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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千杀踱步过去,捡起那枚橘子在手中转着,嘴角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笑意,“说吧。”

高志远胆战心惊地瞄了自家少将军一眼,这几日来还是第一次见少将军不再黑着一张脸,但是——他预感到自己接下来要汇报的事情,绝对会破坏少将军这难得的愉悦心情。

“咹?”见高志远迟迟不语,上官千杀眉头微拧,凝目看去。

高志远心头一颤,尽量平静道:“回将军,奸细石齐一事有新进展了。”

上官千杀脚步一顿,嘴角的笑意好似从夏日骤然流入冬日去的溪水一般,一寸一寸地冻住了。他静静盯着高志远,已经从对方的神色中读出了灾难的征兆,“说下去。”

高志远躬身道:“下午密队来报,三日前在并州截获一封张新敬呈给安阳公主的信件。内称,石齐一事已被少将军知晓。”他从袖中托出一封书信来,垂着眼睛呈给上官千杀,不敢看少将军此刻面上神色,“这是誊本。原件看过后已经原样送出。”

上官千杀接过那誊本来,扫了一眼,淡声问道:“何时送达?”

高志远越发压低了身子,“密队预计,快则昨夜,慢则今晨。咱们在府衙附近的密队汇报,今日凌晨,有送信之人进了府衙。那送信人,与并州密队见到的送信人,一般模样。”而安阳公主今日下午就来高府了,当中有什么关联,他高志远可真是不敢想。

“还有旁的吗?”上官千杀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下来了,他将那誊本信件揉碎在掌心,脸色却还算平静。他另一只手还转着那枚橘子,心里想着,就算是她是因为知道事情败露才来告诉他的,那他也愿意原谅她这次。毕竟,她还愿意为他费心思。

“还有…”高志远嗫嚅了两声,咬牙道:“从前摸出来跟石齐一波的十几个奸细,调查背景时,完全查不出来。少将军明鉴,咱们南朝这样查不出身份来的人,可就只有…”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敢继续说下去,他感觉自己是搅到了不得的事情里去了。比他跟着上官千杀弄死西北军大将军高建业一家还要了不得的事情。

高志远不敢说完的话,上官千杀替他补全了。

“只有玉如军。”上官千杀淡淡道,眸中一片深不见底的浓黑之色。只有由山淼执掌的玉如军。

高志远期期艾艾道:“是,是,正是玉如军…”

上官千杀淡声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高志远如蒙大赦,他实在惧怕于少将军此刻的威压,忙不迭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传来,上官千杀仿佛才又会动了。他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累从心底泛了上来,令他连只是这样站着都觉得呼吸不畅。

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书房里没有点灯。

他在黑暗中,扶着案几,缓缓在软蹋上坐了下来,一手是揉碎了的信件誊本,一手是女孩临走前捧给他的橘子。他久久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沉入海底的英俊石像。

橘子的清香在死一般的静默中丝丝缕缕散开来。

“噗”的一声微响,橘子的清香忽然大盛,却是上官千杀五指用力,将那枚橘子攥破了。

孟七七对于这些却是一无所知,她回了府衙,忙于对占过来的的三分之二西北军做最后的汇编。她手下的军官与云州朝廷命官果然也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想着此间事了,明日便可搬去高府与战神大人同食同宿,倒也干劲十足,丝毫不觉人事繁琐,直忙到子夜时分,这才将将完成。

她虽然困,还强撑着指挥小丫鬟给她收拾随身行囊,准备明日搬去高府。

正在她于卧房里忙乱之时,南宫玉韬姗姗而来,倚在门框上,一开口就带着点嘲弄,“小别胜新婚,这趟去见了你的战神大人——忍不住了吧?”

