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笛声的控制那些死士好对付多了,凌霄与玄成都分别带人将其逼至悬崖,修涯和萧飏一路沿着崖边寻找,远远看到崖边打斗的声音,同时之间心头一颤,急掠至前将她带离安全地段。

“一个九章亲王,一个卫国将军府,想必…”黑衣女子的目光落在了凤浅歌的身上“你就是凤三小姐了?”

凤浅歌淡淡地望着她,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女子到底为何而来,两侧一左一右两人都抓着她的肩膀,她抿了抿唇,出声道:“看得出是什么人吗?”

“乌蒙。”萧飏颓然松开手沉声道。乌蒙是一个小国座落于苍月西部,乌蒙的人都擅使毒,几年前更企图练制这种死士来对付苍月,苍月帝闻得消息派亲王府领兵而去,赶在毒制成之前踏平了乌蒙,但仍有少数人出逃在外,而眼前这个若所料不错,便是乌蒙国的公主乌云珠。

萧飏握着敛的手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血染透,一片殷红,深沉的眼底盯着崖边的女子满是杀意,敢进入皇家围场行刺,她倒真有本事。他能带人踏平了小小的乌蒙,今日还会惧她这点小技俩。

“今天杀不了你们,来日定再讨教。”乌云珠纵身一跃便落入万丈鸿渊之中。

众人一愣,萧飏急速转身夺过萧天痕手中的弓箭,崖下一声响彻山间的鸣叫,巨大的雕便从岸一飞冲天,宽大的翅膀卷起狂风,崖边飞沙走石。萧飏手中三箭齐发齐中,雕儿中箭在空中一个不稳,但到底身强力大依旧挣扎着朝远方飞去。

看到危险远去,所有人才缓缓松下一口气来,但看那乌蒙公主的架式,将来势必再找上门来,恐怕那时候他们要对付的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的死士了,想到这又不禁忧心起来。

“回林护驾。”

“回林护驾。”

萧飏与修涯同时开口吩咐道,凌霄与玄成同时带人领命离去,萧飏捂着手上的伤面目冷然,只是脸色煞白了几分,本就旧伤未愈加上这一番打斗,身体自然是吃不消的。

“四哥,你怎么样。”萧天痕担忧地望着他,那捂着伤口的手都已经满手是血。

凤浅歌站在修涯身侧,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修涯朝她温和一笑:“我先回去看看皇上那边如何了。”说罢便大步走开了。他知道他是想过去替他瞧伤的,只是因为有他在这里,才一直忍着不去看,不去关心。

萧天痕朝凤浅歌望去,看她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不禁有些恼火:“你还不过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过去,萧飏却快步走开,冷冷道:“回营!”他不需要别人施舍的关心。

凤浅歌愣愣地站在崖边,凛冽的山风吹来,冷然刺骨。她看得出修涯离开的用意,聪明如他自然看得出,他是何等骄傲的人,自是无法容忍他人的施舍,可是他又何曾知道她的痛有多深。

这场动乱看似结束,却开始了新的颠覆。

回到营地,苍月帝便急召人入帐,连更衣都未来得及,进帐之后容贵妃与苍月帝的面色明显有些异样,带着几分少有的激动之色,容贵妃迫不及待地起身走近,转到修涯身后,微颤抖的指扶上修涯背上一块青色的印记,半晌之后颤抖说道:“他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皇子修涯3

容贵妃的一句话让整个主帐之中陷入诡异的沉寂,凤浅歌只觉一股无边的寒意袭来,木然侧头望向身旁的修涯,目光有些陌生。

她说什么?

修涯是她和苍月帝的孩子!

