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机械得接了一声,感觉这一声像溺水之人吐到水面上的泡沫。

南宫玉韬耸耸肩膀,站起身来,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孟七七不说话,只是目光一直追着他。她看着南宫玉韬收拾好铜匣子走到门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不好笑。”她瞪着转过身来的他。

“我没有在开玩笑。”南宫玉韬立在门边,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他摊摊手,很快轻笑起来,“别这么严肃,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孟七七仍是站在原地瞪着他。

南宫玉韬笑得露出牙齿来,洁白的牙齿映着初阳闪出漂亮的光泽,“你看起来,好像要上来抱着我哭的样子。”他再次耸动肩膀,轻快道:“所以我最好赶紧离开。”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孟七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呆立了许久,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公主殿下,”张新敬小心翼翼走进来,低声回禀道:“南宫公子向属下要走了昨晚的婚书,还有今晨的讣告;属下亲眼看着,南宫公子将这两样都销毁了。”他敢擅作主张将东西给南宫玉韬,也是看准了孟七七的心思。

孟七七果然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别的反应。

张新敬知机,退出去前下意识抬头看了孟七七一眼,目光划过她脸上,忽然就怔了一下。

孟七七下意识得伸手覆到脸上,只摸到一片湿冷,这才发觉自己竟已于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那个熟悉的南宫玉韬又回来,南朝的一切仿佛都又步入了正轨。新帝的大婚成了外界隐秘而又热衷于讨论的闲篇。安阳公主与新帝,好像是成亲了;然而却又始终缺少一份正式的声明。在外人眼里,两人的关系就像琉璃瓦上的霜花,模糊不清却又勾人遐思。

孟七七仍是住在公主府里,她正在看上官千杀喝药。

药房是南宫玉韬派人送来的。他本人多日没有出现在公主府了。

上官千杀大马金刀得坐在榻上,将一碗苦得发黑的药汤喝得涓滴不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是在古战场饮了祖父坟头蓝花坠下来的露水,才得以逾越了九日的生死大限。既然那蓝花是源自柴浪国的毒灵花,从他祖父的尸骨上重新绽放,那当日他父祖究竟中的什么毒已经是非常明显。当日之事,与柴浪国绝对脱不了干系。

孟七七望着面色轻松的战神大人。自从她认识战神大人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长时间的轻松过——这是焚情的余毒在发作。负面的情绪已经被焚烧殆尽,他现在只感到无边的喜乐与平和。即便是孟七七与南宫玉韬假成亲的事情,他也只是微笑着一句“我知道你是想见我”便揭过不提了。

解毒,养伤,平复心情——如果可以,这样悠然的日子孟七七想要一直过下去,与战神大人一起。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封黑色的邸报在南朝的权力中心掀起轩然大波。

柴浪国结兵三十万,挥师南下,一夜攻占定州,悍然挺进锦州。

兵临京都,已是近在眼前。

※、第131章

若干年后,孟七七想起与柴浪国的那场战争来,还是会不由自主得轻颤,从发梢凉到指尖。那场战争在战神大人左臂留下了碗口大的伤疤——那是黑狼留下的狰狞咬痕。然而万幸的是,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最后以南朝的凯旋宣告了终章。

那是南宫玉韬摄政的第一年,史称南宫元年。这年号是南宫玉韬随口定下来的,马虎到潦草。当时战神大人才从古战场归来,余毒未清,颇为虚弱;而她刚知晓变态表哥英年早逝的命格,看每个人都隔着一层雾气般——到处都是秘密。一切都摇摇欲坠。

还不来及整理收拾,就得到了柴浪国逼近京都的战报。

三十万柴浪国铁骑,数不清的凶猛黑狼绕着城墙滴答着口水;而京都只有六万西北军、一万上官军、五千玉如军,满打满算不到十万人马。京都全部人马在上官千杀调动下,浴血奋战,死守城门。

厮杀进行了三天三夜,护城河里的流水都已被鲜血染红。柴浪国兵力三倍于南朝,又有训练有素的黑狼助威,到了第四日凌晨,已经攻破了城南的门墙。戴着灰色毡帽的柴浪国士兵潮水般涌了进来…

“你们送她走!”上官千杀从城墙上移动向南门,在嘈杂的箭雨声与震天的喊杀声中,命令高志远与李强任护送孟七七逃离。

“你呢!”孟七七一把攥紧他的手腕,隔着冰凉的盔甲,她尖声问道:“那你呢!”她已经从他紧皱的眉头中读懂了。他是打算死守的——与京都共存亡。

然而这已经是一场不可能赢的战争。南朝本身疏于防范准备,事发突然,柴浪国又是蓄谋已久——上官千杀本人还在极为虚弱的状态。眼下,柴浪国已经攻进城来!

孟七七死死抓住上官千杀的手腕,她知道,一旦放手,便是死别!

