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内室,一切都已收拾妥当,桌上的茶盏不慎让她打翻在地。

紫玉听到声响便疾步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上已经就寝的人:“凤姑娘,还有事吗?”

御医默然收拾着桌上的药箱,紫玉欲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便听到凤浅歌疲惫的声音:“明天再收拾吧,我想睡了。”

紫玉顿住脚步,想到每次她针灸完都会特别疲惫,倒床一睡就几个时辰。思量片刻后朝收拾药物的御医轻声吩咐道:“大人快点收拾了出去。”

御医很快收拾好东西,低头行了一礼规矩地退出内室,与一同前来的几名御医见了面,便赤瞳带着朝宸宫外而去。

夜色沉郁,纵然面容稍有差别,也并不会分辨的清楚。凤浅歌与其他御医一样低垂着头,一路上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黑狐狸赶回来发现了内室床上的人。

虽然不知道皇宫的路,但跟着其他几名御医顺利混出了王宫,顾不得那几人的异样,他便急急卸了那御医的马车,她必须赶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出城,否则一旦发现封了城,她还是插翅难飞。

琼浆苑,琉琴抱着剑站在酒窖外望风,酒窖内的唐九看着满窖的美酒,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来汴京的目的,这坛品一口,那坛灌一口,好不欢喜。

黑狐狸带着御林军望着苑外被迷~香薰晕一地的侍卫,嘴角抽搐,唐九无论是用毒还是武功都是他不可预估的,若是他真的要将人带离皇宫,对他而言还真是个大麻烦。

琉琴看到黑狐狸带了人过来,瞥了瞥酒窖入口的方向,面色无波。就知道会惹麻烦,这会主人来算账她半点也不意外。刚一进宫老酒鬼说是往宸宫来,结果直接就窜到人家的酒窖赖着不走了。

黑狐狸负手踏入酒窖当中,看着自己收集多年的佳酿就这么被人明目张胆的占有,不禁一阵肉疼。

唐九醉眼迷离望着走近的模糊人影,揉了揉眼睛,苦思冥想一阵方才认清来人,一手勾起黑狐狸的肩膀:“你这小子不老实,以前这么多好酒你都藏哪了?”这个皇家酒窖他已经光顾数回了,就这一回来放的酒最好,看来他以前把好东西全偷藏了。

“那你老喝得可满意了?”黑狐狸问道。这可是他从各国各地搜罗来的,现在怕是要全进了这老酒鬼的肚子。

唐九抱着一坛花雕喝了口,连连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那我把这里所有的酒都送给你好不好?”黑狐狸一脸笑眯眯地诱惑道。

“好哇好哇。”唐九欢喜的点头,愣了愣片刻道:“嘿嘿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让…呃…让我干什么?”打了个酒嗝朝黑狐狸问道。

“不准带你徒弟走,事成之后,这里所有的酒都是你的,另外以后每年再送你两坛上好的佳酿,如何?”唐九什么都不怕,就有两样克星,一是徒弟,二是美酒。

唐九抱着酒坛愣了半晌,心中不断思量着徒弟和美酒,哪个重要点?他不能惹徒弟不高兴,可是这么多好酒丢了多可惜啊,这次拿不走,这臭小子肯定又会藏到别处去。纠结了好一阵,他终于做出了伟大的决定:“成交!”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宸宫2

琉琴站在后面看着唐九与人达成交易,竟然为了喝酒连徒弟都不要了,不由暗自鄙夷,小姐是造了什么孽,拜了这么没良心的师傅,竟然为了几坛酒就把她卖了。

三人一道前往宸宫,唐九依旧抱着一坛花雕不撒手,边走边喝,琉琴司空见惯了倒也无所谓,黑狐得只有全当没看见。

唐九抱着酒坛窜入内室:“乖徒弟,乖徒弟,师傅大人来看你了。”丝毫不为自己方才所作的无良交易而心生惭愧。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明显无视他的呼唤。

黑狐狸望了望脚下的破碎的茶杯,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乖徒弟,乖徒弟…”唐九趴在床边碎碎念。

蒙着被子的人依旧未动。黑狐狸桃花眼微眯,跨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掀起,一时间三人不由一愣。唐九三两下爬上床榻把人翻过来,赫然一惊:“乖徒弟,你怎么变成男人了?”说话间在那人脸上揪了半天,也没揪下什么人皮面具出来。

陂黑狐狸狭长的眸底顿时升起狂肆的怒意,锦被已经飞出内室,他冷声喝道:“来人!”

