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依然笑着,唇角已微微颤抖。

“他说对不住。”陆修顿了顿,“对你,对不住三字要我务必带到。”

我笑了,笑着笑着唇边竟沾染了苦涩的味道。匆匆掩去泪意,艰难的走出内殿,身后是匍匐了一地哭得瑟瑟发抖朝臣,冷冷的风吹不散我心口的迷乱。我又开始想他了,犹记得他的棺木运抵奉先殿的那一日,哭声几乎淹没了整个宫城,那哭声哭寒我的肺腑,声音震撼到我再也听不到世界上的其它声音。

陆离,似乎这个宫城已经忘却了这两个字。大行皇帝的称呼在百姓的口中已然改唤叫了先帝,他的梓宫至今仍供奉在奉先殿等着移到寝陵里去。他在生前尚没有着手兴建寝陵,去的又太突然,就算夜以继日的兴修亦还需两年的时光,陆修也是为此才撰了新帝守孝五年登基的檄文。那些史官们已经记全了他的生平,由我亲自过目审阅的,他陵墓上的祭文亦是由我亲手书写。

即便他的一切逐渐成为历史,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中,即便是我亲自见证了这一切的真实,我还是不愿意去验证一个“信”字…

我只信现在依然是德佑年间,就算以后便是宣佑元年,五年,甚至十年。

在现实面前,我竟是如此懦弱,甚至连打开梓宫看一看沾染他鲜血的衣冢都不敢;那两个字至今不敢念出声,一念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又在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不可遏制的想起那个身影。

我到底还在执著什么?还在为他守着什么?难道是守着自己那个华而不实的幻梦?!或者不是执著,不是守候,只是忘不掉。纵然知道那个身影离去后再无法归来,还是无法抹去心中那丝最后的印记,也许根本不曾模糊。就像德佑年,永远留在我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身后渐渐走出那熟悉的身影,他一脸淡漠得看着我,眼眸里却是真切的忧虑,他一动不动看着我,如平日般沉默。

我颤抖着笑了,笑的眼泪纵横,伸出手,拉上他宽大的袍子,紧紧握在手中。

寂静的风中,我的声音比被风拂过的树枝还要颤栗…

“四爷,我要去…辽国,去上京。”

辽人为我朝的皇帝和他们的君王立了碑警戒后人,以示兄弟之盟。

我想去看看,关于他的…我都想去看看。

想去看看,辽人将他刻画成怎样的异族国君,怎样的民族大义,威风凛凛。

“起风了…”四爷的声音在漫天飞舞的飘雪中渐渐湮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正文 第六章 纳兰隙——我不要天下

N年N年之后小隙同学的自白)

这么多年,我一直未唤那个人“父亲”,终究是习惯于称他为那个男人。母亲没有勉强,我那糊涂父王更是没有任何指示。所以即便知道那个不爱说话没有表情但却文雅清俊的男人在很多年前给了我生命,一切也没有改变。

也许,在性子里我同他一样,都是习惯成自然的人,不喜改变。

许多年来,一直陪伴我的那个人只一个我那糊涂的父王——一个讨厌束缚为人洒脱却跟我母亲打情骂俏了半辈子的男人。自从他守在端王府的嫡妻过世后,就干脆搬到了纳兰山庄以监督我的名义陪伴我。

一个那么厌恶束缚的人,竟在认了我这个不明不白的儿子后被活活束缚了半辈子。

只是搬来纳兰山庄的他一点也不老实,时常和南宫干爹大玩暧昧,以至于母亲频频不放心一道道旨意召我回宫,却总因为南宫干爹的大哭大闹而作罢。倒是父王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我知道他的小心思,召他回去没什么不可,他也的确想念母亲了。

十岁那年,南宫干爹看把我教育得差不多了就把纳兰山庄和武林的权柄交付于我,干爹说母亲也是在这个年岁坐上了那个位置,可是娘亲偷懒,二十多岁就安安分分做她的“贤妻良母”不再出山干涉武林。

我问过干爹母亲为什么选择了我,仅是因为我是她的儿子?!干爹说不对,是母亲先选中了我,我才成了她的儿子。这之中太纠葛,我常常也糊涂了。我只知道我是娘亲许多年前失去的儿子,却又以离奇的方式成了她的儿子,以至于许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日,母亲抱着我痛哭失声,我才有所明白——原来有段时日母亲失去了我,即便我就在她身旁。

