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撑着坐起来,他的眼睛还红肿着,我心疼地用手轻揉着。

“你哭得太难看了。”我微微叹着气,“都不是陆修你了。”

“七嫂——”他只喊了一声,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润润干裂的唇角,“快,把脸擦了,回来让你七哥见了,又要怪我欺负你。”

“你怎么了?”他扶上我,眼中有惊恸。

我起了身,艰难的往外走,小语一路追着。

“他要回来了,在外风餐野露,胃本就不好,我去弄碗粥来。”我自言自语着,走到了正殿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小语,“你跟着做什么?去问问你七哥,喝甜的还是咸的?我竟忘了,他忌重口,还是清淡的吧。”

“七嫂,你怎么了,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忘了吗?你亲自在城楼上,接他回来,你忘了吗?已经三天了…”陆修满脸是泪,声音满是凄厉。这声音刺透我的耳膜在脑海中回荡着。我从未见过流泪的陆修,可现在他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以至于他的话,我不能再做玩笑。

我怔怔回过头,正殿中央棺椁漆黑的颜色生生撞进眼帘。我又开始糊涂了,糊涂到说不出哪里作痛,就仿佛没有一处感受不到痛。头撞在棺板上获得的痛感竟是如此真实,连同浑身上下纠结的每一分痛意。陆修几步走来,使劲扳过我的肩,我眼中的他已不清晰了。

“七嫂——”他喊了一声,却也痛得再也喊不出来,“你能在城墙上接他回来,他已经很欣慰了,你不要再这样让他难过。”

“陆修——”我嘶哑着声音,“你让他回来好不好,你让他别那么快急着上路。”

宁王府潜邸的落叶已经积得很厚了,早上才命扫了,中午又落的一片。

“你去把池中的落叶都捞上来。”我吩咐着家臣。

“娘娘,这几日连同各国使臣,各个番邦送来的…小的已经听您的吩咐记载在这个账本上了。”户部左侍郎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惹我伤了心。

“这簿子要记得详尽点,将来都是一份一份要还回去的,不能白白欠了这份人情。”我轻轻点头,接过帐簿,流水的看着。

“娘娘,慕王爷等在府外已经好几个使臣了。”

“让他回去,否则就继续候着。”我挥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几日里隐在潜府居住,这偌大的先皇潜邸竟出离的僻静,只我一个人了,还是只我一个人。

“真不知你这女人生出个什么心肠。”只觉身后被什么东西一敲,我愣愣的转头,看见身后的陆修一脸笑意。我看着他,好久才扯出一丝笑意,望了望府外那个一直跪立着的身影,“你,和他一样,都是来劝我归隐乡间的?”

陆修低声随我一笑,“你若欢喜,我同你一并走就是了。”

“一并吗?”我扬着笑脸,“你舍得吗?如今册立新君,你的呼声最高,竟超过了四爷五爷,可见你现在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你等了那么久终于受到了重视,就这么放弃不可惜吗?”

陆修一言不发的看上我,我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我渐渐淡了笑容,声音有些干哑,“你…会去坐那个位置吗?”

陆修轻轻捏了手边的青瓷酒杯,“名不正言不顺,他的儿子还活着,我凭什么。”

我微微一笑,摇头,“名正言顺也好,谋朝篡位也罢,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留下了什么,为百姓为江山作了什么…就算手足相残,弑兄自立,天理难容,只要…你心系社稷,心存百姓,就是一代明君,都会青史留名,至于你的篡位野心…那是后人的评说。”

陆修捏着酒杯的手一颤,洒了酒溅在地上。

“你们两个都是天下最莫名其妙。”陆修猛的站了起来,“一个出征前劝我去争,一个又说什么让我谋朝篡位。天知道你们夫妻俩都揣着什么心。”

我只笑笑,随意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要等姚舒幻的孩子出世?!他是笃定了要立那个野种。所以即便你再争,也争不过天子之父的四哥。”

陆修摇着酒杯,似也愣了神,“都说做父亲的偏心了,何时这等好做的买卖落到我头上也?”

