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津扯了几下,还是没能将手臂收回去。“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是,我就是不讲道理。”

两人在这纠缠也不是办法,来来往往也都有人,顾津津看靳寓廷这样子是不肯放手的,她抬起脚步往里走,孔诚见状,忙让李颖书也一道跟上。

几人坐到桌子跟前,孔诚让人添了两幅碗筷,顾津津看了满桌子的菜肴没说话。

靳寓廷坐在边上,见她不动筷子,便也没动,李颖书饿得饥肠辘辘,可也不好意思提筷。孔诚在旁边轻声说道,“九爷这段日子瘦了挺多的,回来这几天胃口也不大好。”

顾津津淡淡扫看眼桌上的菜,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她将手落在筷子上,夹了手边的一道菜。

孔诚见状,忙让李颖书也动筷,靳寓廷则不住往顾津津碗里添菜。

一顿饭几乎也没说几句话,顾津津看着李颖书在吃东西,直到她吃的差不多了,顾津津这才放下筷子。“我饱了。”

“要不要吃点水果?这边的茶和饭后甜点都不错。”

“不用了。”顾津津轻摇下头。“饱的厉害,不能再吃了。”

孔诚身子动了动,冲边上的李颖书说道。“李小姐,我们先出去下吧。”

李颖书拿起一边的包,朝顾津津看了看,顾津津跟着站起身。“我们还有事呢,就先走了。”

靳寓廷闻言,掌心紧握着顾津津的手腕,她扭头将视线定在他侧脸上,“我们真的有事,现在饭也吃过了,我留在这跟你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你还是把手松开吧。”

“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再也不见我了,是吗?”

顾津津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不会。”

“真的?”

“真的。”

“那好,那我信你。”靳寓廷说着,手掌松了下,顾津津将手收回去,她拿起包跟着李颖书往外走。

两人到了外面,李颖书上了顾津津的车,被靳寓廷这么一搅和,方才李颖书都未和她说上话。

顾津津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停在了路边,她什么话都没说,将上半身趴在了方向盘上。

李颖书见状,伸手轻落在顾津津肩膀上。“津津?”

顾津津别过小脸,侧脸还贴在方向盘上,“颖书,我是不是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这样说?”

“我之前执着于修司?F的死,要不是靳寓廷出了车祸,我也不会回来,可今晚见他好好的,能吃能喝,我就觉得特别讽刺。”

狭仄的空间内,两人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中,能放肆谈心说笑,李颖书端详着顾津津的小脸。“好像是,你脾气变好了,这要放在以前,你早就生气发火了。”

“他也是为我好,不是吗?”

李颖书轻点下头。“我也想这么劝你的。”

“不用劝我,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恼怒,但在他面前却发不出来了。说到底,靳寓廷跟修家毫无关系,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去开罪修辅成。”

“是。”李颖书轻叹口气,“那你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离所有我在乎的人,远一点,包括你。”

“开什么玩笑。”李颖书也是简单,也从未听顾津津深讲过修家的事。“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还要离我远点吗?”

顾津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坐直了上半身,将车子重新发动后送李颖书回去。

靳韩声在医院躺了三天,都不见商陆的身影。

秦芝双也懒得过去了,靳家的人已经完全不理会这事了。

助理推开病房门进去时,靳韩声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处,他两手撑在身边,背影落寞,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三天内,他经历了所有的失望,如今真是连一点点的希望都没有了。

助理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靳先生。”

“都办好了?”

“是,现在就能回去了。”

靳韩声握紧手底下的床单,“这几天,她真的没来吗?”

“我在医院门口和对面的商场都安排了人,只要靳太太一靠近,我们的人肯定会发现她的。”

“所以,她压根就没来过,是吧?”靳韩声嗓音沙哑,目光也是定在一处。

“是。”

靳韩声还是有些不相信,“她不可能没有听到消息的,难道她就这么恨我,哪怕是我死了,她都不会出现吗?”