紫玉等人闻声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之上的人,心狠狠沉了下去,十八个人齐齐跪了下去:“王上!”

“十八双眼睛盯着还能让她跑了,你们…”黑狐狸气恼地一拍桌案,桌子在他掌力之下应声而碎,吓得唐九抱紧了酒坛一脸怕怕地望着那一身怒气的玄衣帝王,徒弟跑了,他的酒好似也没着落了,心疼啊!

紫玉看到床榻之上那个被人点了穴的御医,眉心微一皱,立刻想起了那个一语不发的御医,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易容成别人出了这重重守卫的宸宫,除了那个被打碎的茶杯,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她用膳,而后针灸安歇。此时,她开始明白,那茶杯是她故意打碎引自己进来的,好让她看清楚床上的人和屋内的情形,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怀疑,她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让她也成了帮助她逃跑的帮凶。

黑狐狸拂袖步出内室,面色阴沉,仿似乌云盖顶。他算准了她打着唐九来汴京的主意,以唐九的实力带她走,他想阻止便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可是他算准了她的心思,她也反算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定会拿唐九嗜酒之事做文章,所以…她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就动手了。

她算准唐九一来汴京最先就会去酒窖,而他一动身离开宸宫就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让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宸宫。

十八护卫起身紧随他出了内室,十八人既无请罪,也无自责,赤瞳上前便道:“属下这就带人封城去追。”

黑狐狸站在宸宫殿外,望着沉郁的夜色:“去吧。”然而无疑是徒劳,只怕这会她早就已经出了盛京城,略一思量,疾步朝宫外而去:“去风林渡。”

盛京城外,凤浅歌照着上次来盛京的记忆,很快便寻了船家,幸好这御医身上还有些银票,她付了平日三倍的价钱,船家欣喜立即便答应上路。

凤浅歌立在船头,望着官道之上打着火把的马队,苍白的唇勾起冷笑,她说了她要回去,就一定要回去,他猜到她会趁着唐九来图谋出宫,却不会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

楼暗尘赶到渡口,望着江面上的那微弱的亮,那抹光亮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自负她无法自他手中逃脱,如今…她终于还是逃了。随行的赤琰再去寻近处的船只,船只都已经被人为破坏,无法再用。一时间他们只能望着江面,无法再追下去。

琉琴也随之赶到了盛京城外,看圣天帝那驾式,想必小姐已经设法回汴京了。她们是被亲王府的人找到,通知小姐在盛京病危才朝封国赶来,路上又接到修将军的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路不敢有片刻耽误便朝盛京赶来,她深知她身体状况是经不起这么颠簸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找到她。

乘风而行,一夜的时间便已经出了盛京的地界,一袭男装的凤浅歌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无际的江面思绪万千。在此之前,从黑狐狸的话中得知将军府因为城池失守而受牵连,修涯交由刑部问罪,如今…是何情况,她无力去想。

相国府被牵扯其中,虽然对府中的事务不关心,但数十年来相国府已经树立太多仇家和政敌,一旦失势,相国府必受灭顶之灾,别人的生死她不想管,只是凤夫人…那个给予她所有母家的女人,她无法不去顾及。她曾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能不顾她的生死。

江风清寒,她静静望着水天相接的远处,身后突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她转头去看,是船家一双儿女正在船舱口,女儿正拿着支竹笛吹着,偶尔能响一两个音,小姑娘憋得小脸通红,凤浅歌不由抿唇一笑。

小姑娘抬头望向她怔愣片刻,起身走到她旁边,一脸希冀地望着她,稚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会吹笛子吗?”