我回身,定定的望着他,“倘若你立我的儿子,景况就不同了,摄政王辅佐幼主,天经地义。”

陆修眯了眼看我,“倒是个会精打细算的女人。”

我不看他,看向正院的主路,又在自言自语了,“他娶我的时候,就是由那一路走来,他牵了我进来,却没能带我出去。他一心扑在了天下人的身上,所以我知道他终将为了天下负我。他想守护的却没能做

留给了我,也许归隐是他为我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只T还有何处可归?何处不是他的天下?!”

我转了身,微微看向陆修,“从陆离驾崩的消息传来的那天…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微微摇着头,“他为你选好的路,你偏不走。七哥不在,没人能够护你,也没人要去护一个女人,你当真斗得过皇父他们?!”

“他们太自负了,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蒙天下耳目的野种身上。”我笑笑,“不是还没生吗?”

陆修眼中寒意逼人,“你的意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女儿,一定要是女儿!就算不是也是!”

他的眼神一顿,“昭——”

“你猜得不错…我不能输,你是我最后的一赌。只有*你,我才能扳回局面,你明白吗?这个太后之位纵然来得不明不白,被算被后人痛斥胜之不武,我也一定要做,一定要把景涵送上太子的位子。你可以把我想成心狠手辣,想成算尽心机。可你…必须帮我!”

我想要守护他身后的一切,我想要天下依然是德佑年间的心意,你懂吗?就算天下人都不懂,但你一定要懂!

德宗皇帝率军迎战大辽,幽州城郊一役,双方皆败,横尸万里。两国皇帝率军亲征,均殒身殉国,德宗皇帝于德佑元年,六月二十五,驾崩…

刚下过雨,朝阳殿广场上一片寒意,我穿过广场,走向奉先殿。转过巨大沉重的灵幡,高大乌黑的棺木撞入眼帘,数百盏长明灯绽放着静谧的光色,耳边数千僧人的转经超度声盖过了殿外呼呼的风声,他听了会觉得吵吧。

殿里很静,我转过棺木,一手扶上棺盖,我知道他不在里面,静静躺在里面的只是衣冢。黄沙掩埋过后,他们连他的尸首都寻不到。他一定不想回来这里,去了哪里?淮南的小行宫还是其他?只是明明答应了要一起退守的地方,他竟话也不说就去了吗?

听到脚步声*近,我忙回过身,看着殿外逐渐走进的身影,他手里提着酒壶,还有两个杯子。满身的缭乱,竟像是风尘仆仆而来,我无声的笑笑,能交到这般挚友陆离却也没有遗憾了。

他没有想到我会一同出现,眼中的惊愕还来不及掩饰便流露出来。难道在他眼里我就应该是哭得死去活来,三番五次晕死过去的女人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腮边的眼泪,竟有些局促起来,女人还没哭,他一个大男人已然挂泪了。他忽都台是真性情!

“你也来看他了。”我只是这么说着,竟无意听他怎样答,似乎我只是说给棺木听。

“我来看看,看看。”他说着灌了口酒,几步迈过来,一手重重的敲在棺木上,忽然笑了,“这紫桐木还真是实材。”

“你要欢喜我也给你置备一座?!”我只笑着,不去看他。二人之间看似戏谑却如何不能轻松起来的对白实在无聊。

“敢情好啊,背着棺木跟我回大蒙如何?”

我当然知道他要跟我开玩笑,于是笑着回应,“我看可以,反正也没人在意我的去留。”

他白我一眼,“还真是无情的女人呐,多少人背后都在说你至今连泪都没留一滴。”

“就说了,我怕是守不了寡立不了牌坊的女人。”我亦自我打趣道,泪这个东西,有时落了,就真的是承认了…

他看着这般的我一愣,似乎想了许久,方坦言道,“我虽然喜欢你,可鹰歌挥掌的时候,我却不敢上前护你,只能在心底着急。可他…却能挺身救你。”

“那是他一早用受伤作了掩饰,他知道他自己会没事的。”

忽都台一笑,“你这糊涂人,他说什么你就信了?他的确在之前受了伤…只是怕你担心,或者说…他怕你看出他对你的好。”

我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些?”