帐内所有目光都随着容贵妃的话望向他,容贵妃进宫数十年一直都未生下一儿半女,她口中所言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凤浅歌身体猛然一怔,容贵妃的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炸响在她头顶,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似一瞬间想到很多,又似什么都没想到,被修涯握着的手不由瞬息间冰冷。卫国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已经让她心力疲累,她不想卷入宫廷争斗之中,如今…再也逃不掉了。

她曾想,她可以不用与萧飏为敌,卫国将军府权利再大到底也只是臣子,皇权争斗的事,与他们虽有关连但还不至于深陷其中,如今这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让她顿时如坠冰渊,她甚至不敢去想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萧飏凤眸微眯,目光落在面色煞白的她身上,不动声色地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看出了她在害怕,她在害怕修涯真的是皇子,还是害怕将来他们为敌,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修涯怔愣半晌,敛去面上的惊异之色:“贵妃娘娘,也许你认错人了,臣…”

“我不会认错。”容贵妃一脸肯定的望着他,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会认错,那个青色的胎记,即便过上多少她都记得清晰。她转头望向正座之上的苍月帝,他的神色有些惊异望向容贵妃的目光有些怔然,缓缓起身走到容贵妃身旁,再绕到修涯背后,那青色的胎记映入眼帘,让他不由倒抽了口气,他微微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似要说什么,却半晌也未吐出一个字来。

萧飏漠然望着眼前的一幕,眼底的惊异之色也只有那么一瞬,淡然的神情仿似在看一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闹剧,深沉的眼底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高皇后凤袍之内的手紧紧攥着,尖锐的指甲几近刺破血肉,仪态万方地起身,面上似笑非笑:“天下人皆知妹妹入宫一直无所出,就算是想子心切…也不能乱认的,混淆皇家血统的罪名,可不小!”说话间目光扫了一眼修涯,眼底掠过微不可见的阴狠之色,对于这个卫国将军的实力她看不出十分也能看出七分来,他若真是皇家的人,那么…高家又多了一个劲敌,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话音刚落,苍月帝头微侧冷锐的眸子扫向高皇后,高皇后顿时不再言语,心中的嫉恨更盛,天下人都知道苍月帝对容贵妃盛宠数十年,如果眼前这个卫国将军是他们的孩子,那么将来苍月的储君就很有可能…

容贵妃紧张地望向苍月帝,目光中似带着几分乞求之色:“你不相信我吗?当年…”

“我信你。”苍月帝望向她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她和他们的孩子不会一生受那么多曲折,这是他欠下的债,他该还!

“皇上,贵妃娘娘此事…”修涯出声制止,他一个人活了近二十年突然冒出了父亲母亲还是苍月的皇帝和贵妃,一时之间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苍月帝微一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牵着容贵妃朝正座之上走去,神色平静。而一旁的几个臣便按捺不住了,高尚书上前进言道:“皇上,贵妃娘娘,仅凭这样的一个记号就认人,恐怕难以让天下人信赖。”他是当朝国舅,若是卫国将军一跃成为皇子,一个九章亲王,一个修涯,哪还有他们高家的立足之地。

“应公公,那孩子当年你也是抱过了,你去看看。”苍月帝出声道,当年孩子出生所见的人并不多,近侍之中便只有应公公一人。

“是。”应公公躬身行了一礼,转到修涯身后,将那青色的胎记仔细瞧了半晌,上前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修将军真的是失散的三皇子。”当年孩子出生是他亲自找的稳婆接生,这胎记他又怎会错认。

听到这话,高皇后樱红的唇咬出了青白的痕迹,这个女人在宫中盛宠十几年,如今还寻回了儿子,谋夺储君之位,她岂能容忍,她能将卫皇后斗下台去,还不信斗不过这无权无势的女人。

“三皇子?三皇子不是萧烁吗?”

“是啊?怎么会变成了他?”