而这场看起来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战争,最终竟是南朝胜利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怪风忽然吹来,将城墙外的柴浪国人马卷起抛到了天上。黄沙漫天,风声,哭声,狼嚎声,一时大作,宛如人间地狱。

这场在南朝历史中被称为“丙申之战”的战役,竟借着“神之天罡飓风”的威力,就地摔死掩埋了柴浪国剩余近二十万人马。南朝民众津津乐道于那场突如其来的飓风,他们相信是天上的神仙出手整治了柴浪国那些禽兽。

孟七七却知道并非如此。

因为起风之时,她是唯一在风眼中的人,看清了一切。

只是她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丙申之战结束后,孟七七与上官千杀便于仲春时节举行了婚礼。上官千杀体内的焚情之毒还是没有彻底清除,也许这一生都不太可能彻底清除了;好在有南宫玉韬。

南宫玉韬用药物帮上官千杀压制住体内的余毒,让其只在每月最后一天发作。所以每到月末,孟七七就会见到一个非常“神奇”的战神大人。

原本私下勾结柴浪国的势力随着柴浪国的战败而瓦解。

马庆忠死于丙申之战,据说是流矢所伤;马家从此一蹶不振。南宫元年的秋,马庆茹带着寡母,悄悄上了殷倾玉回太阳国的船只。

张新敬来汇报的时候,孟七七想起那个寒冷的夜晚,骑在马上的少年给她指出了通往蓝色大门的路。“放她们去吧。”她最后这样说着,挽住上官千杀的胳膊,“战神大人,你同意吗?”

当初的灭门惨案,已经查实是马家与柴浪国勾结做下的事情。如今柴浪国苟延残喘,而马家已经无人承嗣。上官千杀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柔声道:“如你所愿。”

南宫二年的夏日,孟七七与上官千杀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一位异常娇小脆弱的小女孩。上官千杀为她取名做上官钰,“钰儿。”

孟七七睫毛一颤,无限怜爱得凝望着丈夫臂弯里的小小女婴,半响道:“小名就叫玫瑰吧。”

“玫瑰?”

“是呀,我来的那里,玫瑰象征着爱情。”

“你来的那里?”上官千杀与孟七七一同望着安睡的女儿,“房州有这个说法么?”

孟七七失笑,攀上他宽厚的脊背,赖在他身上含糊道:“也许是我记错了…”

南宫五年,上官钰有了弟弟。三岁的女娃已经伶牙俐齿。

孟七七找到女儿的时候,玫瑰正在书房外的垂丝海棠下与人说话。孟七七与侍女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就看到一团粉蒸霞晕的海棠花下,一身明黄的男人正蹲在小小的女娃前。

“他们说有了弟弟,爹和娘就不疼我啦。”小女孩的声音像甜美的糖果,又娇又嫩。

“哦?”

“可是我才不担心。”玫瑰咯咯笑着,很是熟稔得爬到男人背上去,从他肩膀上探出头。

孟七七身后的侍女大惊失色,好险捂住嘴巴压下了呼喊声。

“为什么不担心呢?”身穿龙袍的男人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伸手护在小女孩身后,以防她掉下去摔伤。

“因为玫瑰知道皇帝舅舅最疼我啦!”玫瑰肆无忌惮地歪头打量着他,“你是皇帝,全天下你最大,是不是?”

“唔…是。”

“那你下令,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听?”

“多数情况下,是。”

“那不就是啦。要是我爹娘偏心弟弟,你就下旨不许他们偏心,要他们疼我——我是不是很聪明?”玫瑰笑着转转眼珠,又道:“若是我爹娘还是偏心,我就找个大侠来疼我!”

“大侠?”

“对呀,就像我爹疼我娘那样。”玫瑰被她娘灌输了一脑袋的江湖儿女感情深,从小梦想能找到一个像她爹上官千杀那样的大侠。

小孩子的心思变得很快。玫瑰从男人背上滑下来,随手采了一瓣海棠花,盖在男人一边眼睛上,“你现在睁开眼睛,能看到粉色的太阳么?”

南宫玉韬微笑着拂开眼帘上的海棠花,就看到身着樱花色月华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走了过来,他缓缓抬头,望见梳起妇人发髻的孟七七。

“见过陛下。”孟七七浅浅一福,对着歪头站在南宫玉韬旁边的女儿伸出手去,“玫瑰,不许淘气。”她呵斥着,声音却又轻又柔,实在是对女儿疼到了骨头里。

南宫玉韬站起身来,原本洒在他皇袍上的数片海棠花也悠悠飘落,“她很乖,并没有淘气。”

“对,我很乖的!”玫瑰见有人撑腰,顿时昂首挺胸,活似一只骄傲的小鸟。

南宫玉韬笑着俯身对玫瑰道:“你娘小时候才淘气呢。舅舅告诉你啊…”