父王做了许多年的摄政王,也许是因为太久了,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势力的积攒,以至于有人竟要推举他取代幼主掌权天下。那是我第一次从父王眼中看到了除了笑意之外的其他情绪,父王处死了那个提议的大臣,那个时候我才清楚父王的权柄势力膨胀到何种地步——可以不经任何程序毫不费力除掉一个位列权臣之守的宰相。

虽然母亲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就好像全然不知宰相死得突兀。但我知道她是因为太清楚了。

她知道父王会离开,就算是为了她和景涵。父王说她也有很多无奈,坐在那个位子上终是不能随心而为。父王自请削王归隐的折子她判了一夜,终是落了两个字“不准”。她信他,竟超乎了信任自己,她不准任何人再以任何理由弃她而去。

我曾经躲在朝阳后殿地暖室静静看母亲在大殿上垂听政事。她时而蹙眉。时而点头。每一位大臣地话她都细细琢磨。似乎不愿放过一个字。父王说。她太累了。干爹也这样说。我常想。她什么时候能歇一歇呢?是不是要等景涵长大?景涵看起来总是比同龄地孩子要大。也许是因为他从小要承担地东西就比别人多。我时常觉得景涵眼熟。不仅是因为他是我弟弟。还因为他更像那个男人。兄弟姐妹几个。据说我和执姐姐像母后。只景涵最像那个男人。他淡淡凝神思考地样子与他如出一辙。也难怪母后总看着他愣神。记忆中。母亲并不宠景涵。自他出生。她便俨然一副严父地威严。她对他比任何人都严苛。可我知道。正是对他期待了太多。所以她独不能宠他。

犹然记得母亲同我地那番谈论。许多年之后。我对皇宫对母亲地记忆也只是那时地朝阳正殿。她把我抱上龙位。龙位很高。高到我不敢往下俯视。只觉得自己站在云端之上随时都会摔得粉身碎骨。她站得离我很远。只声音飘荡在整个朝阳正殿地上空。她肃声问我要不要天下!

她没有偏爱。她只需一个能站在孤绝之上承担一切寂寞地人。无论是我。还是景隙。她说我是嫡长子。是离那个位置最近地人。她只说到此。然后便来要我地主意。

她希望天下安稳。必然会让另一个危及皇位地皇储离开。我知道如果我选了天下。景涵就会代我离开她。那一年景涵还不满五岁。送走那么年幼地孩子会比送我离开要痛吧!我地心里只有那么一个想法。我不怕孤绝。不在乎天下归属。我只不想她再痛。她已痛得足够多了!

她失去我那么久亦能走过来。也许这一次离开。她依然可以。我想要景涵留下来。这样她看着他就好像看着那个男人一样。这深宫太苦。我怕她没了景涵。没了那丝念想。会撑不下去。

我终是说了。做了最后地选择。

我说,我想要同干爹去山庄,我说我想念水伯。可我更想说,我真的不愿离开她,我怕思念会积攒成痛,我怕她的身影逐渐会在记忆中淡化模糊,我怕这一次不是她失去了我,而是我失去了她。

我离开

,天空无比阴沉,却终究没有落雪。她没有来送我T[床,亦不能送。我踩着孤寂的步子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站在城楼的阴影里躲身望着我离开。她在教我适应孤决,主掌纳兰山庄,握起的是另一个天下,亦需要一份寂寞。

那一日我跟在干爹身后,干爹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了,“她很爱你,也许…最怕失去的是你。”

我点了点头,她真的爱我,所以才不把我捆缚在寂寞的深宫,宁愿给我一份自由,一片肆意潇洒的天空。她把景隙送上那个孤绝的位置,想她心里更痛,因为她得到了一位幼帝,却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儿子。她失去了我一回,不愿再失去。而我…只不过是离开。

十三岁,在我离开京都的第五年,景涵皇权势力的牢固到无人能动摇,龙位上的幼年,竟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自省和对权利的敏感,即便他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父王知道,他是时候全身而退了。这一次母亲亦没有强留,据说她只笑了笑,就准了。我在接到景涵手函的片刻还是愣了神,我思虑最多的竟是父王真的能舍得吗?!