应公公话音一落,帐内便传出窃窃私语,谁都知道容贵妃从无所出,这凭空冒出的孩子从何而来他们更是一无所知。苍月帝紧抿着唇坐在正坐之上,目光一直望着修涯。应公公知道众臣有疑问,转身朝苍月帝望了眼,看到他点头,便朝修涯躬身行了一礼:“当时殿下还不到周岁,对身世之事自然是不记得的,但老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时候皇上还未登基与贵妃娘娘有着婚约,但当时朝中动乱,二人的婚事便一再耽误,在…成婚前殿下便已经出生,后来得了重病由府中人带出寻医救治,便再没了音信,当时带出府的人报信说是不治夭折了,之后贵妃娘娘被赐婚于燕王,这孩子的事外人自然是不知晓的,但殿下出生之时是老奴亲自在侧寻稳婆前来接生,这胎记老奴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若是不信,待回京老奴可寻来当年的稳婆作证。”这话虽是对修涯所言,却也是说给帐内众人听的。未婚先孕之事本就是丑闻,出在一国之君身上便更加不会让外人知晓了,如今将这段事说出来,不就是要承认修涯的身份。

修涯听着,面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似是信了应公公所言。凤浅歌始终木然地听着这一切,直到听到苍月帝言:“传朕旨意,三皇子及皇子妃今日救驾有功,着封礼亲王,礼亲王妃,待回京行封王大典。”随着这一道圣旨,她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封王大典,即便当年四皇子受封九章亲王也未曾举行封王大典这般隆重的仪式,由此可见苍月帝对这三皇子的荣宠。

第一百九十章 礼亲王妃

当年的一道圣旨将她成为九章亲王妃,又辗转成为卫国将军夫人,如今又是一道圣旨,她一跃成了礼亲王妃,她的人生被这样两道圣旨打破了平静,又再度落入皇权争斗的旋涡。

众臣前来恭喜,但明显感觉得到没有一个是发自真心的。萧飏漠然看着那一切,略显苍白的唇勾起凉薄的笑意,默然转身朝帐外走去。萧天痕愣了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快出追出帐去,忿忿不明地说道:“四哥,你怎么就不说句话啊,就看着那姓修的这么骑在你头上,以后…以见到她还得叫一声三嫂,你咽得下这口气?”早知道这姓修的不安好心,如今抢了四哥的女人,还要抢皇位,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都替他气得慌。

萧飏薄唇紧抿,眸中如死水般冰冷。他能说什么?与其说这是一个刺杀计划,不如说是一个替修涯恢复身份的机会,如今这场计划是的主谋是容贵妃还是修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路要怎么走下去,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越来越进入剑拔弩张的地步。但即便他再想对付他,但也从未想过把她放入计划之中。

高皇后也好,相国府也好,如今真正的对手才现身,他们之间真正的斗争才刚刚上演。数十年的蛰伏,他到底为何而来,不言而喻,可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他了。如今他也不知道他将来还用拥有什么,她已经回不来,这天下纵然是得到了,他也没有命再坐下去,他仅剩的只有仇恨,与生俱来的仇恨。

萧天痕说了一大堆也不见他有反应,索性便单独郁闷了,一想到以后看到凤浅歌还得叫一声三嫂,他心头那个恨哪!

主帐之内,一片恭贺之声,凤浅歌始终淡笑着,心中不禁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是否…这一切是早有计划的,是否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一步步精心谋算?她不敢再纵容自己想下去。她曾想着用尽方法逃离这皇权争斗,在赐婚九章亲王之时曾生逃婚之想,如今兜兜转转,她还是嫁到了皇家。

待到周围道喜的人都道了,应公公上前低声提醒道:“礼亲王,礼亲王妃,该谢恩了。”

修涯侧头望着她的神色,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握着她的紧了紧。凤浅歌回过神来,朝苍月帝行礼:“谢皇上…”

应公公打断,再度提醒道:“该叫父皇和母妃才是。”

修涯微怔片刻,侧头望着她温和一笑,二人再度开口:“谢父皇,谢母妃。”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也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她知道她一向是不想与皇家的人有什么牵扯的,就连平日宫中的宴会都能躲就躲,如今一下成为皇家人,心里定然不好受。