孟七七站在一屋子打开的箱子中间,的确心情好,因笑道:“你有空跟我斗嘴,不如来帮我收拾东西。”

南宫玉韬摇了摇风雅的折扇,“你看表哥我像是收拾东西的人么?”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来,丢到孟七七跟前去,“京里给你来的信。今日一早就到了,你先是睡死了喊不醒,一醒就跑去找你的战神大人,都寻不到空闲给你。喏,自己看看吧。”

孟七七蹲下身捡起信来,见是张新敬送来的,忙拆开看了,这一看就是一阵心跳紊乱。

只见张新敬写的第一桩事情就是石齐之事已经败露。上官军中的几十个人每月都要向张新敬上报的,这个月有十几人没有上报——不用寻访,便知道糟糕。另一件事,却是说蒋虎彤上次所言之事,已经查实。最后则说,京中已是剑拔弩张,公主归来之日可期。

第一件事分走孟七七太多心神,令她一时间静不下心来想后两件。难怪今日下午她同战神大人坦白之时,他会是那样的态度。好在背后与变态表哥的勾连没有暴露。也好在这一节战神大人愿意揭过不提了。

孟七七看完之后,像从前那样,将来信烧毁了。次日一早,她便包袱款款,去了高府。

上官千杀还在旧书房里。

孟七七推开书房门,带着初升太阳的金光蹦蹦跳跳进去,笑着嚷道:“战神大人,我来啦!”她环顾四壁,在里面的软榻上觑到了上官千杀,“你躲在这里呀!”她笑着走过去,渐渐看清楚了他,脚步越来越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上官千杀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竟是在此间坐了整整一夜,他静默地看向闯入的女孩,墨色的眸子里有淡淡的血丝。

“咔哒、咔哒”——他修长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叩击着案几,声音规律而又清冷。

“玉如军的人,你用得可还趁手?”他如是问,乍看上去一派平静的脸上,实则每一块肌肉都在细小的颤抖着,那是他在竭力克制着即将溃堤而出的滔天怒火与痛楚。

孟七七怔在原地。

上官千杀站起身来,像一堵山一样挡在了她面前,将她罩在了阴影里。

“山淼的人,你用得可还趁手?”他逼上前来,因为整夜无眠,声音沙哑。

※、第108章

面前是身形高大的男人投下来的阴影,耳边是令她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话,孟七七在这刹那涌上心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然而外面都是上官千杀的人,她是逃不走的;便是能逃走,她也绝不离开这个男人!

“战神大人,我错了。”孟七七无法辩解,也不敢再看上官千杀此刻的面色,垂下头去,带了几分小心握住了他衣衫一角,见他并没有挣脱,便轻轻移过去,将脸埋在了他怀里。

上官千杀煎熬了一整夜,原料想着这一句问出来,两人就算是摊牌了,不意女孩竟还是这样柔和的姿态。她这样的态度,不知是顾念两人的情谊,还是有更多的图谋。然而上官千杀面对这样态度的孟七七,竟莫名地更觉愤怒与伤痛起来。不管什么事情,她总是可以撒手一身轻的模样,却剩他在痛苦里拖泥带水行走着。

上官千杀沙哑着喉咙,压着最后一丝理智道:“你用的,是玉如军的人吗?”他给她的,是闭目塞耳的信任,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的罪状,只要她否认,他就相信。

昨日孟七七给出的“不尽不实”的真相里,这十几个被查出来的“奸细”是她的人。的确是她的人没错,但却是她从变态表哥执掌的玉如军中调来的人。她含糊的表述,给人一种这些人自始至终都归属于她的错觉。而她在四五年前,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她的人也就是一般的侍从罢了。

因为不放心上官千杀,而派了十几个侍从到上官军中,一呆就是四五年——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却也算说得过去。

但是如果这些人是从玉如军中调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性质的事情了。那意味着这些人不但都经受过系统的训练,而且各方面的素质比普通士兵都要高出许多。最重要的是,玉如军这支军队本身就是刺探各类情报,善于隐蔽的;对于其中士兵也秉承着贵精不贵多的原则,至今也只有三千人而已。孟七七在四五年前,选了十几个这样的军士,放入了上官军中,意味着什么?

