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她终究还是这么恨他,恨他的母亲。朝夕相处间他早就发现了她的意图,他明明知道她在暗中复仇,却毫不阻止,佯装不知。看着他对付卫家,毒害他的后妃和子嗣。他明明知道北苍山之事是个圈套,却依是顺了她的意。他明知道她恨他入骨,他却依旧爱得痴狂。

剑气过处,卷起一阵狂风,其势之猛,雷霆万钧。宫内多处被二人的剑气所损。萧赫的目光紧紧追着两人,整个心仿佛被紧紧攥着,让他无法喘息“咳咳…”若是以往他完全可以出手去阻止,如今这一身重病,已经让他再没有那份力量了。

纵然安陵容这些年来苦心习武,但终究难敌夜家的独门剑术,萧赫然惊惶地追着殿中仍旧厮杀的两人,绮贵妃和应公公紧张地跟在他旁边:“太上皇,太上皇,你慢点…”

夜昙太后避开安陵容的攻地击,力运剑身,直直朝水面心口刺去,这一式剑诀,在夜家对付任何人从未失手,已成绝杀。安陵容顿时大惊,这样快的剑光,让她无何闪避,眼见剑光渐近,一道身影挡在了她身前,夜太后心下一惊,想要收剑已是不及,长剑自面前的人穿胸而过,剑尖抵在身后的安陵容心口处。

夜昙太后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赫儿,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她。”

萧赫笑了:“这是我们母子欠她的,儿臣…替你还了。”是他们把安陵容逼到了这样的地步,无论他做再多也无法偿还这份伤害,今日以命相抵,该够了吧。

安陵容低眉望着抵在心口出的剑尖,殷红的血顺着顺身滴落在他身上,她心中的剑颓然脱落在地,面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摇头步步后退,眸中渐渐蕴起泪光,她恨了他们母子二十年,每一天都想着如何将他们置诸死地,如果他真的死在他的面前,为什么她的心会有那么痛呢,有如万针刺骨的痛。

夜昙太后没想到自己会错手伤了自己的儿子,扶着倒下的萧赫瘫座在地上,颤抖的手抚上他的伤口,可是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流,怎么也止不住,染得她满手鲜红,冷厉的目光扫向安陵容:“现在你满意了?”当年看在萧赫一再恳求她放过了她,如果当初她狠心杀了她,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惨剧“这么多年,若不是赫儿暗中一再阻拦,你以为哀家就真查不到你做的事。”她在报仇,他却在暗中为她处理残局,将所有的事做的滴水不漏,甚至由着她毒害后宫的妃子皇子们。

安陵容身体剧烈一颤,死咬着唇忍住眼底欲落的泪,她不能哭,她不能为他哭,他该死,他和夜昙都该死,她从来没有爱过这个人,从来没有。当年是他为了帝位,任由她嫁去燕王府的,在她接受燕王之后,他再次出现,摧毁了她所有的一切,她的亲人,她的丈夫,她的家,都在他手上毁灭殆尽。

萧赫望着她所站立的方向,目光沉痛,颤抖地抬手自衣内取出一个阴旧的锦囊。安陵容望着他手中的东西,脚下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那个锦囊是她亲手所制。她思绪飘飘荡荡回到二十多年前,他带着她离开汴京,在千佛寺他们结发立誓。

“弟子萧赫向佛祖起誓,愿与安陵容结发为夫妻,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弟子安陵容向佛祖起誓,愿与萧赫结发为夫妻,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那时他望她如同孩子般的笑了,笑得那样灿然夺目。

那只锦囊便装着他们曾经断发相结的青丝。他们逃离的汴京,以为从此可以逍然世外,避开皇权争斗,但那时候他们太天真,其它皇子的一再追杀相迫,他不得不带她再度回到汴京。

他说,只有他得到天下,才能与她恩爱缠绵。

于是,他娶了卫嫣,她嫁了燕王。

当他真的登上帝位,却是毁灭她所有的一天,她的父亲母亲死在他们母子手中,她的丈夫在她眼前万箭穿心而死,她知道她的女儿也不能幸免,她亲手杀了她,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情。

他为帝,她为妃,只是恩爱不在,只有仇恨满心。他给了她无上的荣耀,置后宫三千于不顾,独宠于她,她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安陵容。锦整中的青丝已经光泽再,枯槁一般,一如他们死去的爱情。