“就是忽然想到了。”忽都台说着连自己都摇了摇头,“一国之君竟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死活,江山社稷的重托,真不知道我应该小瞧他,还是景仰他。”

我缓缓呼了口气,“你不要学他就是了。”

“一个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想着你的安危,只想着你能过好,只想着你活下去就能替他活下去。那他一定很爱你,远远要胜过爱他自己。”忽都台定定得看着我,“或许说,他从不曾爱过自己。”

我一时无语,只是愣愣的看着忽都台。

“他说过,他相信你定能代他活下去!所以,他才会走得如此安心。”忽都台轻轻笑了,“他了解你竟超过了了解自己。”

说罢他一身释然的转了身,“总算还你男人一个人情了,我也可以准备回去了。”

“人情?!”我不解的望向他。

“是啊,本帅的夫人。”

“你的夫人?”我定定的问,“好像你的女人很多,但不曾有夫人。”

他笑得一脸糊涂,“是啊,我正要急着回去和佳人成亲呢,本来还等着你男人替我主婚了,真不知是他没福分,还是我没有。”

“是哪一位佳人?”

“鹰歌。”

我一怔,“她不是已经…”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要自尽,被我拦下了。后来陆离放了她,决意不追究。这就是我欠他的人情。”忽都台毫不在意地说着,“今后我会看好我娘子不让她惹事生非。”

我一笑,“不过…你什么时候对她有意思了?”

“之前从没有把她当女人看,所以一直没有在意。直到…我拦住她自尽的时候,看着她眼里的那份偏执觉得似曾相识,本王本就喜欢真性情的女人。”

“似曾相识?你还有老情人?”我好笑的看上他。

“笨蛋,就是你这个妖精呗。”他轻轻敲了我的额头,“这世上,敢把我推到地上,敢大骂我是个什么东西,你是头一个。”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你男人比我强出许多…所以他的女人我可抢不起。他活着的时候不敢,他死了,依然不敢。”

忽都台的笑声逐渐散在身后,我倚着棺木缓缓坐下来,头*在紫檀木的棺身,声音轻到只有自己和棺木听得到…

“你还真是背着我干了不少事,这一回都当起了红娘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正文 第二章 稚子为帝

廷的势力已经分为两派,以四爷和宰相为首的太上皇]T|握大权,另一派是我为首的宗室支持摄政王陆修辅佐幼主继位。

窗外打更的响声由远及近传来,单手拍着沉睡的景涵,耳边传来淅淅簌簌的声音,我忙向身后看去,银色的月辉安谧地洒在青砖石上,泛出淡淡的光晕。只看见四爷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的声音很轻,“孩子很像他。”

我倚在床榻边轻轻抚着摇篮里景涵的小脸,淡淡的笑了。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去,“慕王爷这是有事?”

“只谈一些公事。”

我微微一笑,“我说我可不记得和王爷有什么私事能谈。”

“请娘娘吩咐。”我走到门边,扶窗而立,门外的夜色逐渐深沉了,灯火只能照出几步远,秋菊亦垂下花蕾浅浅而眠。这深宫越发沉寂了。手指轻轻点了廊边的露水,声音清冷,“皇父竟用隙儿胁迫你去碰姚舒幻。”

四爷抿唇盯着我,不作答。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那孩子,那孩子先是被皇父藏在你的府邸中。我记得桑桑当年曾经说过四嫂失去过一个小女儿,桑桑一直责怪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小妹妹。其实,那个溺水而亡的孩子,是一直被当作女儿养育以掩人耳目的隙儿。也是你嘱意绵叶领着孩子去纳兰山庄,慕王府的小郡主夭折只是个幌子。你算好了时间,算好了地点,算好了机遇,只等我们母子在那么离奇的环境下重遇。然后一切不合乎情理都顺其自然了。只是你没有想到,你的皇父根本不信你的幌子,甚至事隔多年,他竟然还能认出被陆修领在身边的隙儿。”