孟七七知道自己只要摇头,就能再自欺欺人些时日,然而她不敢想再度欺瞒之后,等日后真相大白之时战神大人会是什么心情。她沉默了许久,在上官千杀怀中,缓缓点了一下头。

上官千杀只觉心中一片雪亮的疼痛,他握住女孩肩头,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将她慢慢推了开来,“不放心我?”

孟七七肩头吃痛,却不敢发出声响来,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先前给出的理由,偏过脸去更不敢看他此刻的面色。

上官千杀脸上其实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种木然的平静,他继续沙哑道:“还是不放心上官军?”从那么早以前,她就筹谋策划着,忌惮着。那么这些年来,她口口声声的喜欢,究竟是像他原本想的那样,是她自己也未看明真心——还是,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然而这一则,比起她与山淼这么多年来就背着他合谋一事,竟不知是哪一桩更令他伤心愤怒。

这一二年来,朝廷里的老狐狸进谏于归元帝,想要收上官军中的兵权——这样的事情,他上官千杀也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早在四五年前,他面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女孩就在筹谋着这样的事情了。亏他还以为她那时候整日粘着他,是小姑娘想跟着大哥哥,因而答应了她的愿望——如今看来,他竟是个傻子。他的种种回护情谊,落在布局人眼中,大约就是一场笑话吧。

“七七,你究竟想要什么?”上官千杀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样境地,问的竟还是这样的话——活该他被当做笑话。

男人语气中的痛苦无奈如有实质,落在孟七七耳中,恍如旱天雷一般。

孟七七本就已经白了一张小脸,闻言终于抬头看向上官千杀,看到对方面色,登时小脸更白了一层。她顺着上官千杀推她肩头的力道,跌跌撞撞退了两步,微微张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却从内心深处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

“上官军是我父祖用血汗传下来的。”上官千杀淡声道,眸子黑得好似无星也无月的夜空,“你若想要,除非我死。”这八个字,也不见他语气如何加重,却是一字一顿,惊心动魄。

孟七七从没听上官千杀对自己说过这样重的话,惊得心跳都停了一摆,慌乱摆手道:“不不,我没有想要上官军…”

“那是西北军?”上官千杀勾了勾薄唇,唇角微微弯起,是孟七七最爱的弧度,“你已经拿走了三分之二,剩下那三分之一还想要吗?”他低低问着,双眸黑得几近妖异,唇瓣也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紫红色。

孟七七骇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来没有见过战神大人这样情状,好像那个温柔的战神大人变成了另一个人——陌生冷漠而又吓人。她就像是个小孩子,被突然发脾气的母亲吓坏了一样,含着泪水不敢落下来,伸着手向上官千杀,想要一个素来能令自己安心的怀抱。

她伸出的手却没能落在熟悉的地方——细细的手腕在半途就被上官千杀攥住了,而后被一寸一寸按回到她自己身前去。

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拒绝。

上官千杀凝视着女孩,见她面上涌出委屈难过之色来,自己心中也同步地感觉到更深的痛苦。然而这样的痛苦,比起昨晚他独自枯坐整夜的煎熬来,却也更痛快。胸臆中堵塞着的郁气被这痛快的痛吞噬下去——他又可以呼吸了。

“怎么?不想要了吗?”上官千杀淡声道,他静静盯着孟七七,眼睛里有火焰燃尽后的灰烬,“其实你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你若告诉我想要西北军,我自会打理好一切为你拱手奉上。”

孟七七眼中的泪终于决堤而下。

上官千杀却是淡淡笑了,他用粗粝的拇指摩挲着女孩泪湿微红的眼角,缓缓道:“哭什么,你不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吗?”为何还要逞强自己去整编西北军呢?何不将他利用得更彻底些?