萧赫望着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带血的锦囊,笑着说道:“唯愿来生,我没有一身背负…能清清白白与你相遇。”话音一落,他缓缓阖上眼帘。

这一生,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因女人而亡国。他不是一个儿子,他与母亲一再敌对。他不是一个好丈夫,让那么多女子因他丧命。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从未好好疼爱过他的儿子们。他不是一个好男人…他没有给予心爱的女人幸福。

安陵容怔怔地望着那满身血污的男子,眼底的泪夺眶而出。她爱过他,也恨过他。当爱已反目,究竟是情深?还是恨浓?她取过那带血的锦囊,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萧瑟的秋风,吹干了她面上的泪,那颗疲备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仿佛风一吹便会灰飞烟灭。

一生爱恨,一世纠缠,在这最薄情的寂寂深宫,那个男人曾给予她倾尽一生的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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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知道亲都是想看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这些都是与他们息息相关,晴子希望自己笔下的每个人物,都能走完他们的人生,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

浅歌的失忆不会太久,不要着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请自来的黑狐狸!

天边的第一缕霞光穿窗而入照入坤宁宫内,凤浅歌一夜无眠早早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捏着玉梳秀眉微微蹙着,望着菱花镜中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就在她怔然出神之际,镜中缓缓映出一道朦胧而修长的身影。修涯不知何时已经进来站到了她的身后,探手取过她手中的玉梳。凤浅歌身形一僵,猛地回头:“是你啊!”

修涯执着玉梳在她身后梳理着她的满头青丝,动作轻柔而小心,温声问道:“这里住不惯吗,这么早起?”他本是想早朝前过来看看她,一进来便见琉香出来,一问才知她已经醒了。

“有点。”她如实回道,住惯了北苍镇那样的小院,突然入住这样华美贵气的宫殿一时之间确实有些不适应。

抠他默然站在她身后,探手取过梳妆台上的玉钗,那是他们曾经救人之时那老婆婆相赠之物,玉钗将一半青丝绾起,简单却大方。他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眸底是难掩的喜悦:“早膳快送来了,陪我用早膳。”赶在早朝前,从太极殿跑来陪她用早膳。

凤浅歌淡然一笑,起身与他一同到前殿。琉香已经与宫人布好了早膳,知道她吃不习惯御膳,每次她都会亲自去做。用过早膳,凌霄便已经过来催他上朝,修涯离去,凤浅歌一人独站在幽深的殿堂,缓缓独行,琉香看着那薄弱的背影,只觉得她看起来很寂寞。

自回京,小姐说话少了,连笑也少了,甚至比失忆前还要安静。

“琉香,我们出去走走吧。”凤浅歌转身朝她问道。

琉香愣了愣点头答应,谁知刚一出坤宁宫,便从宫殿房顶之上跃下一道人影,一身墨衣的男子,自空中飘然而落,摆着自以为帅气万分的造型在她面前落地:“美人儿,你果然在这里。”

琉香一见来人怒目圆瞪:“又是你?”上次把小姐绑去封国的账还没算,他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美人儿,我想得你好苦,来抱一个。”说话间避过琉香便朝凤浅歌一个熊抱而来。哪知抱入怀里的不是想象中的软玉温香,而是硬梆梆的,凌霄抱剑立在凤浅歌面前:“封王来王宫有何贵干?”皇上说封国有异动,没想到人这么快就跑来汴京,还避过重重守卫进了坤宁宫。

楼暗尘一脸失落地望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凤浅歌,控诉道:“人家可是不辞劳苦,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看你,你就不感动一下吗?”

凤浅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不认识你。”转身便走。

楼暗尘一愣,一脸伤心欲绝,奔上前道:“我知道我不该把你拐去封国,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嘛,你一走,人家相思成灾,你看都瘦成这样了。”说话把脸凑她面前凑,企图偷香。

凌霄再度挡住了他的不轨企图,皇上已经吩咐,楼暗尘来京不许他接近皇后娘娘,不准踏进坤宁宫一步,好脾气地说道:“封王来京,属下已经派人禀报皇上,即刻安排您去驿馆入住。”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的逐客之意。

偏偏有人就是那么不识趣,身形一转绕过他再度朝凤浅歌追去:“美人儿…”话还没完便又被突然出现的路障挡住,楼暗尘恼火的望着凌霄:“怎样,你是想干架”说话间一捋袖子,气势十足。

