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人天生就有些不安分的基因,秦恬不确定自己能在那儿生活多久,她曾经宅,是因为网络能给她激情,可她在这儿,她渴望平淡,又无法安于平淡,等不平淡了,却又心惊胆战了。

不得不说,奥古斯汀有句话很对,她真的很能忍,至少无论她多么想着离开,她都只存在于想想阶段。

据消息称,很多在郊外的德国军队都离开了,只有少少的驻守着,一方面波兰方面的反抗力量正在减少或者隐蔽下来,而另一方面,秦恬知道,真正的大战要开始了。

她等这一天,等的够久了,等到,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快点来点战争的消息,让她知道她的资料没有错。

这一天,春光大好,经理给少数几个员工放了假,几人在白天时,偷偷的在后花园小小野餐了一下,晒得全身香香的,暖暖的。

阳光真是一个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一直到晚上的工作结束,秦恬哼着歌回到自己小阁楼时,还保持着良好的心情,然后下一瞬间,她的心就掉到了谷底。

灯打亮,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家伙坐在她的书桌前,看着她摆着的书。

最近已经不长官华沙盖世太保的海因茨党卫军上尉。

秦恬强忍住夺门而逃的冲动,在门口犹豫着,即使她能跟奥古斯汀轻松了,这家伙她完全无法轻松,他是安妮和亨利悲剧的缔造者,想到这一点她就相当不舒服。

“你们工作还挺晚,我等了好久。”海因茨拍拍旁边的床,“坐吧,你不累么?”

“您,有什么事?”

“你想让我仰望着你说?”

秦恬很想说我可以蹲在门边,但最终开始坐在了床角,相当远。

“近一点,这个距离是审问犯人时用的。”

秦恬没办法,只能挪近了一点,一个纸包落在了她的腿上:“聪明的秦小姐应该是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假以人手的,所以我亲自来送,你应该感谢你有一个忠诚而强大的追求者,奥古斯汀阁下。”海因茨慢悠悠的说着,头也没回,管自己看着书。

秦恬打开了纸包,是一叠资料,翻了一下,竟然是她的很多文凭以及在法国的资料?!甚至还有很多过境文书,党卫队和国防军都有签章,完美的欧洲通行文件!

不用多说了,奥古斯汀是没这本事的,他是彻头彻尾的国防军,这显然是情报机器盖世太保的杰作!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秦小姐是个巴黎人,嗯哼,为什么奥古斯汀一听说你父母住在巴黎就不再介意你是否知道你家的地址了?”海因茨回头看着秦恬,“意味着你会和他相约巴黎吗?哦HOHO,那可不是什么好地点。”

秦恬皱起眉,她觉得脑子里灵光一现,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能抿着嘴,慢慢的翻着。

海因茨一手搭着椅背,一手翻着书,还摇着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似乎很无聊,自顾自说着:“你们法国人都对马其诺防线很有信心是吗?”

这个问题问到哪个二战前的法国人都会点头并骄傲,可秦恬不至于赞同这点来招鄙视,她只能换个角度回答:“我是中国人。”

“生于法国,长于法国…秦恬小姐,你看到中国好在哪里了吗?为什么这么坚持。”

“作为我父亲的孩子,我必须坚持这一点。”

“呵呵,您的心智很坚强…话说似乎我一直就知道这一点。”

秦恬盯着自己在巴黎的家的地址,她总觉的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很想去巴黎参观,那儿的艺术确实值得称赞。”难得海因茨会说这么中肯的话。

“法国人的荣幸。”时间久了,秦恬也学会了他们说话的调调。

“你晒过太阳了?”

话题转的太快,秦恬愣了下神才道:“额,是,是的。”

“真不错,有着太阳的味道。”海因茨还深吸一口气状。

秦恬满脸黑线,她可以告这货骚扰吗?