“靳先生,您别这样。”助理替他想着一切的可能性。“虽然消息放出去了,但靳太太说不定真没看到。”

“她不可能没看到的,不可能。”靳韩声站起身,那些伤口还都在,他走到窗边,窗帘是拉上的,他一把将帘子扯开。“我是真没想到,她竟然恨我到那样的地步。”

助理站在身后没再说话,男人眼眶内发热,各种无力感压得他疲惫不堪,商陆到底在哪呢?

顾津津回来的这大半个月内,忙得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修善文新学校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她尽管还沉浸在悲伤中,但已经在宋宇宁的接送下,开始去上学了。

顾津津盯着桌上的几个文件袋,这是刚跟影视公司签订的几个合同,新公司成绩斐然,只是她却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了。

门口传来阵敲门声,顾津津双手交握,轻轻喊了声。“进来。”

宋宇宁推开门快步往里走。“津津。”

“怎么了?”

“车祸那天撞修先生的司机信息已经找到了。”

顾津津双手一撑站了起来。“什么?在哪?”

“人,我也已经让人找到了。”

顾津津忙拿起桌上的手机,“让人盯紧了吗?”

“放心吧,盯着呢。”

顾津津走出去几步,“多安排几个人一起过去。”

宋宇宁盯看了眼她的背影。“人太多了反而不好,容易打草惊蛇。”

顾津津细想片刻,走到宋宇宁跟前说道。“还是多安排点人吧,同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万一再有人出事怎么办?”

“你是怕修辅成的人也在吗?”

“他既然是替修辅成办事,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宋宇宁神色犹豫。“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万一这次抓不到他,可就前功尽弃了,修先生的仇要什么时候才能报?”

顾津津还是坚持了方才的说法。“那也不能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出事了。”

宋宇宁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顾津津眼神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

坐到车上,顾津津看了眼宋宇宁给她的地址,“一路过去小心点。”

“津津,要真能把他逮住,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到时候修辅成就逃不掉了。”

“希望能顺利。”顾津津也是迫不及待地在等这一天。

车子疾驰向前,宋宇宁听了顾津津的话,安排了不少人一道过去。

来到目的地,顾津津下了车,宋宇宁招下手,让后面的几人先行上楼。

这是老式的公寓,连个电梯都没有,顾津津一步步踩着台阶往上,她心里既沉重又紧张,先行上楼的几人到了所在楼层后并未敲门,而是直接在短时间内将锁撬开了。

顾津津走过去,宋宇宁一把推开门,身后的人也一拥而入。

只是屋内空无一人,顾津津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有几个饭盒,筷子也掉落在地上,电视机还是开着的,只不过开了静音。

宋宇宁让人将屋内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可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修太太,房间里面的大床上有翻动的痕迹,看来对方是仓皇之下拿了什么东西走掉的。”

顾津津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了下。“这儿下去只有楼梯,我们一路上来都没碰到人。”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外走去,顾津津一层层往下找,最后在二楼楼梯间的窗户上,发现了刚沾上去的脚印。

“看来,我们就差一步。”

宋宇宁懊恼不已。“还是打草惊蛇了,现在追出去都来不及了,就差一步!”

顾津津盯着外面看眼,宋宇宁靠着墙壁一语不发,半晌后,顾津津才转过身。

“津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修先生报仇?”

顾津津没说话,她比谁都着急,可有些事,越着急就越不行。

回到楼底下,宋宇宁让跟在身后的人都先上了车,顾津津在停车场上站了会,刚要回去,就看到一辆车子疾驰而来。她还未来得及看清车牌,就看到车子停在了她的身边,紧接着,车门就被用力推开。

顾津津感觉车门就要撞上她了,她往后面退了步,就看到靳寓廷怒气冲冲下来。

他手指虚空朝她点了两下,然后开始骂她。“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要别人给你设了套怎么办?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津津疑惑地冲他看了眼,“我带了这么多人,哪是一个人?”