哥哥,凤浅歌微一愣,意识到此刻自己还是身着男装。

凤浅歌抿唇淡笑,取过她手中的笛,抬眸望向船舱口稍大一点的少年,他正拿着小刀做着另一支竹笛,显然不得其法。凤浅歌起身到船舱门口坐下:“要不要帮忙?”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小刀,将方才小姑娘的竹笛,几个孔重新钻了几下,将竹屑吹掉,拿到唇边试了试音,虽然做工粗糙,但音色还不错。小姑娘一见便欣喜不已,央求她教着吹笛。

她低眉望着手中的笛子,不由忆起陇谷关初次见修涯之时见他吹笛的情景,微一敛眉,短笛凑近苍白的唇间,笛声清冽悠扬,唱不尽的人世苍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空,在这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争斗之中,她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爱相胁

汴京城,天色阴沉,空气压抑得有些令人窒息。

凤鸾飞望着沉寂的九章阁心潮起伏,整个王府而言,这里是她不该踏入的禁地,曾有多少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她远远望着这里的灯光,彻夜难眠。这里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成亲一年有余除了在宫宴之上能远远地望着他,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他娶了她,却从未正眼瞧过她。如今,更一心要置她的父母兄弟于死地,相国府是她唯一的依靠,就连最后一丝希冀,他都要毁灭吗?

凤鸾飞深深吸了吸气,平复心底的思绪,仪态万方地踏入园内,还未走出两步,玄成便现身拦住去路:“王妃,这里你不该来。”自从一年前她踏入过九章阁,王爷便吩咐不得再让她靠近这里。

“玄护卫,我有要事找王爷商议,烦请通报一声。”凤鸾飞放下身段语调谦和。她是他的妻子,是九章亲王妃,过来见她,还需要向一个下人低声下气请求通报,多么可笑。

玄成微一愣,虽然极少接触这位王妃,但印象中她是那样盛气凌人的,今日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心中思量相必是为相国府之事向王爷求情来了,沉吟片刻后道:“王妃,王爷正在午休,不便见您,请回吧!”

凤鸾飞眼底掠过一丝愠色,他果然是不想见她,压下心底的怒意,她咬了咬唇,开口道:“你告诉王爷,我是为三妹的事而来的。”她不想提那个人,但是却又不得不提,只有攸关那个人他才会见她,她逐渐发现自己的可悲,要见自己的丈夫竟然需要用另一个女人的名号。

陂玄成微一愣,行礼道:“王妃请稍候。”每次攸关凤三小姐的事,他们都不敢有丝毫隐瞒于王爷的,这次也不例外。

屋内,萧飏微蹙着眉坐于书案后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苍月帝的龙体微恙,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亲王府处理,这一举动无疑是向天下朝臣表示有意立四皇子为太子。一时之间朝堂内外潜流暗涌无数,高氏一族跃跃欲试。然而无论如何评断,皇后之子不管是从行事手段,战功多少都远不及四皇子,然而卫皇后及卫氏一门的灭亡牵扯众多,一旦让亲王府掌权他们便是在劫难逃。

桌案之上摊开的奏折之上又是揭露相国府贪脏枉法的,人人为求自保,相国府便被推上来成了代罪,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一阵敲门之声让怔然出神的他敛回了心神,沉声问道:“何事?”

玄成推门而入,走近案前,躬身行礼道:“王妃在外面,说有关凤三小姐的事想见王爷。”

萧飏翻奏折的手微一滞,眉头蹙拢,薄唇微微抿起,沉默了半晌合起手中的奏折,起身道:“让她进来。”玄成领命到屋外将凤鸾飞请入阁内。

凤鸾飞缓步踏入阁内,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个他所生活的屋内,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怔然。他们虽是夫妻,同住一府,她却连面都见不上,好屡次让景儿在府门守着,一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她便迫不及待地追到前厅,然而当她赶去,却只看到他消失在九章阁时的背影,那样决绝而无情。

“什么事?”萧飏声音清冷如昔。

他冷寒如冰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所有之前想好的说词一时间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请您放过相国府。”

她坦然说出了她的来意,所有的说词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句话,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想她也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的表示。

他凤眸微扬,冷冷地望着她,而后目光掠向桌案:“自己过去看看。”

凤鸾飞微怔,缓步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是弹劾父亲的。放下,再拿起一份,是举报大哥贪污军饷的,再拿起一份,是说父亲私吞官银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越看她越心生寒意,最后衍生为无尽的绝望。