“你怎么不问奥古斯汀去哪了?照理说这样的任务他不可能交给我。”

那家伙不是经常长期失踪吗,秦恬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时候一想才咯噔一声,时间真该差不多了,莫非…

海因茨突然凑近,嘴角斜斜的挑起,低声道:“他要去冲破你们的马其诺防线了!”

“…哦。”秦恬不为所动,心里却在腹诽,德国兵力没那么残吧,打了波兰还被拖去打法国,完全两个方向耶,那以后苏联怎么办?再从法国拉到东线去?!我列个去啊,真正的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海因茨似乎很想看到什么好戏,可惜秦恬完全给不了,他的失望一览无余,真正是个恶魔,就希望秦恬“无助伤心失望难过感到被背叛的痛苦”吗?

他盯了秦恬半晌,秦恬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看看窗户,又研究出他眼角有颗泪痣,然后耸耸肩:“我很耐看?”

“…”海因茨失望的转身,继续吊儿郎当的虐着秦恬残破的凳子,有气无力的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将调任德国。”

“…恭喜高升。”

“而奥古斯汀走前,让我照顾你。”

“…”秦恬很想淋狗血。

“于是我决定,把你也带回德国。”海因茨回头,邪恶的眨眨眼,“再没有比伟大的德国更安全的地方了,是不是?”

秦恬脑中立刻闪过著名电影《帝国的毁灭》,里面的柏林被炸的和和不曾存在过一样,希特勒都只能住在地下,德国安全你妹啊!她狂摇头:“不不不不,不用,我,我在这很好。”

“你忘了你在那的学业了?”

“大学,还在开办吗?”

“教育,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那水晶之夜谁那么疯狂的烧书啊!

秦恬无话可讲,她只能绞尽脑汁的拒绝:“抱歉,谢谢你的照顾,我会在这儿好好的,额,我相信波兰很安全。”

“不,很不安全。”海因茨摇摇头:“等到犹太人彻底进入了特区,你想想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会拿谁发泄他们的无聊,华沙特区区长费舍博士可从不认为除了日耳曼人以外其他人种有活着的必要。”

“…那柏林就安全了吗?”

“我们终将胜利,再没比我们那更安全的地方了不是吗?虽然你无法进行核心的工作,但是给你安排个简单的工作还是轻而易举的,包吃,包住。”海因茨循循善诱,“我都忘了,你以前可是被一群犹太人照顾着。”

这是个危险的话题,秦恬只能低下头不接话。

“而现在,有个叫莉娜的小女孩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倾力帮助?”

秦恬一愣,猛的抬头,她睁大眼哭笑不得:“你不至于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威胁我吧,就为了让我去德国?有意义吗?”

海因茨摘下帽子把玩着,他似乎就停不下来,只听他淡淡的说:“我也觉得很麻烦,可是,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跟奥古从小玩到大,他是个奇怪的家伙,但只有我能容忍他,当然,也只有他能容忍我。”

秦恬确实不知道,她没听奥古斯汀提起他小时候,但也知道奥古斯汀时常在她面前说海因茨的好话,难道是这个原因?

她又不禁感叹,奥古斯汀这孩子到底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个变化系的发小…

“虽然我们政见出现了一点差错,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不近女色的美男子。”海因茨意味深长,忽然挺挺胸,“当然,我也是。”

“…”

“自从种族法颁布后更是如此,纯血统几乎就是种马的代名词,我们可不能成为这么悲惨的群体。”

“…”

“然后,我不介意帮他泡一个中国小姑娘。”海因茨极度不标准的说了句,“ni(平声)hao(第四声)!”

“怎么样?标准不?中国热在德国可持续了好久,我的叔父当年就去中国担任过军事顾问。”

秦恬有昏倒的冲动…

她半晌才瑟瑟缩缩的说了一句:“我跟你说,他不是泡我,您信吗?”