容贵妃亲昵起身扶起她,面上绽起如花的笑靥:“以前瞧着就怪可亲的,原来是自家的儿媳。”她面上难得笑容让苍月看了不由一震,冷沉的俊脸之上也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苍月帝朝几位近臣望了望,出声道:“各位爱卿无事就散了吧,休息一会就立即拔营回校场,朕喜寻皇儿,定要好好庆贺一番。”

臣子们纷纷退出帐外去,议论之声渐远。苍月帝朝一旁的高皇后望去,眉头微微拧起:“皇后还有事吗?”言下之意开始下起了逐客令。

高皇后面上泛起冷然的笑意,朝他行了一礼:“臣妾不影响皇上一家团聚,这就告退。”他的眼中永远都只有容贵妃一个人,爱屋及乌连修涯夫妇也随之受宠。

应公公倒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见众人都离去,便躬身道:“皇上,老奴下去备些瓜果来”人家父子相认一家团聚,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一直杵在那里,很自觉退出帐外守着。

苍月帝望着她和修涯的神色不再如往昔对臣子般的冷峻疏离,似多了一份若有若无的亲和,凤浅歌始终一语不发,帐内压抑的空气让她无法喘息,想到那会只是用银针帮大家克制毒性,还未寻到解药,便起身道:“皇…父皇,母妃,方才的毒还未解,这种毒要尽快解,儿臣先下去配制解药。”

修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他知道她是不想再待在这里借口离开,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悦和冰冷,平日即便是冷淡的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容贵妃面上的淡笑微滞,起身道:“你们父子两谈谈,我也懂些药理,陪她一同去配解药。”

“贵…母妃,这些药要去林中找,你…”凤浅歌淡笑出声,她只是想出去一个人静一会,一小会就好,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容贵妃轻然浅笑:“那我陪你去。”凤浅歌没法再拒绝,便也不再说话。

苍月帝出声叮嘱道:“让应公公陪你们一道。”话音一落,候在帐外的应公公便已经替她们掀开了帘子,凤浅歌自帐内举步而出,深深吸了吸气。

她与容贵妃并肩从营中走过,此时卫国将军被封为礼亲王的消息已经传骗周围,来往的人看她的目光便更多了几分崇敬。她径自朝那两只猛虎毙命的地方去,远远便停下道:“贵…母妃,应公公你们在这边等着,我过去瞧瞧。”血腥气越浓,毒也就越浓,不让他们靠近是为了他们好。

她单独到那两只猛虎死的地方,探手沾了沾血腥仔细地瞧了瞧,拿到鼻间嗅了嗅,秀眉微微皱起,这毒确实厉害,但对于她这个鬼医徒弟常年与毒交道的要解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起身朝回走,容贵妃始终一种与她并肩而行,应公公随侍在后。

“做了亲王妃,你似乎并不开心?”容贵妃望着远处淡声说道,从宣布封王的消息,她的面色就变了,因为什么,因为以后会与九章亲王府为敌?

凤浅歌淡然一笑道:“没有,只是有些意外。”不只是意外,可说是惊叹,就像一场梦一般,转了一圈,她还是嫁到了皇家之中,还是深陷斗争的旋涡之中。

容贵妃勾唇一笑,似有几分自嘲,幽然叹道:“有时候,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会让你爱上一个人,又会让你恨上另一个人,或者,它会让你忘记一个人,又会让你爱上另一个人。”

凤浅歌握着草药的手骤然收紧,爱人太累,恨一个人更累,若人一生真无爱亦无恨,那该多好,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缠与心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进退维艰

凤浅歌寻回药草给众人解了毒,大队人马便立即拔营回校场。一回到大帐琉香已经从别人口中知晓修涯受封为王的事,迎上前道“小姐,你做了王妃耶,没想到…”凤浅歌却径自绕过她朝屏风后步去,琉香悻悻地止了声,她没想到修将军的世竟然会是三皇子,转眼之间小姐便成为了礼亲王妃,可是,小姐看起来并不开心。

“小姐,你怎么…”琉香看着她神色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

凤浅歌却一直沉默,忽地蓦然出声问了句:“琉香,我们是不是已经离开无量山很久了。”语气中隐约有着怀念的意味。

琉香微一皱眉,望着有些不解,怔忡道:“小姐…你想回去了吗?”