他侧过身子,竟不让我能看清他。

我于是望着窗外。淡淡地说。“四哥。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就不能再帮我一些吗?我不信你…真地愿意看到皇父所希望地一切发生。”

他还不及答我。门口已有小宫女前来传唤。“娘娘。舒妃娘娘怕是这时要生了。”

我点点头。回身看着四爷。“女人在前面生孩子。四哥还是安心在后院看些书吧。”言下之意。我并不希望他介入。

他没有执意。深看了我一眼。竟平静地坐在摇篮前。看着景涵道。“他会成为他父亲一般地明君吗?”

“我不知道。”我释然地笑了。“不过…但愿是。”

说罢选身快步离开内间。匆然上了轿子。放下轿帘之时。忙对轿外地传唤太监道。“去请杨大元帅。准他率亲兵由西包围后宫。传唤端王爷。让他速拟备新帝即宝地诏书。命六部朝臣静候状况。”

轿子一路行向西宫,果然有比我还要急的人,宰相和傅静竟等在内室外。我看出了这对父女看我时眼中近乎张狂的明焰,不知道太上皇如何答应宰相的,是不是册立新主后会准她傅静抚养幼主?难怪如今这对父女比谁都心急。

小语亦得到了风声,在我之后步入幻惜院,她随着奶娘嬷嬷步入产间。隔着几步远,我们目光相接,方明白了对方的所想,终将是一个血雨腥风不眠之夜,她要来陪我。幻惜院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盏宫灯齐点,今日还真是破了先例。小语随着奶娘从产间缓步走来,跪于我身前,恭恭敬敬道,“恭喜娘娘,舒妃诞下龙女,母女安康。”

我身后的众人似乎长呼一口气,唯有傅静和宰相面色惨淡。只我看向小语的神情并不轻松,她抬头仰视我的眼神多了些急切,只我和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这么一句——“诞下龙女,母女安康”

我起身镇定道,“是吗?随我去内间探望。”

小语忙让出道来,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让我明白果然天不遂人愿。

我坐在内产间的软塌上,手里抱着襁褓内的婴孩,他并不啼哭,只发出微弱的嘤嘤声。他的母亲还在昏睡中,把他接到人间的老嬷嬷一面擦汗一面道,“小皇子长得像皇上,更像舒妃娘娘。”

我在心底笑了,他怎么会像陆离——那轮廓口鼻,与四爷如出一辙,只眉眼像极了姚舒幻。

小语轻步走上,在我耳边低言,“八爷带着太医到了。”

是啊,若要让一个初生的婴儿夭折,太医可以做的最安静。这也是本先跟陆修商议好的下下策,偏她生什么不好,非是个儿子。如今这孩子,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陆离倘若你今日在,你该如何抉择?你定能留下这个孩子,然后带我离开自此告别朝政携手归隐,只是…今非昔比,再没有那个能将我牵离周身凄苦的人让我挥手这一切。

太医已候在屏障外,隔着屏障,我看到陆修的视线定然而又凝重。

偏头看了眼接生老嬷嬷,“小公主长得很好。”

老嬷嬷怔了怔,方明白了,接道,“是,小公主很像舒妃娘娘。”

我笑了笑,赞许了她的随机应变。只抬眼看了屏障道,“小公主很健康,暂时不劳太医们了。”

德佑元年十月二十七,幻惜宫生女,赐名清扬,入东宫抚养。十月二十八端王宣昭德宗皇帝在世遗诏封东宫之嫡子景涵为储,二十九日端王慕王拥立储王即位,六部皆响应,大元帅亦率兵入宫确保帝位安妥直至幼主登基。德宗帝皇后皇后容氏代为大召天下,感念先皇旧恩,幼主守孝五年不登基。五年内,朝号不改,两位摄政王共同代理朝政。

而两位摄政王正是四爷和八爷。

所以明年,依然是德佑二年…

“娘娘,娘娘…”一声声呼唤。

我方才仰起头来看着珠帘对面的朝阳殿下跪了一地的群臣。

一手捏上拇指间的指环,向后倚了倚,“诸位大臣说到哪里了,继续吧。”

“回娘娘,真的要跟辽国言好吗?”

