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完美,本身就不寻常。

第115章欢喜的猜测

若生心中一动,姑姑这是起疑了。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了头,接下去的路就容易走得多了。

她便问:“姑姑是疑心他二人的来历有假?”

玉真兄弟二人初入千重园的时候,她曾让自己房里的丫头红樱去悄悄打听过,结果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这几个人,是姑姑去晋州时带回来的。

这原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但奇就奇在人是打从连四太太的娘家,林家在晋州的别院里出来的。

若生对四叔昔年做过的事,同自己说过的话,皆耿耿于怀,听到玉真、玉寅几个同四婶的娘家有关后,心中就不免疑窦丛生。是以当她跟姑姑商议过后,手头有了自己的人,她便打发了两个悄悄去了晋州一趟。

林家的别院就在那摆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红樱打听来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里头又能有几分真,都还是要仔细查一查的。

可惜的是,她派出去的人回来后,却并没有能带给她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们所能打探出来的事,同红樱在府里头下人间打听到的,几乎分毫不差。

然则这也并不能就说明玉真兄弟俩人真的就是从林家在晋州的别院里出来的。

她始终觉得事情似有哪里不对劲,想着莫不是四婶为了讨好姑姑,才寻了别院里的人送进千重园,便暗中观察起了四婶林氏。但四婶似乎全然不知此事,行事说话皆同过去一般无二,偶尔撞见三婶,也还是会忍不住张嘴不冷不热地酸上两句三婶比她能干之类的话。

若生想了又想。倒渐渐不觉得四婶同玉寅几个的事,有多大干系了。

不过她身边人手终究不足,换了姑姑去查,也许能查出截然不同的线索来。

若生问了一句,便眼睛亮亮地看向了云甄夫人,等着她说话。

云甄夫人也不迟疑,直接就道:“要不是你提起了那支曲子。只怕我也懒得再让人去查一遍。”

尤其是。那裴家的后人梅姨娘,曾想要对若生下毒手,而且口口声声说着祸害了裴家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可她分明同裴家从无交集。至多也就是每年平州那边送了贡花入宫,皇上使人来请她一块去赏花,她瞧着模样不错,随口问一句。是哪家的花,宫人答是平州裴氏。仅此而已。

至于裴家的人,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

毕竟就是距离裴家灭门,也已足足过了十二年。

想着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云甄夫人略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抬手扬扇朝自己使劲扇了两下,而后道:“罢了,就且让他们先查着吧。等查出东西了再看不迟。”

搁了往常,若觉身边的人似有哪个不对。她定然毫不犹豫地先发落一顿才是。

可今次,她却莫名地不愿意那般做。

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甄夫人愈想愈觉得不痛快,摇了摇头同若生又说:“听说你昨儿个便开始去上颜先生的课了?”

若生笑了笑,道:“姑姑这是天天使人看着我呢?”

“颜先生每月末尾会至点苍堂见我一回,说的还不就是你们的事。”云甄夫人微微弯了下唇角,“他倒是难得真心实意夸了你一回。”

颜先生过去见了她,谈及若生时,也多半是夸。

少去迟一回,那也是值得夸的事。

但在颜先生心中,若生定然是不成器的学生,每次夸她,那都是绞尽脑汁硬生生憋出来的。

云甄夫人虽然不说,心里头却也是清楚得很。

所以昨儿个颜先生逮着人就狠夸了若生一顿,夸的还是勤学努力,委实叫人吃惊。

“颜先生说你出门在外,仍不忘温书,字亦练得好了许多,十分难得呢。”云甄夫人徐徐说道。

若生松口气,也不客气:“这回倒的确是该夸一夸我的!”

她卧房里都置了案桌,供她随时习字用,上头满满都是她临的字,一张张地写下去,一手原本并不禁看的字,的确有着谁见了都忍不住咋舌的变化。

云甄夫人摇着头,亲昵地伸指点一点她的额,失笑道:“记得念书,怎就不记得还要练拳脚的?”

若生“啊”了声:“果真是忘了…”

回来后,她便先忙活起了四叔的事,后来又遇上浮光长公主来访,加上她暗中还在让人打探段家大舅舅的事,一时间将练武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云甄夫人道:“你若是没有提过也就罢了,既是你自个儿说的要学,那就得下了苦功夫学,可不能半途而废。”

若生连忙点头如捣蒜:“明儿个天色蒙蒙亮我就过来!”

云甄夫人虎着脸瞪她一眼:“天色蒙蒙亮,你姑姑我可还未起身!”