海因茨一愣,忽然自我安慰似的说:“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帅所以肯定是泡妞无数的?相信我,他这辈子关心的最多的女性除了他妈妈就是你了。”

秦恬终于扛不住这哥们的自作多情,不顾形象的倒在床上做挺尸状:“你就不相信男女之间有友谊吗?!作为一个女人我没觉得他有追求我,而他自己也承认他只是把我当朋友!还有,如果他真喜欢我,就不会把我放到一个这么尴尬的位置上!还强迫我!”

“什么尴尬的位置?”他问。

“情妇!”秦恬愤怒的坐起来,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她无法容忍背后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可是很久前她就知道,饭店里经常有人这么说,她忍了很久了!

“这不是很好吗?”

“好你…”妹啊…秦恬彻底无力,决定换个角度,“那也不该强迫我。”

“强迫你的是我,我又不喜欢你。”他干脆利落。

秦恬被彻底打败,她继续怨念,奥古斯汀染的哪是血霉啊,分明是黑死病!会传染啊!都倒霉到她头上了!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就求你别管我了,我会好好活着的。”

“秦小姐。”海因茨也烦了,语气很平淡,可杀气腾腾,“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奥古。”

“他不会感激你的…”秦恬垂死挣扎,“你可以帮我带信给他,我谢谢他的关心。”

海因茨噎住,他终于没了谈话的欲望:“就说你去不去吧。”

秦恬斩钉截铁:“不,不去。”

海因斯挠挠头,忽然砰的一下把书摔在桌上,右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把枪来,眼神凶狠的指着秦恬。

秦恬这才心惊肉跳,她盯着枪口半晌作冷静状,心里却在哭喊,她怎么能脑残到忘了面对的是个什么凶残的货色啊!

“秦小姐,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恃宠而骄的女孩子,死几个都无所谓。”

“我,我只是不想去德国。”秦恬感觉心跳如擂鼓,“我不想离开,我在这很好。”

咔哒,他拉开了保险,淡然道:“话说我都忘了,你给莉娜小姐的包裹,有个还是我给带进去的。”

“什么?”

“奥古怎么可能做跟犹太人打信号扔包裹这么没品的事情。”

“…”

“还有,似乎你敬爱的经理也参与了那次游击队告密。”

“…”

“秦小姐,你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吧。”

秦恬无奈的叹气,她举起双手低落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去就去。”

海因茨挑眉:“真的?”

枪是那么狰狞的东西,谁都得屈服,秦恬欲哭无泪,点头:“是的,您说德国就德国,去马其诺防线都行!”

“早点头不就没那么麻烦了。”海因茨啪的扣动扳机,在秦恬刷的惊跳后,枪口竟然只是冒出一簇火苗,紧接着海因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吐烟圈…

秦恬牙痒…

24重归德国

秦恬要走,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她一直没有表达过要走的欲望,可是当一个人心都不在这了,她的全身都会散发要离开的气息,有眼的人都看得到。

只是她要离开的原因,实在是相当惊悚。

被党卫军带走…

她不愿意十八里相送,只是简单的和桑塔婶婶以及经理道了别,也没有去看亨利,左右看看,竟然再也没有相熟的人了。

或是参战,或是离开,或是永别…

罢了,走的好。

但她还有两件事情放不下。

首先,是那个从未谋面,却一度主宰她心灵支柱的哥哥。

她也很奇怪,一个不认识的人,没有记忆,甚至都没有照片,就凭那两封信,那一叠钱,那遒劲大气的字,让她遇到困难时,空虚时,害怕时,总不会那么发慌。

她还时常会幻想着,那不靠谱的哥们再给她一封信,给她指个方向。

“恬,你放心,艾森豪芬在一天,都会等着亚力克山大的信。”经理拍着秦恬的肩膀微笑,他的眼睛亮亮的,“你们兄妹两,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员工!”