孟七七大哭起来,“我不要上官军,也不要西北军…”她流着泪拼命摇头,全身前倾想要投入他怀抱中去。

上官千杀却是发了狠,攥紧了她的手腕不令她近身,见她哭得伤心,眉骨伤处剧痛起来,却偏要强迫自己继续盯着女孩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那是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一句话问到最后,已是透出了几分恨意。然而恨固然是恨,那底下深处的爱却未曾减少一分一毫。

“我只是想要你啊!”孟七七哭着大喊,紧闭了眼睛泪水还是汹涌而出。她最初的接近固然动机不纯,然而这几年来殚精竭虑的筹谋布局,若不是想要与他能在一起,又何须这样处处顾忌?若只是为了保她家人安全,不去在意他无法报仇,又怎么会这样进退维谷?

“我只是想要你啊!我只是想要你啊…”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喊着,几乎忍不住要把心底最大的隐忧嚷出来。她不是要西北军,更不是要上官军,她是怕有朝一日,他会杀了她爹啊!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她的这担忧,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

在女孩近乎崩溃的哭喊中,上官千杀眯起眼睛,钳住她手腕的大掌一下子松开——女孩扑倒在他怀中。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为什么还要骗他?即使她不再假作喜欢他的样子,他对女孩的爱意也已然无法收回了。还有什么必要对他说“我只是想要你”这样的谎话呢?他习惯性地为女孩揩去面上的泪水——满手湿冷,他皱紧了眉头,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这些泪又是为了什么。

但至少有一点他很清楚,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是因为喜欢他。

也许她这些年来,真的对他生出了一丝真心的喜欢呢?

上官千杀深感自己的无可救药,他沙哑道:“只是想要我?”

孟七七在他怀中瑟缩着,因为方才的大哭此刻还一抽一抽地喘着气儿,闻言连连点头。

感到那小脑袋在他胸前一下一下蹭着,上官千杀闭了闭眼睛,抵不住从那里传来的暖意,怀着对自己的嘲弄决心再原谅她一次。

“当真只是想要我?”上官千杀摩挲着女孩白净细嫩的脖颈,见她又是点头,勾了勾唇角,淡声道:“那就把西北军交出来。”

孟七七仰起头来,愕然望着他。

上官千杀弯下腰来,与她额头相抵,眸中是无人能懂的暗沉痛楚,他缓缓道:“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声音很轻,几乎称得上是温柔了。

※、第109章

上官千杀一语问出,目光在女孩愕然的面上一转,竟有些怕即刻便听到她的回答。他退开一步,淡声道:“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书房外有亲兵走动的脚步声,到了他该去军营的时辰了。

上官千杀整整被女孩蹭乱的衣襟领口,见她仍在出神,便转开眼去,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出了书房。

孟七七在他擦肩而过的刹那,忽然转过头去,轻轻唤了一声:“战神大人…”

上官千杀立在门外,微侧了头,“嗯?”

孟七七凝视着他的背影,“我…”她忍不住要问出蒋虎彤查到的事情来。

上官千杀听出她话音中的犹豫来,他沉声道:“不急。我说过了,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他皱紧了眉头,大步离开了,虽然看上去从容,心底却有几分狼狈。

孟七七独自浑浑噩噩回到府衙。

南宫玉韬正在暖房里欣赏云州知府栽种的玉兰,听下人传报说公主回来了,挑了挑眉毛,命人打水来洗干净了侍弄兰花时沾了新泥的双手,一边用白绢布擦着手,一边晃晃悠悠走出了暖房,迎上孟七七笑问道:“怎么?不是要去高府与你的战神大人同食同寝的吗?这就回来啦?”

孟七七看他一眼,原本有些呆的目光活泛起来,她拽过南宫玉韬手上打湿了的白绢布来,直接拍在了自己脸上,眼耳口鼻都糊住了。那凉沁沁的感觉覆上滚烫的面皮,她这才觉得神思清明起来。

南宫玉韬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去时雄心满满带着的包袱还扛在肩上,嗤声一笑,“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孟七七扯下脸上的绢布来,丢回南宫玉韬怀里,因满腹心事,也没心绪与他斗嘴,肩膀一塌,让那包袱顺着胳膊就坠在了地上。她人越过包袱,径直往自己先前在府衙住着的院落而去。