她沉默不语,到屏风后换了衣衫,便朝外走,琉香追上两步问道:“小姐,才刚回来,你去哪?”今天的小姐,好奇怪。

“我出去走走。”她淡声言道,一人便朝校场外走去。

山坡之上,轻风微凉,吹乱了她满头的青丝,明澈的眸子望着辽远的天际,目光幽远,眼底流泻着莫名的忧伤。

礼亲王妃?!她唇边勾起冷淡薄凉的弧度。

如今留下她还能做什么?当初那样坚定的想要帮助萧飏,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做到。她以为她可以应付,却越陷越深,不是每个穿越而来的女子都会有改变一切的力量,起码她没有,她想帮助萧飏,又不忍伤害修涯,她的犹疑不决让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到了更加难解的地步,随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她累了。

汴京不是她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如今就仿如是踏进了一个迷局,进不得,退不得。

修涯回帐内一见空无一人微微皱了皱眉,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刚转出屏风便见琉香进帐,一见他便上前:“修将军…不,现在该叫王爷了。”

修涯面色无波,沉吟片刻出声问道:“浅歌呢?”

“小姐一回来就出去了。”琉香如实回道,只是小姐那样的神色实在叫她放心不下。

修涯闻言面色微怔,理了理衣襟便欲出门去寻,行至帐门前忽地转身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琉香闻言思量片刻后道:“小姐问我们是不是离开无量山很久了,就问了这一句。”她们一直想回无量山去,但以前夫人在,小姐不想让夫人为难便一直没回去,如今这样提及,难道是想走了?那修将军怎么办?

修涯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动,掀帐而出朝校场外走去。

“外面风这么大,怎么站了这么久?”修涯到她身侧问道,声音一如往昔的温和。

凤浅歌回就神来,神色浅淡却依旧不语。

修涯侧头望着她的面容,眸底的神色微变,叹息问道:“你很不高兴?”

“没有。”凤浅歌淡声回道,没有高兴不高兴,这本就是与她无关的事。

“你在怀疑刺杀的事是我安排的?”修涯直言问道。

凤浅歌默然,转身欲走,不知为何此时她不想面对任何人,也不想再去谈任何事,她需要安静,无人打搅的安静。

她的沉默,默认了她心里的想法。修涯探手拉住她的手,叹息说道:“是我安排的。”他不想对她有所欺瞒,除了那件事,关于他的所有他都不曾再欺瞒于她。只是他没想到有人会暗中对她放冷箭。

“为什么?”凤浅歌身形一震,唇角勾起一丝薄冷的笑意。她从来不曾将他往坏处想,但今日发生的一切提醒了他,能走到今日的他,其心机谋算不会输给朝中任何一个人。

“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我一定要拿到那件东西。”修涯平静地说道,望着她的目光极致温柔,探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

“非做不可?”她默然望着他,沉吟片刻后道“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吗?”她的神色那样平静,平静得让他不安。

“是。”修涯决然回道,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让他放弃。

“如果现在…我希望我们一起离开汴京,也无法放弃那件事吗?”凤浅歌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修涯怔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面上依旧笑意温和:“为他还是为我?”她的心里从来不想他与萧飏为敌的,如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话。确实只要他走了,那个人想要做什么,都可易如反掌,而他…是他最大的劲敌。

