了眼,一时间也不知道搭错了那根神经,竟又多嘴问了一句,“用不用把您p上去?”

傅慎行愣了一下,顿时俊面微红,简直要恼羞成怒,差点一脚把鞋底踏到阿江那张大方脸上去,恨声骂道:“滚招鬼!”

阿江却瞧出来他不是真恼,倒也没有怎么害怕,虽挨了一脚,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些憨厚的笑容。还不到中午的时候,他就把只有何妍一人的照片给傅慎行送到了办公室,甚至还自作主张地给配了个相框,做成了一个精致的桌摆。

傅慎行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不过这一整天,他心情都似不错,对下属也和颜悦色,哪怕工程部那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负责人跑过来向他请罪,他也没有发火,竟还轻轻地挥了挥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闲话少说。”

负责人如遭大赦,从傅慎行办公室里出来后差点没感激得向南叩头。

何妍这一天也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又过了两天,瞧着傅慎行并未有什么举动,这才打电话约田甜见面。许是上次事情给她造成的阴影太大,即便是大白天,身边还有阿江陪着,她也没把田甜往什么私密的地方约,而是约在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广场,露天的咖啡座里。

田甜是认识阿江的,一照面就指着他向何妍说道:“你叫这人离咱们远一点,我一见着他就想到他主子那德行,我不爽。”

何妍面上就有些尴尬,“田甜。”

阿江不想叫何妍为难,也不屑和田甜一个姑娘家一般见识,不等何妍吩咐就起身往远处走,直走到最靠外的位置才停下来,与她们隔了足有好几张桌子远,还特意选了一个田甜背后看不到的位置,随意地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