在山庄和父王日子过得快意潇洒,虽然他每日都在感叹日子惬意,可我知道,他最高兴的时候还是在母亲每年归乡的那些日子。而每当她离去的时候,他常常会呆立于窗旁多时动也不动,即便那身影早已不在。

我那顽劣秉性的父王从不提他有多爱母亲,但我知道他虽然笑得不经心,却比谁都在意。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留在她身边哪怕只能默默地注视着。

他爱了她一辈子,这份爱很复杂,有钦佩,有怜惜,有惺惺相惜,有知己之恩,是一种掺杂了太多敬意和仰望的爱慕之心。爱的太高,竟是触及不到。

他看我的眼神,亦是纠杂了太多看母亲的情绪。所以我坚信,他深深凝望我的时候,只是试图在我眼中寻找那抹熟悉的目光。南宫干爹说过,我生了一双与母亲相似的眼眸,而景涵,是随了那个男人,所以母亲时而看着他忘乎了时间在流逝。

那个男人,我对他最多的记忆就是他一手撑额皱眉处理一件件棘手的政务,却在我误入朝阳殿时愕然停笔,仰头看了我淡然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不同于父王的流光溢彩,他眼神温润,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周身清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只浅步迎上,好奇的盯着我的双目,浅笑依旧,“你的眉眼很好看,很像一个人。”

“像娘亲。”我记得自己是这样答的,纵然知道朝上的他,九五之尊的他是威严冷峻至极,我却从心底不怕他,反坐在他的膝头答得干脆。父王总是同我说我像母亲,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只觉得自己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点点头,笑得更深:“很像。”

他看我的眼神恍惚了,之后的话他说的不怎么清醒了,“你要是我的皇儿该有多好。”

我没有惊讶他说的话,事实上每次父王醉酒后都会看着我说这般恍惚的话。我惊讶的只是,我听到了他在自己面前没有称“朕”。也许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不像帝王,只是一个满身是伤浑身在痛的父亲。

我的确是他的儿子,这在之后也是证明了的。

只是我不喊他父亲,母亲也没有这般要求过,我知道,母亲担心父王会痛,所以她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如何称呼那个男人。所以我还是称他为七伯,有的时候,他会因为这样的称呼看着我愣神许久,眼神中有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过终究化作淡然一笑,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他出征的前一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竟亲自到端王府探望我,我在装睡,却也偷看了他为我揶被子,温柔的一如一个平凡父亲。也许那个时候,那两个字就该脱口而出了。没想当时不说,到之后就再难说了。我告诉自己,他得胜归来的那一日,我会同父王前去玄武门迎接他的圣驾,我会趁父王不在意,偷偷跑到那个人的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唤一声父亲。我不能做的太张扬,我怕父王会难过。可我又实在想称他为父亲,因为喜欢他温柔的对我笑,那般温润的笑,一如既往在梦中穿梭。

他回来了,没有微笑,只是冰冷的棺木。即便对着冰凉的紫檀木唤那一声父亲已是徒然,我还是这么做了。父王带我入奉先时,我看着棺柩上的滚金漆字,怔怔的唤出了那两个字。

只那一声,再无其他。

就像现在,我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却实在叫不出那两个字。

我看着他,只轻轻点了头,道一声,“好。”

他温笑依旧,回应着点头,念一字,“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正文 第七章 追随

终于到了上京了,陆离的脚步近了~~)

上京。

契丹人的衣裳穿在身上不免觉得几分怪异。流觞对我管制太多,我便留她在幽州,自己连夜入了辽国的城门。这会儿已经到了一片繁华的上京城内,恐怕流觞醒来后正焦急的寻我踪影。

“大哥,您知道去西门的路怎么走吗?”我拉上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生硬的契丹语问,据我所知,皇陵碑就在城郊西门外的皇陵宫内。

那汉子饶有趣味的看上我,凑上了那张带着酒气的脸,嘴里叽里咕噜的。我模糊听着有什么好姑娘,回府…

偏过头正想摆脱,他突然伸了手捏着我的下巴,一双淫秽的眼略带笑意的上下打量起来。

另一只手已经从我腰间附上,我心里恼着,不想辽国还有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起先便还忍着,直到那酒气熏得我一阵头晕眼花,只想着一掌挥上去。

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阵极有威严的怒喝声,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听说了什么,只是装作哑巴的呆立一旁。那汉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纳闷,但也松开了我。

汉子哼了一声,跟我身后的人叽里咕噜又说了什么,甩了袖子,一脸怒气的离去。

我这才回了身,看着身后陌生的异族男子,灰色的眼眸闪烁着淡淡银光,身材挺拔,却不像刚才男人的粗壮,从他身上传来的竟然是淡淡的墨香气…同陆离一般的气味。我本以为墨香气只属于中原男人,不想这个异族男子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契丹人的狐汗味,而是清雅的墨香。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上前一步,但也保持着距离,很有礼貌的说了句什么,只可惜语速太快,说了什么我也听不出来,只是微微笑着,想要应付过去。

他眯了双眼。眼中那丝银光淡去了些。细细盯着我地双眼。似在思考。半晌。嘴角微微上扬。娴熟地说着汉语。“你不是契丹人吗?”