凤浅歌与琉香拧着眉望着那厚脸破的妖孽男人。凌霄望着面前的人,丝毫不惧于他是一国之君,半点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反而,凌风凌云一行四人出现,与凌霄站成一列,怎么看都有以多欺少的架式。

楼暗尘望着整整齐齐地五个人,望向凤浅歌揪着一张俊脸,好不委屈:“美人儿,他们五个欺负我一个。”其实若真是动起手来,别说他们五个,就是十个他也能把人打趴下,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真干起架来还是他吃亏。

“请封王随属下到驿馆。”凌云上前,很客气地说道。

楼暗尘却是丝毫没有配合他们的意思:“我不住驿馆,我要住宫里。”这么多空房子,多住他一个没什么大不了,他也可以近水楼台。

凌霄等人气结望着他,哪朝哪国的帝王能像眼前这人这般无耻,他们真的是见识了。一进汴京,青天白日的他京窜到后宫来,还真做的出来。凤浅歌与琉香站在一旁,看了半晌问道:“是什么人?”

琉香思量片刻,想到这个人并没有多大关系,便回道:“是封国皇帝楼暗尘,以前也是与小姐认识的,一直心怀不轨,还把小姐掳去了封国,害得你差反正不是好人,小姐你别理他。”

凤浅歌微抿着唇,面色无波,远远看到一队人朝这边走来。修涯在仪仗簇拥下快步朝着他们而来,楼暗尘来汴京打什么主意,他比谁都清楚,刚一下朝便赶了过来。

“封王,好久不见。”修涯面上一如继往的温和笑意。

“是够久了,卫国将军一跃成为宣帝,朕特地亲自上门前来恭喜一声。”楼暗尘面上敛去玩世不恭的神色。

修涯举步走到凤浅歌身侧,温和一笑:“想去哪,我陪你一起。”这个时候他不在,楼暗尘必定死缠不放,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其行为方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完全不把封国名声当回事,封国皇帝开软玉楼的事,天下皆知。

堂堂一国之君热爱开展声色事业,他绝对是旷古仅有的第一人。

楼暗尘也趁机站到凤浅歌另一侧:“既然都是老相识,难得一见,不如一道叙叙旧?”

“堂堂封国皇帝,粘着苍月的皇后不放,传出去有损国威,您还是…”琉香挤上前很客气地说道。

“什么国威?朕的传奇事迹一向不少,多一桩也没什么大不了,小丫头你不用费心啦。”楼暗尘笑得一脸无谓,凤浅歌明显和以前不同,他势必得探个究竟。

“北苍山浅歌落水伤了头,忘了以前的事,估计也不记得封王了。”修涯平静地说道。

失忆?楼暗尘眉头微拧,这场帝位之争这么顺利,原来是捡了这个便宜,姓萧的那家伙估计是伤透了心了,他摸着下巴望向凤浅歌,这个关头失忆,是不是太巧了,值得深究,值得深究。

第二百一四章 蚀忆蛊(恢复记忆)

汴京城,这座天子脚下的城池依旧繁华如昔,并没有因为天子的更替而影响它,这座城池不知见证过多少字的皇朝纷争,它依旧繁荣。

趁着午后阳光微暖,修涯处理完太极殿的政务便折回坤宁宫,见她正一人闲坐在湖边拿着鱼食喂着池中的鱼儿,他知道她不是一般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这样的后宫生活是她所不乐意的,可是他必须夺得这一切,他们未来的路才走得下去,这么多年的苦苦支撑,只因为有她的存在。

修涯上前一拉她,凤浅歌不知是他,直觉性地朝边上一退。他望着还未触到他的手面上的笑容微僵:“怎么了,是我。”

凤浅歌望着他,淡然一笑:“我以为是那个封王。”那人总是冷不防会从什么时候窜出来。

修涯轻然失笑,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朝寝宫走去:“换身衣赏,我带你出宫。”凤浅歌闻言微愣,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身朝青衫常服,没再追问便进内殿换了身素色绫裙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二人携手缓步而行。知她平日甚少在外面走动,他便沿路带着她在各商铺里转悠,凌霄与凌云远远随在其后护驾。凤浅歌始终淡笑不语。他带着他站在曾经的卫国将军府前,望着那气势恢弘的府第:“这是我们以前的家。”