就算他没看到别人,也该看到宋宇宁吧?

靳寓廷却听不进这些话。“你没带我的人,你就是孤身一人,谁让你过来的?”

86曾经爱过,就是现在还爱

顾津津看到孔诚也推开车门下来了,她收回视线,“我过来有点事。”

“什么事?”

宋宇宁皱了下眉头,“九爷,这事情好像与您无关。”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宋宇宁冷笑了声。“你未免也太霸道,津津好歹是修太太,我们查的是修家的事,怎么同我无关?”

“宋小姐,说多错多,你还是乖乖记着这句话吧。”孔诚在边上慢条斯理道。

靳寓廷回头朝楼上看了眼。“人找到了吗?”

宋宇宁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九爷知道我们过来找谁?”

“听你这话,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宋宇宁目光紧锁着靳寓廷不放,“我们刚到,人也刚跑,九爷就来了,确实有点凑巧。”

“你能查到这里,我们自然也可以,只不过没想到人就这样跑了,”孔诚上前步,目光定格在宋宇宁脸上,“那我能不能理解为,是你通风报信?”

“真是胡说八道,我跟着津津,全权负责她的安全,你认为我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认为依九爷和她的关系,会做丁点不利于她的事?怀疑谁都好,总不能怀疑一个曾经跟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吧?”

“你——”

顾津津拦了宋宇宁一把,“你们两个倒是能吵,也没多大的事,有这功夫还是想想能不能追上那人吧。”

“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特别是找人的事,用不着你亲自参与,你今天要是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靳寓廷心有余悸,她怎么不想想修辅成心狠手辣,就等着要她的命呢?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当心。”

顾津津说完,转身就要走,靳寓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宋宇宁见状,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却握住了孔诚拦过来的手臂。孔诚趁势拦到她面前,靳寓廷手臂揽住顾津津的腰,将她往车门旁边拉,顾津津刚要说干什么,靳寓廷就动作一气呵成地将她塞进了后车座内。

宋宇宁另一手朝着孔诚伸出去,却被他轻易克制住。“宋小姐,我劝你善良。”

他将宋宇宁用力推开后,回到了车内,司机也不等靳寓廷开口,直接便将车子开出去了。

宋宇宁追上前几步。“津津!”

顾津津双手轻拍下车窗,“怎么回事!”

“你这样不听话,是要给你点教训的。”

顾津津别转过身子看他,“宋宇宁有句话是说对了,你还真霸道。”

“我问你,你要这样闯进去,万一里面藏满了穷凶极恶的人,手里个个都有刀子,你该怎么办?”

“他们手里有刀,我们也有。”

靳寓廷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顾津津将脸别向窗外,被靳寓廷一把攫住下巴转了回来。“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这种事也是你能参与的?”

“我有能力自保,我也迟早会逮住他。”

靳寓廷手指加重些力道,目光一寸寸扫过顾津津的脸蛋,“这种日子不适合你去过,你适合有个安静的地方,给你画画漫画,管理一家公司已是极限,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有意思吗?”

“有多少人能真正选择怎样过呢?上天不会给你任性的资本。”

“那,我来给你任性的资本。”

顾津津垂下眼帘。“靳寓廷,你又来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跟你过去就是过去了,有些事是回不到原点的。”

“那好,你骗我一句,说你已经不爱我了。”

她面色一下绷紧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了吗?”

“你现在不光不给我未来,就连曾经有过的感情都要否认掉,是吗?”靳寓廷上半身朝她欺近,顾津津抵着车门,有些心虚,“那我要跟你说,我确实爱过你,只是以后再无可能,你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

“你可真懂怎么去剜别人的心。”

“我现在明白了,爱情并不是必要的东西,靳寓廷,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我现在也顾不上谈情说爱,更加不可能去谈那些事。”

靳寓廷看着她,轻咬着牙关说道。“我就不信,你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爱上修司旻。”

“不管会不会爱上,我现在眼里看不到别人。”

靳寓廷心头被砰地击中,一下难以反应和接受,“那你把我当什么?”