“咳咳。”孟七七咳嗽两声,在对面一大一小的目光扫射中败下阵来,只好让侍女带玫瑰去用午膳,“陛下,我也先告退了。”

南宫玉韬负手立在海棠花树旁,忽然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

“还政。”南宫玉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院中景致,“你二哥还没准备好?原说只要三个月,如今都已经五年了。宋家的势力如今也算起来了。”

她二哥在丙申之战后,迎娶了六品文官宋至言的女儿,次年便得一子,取名孟涧澈。

“如今南朝百废待兴,只怕除了你,旁人也担不起这样的基业。”孟七七低声说,数十年动荡在丙申之战的最后一击下,南朝实在疲惫已极。

南宫玉韬笑起来,同少年时一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办法,毕竟你们都只是凡人。只好我来多受累了。”

“…”

南宫玉韬慢慢向外走去,他走出两步,回首看一眼孟七七,“不送我吗?好歹我也是皇帝。”

孟七七认命得跟上去。

“玫瑰很好。”南宫玉韬忽然蹦出这样一句。

孟七七“唔”了一声,从孩子想到成亲,又想到最近大臣集体上书“椒房无主,中宫旷位”的事情来,不知道在这上面,她该不该说点什么;犹豫间,她只是道:“玫瑰太淘气了些…”

南宫玉韬轻轻笑起来,仰望着碧空中的浮云,叹了一声,“像你小时候啊。”

史载南宫六年,南宫玉韬退位,禅让帝位于孟如琦,而后隐入山林,不现于人世。

孟如琦继位,尊父亲孟狄获为太上皇,史称乾元帝。同年,镇国大将军上官千杀携妻子安阳公主,及一双儿女,远赴云州。

乾元帝六年,皇长子孟涧澈册立为太子。孟七七与家人也赶往京都恭贺。

玫瑰今年已经快满十一岁了,她趴在入京的马车车窗上,望着与西北截然不同的红花绿柳,兴奋而好奇地问孟七七,“娘,京城好玩么?我见了那个孟涧澈,该叫表哥,还是太子殿下呢?”六年前离开京都的时候,她还太小,只有四岁多一点;那时候的人,那时候的事,她都已经不再记得。

比如父亲书房前的那株海棠花,比如海棠花下背过她的皇帝舅舅。

那人曾透过她手中的海棠花瓣,望见一轮粉色的太阳。

※、第132章 表哥番外·大结局

五更天,通天殿。

紫金龙椅上坐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夏衫,百无聊赖得晃着腿儿,正捡着手心的生瓜子往阶下蓄了水的金池里丢。

那两人深的金池里用九九八十一根铁链凌空吊着一柄黑黝黝的重剑。每根铁链都有小儿手臂粗细,上连高悬的天窗,下缚千年古剑。

据说这重剑乃是上古遗物“黑龙”,数年前长雪山地动,这才得见天日。

龙椅上的少女一面往金池里丢着生瓜子,一面漫不经心打量着左边法坛上立着的老和尚,懒洋洋道:“引来正天命之人,降服了这‘黑龙’重剑,便当真能敌得住我皇叔的百万大军?”

她一双黑玛瑙般的明眸,此刻闪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与笑意,如同墨色夜空里的星辰,让人见而忘语。这正是南朝明德帝唯一的子女,长明公主——孟凝芳。

法坛上的老和尚转过身来,他须发俱白,形容清瘦,口喧佛号走上前来,道:“贫僧无礼,需借殿下真龙之血为引。”说着双手一翻,呈上一柄小金刀来。

孟凝芳打心眼里不信这些邪门歪道,不过为着这老和尚在百姓中颇有声望,这才耐着性子敷衍;此刻见他金刀献上,不禁颇感牙疼,然而做戏做全套,都陪这老和尚浪费了大半夜光景了,也不差这点“真龙之血”。孟凝芳便拔下发簪来,咬牙往自己指尖轻轻一刺,冲那金池里挤了两滴血。

静了须臾,却是无事发生,黑龙重剑仍安稳吊在金池上方,通天殿里也未凭空多处个人来。

孟凝芳暗笑,兴趣缺缺得起身,还好心顾及老和尚面子,口中笑道:“方丈辛苦啦。大约今晚那正天命之人睡得熟了些,咱们改日…”话未说完,只觉眼前金光大盛,竟迫得她闭上眼睛——饶是闭上了眼睛,仍能感知到那无处不在的金光。

孟凝芳稳住心神,睁开眼睛,就见渐渐消退的金光中显出一名男子背影来。

单只背影,便已皎如玉树临风前,其风采竟是孟凝芳生平仅见。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孟凝芳屏住呼吸,期待着该是怎样一副好容颜。