南宫玉韬骇笑,瞅了一眼那包袱,皱着眉头伸出两根手指捏起来——里面都是衣物之类,倒并不沉重。他跟在孟七七身后,见她这幅样子,猜想是出了什么岔子,他捡起怀里的白绢布来,笑道:“我用来擦手上泥的帕子,你看也不看,就往脸上糊——真是有勇气。”

孟七七没力气回嘴,听他这么说,摸了摸脸,难怪刚才感觉怪怪的。她一路走回自己寝室,合身往榻上一扑,将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了。

南宫玉韬倒没进去,他倚在门框上,啧啧两声,等了半响见她还是动也不动,出声嘲讽道:“这是要将你自己闷死不成?”

孟七七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我若要闷死自己,最好是在昨晚就下手。”至少还给战神大人留下个美好的回忆。现下可好了,美感是糟蹋殆尽了。她的苦衷这会儿又不敢说,倒让战神大人误会她这些年来都是布局骗人的了。最初的震撼愧疚过了之后,孟七七也觉得委屈发恨起来——除了战神大人,她何曾对第二个人这样耐心在意过?虽然理智上知道战神大人现在这样想她实在是在正常不过,情感上却忍不住要觉得被错看了。

南宫玉韬把那包袱抛到她床脚下,收敛了玩笑的口气,问道:“出什么事了?”见蠢萌小表妹仍是死了一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吭声,便猜测着问道:“你要去军营,师兄不许你跟着?还是你又想了什么危险的事儿,师兄不许你一个人去做着玩?”

孟七七无力道:“你能有点别的想法吗?”

南宫玉韬耸耸肩,“固有印象,不好改变。”他摩挲着下巴,思考着道:“难道是十七的事情被师兄知道了?”近期比较有可能出岔子的事情也就这一桩了,“唔,或者是,此前你要我帮你驯马…”

“不是驯马。”孟七七听到这里,感到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些,虽然不足以让她活蹦乱跳,说几句话却还够用,“是十七的事。”她终于从被子里面抬起头来,人也坐起来看向南宫玉韬,“这些人是我当初从你的玉如军中借来的——战神大人知道了。”她深深叹了口气。

南宫玉韬做了个“怕怕”的样子,想了想看着她道:“就这件事?”

孟七七对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感到不满,她重复着,“就这件事?就这件事还不够吗?”她揉了揉眼睛,因为方才在战神大人面前的那场大哭,眼角有些痒。

南宫玉韬的目光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落在她泛红的眼角,轻哧一声,“都哭了,看来称得上是大事了。”

孟七七那会儿哭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理智回笼又当着变态表哥的面,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捂住眼角,嚷道:“谁哭了?你眼睛不好,看东西都不清楚了。”

南宫玉韬摊摊手,见她一直拿手揉眼睛,简直看不下去,还是走入室内,从怀里掏出丝帕来丢到她旁边,淡淡嘲弄了一声,“出息。”

孟七七可以说是在变态表哥的嘲弄下一路茁长成长起来的,闻言也没什么感觉,拾起凉沁沁的丝帕按在发烫的眼角,安静了片刻问道:“蒋虎彤或者张新敬那边有来信吗?”

南宫玉韬道:“你就去了这两个时辰的功夫,能来什么信?”

孟七七这下是货真价实叹起气来。

南宫玉韬笑道:“小小年起,学人做什么深沉样子?”

孟七七手里捣着那丝帕,叹气道:“你不懂,我这心里烦得很。”她能不烦吗?她现在无比焦灼地等待着真相大白的时刻,好跟战神大人讲明这一切,让他不要误会。

南宫玉韬见她情绪不振,转口问道:“那师兄怎么说?他知道了之后。”

孟七七一想起战神大人最后留给她的选择题,就烦得想要揪头发。让她现在把西北军交出去——她当然不会把好不容易吃下来的西北军交出去!但是不交出去,眼看战神大人那个架势就是要钻牛角尖。放在平时,别说是一个西北军,就是东北军,南北军,北北军都摆在她眼前,也没一个战神大人重要啊。偏偏却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哀嚎一声,彻底没有跟变态表哥说话的心情了,再度把自己扎进被子里,闷闷道:“你出去,让我闷死我自己算了。”