凤浅歌眸光微动,唇角扬起轻浅的笑意。卫国将军府并未赐于任何人,屋内的一切依旧保持着以前的样子,虽然没再居,府中上下依旧每日打理的一尘不染。时值秋末,梦园之内,那满架的紫藤花依旧开得绚烂,似是在倾尽一生的风华在绽放。

刚入府,凌霄便上前到修涯身边耳语了几句,凤浅歌先行进了园子,站在紫藤花架下,馥郁的花香弥漫在园中的每一个角落,她望着那满目梦幻般的紫色,眼底一片沉静,这就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吗?

修涯折回来探手自身后拥着她,在她耳际清浅低语:“过几日我让人把这些紫藤移载到坤宁宫去,那样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了,好不好?”这是她最钟爱的花,他希望可以种在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好。”凤浅歌淡笑着回道,眼底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侧头问道:“封国皇帝来汴京干什么?”他刚登基没几日,他就赶来了汴京,一来便闯入皇宫。

修涯闻言,沉默片刻:“是为两国邦交之事吧。”

凤浅歌默然,两国邦交不是可以派使臣前来吗,何以需要一国之君亲身前来,不过这也不是她该费心思量的事,侧头望他道:“我想进屋里去看看。”

修涯带着她进屋,屋内的所有陈设一如曾经的模样,未有丝毫移动,就连她曾经未下完的棋还留着残局,半开的书卷安静地放在案几之上,仿如她从未离开过这里,望着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她浅然而笑:“这里比坤宁宫好些。”

修涯微怔,笑着望她:“那你要住这里,我岂不是天天来回跑。”长臂一伸拥着她的腰际,低头望着她,神色间有些孩子气“回去我搬到坤宁宫吧!”成亲近两年,他从未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去强迫她什么,他容忍她忘记了他们的过去,他容忍着她爱上另一个男人,他容忍着她在他的身边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他坚信他们之间的情意无论经历多少人事都会一直存在的,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想起他们曾经倾心相随的岁月,他所在意的是她的心,是她的灵魂。

凤浅歌微抿着唇,修涯眼底掠过一丝落寞,面上依旧勾起笑容:“是我太心急了,说了要给你时间的。”

修涯出门吩咐管事今日留在这边用膳,她一人独留在梦园之中,梦园西侧是她以前的书房,书房多放着医书,后来唐九来了也成了他的药房。但自失忆之后,对医术方面的东西也渐渐模糊,药房之内有唐九配制的各种药,及不少当世其毒,她怔然望着架上一只青瓷小瓶,瓶上贴着金蚕两字,她探手取过瓶子,瓶中是金色的小虫,就是唐九费心多年饲养出的金蚕,它既是药,亦是毒。

修涯折回梦园,便见到她站在药房之内,面色微变,大步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瓶子放好:“你怎么过这里来了?”目光打量着她的神色,眉宇透着隐忧。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有什么在刹那间崩碎:“修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修涯默然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异动,探手拉她,却被她闪身避过:“浅歌,你…”

“我该什么都不知道,我该如你如料的一直失忆下去是吗?”她望着他笑意凉薄,方才的试探自己说明一切“乌蒙国有一种蛊,蚀忆,我的失忆不是受伤,而是被人下了这种蛊,不是吗?”

修涯望着她,神色悲痛,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蚀忆不是毒,也不会伤害寄主,却会侵蚀寄主的记忆。”她平静地说道“你那么紧张我碰那金蚕,因为金蚕是蚀忆蛊的克星。我虽然会忘记过去,但你让琉香在我饭菜放着饲养着蛊虫的香料,不是我对她做的菜上瘾,而是我体内的蛊虫喜欢着这种香料。这事…师傅也是知道的吧,乌蒙国公主与你有关,师傅和琉香琉琴与你有关,你到底想做什么?”自己有时候明明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会遗忘,每天对琉香做的饭菜胃口大开,她不禁开始生疑,但是从前几日饭菜中的香料发生了变化,再没有了以前的味道,她的记忆在一天天恢复。

可是所发生的一切,让她不敢去相信。她最相信的人在她体内种下蚀忆蛊,师傅帮着配制香料,琉香将香料放在她的饭菜中,她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方才踏进卫国将军府,她只是想到曾经师傅说过的金蚕,故意到药房之中来,他进来顿变的面色,已经无言地告诉了她一切。

“你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定定地望着他,极轻极轻地问道,飘渺的几乎凝不成音。

第二百一十五章 镇魂珠是修涯?!