凤鸾飞咬着唇轻轻放下手中的奏折,缓步走到他面前:“臣妾自知父亲与大哥犯上重罪,只要王爷能放过他们,臣妾定让家父以所有家产上缴朝廷,只救王爷放相国府一条生路。”

萧飏唇际的笑薄凉而挖苦。生路,当年母亲和卫氏一门又有谁放他们生路,每个人迫不及待地将他们置于死地,母亲性子柔弱,不争不抢,卫氏一门忠烈,不也被他们强加罪名满门抄斩。

凤鸾飞见他面上的神色,知道他是思及卫皇后和卫氏一门的死,当年的事父亲难逃干系,如今他大权在握,想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人,是她唯一的依靠。没有了相国府,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臣妾自知无颜救王爷放相国府,可是如果没有了相国府,我和三妹就真的孤苦无依了。”凤鸾飞微低着头,目光却一瞬不瞬地注意着他的神色。

萧飏冷然的面色微微缓和,凤鸾飞一见便又道:“臣妾自知王爷心系三妹,只要…只要王爷放过相国府,臣妾愿让王妃之位于三妹。”可是她同样知道即便让了,他想娶,卫国大将军也不会让的“就算不念及臣妾,也念在三妹的份上,请王爷放过相国府。”

萧飏锐眸微扬:“相国府跟她也没那么深的情谊吧!”语调隐含嘲讽之意,据他所知,她与相国府根本没那么深的情意。

“可是…母亲若是死了,她一定会恨你。”凤鸾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萧飏微怔,他记得她曾说,她所中之毒是被亲生母亲所下,既然如此,她不该恨凤夫人吗?可是他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三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却不会不顾母亲,她自小体弱,母亲曾带她离家五年寻医救治,年年月月为她上香祈福风雨无阻。三妹一向重情义,这份恩这份情,她不会不在意。”凤鸾飞直言道。她在赌,拿他心中所爱的女子在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爱相胁2

九章阁内,死一般的沉寂。

萧飏坐在靠窗的软榻之上,破云而出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他的身上,那张极致完美的面容如白玉般透明,一身纯净的雪衣流动着夺目光彩,仿佛天地间最耀眼的光华凝聚在了他的身上,世间万物在他的身旁都淡为阴影。

凤鸾飞屏息凝视着这个如神衹般高贵俊美的男子,目光有些怔然,有些哀凉。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此刻目光望在棋盘上黑白落错的棋局,似陷入了什么深沉的回忆。她记得母亲说过那是凤浅歌习惯下棋的手法,自己与自己下,左手与右手对决,他这样的下棋手法…也是受她的影响。

凤浅歌到底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所在,她不敢去想。他们虽算不得夫妻情深,但是对于他的很多事,她都是了解的。从前那个神情傲然,目空一切的九章亲王因为一个女子悄然发生了转变,现在的他,似是与世隔绝,封闭了所有的情感,囚禁了自己的爱恨情殇。

她希望他会看在凤浅歌的份上放过相国府,却又害怕得到这样的结果。他母亲的死,卫家的消亡,他身中剧毒的痛,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有多恨,他恨相国府是应该的。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因为凤浅歌而放过相国府的人,那么凤浅歌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她不敢去想了。一份让他背负近二十年的仇恨,却为了她而发生转变,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拿着凤浅歌的名号来求他的一天。她恨她,恨她的出现,恨她夺走了她的母亲和丈夫,恨她让自己的家残破不堪。

凤浅歌,你该死!你真该死!

可是,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丈夫,心依旧是那样的痛,犹如万针刺般的痛!她深爱的丈夫此时此刻心中所牵挂的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说完了,就出去吧。”萧飏面目冷然,看不出他心底是何想法。

凤鸾飞一震,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到底要不要放过相国府,她完全没有把握。

她微一敛心神,壮起胆子说道:“父亲为母亲从未二娶,若父亲获罪,母亲绝不会独活。那三妹…”

“本王一向不受人威胁。”萧飏毫不留情地说道,字字如冰,寒人心骨。

“王爷心系三妹之身,臣妾从无怨言,亦从无所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相国府,臣妾愿以王妃之位交换。”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牺牲了,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九章亲王妃之位,为了相国府她甘愿相让。

萧飏面色了无波澜,九章亲王妃这个位子,他可以给,也一样可以收回,她让与不让对他而言没有多大区别。如果…如果他和她没有错过,此时九章亲王府的女主人根本不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起身朝书案而去。候在门外的玄风立即明了他的意思,进门道:“王妃,王爷公务繁忙,还请王妃先行离去。”

凤鸾飞望着那孤绝而无情的背影,嫣红的唇咬得泛出青白的痕迹。她放下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放下她所拥有的一切,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他竟然绝情如斯!