南宫玉韬见她烦恼,反倒笑起来,走过她身前时,顺手把自己的丝帕收了回来,丢下一句,“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记得自己带方帕子。”施施然出了房门,留孟七七一个人辗转反侧、纠结煎熬。

好在战神大人也说了,“不着急”,让她想好了再说答案。孟七七就熬着,期盼在战神大人耐心告罄之前,张新敬或者蒋虎彤那边能有进展。

孟七七焦灼不安地度过了一天、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收到了张新敬的来信。

“禁宫大火,胡马为乱。”只有八个字。

胡太妃终于动手了!

送到她这里的来信,走得都是南宫家的信使,比朝廷的八百里急件还要快上几分。

孟七七本就时刻准备着,接到这封来信,可以说是打马就走。南宫玉韬送她出府衙时,叮嘱她路上小心,遇事带上脑子。

孟七七道:“有哑公跟着我,又有我二哥在并州接应,没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玉韬斜她一眼,“谁担心了?”又问道:“你就这么走,不给你的战神大人告个别什么的?”

孟七七坐在马上苦笑,就那天的事儿她还没跟战神大人说清楚呢,此刻要怎么解释这突然的离开?她拱拱手,“就拜托表哥您了。你…等我走了,去战神大人那儿说一声吧。”

南宫玉韬哼笑一声,“用得上的时候就是‘表哥您’,用不着的时候就成了‘变态表哥’,你好意思么?”

孟七七急着要走,倒难得没贫回去,只又拱了拱手,这便在哑公与一支二十人小分队的护卫下,飞快驰出了云州。用云州知府的印信出了城门,孟七七于官道上驰骋之时,忍不住回望上官千杀所在的城池——唯见城墙顶上千杆黑色旗帜,迎风猎猎而舞。

不是她吝啬于一个分别前的见面。而是她不知道:

要如何对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彼时上官千杀还在西北军的军营中,听到亲兵来报,说安阳公主带了一队人马离开了云州之时,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不是那种新鲜的血腥气,而是压抑了很久的,陈旧腐朽的铁锈味道。是他三日前在高府旧书房门外生生咽下去的那口淤血,这一刻又冲了上来。

高志远与李强任原本是在他坐下商议军务的,见那亲兵退下后,少将军沉着面色一语不发,不禁小心地对了个眼色。

李强任清清嗓子,小声道:“想来公主殿下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大约过不几日就回来了。”

高志远知道内情,越发不敢开口劝,借着起身倒水的动作离明显低气压的少将军远了些。

上官千杀一手抵住右边眉骨处,一手按着地图一角,待舌根底下的铁锈味儿退下去了,如常开口道:“这处地方…”

高志远与李强任又对视一眼,犹豫着坐过去,接着方才被打断的地方看下去。

上官千杀手指按着地图上那曲曲折折的线路,却许久没再说话。无数细小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膜里鼓噪着,令他头晕眼胀,几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地图。他定了定神,感到耳膜里那些细小嘈杂的声音渐渐汇集清晰起来,丝丝缕缕合成一句“她走了”。这一声入耳,宛如炸雷在心,令他惊痛难当。

上官千杀手臂抵在案几上撑住上半身,低低道:“你们下去。”

高志远与李强任不敢违拗,当即应声退下。

营帐中空寂下来,上官千杀死死按住右边眉骨,只觉头痛欲裂。三天来寝食难安的等待,等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答案。

可笑!哈哈,真是可笑!

“师兄,我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南宫玉韬挑开帐帘走了进来,一身银色锦袍,气色很好,颇有点容光焕发的样子。他晃着折扇走到上官千杀面前去,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愣俯□来关切道:“师兄,你是不是…又犯了?”

上官千杀挪开撑着脑袋的手,淡淡道:“无妨。”面上已是一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