一窒令人屏息的沉寂。

修涯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眉眼深处狠狠沉了下去,是他做的,他不否认。可是他有他非做不可的苦衷,他从来不想伤害她,要他下手又是何等艰难。

他的沉默回答了所有。他是修涯,是她当作家人一样依赖和信任的修涯,他说让她相信他,他不会伤害她,她信了。可是现在,她还能信谁,他在她身上下蛊,师傅帮着配药,琉香琉琴帮着下药,她所经历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与他相关。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操控着一切。是从北苍山狩猎?…是沧江鬼域之后?还是大婚错嫁之时?还是…我去往封国寻找镇魂珠之时?”她仿若自语般的地喃喃说道。如果是,他是好的弈棋高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间骗过了所有人眼睛。

她一直知道他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量,但却一直不让自己把所有事往他身上想,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他不是那样有心算计的。她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人,凄厉一笑:“所有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连我也是。”她一向认为自己是聪明的,是可以看透世事的,她却看不透人心。

修涯看着她面上的笑,一阵心慌,那样的笑容,明明是在笑,却让他感觉到她在哭,无声的哭泣:“浅歌,别笑了,别这样笑。”

“你要这个天下,你要帮容贵妃报仇,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你什么都要。”她望着他淡声说道,她甚少去相信一个人,但是相信就会全心全意的信任。

“你是这样想的吗?”他颓然失笑,他若真要夺这个天下,何必等到今日,苍生百态,世事浮沉,他在意的只有她而已。可是他却已经被遗忘在她记忆的鸿渊,她又何曾知道,他心中的苦痛。

“我不该这样想吗?让慕容雪海拿血珠引我们前去封国不是你吗?与楼暗尘暗结盟约不是你吗?”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从她自无量山回京,就已经踏入了一个迷一样的局,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去。

“可是我从来没想伤害过你。”修涯神色有些激动。她不知道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他都是无尽心碎的痛。

她退后,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他是不想,可是已经做了。

他望着她,眼底缓缓涌现出莫大的失望和心痛,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你变了…真的变了,变的让我也不认识了。”语气带着极深的怅然和叹息。

凤浅歌笑意薄凉,她变了,她一直如此,很多年如此。

“十天,给我十天,你会明白一切。”修涯无比坚定的语气言道,只要十天,他会让她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为谁?

“不需要了。”凤浅歌冷然转身,字字无情。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紫藤花,就不想知道我们曾经有什么样的过往吗?…方浅予?”他望着她的背影出声道,语气中带着沉积多年的惆怅。

方浅予?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她从未被任人提过这个名字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她脚步再无力迈出一步。原来那些都不是巧合,而是早就了然于心的。

修涯见她停下,举步上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不容她有任何反驳,便拉起她的手,朝外走,力道之大几近捏碎她的腕骨。

他从未在她面前有如此盛怒的一面,带着她疾步了卫国将军府,直奔皇宫而去,她没有拒绝,默然随着他一道朝宫内走,穿过重重殿宇,到达栖凤宫。

栖凤宫,安陵容看着急急冲入殿内的两人,面色微沉,握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杯洒出水来。修涯没有看她,径自带着凤浅歌朝后殿而去,拧开一道机关,光洁的地板缓缓开启,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空旷的地下冰窖,数颗夜明珠照亮着整间屋子,冰棺之中,一身着锦服的女子静然躺着,她的神情安祥之极,如玉的手贴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有着一张极致绝美的面容。

修涯拉着她站在冰棺之侧,望着棺内沉睡的女子神色沉痛:“这就是原因。”

凤浅歌望着棺内的女子,心口莫名地抽痛,那个女子颈间带着一颗珠子,一颗通体血红的珠子,虽然上面没有那繁复的花纹,可是她认得,那是镇魂珠,她寻了数十年的镇魂珠,将她带来这里的镇魂珠。

“还有十天,还有十天她就可以活过来。”修涯紧攥着她的手望着冰棺中的女子,目光痴然,还有十天,她和他们的孩子都可以活过来。

让死人活过来?