我忙笑着点头。“我是汉人。终于听到能明白地话了。”

他微微咳了咳。支开了身边地人。低下声音。“你一个外族女子单独进入大辽。不知道危险吗?”

“既然是兄弟盟国。应该不会难为我。”我随口说着。心里想着怎么开口问他皇陵碑。

他点点头。看着我。“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目地?”

“目地?”我一怔。如果我告他我来看我男人他信吗?

“难不成只是游玩?”他笑笑,掩藏着几分警戒。

“是寻人。”我淡定的忘向他。

他微微放下戒备,嘴角重现了笑意,“那姑娘要小心,不要再碰上什么惊险。”

看着他淡淡的转身,我忙问,“你们契丹人都像刚才那汉子一样粗鄙吗?”

他没有转身,只是笑出了声,“不全是…不过我还是要替我家兄为姑娘道歉。”

“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竟然是天壤之别。

“是。”

“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谢你了,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在江湖上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隐约觉得这个男子并不寻常。

“在下萧獻。”

他翻身上马,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又是姓萧的。”我笑笑,突然愣住,如果在辽国,萧氏一族不是皇族就是王公贵冑。

“测字,测字…姑娘,可要测字?”

游荡在繁华的商铺间,年迈却仍精神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一转身,看到那双矍铄的眼眸。

我笑,“契丹人也兴这个?”

“我在中原学来的。”老人花白着头发,笑着从一摞纸中抽出一张,放在我面前,等着我落笔,一阵风吹过,三三两两的纸张随风飘来,我忙弯下腰帮忙拾着,一个隽秀坚毅的汉字映入眼帘,上面的字却让我凝了神,“归”猛地看见这个字,我心底一疼。

看到这个字突然联想了太多,何时归去,归去何方。有太多的人在等着我归去,可惜,我终究停不下疲顿的脚步。

“大爷,我买这个字。”我不假思索的送上一锭银两,只笑笑,收了字在袖中。

立身于妙春楼,不禁笑了几声,青楼不论在哪都是风水宝地。楼前挂着隶书的汉字:招中原女子,性格温和,琴棋书画。原来,中原女子在哪都是一块宝啊。身后我朝的使臣行队经过,迎首的几人在朝廷上见过几回,叫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断定他们一定认得出我来。我隐了身子,一只脚迈进了妙春楼。

那个人坐在角落里品茶,我的手函他一定收到了,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他要来取走他的骨灰。虽然不齿于此会面,但他毕竟来了,还是先我几步等了很久的样子。

再见到他,只剩无言和平静。过了太久,昭质郡主和萧玄侍卫的故事早已淡忘在市井民巷,消散在淮南海棠树下。

虽然不舍我还是把那个精致的小匣子递了过去,“我猜你会想再见见他,他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

萧玄的手竟僵在了半空中,许久落在冰冷的匣子上,缓缓道,“其实我已不记得了。不过主人说我确实有过一个弟弟。”

“你现在还叫耶律蒙硕吗?”我喝了口茶,说得随意,“他一直以为你死了,有一些我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也不想去解释,所以就说你死了,其实萧玄本就是死了的。”

他不看我,也不语,就仿佛我一个人在自编自演。

我无所谓的笑了,身子向后仰仰,“耶律皇朝覆灭了,你的日子还好吗?”