她默然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明的眼底太过平静也太过深沉,她看不清那双眼睛后的心思,她等待着他的回答。修涯望着她,面上依旧笑意盈盈:“这个条件真的很诱人,可是…我不能。”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他们之间才会有未来。

凤浅歌淡然转开目光,眼底是意料之中的神色,为了那个目标显然他已经蛰伏多年,怎会为了她一句话而放弃。她终究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的,尤其是在这皇权为天的世界,她的希望她的努力都无力改变任何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那我们和离吧。”她无力改变什么,可她更怕真如容贵妃所言那般,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让你爱上一个人,也会让你恨上另一个人,趁着自己还未陷落,早些离去吧,自私也好,懦弱也好,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崩溃。

修涯拉着她的手猛然一颤抖,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最为难的是她,最痛苦的也是她,进退不得,左右为难,沉默良久之后,他开口道:“没有人会让你走?”他不会,他相信那个人也不会“你不想帮他了吗?”

她的目光微动,抿着唇不说话。她能帮谁,她以为凭她的能力可以帮,但太过高估自己的的力量了,论聪明,谁不比谁聪明,这本就是一场她不该参与的战争。她连自己都无法顾及,还屡次深危险之中要人相救。

二人默然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修涯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目光带着复杂的怜惜,叹息说道:“我不会让你走,我相信他也不会,这个时候放你走等于让你去送死,高家也好,夜太后也好,有太多人想拿你来牵制我们。”他们不是怕被威胁,只是怕她会陷入险境,沉吟片刻,他继续道“你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吗?”

凤浅歌听着她的话,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到头顶。冥冥之中他们每个人都成了一颗预定的棋子,而棋子只能活在这棋盘之上,要想跳出棋盘,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的命运早就已经无法自我掌控了。

————

和离,离婚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二 除掉凤浅歌

位于校场深处的侧帐里一片灰暗,一身绣着凤纹劲装的高皇后坐在一方紫檀方榻之上,面色冷沉如冰,帐内的空气很沉重,沉重地让人无法呼吸。

帐帘霍然被掀开,高尚书和高氏一门的几个近臣踏入帐内,朝着榻上的女子施礼:“参见皇后娘娘。”

高皇后回过神来,微微抬了抬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都起吧!”能到皇后营帐的,都是高家的族亲,哪个都不是外人。

“皇后娘娘现在有何打算?”高尚书问道。如今天的局面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控制。

抠高皇后揉了揉发疼的眉头,深深吸了吸气,神色间恢复一如往昔的凌厉:“一个四皇子还没除掉,如今又多了一个三皇子,本宫如何打算?”那两个人,哪一个都是不是简单的人物,任凭她怎么费心机也很难斗得过,她到底也只是后宫的人,朝中虽有高家之人,但权势哪能与那两人相比,二皇子无论从各方面,都与这两人相差十万八千里,无论怎么算计,高家都落于下风,以前一个九章亲王还有心对付,如今又平白多了一个礼亲王,她费心安排的一切,道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那乌蒙国公主不是信誓旦旦说有把握除掉他们,结果却是反被人利用了。”说话的是高皇后的族叔,此次乌蒙国公主便是他安排进来的,他曾见识过那些死士的威力,但没想到被卫国将军府夫人给搅乱了,如果没有她在场这些毒和死士足以让所有人葬身林中,千算万算竟然忘了那女人是鬼医的传人,对毒了若指掌。

高皇后眸中一掠而过的锋锐,好一个凤三小姐,以前倒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如今她却不得不视为大敌,几根小小的金针,就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修涯…真的会是流落在外的三皇子?”高尚书出声道,修涯入朝为官已经不久了,怎么可能现在才觉察,而且就仅凭那么一块胎记就认定他是三皇子,这没几个人不信,但苍月帝自己都认了,他们又能如何?