我淡淡一笑,“辽国已经求和,再打下去只不过是劳民伤财。如今辽国皇族势力更迭耶律一氏皇权已被萧氏王朝取代,可谓朝代变更,休养生息,恰此时极力向我朝求好,其改革悔痛之心昭昭,我们出手岂不是侵扰?!”

“娘娘,我先皇被他辽国用计害死,此仇不报,南平心恨。”一个武将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臣愿自请增兵。”

“将军的忠心本宫佩服也欣赏。”我微微一笑,“只是如今是治世,而非乱世。”

说罢,微微正色,“文安拟旨。”

话音刚落,门下省一品侍郎忙应和着我,“文安接旨。”

我缓缓站起身,一手掀过了珠帘,幽幽迈出帘后,一步步走向大殿的众臣,“着我令,派遣史入辽,以表议和的决心,只是从今以后,辽国以子辈向我朝称臣,年年贡赋纳币,岁岁入朝请召,开通两疆边贸,允许通婚…”

德佑四年,繁忙的幽州城内,熙攘的人群。

秋高气爽的天气吹点小风,阳光一照,睡意十足。

我摇了扇子,听了台前的说书的讲到孟姜女哭倒长城时,极不雅观的打了呵欠。

“流觞,那个孟姜女最后怎么样了?”走出说书场,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一回头看见流觞正用手帕擦着眼泪,那丫头愤愤地看我一眼,“人家都伤心死了,您不爱听就别问。”

我有些瞠目结舌,小丫头随我出来几个月,脾气倒见涨,学会戗主子火了。

“您饿吗?”小丫头总算蹦出句人话。

见我点头,她哦了一声,指着一边的面馆,“我们去吃碗面再走。”

“随你…”我大步流星的迈了过去,“反正银子在你那压着。”

“葱丝油闷面——两碗。”我娴熟的向着小二招呼,还不忘填上一句,“一碗加辣子。”

“太后那边书信又来了,催您回去。”流觞压低了声音嘱咐着。

我喝了口汤,一脸满足,“今儿的真鲜料。”

流觞叹了口气,二话不多说埋头吃面。

幽州城外的边境沙场,满面黄土随风拂来,对面依稀可见同辽国通商的马队行进。我脚下的黄土,曾经掩埋了二十三万兵马。

三年前的今时今日,辽国大举南犯,侵我山河,铁蹄踏及我幽州,扬言三个月直取中原。中原皇帝率兵亲征北伐,夺回幽州,将辽军赶出城外,辽人在自家门外决定殊死一搏,辽帝发动全国迎战,并亲率铁骑兵队与中原皇帝对峙幽州城外,以火攻将我本准备班师回朝的大军团团围住,我军以不足八万兵马与辽国十五外大军鏖战十八日…待到双方援军赶至时,已是尸琈一片,战火连天烧了十日,二十万的军队尸首早已被烽火烧得无法辨别,只剩一具具堆砌的焦尸,大多没有全尸,其中…包括两国的两位皇帝…

幽州一战,君王殉国,损失惨重,大失元气…辽国改朝换代,新主请和。战后三个月,辽军与我朝签订的幽州盟约,订立和议,辽撤兵,退居上京。双方约为盟国,各守边界。贸易边界重新开放,鼓励民族交往…

签订和议后,辽国大使亲自护送我朝皇帝的衣冢入京,尸首无法辨认。

同二十万军队一同埋在黄土之下,能识别出的只是这身散落在战场,不曾烧毁的金缕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