“那不还有窦妈妈吗?”若生笑吟吟的。

云甄夫人“嗤”了声,将自己手中的纨扇朝她一送,说:“拿着。”

若生接过,抬手便扇,一边为她扇风一边甜甜地笑,问:“风可正好?”

“…傻丫头,不必给我扇。”云甄夫人阖上双眼,往后一倒,“这屋子对你而言,怕是热了些,瞧着你来时不曾带扇子,快拿着给自个儿扇风吧,若嫌手酸,就叫个人进来打扇。”

若生皱皱眉,忽然也将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云甄夫人的肩头上,慢条斯理地摇起了扇子,笑着说:“一块儿扇吧。”

这时,帘后传来了窦妈妈的声音——

“夫人,明月堂那边出事了!”

正悠闲地摇着扇子的若生跟闭着双眼养神的云甄夫人在闻言的那一瞬间,齐齐坐直了身子,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窦妈妈掀了帘子快步走近,答:“回夫人,方才明月堂的人来报信,说二太太吐得厉害,脸色都发白了。”

若生大惊失色:“请大夫了不曾?”

“奴婢已派人去请了。”窦妈妈说完,又去看云甄夫人,嘴角微翕,似欲言又止。

云甄夫人微微一挑眉,道:“有什么不可说的?”

窦妈妈低了低头。

云甄夫人愣了下,随即便像是明白过来一般,扭头同若生说:“你且先下去寻寻你爹,过会一道往明月堂去。”

若生闻言不由急了,究竟是什么事,竟还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可姑姑已经发了话,她也只能应个好,匆匆出了门去厨房找她爹。

屋子里,云甄夫人这才重新问窦妈妈:“见过金嬷嬷了?”

早在朱氏嫁进连家之前,二房没有主母,大大小小的事一直都是连二爷的乳娘金嬷嬷在管着,如今朱氏若是病了,金嬷嬷断然没有不知情的道理。

窦妈妈眼瞧着若生已经走得不见人影,神色微松,冲云甄夫人点一点头,随后郑重地道:“方才已见过了,金嬷嬷说二夫人的月信已晚了有一月余,奴婢想着这回只怕是有喜讯了。”

云甄夫人面上也登时露出喜色来,又觉心中无底,问:“怎地这会才来说?”

窦妈妈解释:“二夫人的月信一直不大稳定,金嬷嬷未得准信,不敢信口说。”

眼下虽然也还未有大夫来诊过脉,但金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前头若生的生母段氏有孕时,也是她在旁伺候着的,这会见朱氏已有害喜之状,十有八九就是了。

“什么喜讯?”

突然,帘子一晃,连二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后头跟着若生。

他尚且一脸迷茫,若生眼角眉梢却都已经挂上了喜色。

她方才还在一路揣测,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叫窦妈妈不敢当着她的面提。

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事!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窦妈妈当着她的面,的确不便说得太清楚。

但这事,是天大的喜事呀!

若生眼睛里掩不住的都是欢喜,大步上前来问窦妈妈:“可是真的?”

窦妈妈踌躇道:“大夫还未来号过脉,尚不能拿准。”

“什么大夫?什么真的假的?”连二爷一头雾水,“阿鸢病了吗?”

他一口气问了好些,去缠着云甄夫人一叠声问:“病了吗?清早起来时还好好的呢…”

若生则用力咬了咬淡红的唇瓣,在心中飞快计算起了幼弟若陵的生辰。

虽然日子不全然一致,但差的并不多,依着前世事情发展的轨迹,若陵这会应当就在朱氏的肚子里了!

她高高兴兴拽住了父亲的袖子,将人往外拖,一边拉着走一边说:“速回明月堂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连二爷一想,是这么个理,便也加快了步伐。

父女俩一转眼就走得没了影。

云甄夫人不由得“咦”了声,蹙眉问窦妈妈:“是我瞧错了还是怎的,阿九竟是十分高兴?”

她做主为连二爷续弦朱氏的时候,若生可是一万个不满意。

窦妈妈也奇怪,方才不好当着若生的面说朱氏的事,一则因为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便听这些,二来却也是忧心她知道了二房会再有一个孩子心里头不痛快。

可是看若生的模样,分明是她们担心得过了。

云甄夫人不解,无奈地摇摇头,出门跟了上去。

第116章确信

连二爷跟若生父女俩脚步颇快,没一会便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走出千重园后,若生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面上的笑意也是再也掩不住,“爹爹别磨蹭,走快些!”

笑声恍若银铃,惊得连二爷不住打量她。

若生平素也不是板着脸过日子的人,但笑得这般开心,还是极为少见。

连二爷叫她笑得一头雾水,一边走一边追着问:“不是说要请大夫吗?你怎么还这般高兴?”