“我一直追随我的主人。”

我点了点头,摇了摇杯子,“就像一只狗。”

他眼中的温度猝然降下,捏杯的手竟在颤抖,“闭嘴。”

“我通常对我的猫猫狗狗很好,你愿意追随我的话就更好了。”我并不惧怕他的陡然变色,或者说,出口找死也实在是一个好办法。

他竟没有理我,淡淡地给我加了茶,声音竟有了一丝温度:“也许…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我丈夫也是死在了你们手上。”

萧玄审视我的眼神竟幻化成一种狐疑。

我笑着在他眼前拿手一摆,“不用这么认真,我不喜欢冤冤相报。不过…同样死在你们手上我会很乐意。告诉你的主人我来了,这

躲也不藏,你们随时可以完成心愿。只是我要先去乱坟岗子看看我那短命鬼男人,话说这都好多年了,我连他的陵碑都没见过呢。”

他本已出鞘的刀猛然收了回去,我看着他腰间依然闪烁的饮马刀,攀谈着,“你很爱惜这把刀啊,是主人给你的吧,不过做萧玄的时候你喜欢剑。”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我知道你今天还没准备好杀我,至少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你也不想杀我引他伤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你还有很多机会。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想法。”

他起身擦过我身边,走出了几步,我还是在他身后唤道,“还是要问一下,西城外的皇陵怎么走?”

他直接不理我,信步走远。

真不是什么好性格,我自己叹了一声,一手给自己满了茶。朦朦胧胧的听到邻座的人说起这几天的政事,有人说听说中原的摄政王来了大辽,还有人说是来找微服寻访的当朝皇后。有人问中原的皇后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还有人说是个有手腕的女人。

一口苦茶涩了唇边,我笑笑接过话机:“要我说,是没心肝的女人才对。”

悠哉的给自己又满了杯茶,放在唇边,一片氤氲迷湿双目,“我看…那女人就是不自量力,总以为自己样样都手到擒来,殊不知…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皇后娘娘?她配吗?不过是利益熏心,玩转权术,勾引小叔,**后宫的女人罢了。”

我话音还未落门口有几个官兵迅速围了上来,我看看他们腰间的牌子,心里想着怎么陆修府里的侍卫来得还真是快。

“你是什么人?口出狂言,对我朝娘娘不敬?”领头的侍卫一把抽出剑对上我。

余光瞥见妙春楼外渐渐走来的华衣,许是陆修带着部下赶路至此,听到路边有人诽谤自家国母,几个侍卫忍不过就拔了剑。华衣男子低声喝止了几个侍卫,“都给我回来。”

“王爷——”那侍卫眉头紧皱,“这女人竟诬蔑您和皇——”

“用不着你们多事。”陆修压抑着愤怒。

我一直背对着那华衣男人,淡淡品了一口茶,“大朝的摄政王爷…不是应该在朝内和幼主共商国事吗?”还真是闲在,把我儿扔一边,自己大逛辽都。

“你…”听到我的声音,陆修本能的一颤,猛地走上两步,一把转过我的身子。

我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早就耳闻摄政王风流…不想连异国他乡的女子都不放过。”

众人都憋足了气看向这里,陆修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时地摇着头,一只手轻轻附上我的侧脸,“这张嘴…果真是一点阴德都不积。”

雅室内,他坐在我对面,连饮了三杯,声音淡淡的,“何时回宫?”

我埋了头,看向一边。

他的眼神定定的转向我,“我在京城时由密信获悉耶律皇族的人蓄谋杀你。”

我淡淡迎上他的目光,“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他出声笑了起来:“真是胆子大的女人。”

我一脸希冀的看上他,“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了却后就跟你回宫。”

陆修瞥了我一眼,嘴角的笑痕更深,近看才发现只是颤抖,不是笑意:“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我一愣,凝神看着他,他怎么比我还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推开桌前的酒杯,扬着笑意,却是声声惊怒呵斥,“未了的心愿?!什么事你还没做——除了追随他?!一路上踏着七哥的足迹走来,寻到他的石碑,就是终点不是吗?到了,你想怎么做…一头撞在石碑前?!你根本就不打算独活。昭质,你一门心思的寻死,如果你真是这样的懦弱女子,那就是我真的看错了你!我以为…你是异常坚定的女子,带着他的遗愿可以坚强的活下去,辅佐一位幼主,撑起一个国家,握起一片天下,就算你弃众人而去…孩子呢,你和他的孩子,你放得下吗?”

陆修静静的看着我,那眼神太痛,我根本无法迎对。

“一切有你…我放得下…”我微微吐了口气,眼前一片雾气,不是不舍,是深深的愧疚,“我很累了,真的很累了…一天见不到他,就无法缓解我的疲顿,我急着找他,不想…找他,竟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那我呢?你告诉我…要我怎样活下去…”陆修艰难的说着。

我摇了摇头,一次次浩劫中,我们这些勉强活下来的人到底是该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