然而等真的见到男子正脸,孟凝芳竟顾不上去欣赏其好容颜。

她的全副心神都被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悲痛骇住。

只见男子双目紧闭,清瘦俊美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汩汩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淌下来,顺着脸颊留下两道清亮的光泽。虽一声不闻,却弥漫着心神俱灭的悲哀。

老和尚叹息道:“南宫施主,一别八十载。施主仍年少,我却已老去。”他口喧佛号,走上前来,白眉下的双眼中透出悲悯,“阿弥陀佛,老衲明远。”

南宫玉韬如若不闻,低下头去睁开眼睛,望着手心的琉璃瓶,喃喃道:“原来我的归宿竟在此间。”

半个月前上官千杀毒发身亡,紧接着柴浪国兵临城下。柴浪国秣马厉兵已久,南朝却经历数十年的动荡。此一战,怎堪敌?他本欲秘密送走七七,没想到却反被七七设计送出了京都。等他醒来的时候,便得到七七死守上官千杀墓碑、以身殉城的消息,而她留给他的遗物——除了缚住他的绳索,唯有一封便信。

而那封便信,此刻就收在他手中的琉璃瓶中。

在七七死后,他卧薪尝胆三年之久,以自身为饵,诱柴浪国重兵入了火雷阵,决意今夜与敌军同归于尽。原本摆放在他书架上的,由他父母借着隐婆之手留给他的琉璃瓶竟然亮了起来。走近了,才看到发亮的并不是琉璃瓶,而是后来他封在这瓶中的书信。

在他拿起琉璃瓶的瞬间,外面埋伏的火药炸响,大地动摇;与此同时,盛大的金光笼罩了一切。再睁开眼来,他就已经身处这宏大又陌生的宫殿之中。

南宫玉韬摩挲着手中的琉璃瓶,眉目之间满是怅然——是七七的信送他来了此间。

明远和尚见他只是沉默,便问道:“南宫施主可还记得老衲?八十年前,柴浪国入侵南朝,上官将军在那半个月前骤然离世,安阳公主战死;三年后,柴浪国重兵却奇迹般被火雷阵灭掉。而后二皇子登基复位——至今,已经换了三代皇帝——如今殿中这位乃是长明公主殿下。”他便是当初被怀疑与十九公主孟姣依有私情,后来在孟姣依遇害时,向南宫玉韬通报消息的小和尚明远。当初南宫玉韬曾允许他入书房查阅古籍。

南宫玉韬看向明远,心中喟叹,他竟是来到了八十年之后。

孟凝芳见他俩看来看去都不说话了,轻咳一声,从欣赏美男的心思中抽离出来,隔着长窗望了一眼天色,道:“接下来该怎么降服黑龙重剑呢?方丈大师,天可是快亮啦。”

“以正天命之人为载,以黑龙剑气为神,可驱使万物如刍狗——这传说,施主可曾听过?”明远望着南宫玉韬,目光中仍是悲悯,“黑龙剑气,洞察世情…”

南宫玉韬只是静静听着,想起女孩留给他“活下去”的话。

“…老衲耗尽一生,寻出这黑龙重剑,乃是因为这黑龙剑气,能遨游宇宙。”

听到“遨游宇宙”四个字,南宫玉韬终于动容。如果他可以回到过去,是不是就可以救活七七…

“老衲一生所愿,便是回到许多许多年前,救一位女子。然而老衲并非正天命之人,根本承载不住黑龙剑气…”

“做剑鞘吗?”南宫玉韬薄唇微翘,逸出一声似喜似悲的轻笑,“呵。”

要救七七,需得先救上官千杀。

想到师兄毒发身亡后,七七水米不进,不过三五日便已不似活人;即便没有柴浪国入侵,只怕她也无法独活。

南宫玉韬牙疼似得吸了口气,蠢萌小表妹,真是个麻烦呐。

黑龙剑气已在他体内,自然知晓他全部心思。

南宫玉韬心念一动,便觉时空变幻,竟是回到了他南宫府的书房。

黑龙剑气在他心中道,一切交给我来做。它便操控着南宫玉韬的身体,在书架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手中握了一卷发黄的羊皮书,挡住了半张脸。

轻轻一声木门响,绿衫子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黑龙剑气慢慢抬眼,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南宫玉韬却是一时间无法言语,也无法做出反应。原来这世上,竟真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术;原来时间当真可以倒流——而这三年来,一千多个锥心刺骨的日日夜夜,他从不敢想与她再见有期。他听着黑龙剑气借着自己之口,步步紧逼,要迫着七七说出真正所爱。

“那你真正喜欢之人,会是谁?”

南宫玉韬屏住呼吸,他任由黑龙剑气掌控着身体,因他若自己来问,便太过卑鄙——虽然他从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他也从不愿对七七行卑鄙之事;而若不问,他却又太想得到一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