请大夫上门,总是为了诊脉看病的。生了病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得吃药不说,没准还得扎针!连二爷撇撇嘴:“药都忒苦,还臭烘烘的!”

便是金嬷嬷端上来反反复复强调一定不苦的药,那也是一股子的药味,又苦又咸。等他喝下后,金嬷嬷才改口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便好了。可哪一回,这药是吃上一碗就能痊愈的?

连二爷想着想着,连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攥住若生的袖子:“你怎么光顾着走路,也不同我说话?”

“您想听什么过会我再说给您听!”若生头也不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埋头往前走。

如果她推算的时间没有错,金嬷嬷的话也没出纰漏,那这回的事八成就不会错。

只要一想到能再见若陵,而且这一次她能看着他长大,护着他,她便满心欢喜,哪里还顾得上絮絮叨叨碎碎念中的父亲。

连二爷却不满意了,嘀咕着:“小没良心的…”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话。

但他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因着腿长步子大,不多时就越过了若生,走到了她跟前去。他回头。瞥她一眼,说:“磨磨蹭蹭做什么,走快些!”一张嘴就将若生方才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了她。

若生语塞,笑着推推他的后背:“您好好看着路,别过会撞上了柱子。”

连二爷嗤笑了声:“胡说八道!”

一回头,已至拐角处。柱子没瞧见。墙倒是马上就要撞上了。

好在若生眼疾手快,在后头拉了他一把,他这才险险避开。

“好险…”他长出了一口气。

若生也舒了口气。叮咛道:“仔细看路。”

连二爷看她一眼,这回却是怎么也不敢再说她胡说八道了,生怕自己一说过会真撞墙上就不妙了。

父女俩安静了下来,安安生生朝前走。片刻后穿过宝瓶门,便进了二房的地界。往明月堂而去。

大夫还未至,但门口已有小丫鬟在候着,远远在廊下看见他们爷俩过来,便急急墩身行了一礼。道:“二爷,三姑娘。”

若生大步拾阶而上,问:“母亲可还好?”

小丫鬟抬起头来。正待回答,却突然间看清楚了若生面上的神情。

走了一路。若生多少镇定了些许,但她心里头一念及若陵,就仍高兴得难以自已,这面上也就还是不由自主地带出两分笑来。

虽然浅淡,但的的确确是笑着的。

小丫鬟愣了愣,而后才答:“回姑娘的话,太太这会已好上一些了。”

若生松口气,掀了帘子往里走。

连二爷则已经赶在她前头进了里头。

竹青色的帘子一扬一落,外头重新安静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就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意味,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谈论起来。

方才为若生掀帘子的小丫鬟咂舌说:“刚刚三姑娘面上的神情你们可瞧见了?”

有人没看清,闻言便奇怪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小丫鬟摇摇头:“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再对劲不过了!方才那样才像是三姑娘嘛!”

“怎么个意思呀这是?”这话听着古怪,小丫鬟话音一落,边上站着的青衣丫鬟就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急切地问了句。

小丫鬟面露得意:“三姑娘笑着呢!”

二太太面色不好,吃不下饭食,还吐了,这会正闹腾着要请大夫来把脉,显见得不是什么好事,三姑娘却笑了,可见他们府里的这位三姑娘呀,是指着继母生病闹不好呢。

一群人胡乱揣测着,自以为摸清楚了主子的心思,愈发得意起来,对视着掩嘴轻笑了两声。

殊不知屋子里头,若生这会正紧张担忧得面色发白。

先前在千重园里时,她隔着帘子只依稀听到窦妈妈在同姑姑说二太太月信迟了,金嬷嬷又说有害喜之状之类的话,一时间只想到若陵,满心都是那孩子,全然忘了窦妈妈进来回禀时说的话是二太太吐得厉害,面色都发白了。

她前世因同朱氏关系不睦,朱氏怀着若陵时,是她最不待见朱氏的时候,近一年,她连朱氏的面都懒得见,根本不知朱氏怀着若陵时有多辛苦。

她自个儿则没有嫁过人,更不必说怀孕生子,只听说有些妇人害喜严重,却不知原是这番情况。

眼看着朱氏好端端坐在那漱口,突然又要作呕,吐得身子都快佝偻了起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精神气,她不觉慌了起来。

连二爷更慌,急声问:“这是怎么了?”

金嬷嬷转过身来,定睛一看,父女俩一大一小,皆唬得面色发白,不由得摇摇头,道:“过一会便好了,二爷跟姑娘先出去吧。”

左右他们俩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

“嬷嬷,要紧吗?”若生的面色难看得同朱氏几有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