“呵呵,走的时候都没人来送,我算什么好员工。”

“可是在这个时期,能做到这一点,才能活得最久。”经理意味深长。

秦恬愣住,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下一个,就是莉娜,她比现在的犹太人更多的知道未来的走向,那些电影,书籍,资料,通通告诉秦恬,犹太人不该上火车,除非是辛德勒的专列。

但她没法说,她只能再次拜托海因茨,给莉娜带一封信。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吗?”海因茨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信封,仰头从太阳下看着里面信纸的轮廓,“我跟犹太人没什么大仇,但是帮着你就是跟自己有仇了。”

于是秦恬气馁,举起手道:“那不用了,给我吧。”

海因茨挑眉看看秦恬,把信折起来塞进口袋:“下午我还有点事要在隔离区交代干净。”

秦恬看着海因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复杂的小孩,不是人类能够明白的。

现在从波兰到德国是一路畅通,军车护送,沿途都有军队设营,身后还有一个突击队跟着,据说他们是恰好今天要途经德国上前线。

海因茨不知道说了什么,满车厢士兵都表示不介意带上秦恬,于是海因茨上了自己专属的小轿车,而秦恬一爬上大卡车后舱就囧了,一堆德国鬼子囧囧有神的瞅着自己。

秦恬终于真正知道风中凌乱是什么感觉了,就是那种吓得站都站不稳,感觉一阵风吹过来自己就能飘下车。

一个壮壮的士兵伸出手,刷的抓住她手臂就往里面扔,粗声粗气道:“快进去,车开了!”

然后嬉笑一片,一个少年挪了挪位置给秦恬空出来,朝那士兵道:“汉斯,你还是这么不温柔,吓坏了我们的小姑娘怎么办。”又看着秦恬,“你看起来好小,到结婚年龄了吗?”

“结,结什么?!”秦恬瞪大眼。

“海因茨上尉说你要跟我们到前线去找你的男友结婚。”

“…”秦恬捂住头,慢慢的弯下腰,痛改前非状、

“嘿!说说,你男友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勾得你拼了命也要结婚的?我们也学两招!”又一个士兵说话了,于是满车人都双眼放光。

秦恬的无力有谁能明白…

她希望海因茨指的不是奥古斯汀,她觉得那哥们常年微笑,那脸就像叶利夫假面的面具,甚至,比海因茨还假,虽然对她相当的好,好到让她惶恐。

她可不是水兵月,也没盼过叶利夫假面。

所以海因茨在前面的小轿车上心情很好的哼着歌时,秦恬非常无力的编织着自己的“未婚夫”,资料参照前世看过各类小言书籍,从温文尔雅腹黑型到外冷内热冰山型到秀美傲娇正太型甚至还有痴心不改大叔型,说得众士兵一阵阵惊叹和绝望。

“这么百变而富有魅力的男性,让人连决斗的欲望都没有了…”有人长叹,“那该是多么复杂的家庭诞生了一个如此复杂的人啊…他为什么还当兵,他都能给戈培尔部长当形象大使了!”

秦恬干笑:“呵呵呵呵,情人眼里出…出美人吗,我看他,就是完美的…”

“秦小姐,你考虑下我吧,和这样的男性在一起,你会有压力的!”少年双眼闪闪发亮。

“秦小姐,你别听他的,多尔想破处想疯了,啊哈哈哈!”

“…”

秦恬的一路上都乌云笼罩。

“那么,这就是你以后的小窝了!”海因茨开了门,秦恬迟疑的走进去。

一个简单的小公寓,应有具有,布置相当温馨简单,虽然好久都没人住,可还是显得很舒服,秦恬有些疑惑,她不禁想到,二战时期很多德国军官都会霸占犹太人空置的房子来住,这个不会是…“这是谁的房子?”

“奥古斯汀的。”海因茨回答很简单,他把钥匙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左右看看,“不得不说霍恩真是个好副官,能把他家长官的狗窝打扫成这么副模样。”

秦恬没理会他说什么,只是问:“奥古斯汀的?他一个人住这?那以后他回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