成亲一载,他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如今连她的家人也要逼上绝路。霎时间,她感觉透心的寒意,如坠冰窖。

这是个多情的男人,他的情却不是为她而生。他的无情,他的冷酷对除了凤浅歌的所有人。突然之间,她竟想不出这个她倾心相爱的男子,她到底爱上了他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他找的是凤浅歌?因为她恨,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要夺,最后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然而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赢过她。她在他的身边,却不在他的心上。

玄风见她依旧未动,再度出声道:“王妃,请吧!”

凤鸾飞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住心底的痛,让神情显得一如继往的大度沉着,仪态万方的自举步朝门口走去。等在九章阁外的景儿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王妃,王爷答应了吗?”

她无力的叹息摇头,默然朝后园走去。

“王妃,要不…去找三小姐帮忙吧!就算不顾及老爷和大公子,可是夫人待三小姐那么好,她不会不顾夫人的死活的。”景儿在她身后低声提醒道。

凤鸾飞面色顿生惊怒,要她去救那野丫头?

“王妃,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提她!”景儿慌忙跪地认错。明知道王妃与三小姐水火难容,自己竟然还说让她去救三小姐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凤鸾飞默然扶栏而立,目光定定地望着泛着微波的湖面,似是在做着什么异常艰难的决定,一个她一生都不想提及的名字在她心头缠绕。忽然她拂袖转身朝府门外而去:“景儿,备马车去将军府。”

她是有她的骄傲,可是她不能看着相国府走向灭亡。她没有丈夫的细心呵护,没有母亲的温暖关爱,就连第一美的光环也被她夺去了,她唯一拥有的就是相国府,就是那个家。即便…父亲做了世人所不容的错事,大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可是他们是她的亲人,在没有母亲的岁月陪伴她成长的亲人。

马车刚一驶离亲王府,玄风便进九章阁禀道:“王妃已经朝将军府去了。”都知道她是要去找卫国将军夫人帮忙解救相国府,可是她哪知道如今在将军府的修夫人根本不是凤浅歌本人,去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萧飏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有一刹那的怔然,她会恨他吗?沉默了良久,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数字折起装入信封中,递与玄风:“照信上说的去办,不许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玄风接过信封扫了一眼,面色顿变却又不得违命,收起信件默然出门。

卫国将军府外,凤鸾飞望着那庄重而高大的府门,心下一横让景儿上前去叫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灭门之祸1

气势恢弘的卫国将军府丝毫不比九章亲王府逊色,苍劲有力的镶金巨匾高悬于正门之上,高大的府门此时紧闭着,景儿扣了半晌大门也不见有人来应答。

凤鸾飞紧抿着唇望着紧闭的大门,拼命压制着心头狂涌的怒火,凤浅歌她好歹也是从相国府出来的,如今相国府有难,她竟打算袖手旁观吗?母亲这么多年悉心教养出来的人,就是这般没有良心吗?

过了许久,府门翻开,管事出来一见是凤鸾飞赶忙迎接:“老奴见过亲王妃,不知…”亲王府与将军府从不相互往来,夫人和亲王妃虽是姐妹却也甚少来往,如今九章亲王妃竟然登记门,着实让他大感意外。

凤鸾飞看都没看出来的将军府管事,举步便朝里闯去:“我来见你家夫人。”

管事一听,微一怔愣便笑语言道:“夫人有病在身,近日一直卧床静养,恐怕不便见客。亲王妃若是有什么话要给夫人,老奴可以代为转达。”

凤鸾飞心头的怒气顿升:“放肆,本王妃来见相国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了?!”连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管事都来给她脸色看,她如何能忍?