顾津津直视着靳寓廷的目光,坦坦荡荡的,她虽然还年轻,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性子也被磨出了一定的坚韧,心里也更加通透。“当我曾经爱过的人,当我曾经的家人,现在的…朋友。”

靳寓廷定定攫住她的双目。“朋友?”

她手掌在靳寓廷肩膀上轻推了下,她坐直了身子,“是啊。”

靳寓廷忽然笑了笑,孔诚不由透过内后视镜朝他看了眼,以为他是恼怒,却不想在他脸上并未看到丝毫的怒意。

宋宇宁的车在后面追得很紧,生怕顾津津会丢了一样。

车子一路开回顾津津家,到了门口,这才停稳,顾津津赶紧要打开车门,司机却并未将车锁打开。

靳寓廷看了眼顾津津的样子,他手掌抬起、下落,落在顾津津肩膀上。她犹如惊蛰般扭头看向他,男人手掌在她肩头拍了拍。“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这样危险的事不要去做了。”

“好。”顾津津先答应下来。“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靳寓廷示意司机开车门,顾津津刚推门出去,就看到宋宇宁也过来了。

她将车门甩上,抬起脚步往里走,靳寓廷透过车窗看了眼顾津津的背影,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孔诚这才转身看向靳寓廷。

“九爷,您笑什么?”

都被打击成这样了,莫不是喜和怒都分不清了,怎么还能笑呢。

“她说将我当成她曾经的爱人。”

“是。”这话够扎心了,孔诚觉得这简直就是断情灭爱。

“曾经的爱人,那也就是现在正在爱着的人,你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说不爱就不爱吗?她只要承认爱过,就什么都好说。”

孔诚听着,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毕竟靳寓廷说顾津津不爱修司旻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

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她并不肯接受靳寓廷,不是吗?

绿城的冬天很快到来,不止能冷到骨子里,还能冷到心里去。

今天是周末,修善文不用去学校,顾津津下楼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她上前几步,在修善文身边坐定。“文文,在想什么呢?”

修善文手掌捂着水杯,慕然回神,“嫂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

修善文嗓音沙哑着,“我想哥哥了。”

顾津津心里免不了抽痛下,伤口总需要时间去抚平,千言万语的安慰都比不上时间这剂良药,顾津津望向窗外的视线也有些朦胧。“今年过年,你想在哪里过?”

“那边已经没有我的家了,嫂子,我只有你了。”

顾津津伸手轻揽着修善文的肩膀。“那我们就待在绿城,好不好?”

修善文轻点下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今天他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过年,说会让人来接我,我拒绝了。嫂子,你说他凭什么过得那样好啊,我哥死了,他却还能开开心心安排过年的事,不都说恶有恶报吗?”

“文文,放心,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顾津津也想报仇,每时每刻都想,那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她完全无法喘息,每一天都令她不得安生。

西楼。

孔诚进书房的时候,看到靳寓廷正坐在电脑跟前,他上前两步,却见他正在看那时候从东楼拿来的录像。“九爷。”

靳寓廷头也没抬。“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还没有,看样子要下。”

靳寓廷视线仍旧定格在电脑屏幕上,孔诚走到他身侧。“九爷,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您怎么还看这些呢?”

“看一看也好,好提醒我当时是怎么没来得及抓住她,让她离开的。”

孔诚沉默了片刻,想到方才秦芝双来过,“九爷,太太说今年过年,让您去主楼。”

靳寓廷转过身,孔诚朝边上站了站,男人起身走出去两步,“今年,我想跟她一起过。”

“啊?谁…”孔诚明知故问。

“她应该会留在绿城。”

“但她有自己的亲人,您这样的想法恐怕…”

靳寓廷单手插在兜内,“那我过去跟她一起过,她总不能在大过年的,将我往外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