“是与不是他现在已经是礼亲王了,咱们要做的就是计划后面的事?”高皇后冷然出声,苍月帝不是傻子,他既然认了他,必有他的缘由。

“计划?怎么计划”高皇后的族叔起身道“一个九章亲王已经权倾朝野,如今又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礼亲王,以高家目前的势力根本斗不过他们。”以前的卫国将军虽有重兵,但也毕竟只是个臣子,他们倒也不会多加防备,如今一跃成了皇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斗不过也得斗,难道要等死不成?”高皇后眸光冷锐望向说话的那人“三叔不要忘了,这容贵妃是什么人,当年安王府的事你不是没有出力,如今她的儿子回来了,又岂会放过高家。”那个女人在凤栖宫荣宠了十几年,从不与人来往,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甘心平淡的女人,这苍月皇宫又一场无声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当年高家能把安王府和燕王府那么多人送上绝路,如今一个容贵妃一个礼亲王还能怕了不成。

高尚书沉思良久后,出声道“也许…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夜太后一心要扶四皇子为储君,如今冒出个三皇子来,她又怎会坐视理,容贵妃的存在本就是她最大的容忍,如今这个三皇子的出现,她便再也容不得他们母子的。”夜太后要扶四皇子为帝,便必须除去修涯这个挡路石,高家斗不过,可以让他们两虎相争。

“不行!”高皇后赫然出声反对道:“卫皇后的死,安王府和燕王府的死都与高家有关,四皇子此次便已经要除掉本宫,如今三皇子回朝,为报替安王府报仇也不会放过高家,夜太后纵然容不得他们,但也会先对付咱们。”那个老东西绝不会让别人在暗处占便宜的,一定会先除掉他们再全心全意对付容贵妃母子“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何况…他们之间不都有个软肋吗?”

高皇后的一席话,帐内每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们深知已经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不管进还是退,他们已经踏上了一条绝路,十几年前三王之乱的仇恨之火已经烧向了高家,烧上了苍月皇宫的每一个人。

次日,昌和宫,夜太后听着如意姑姑的回报,气得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被掀落在地,一袭凤纹宫袍的夜太后,气得面色发青:“哀家一时不在,他们就能搞出这样的事来?”她到底低估了对方的心机。

宁公公和如意姑姑看着面色冷静沉的夜太后,不由心颤,他们跟了她几十年,除了四殿下与修夫人之事的那次,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气成这般。

“太后,现在怎么办,还有几日皇上便会班师回朝,为…礼亲王举行封王大典。”这样的荣耀连当初九章亲王受封都未有过,苍月帝对容贵妃母子的重视可想而知。

“封王大典?赫儿对那个女人竟然纵容成这样了,早知今日,当初哀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她。”当时迫于萧赫的乞求才留下安陵容让她安安份份地待在宫中,如今竟然反过来开始对付她来了。

“可是…那个胎记确实是当年那个孩子身上的。”如意姑姑怔忡言道。

“一个胎记算什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区区一个胎记还做不出来?那个孩子二十年前哀家亲手除掉了,他还能死而复生了不成?”夜太后厉声喝道。偏偏他这个儿子因为当年的事一直对她心怀恨意,但她到底是他的母亲,当年看到他为了安陵容那般乞求于她,她不也心软答应他了。

“会不会是还魂…”应公公小声道。民间有传说有些不甘死去的人鬼魂不投胎会附于他人身上重生。

“哀家从不信鬼神之说,一生死在夜家手中的人还少了吗?要真有鬼魂,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鬼?”夜太后望着窗外沉声说道。

如意姑姑沉默片刻之后望向夜太后问道:“太后准备怎么办?”

夜太后面色沉静地望着远方,微一敛目:“什么都不用做,高显姿那女人必会料到哀家会袖手旁观,哀家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高家不能留了。”这皇宫里她斗了这么多年,对方生什么样的心思又怎会不知。

“是。”如意姑姑低着回道。

夜太后转身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女官眸光微动,沉吟片刻后道:“还有,除掉凤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