凤浅歌蓦然失笑:“那又与我何干?”

“因为你就是她。”修涯霍然转头望着她,目光灼灼,似是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凤浅歌微怔,挣扎着欲抽回手:“你疯了!我不是她!我不是!”

修涯探手扶着她肩,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字字尖锐:“你是她,只是你忘了,你忘你是谁,你忘了我。”他钳制着她的又肩,不容她有半分逃避“你就是元清皇后,元清皇后就是你。”

“我不是!”一向冷静的她,嘶声吼道,拼命挣扎着逃离。太荒谬了,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死了百年的人。

“方浅予,不要逃避,你是她!你就是她!即便你忘记了,但你不可否认,你曾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修涯望着全身激动颤抖凤浅歌,一字一句地说道。

凤浅歌痛苦的摇头,剧烈的挣扎,她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她不要再听这些荒诞诡异的话:“我不是她…你放过我吧!”她望着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乞求。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们无路可退。”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当年的一念之差已经酿成大错,他倾尽一切在弥补,在挽回。

凤浅歌木然侧头望向冰棺中的人:“如果她活过来,那我会怎么样…会死对不对?”她的声音极轻,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修涯望着她,心头阵阵刺痛。她知道,终究是舍不下那个人的,曾经无数次他告诉自己,她是爱着他的,虽然忘了,但总会想起来的。

她靠着冰棺无力的滑坐在地,喃喃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是谁?”修涯低眉面上笑意悲凉“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有人说是苍砻王,有人说是卫国将军,有人说…是镇魂珠。”苍砻王早已经消亡百年,他早就成为镇魂珠的宿主,在这苍茫人世历经百年沧桑。

镇魂珠是修涯?!

她蓦然忆起普陀寺无尘方丈所说的话。

它是魔,是血,是恶,是孽,是天地间最不祥之物。

它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生生世世,不可逆转。

镇魂珠本不该存于世间,百年之前有百罗族封于圣地之中,镇慑其魔性,有人启用了它,意图逆天改命,才会让这魔物流于世间。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清皇后,浅歌。

冷寒刺骨的地下冰窖,凤浅歌靠墙坐在地上目光愣愣地望着那处冰棺,她真的会是她吗?她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吗?

如果是,她为何没有一点记忆,如果不是,她又为何回到这里。修涯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元清皇后复活,那她就会死。世事千载,沧桑百年,很多事都会发生变化,是什么样的执着让他守候百年,她无法去理解。

她努力回忆着从过去现在,从小到大的所有回忆,唯一空白就是曾经一次车祸昏迷数月,也就自那次车祸醒来之后,她生命中所有颠覆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沦为杀手,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冰窖内死一般地沉寂着,入口处机关开启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安陵容举步踏入冰窖之内,望着坐在地上的凤浅歌面色无波,跟在她身后的一人端着托盘上前:“皇后娘娘,请用膳。”

抠凤浅歌自嘲一笑,眼都没抬一下。

安陵容缓步走到她面前,淡声说道:“还有好几天呢,你想让自己绝食而死的话,他也不会答应。”

端着托盘的宫女蹲下身将东西放到她面前,她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人竟然…是太后身旁的女官如意姑姑,安陵容察觉到她惊异的神色,便道:“如意是燕王府的人,当日出府未归幸免于难,之后才入宫接近夜昙的,如今该做的都做了,自然回我的身边。”

“贵妃娘娘果真是精于算计。”凤浅歌冷声言道。

安陵容面色了无波澜,侧目望着冰棺之内的元清皇后,叹道:“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怪不得苍砻和苍月的开国之君都那般不舍。”苍砻王为她夺取百罗族的镇魂珠保存她和胎儿,苍月先祖立她为后,弃帝位于不顾,在皇陵之中陪伴她数年直到亡故。

江山千载,数不尽的男人前仆后继地争天夺地,江山与美人总是亘古不变的组合,曾经的元清皇后是一代惊世红颜,百年之后的凤浅歌又何尝不是,如今又是一个历史的重现吧。

“现在你有三条路可以走,一,在这里等着十天之后镇魂珠启动你成为元清皇后,二,让人将你救走,三,本宫这就送你上路。”安陵容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修涯现在根本不动夜家和萧飏,她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

凤浅歌冷然一笑:“你不怕她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