“老奴只是…”

“原来是亲王妃,本将管教不力才让府上的奴才冲撞了王妃,修涯代为赔罪了。”温润若风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一袭青衫磊落的男子缓步而出,面上噙着浅淡的笑意。

凤鸾飞一见是修涯,微一敛神,道:“修将军,三妹在何处,我有急事见她。”神色中带着难掩的急切。

修涯歉意一笑,道:“浅歌抱病在身,一连数日都卧床休息,恐怕无法出来与亲王妃相见了。”一如方才那管事的说辞。

凤鸾飞闻言面色微变,吸了吸气道:“想必修将军也知道本王妃是所为何事,此事关系我相国府生死存亡,还请修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与三妹一见。”她放下所有的恨,所有的骄傲上门来见,她却连面都不露一个,真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相国府气数已尽,你见她又有何用,凭她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修涯淡笑说道。这么多的大臣,仕族都上书弹劾相国府,罪行昭昭,即便苍月帝有心放过,有些人…依旧不会放过相国府。

“修将军说得轻松,那是我的父母兄长,也是她凤浅歌的父母兄长,如今相国府蒙难,她想袖手旁观吗?”凤鸾飞声音不觉带着几分凌厉。

修涯面无波澜,举步进入正厅,一撩一衣袍落坐:“从她嫁到将军府,与相国府再没有干系了。亲王妃要找人商议,还是不要来将军府的好。”除了凤夫人,相国府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她曾在凤家生活十几年,除了凤夫人有谁关心过她的存在,如今出事了想起她来了。

凤鸾飞来找她,无非是想让她去找那个人求情。别说此时她不在将军府,即便在了,她也不可能去。

“这是凤浅歌的意思,还是修将军的意思。”也许她早就想和相国府断个干净,不想出来,才让修涯出来拦住她吧,凤鸾飞心头暗自思量着。

“亲王妃真要找人商议,也该是找四殿下,来将军府有何用?”修涯敛眉抿了口茶,自始至终对凤鸾飞说话的语气不善,这个女人曾经做过些什么,他一清二楚,让她还活着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修将军是怕三妹去找他吗?”凤鸾飞出言相激。

修涯面色遽然一沉,眸光犀利如刃掠向凤鸾飞,目光落在她腰际的玉佩之上:“这块玉佩的真正主人,我想有人一定有兴趣知道。”他特别强调了“真正主人”四个字。

凤鸾飞眼底顿时慌乱:“你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玉佩的秘密,难道…难道是母亲说出来了,那她不是已经知道了。

“本将什么意思,亲王妃想必也清楚。本将还有事要处理,王妃请自便。”修涯冷冷地撂下话便举步朝偏厅的方向走。

凤鸾飞站在空寂的厅堂之中,额头沁出丝丝冷汗,手紧紧攥着挂在腰际的玉佩,指骨泛着青白,她不敢去想当这个谎言揭开的一天,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九章亲王是何等骄傲自负的人,他若知道自己寻觅多年的人是凤浅歌而不是她,会将她如何处置?因为这个谎言的存在也让他与心中所爱错过了一生。

他一向是冷酷而绝情的,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他不会娶她。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此次相国府的大难,她也难逃。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她不会成为九章亲王妃…

可是当那个完美如仙的男子带着这块玉佩出现在相国府时,她便不顾一切地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可是谎言终归是谎言,总一天…会被披露。

踏出卫国将军府的大门,她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相国府危在旦夕,玉佩的秘密被人所知晓,所有的事都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喘息。

凤浅歌逃出宸宫的消息被楼暗尘全面封锁,即便是亲王府和将军府的探子也一时未觉,她悄然潜回苍月的事汴京城内竟无一人知晓。

三江城,顾名思义是三江汇聚之地,船行数日,凤浅歌所乘的船一路顺风很快便到达了苍月境内,码头此起彼伏的哨子声,呦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公子,你看来病得不轻,这样一个人上路,能走吗?”临靠岸之际船夫的妻子忧心问道,这一路之上见他甚少说笑,但脸色却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惨白的无一丝血色了。

凤浅歌苍白的唇勾起笑意摇了摇头,等到船一靠岸,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岸,谁知还未走几步,便听得来往之间有人说道:“这一回,相国府落在九章亲王的手里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