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后她接手生意,渐渐地不再搞设计转而从事商业活动,居然也干得风生水起。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的头脑是怎么生的,竟会如此聪明。

霍子彥一看这图就明白了,赞了句漂亮后转头问计铭如:“怎么,又改主意了?下午的设计师不满意?”

计铭如一听心里直打鼓。霍子彥实在太犀利,什么都瞒不住他。

本以为搬出霍母来就能说服他,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她连许烟雨是干什么的都知道,这两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本来不想麻烦阿姨的,不过阿姨说订婚礼要慎重,所以…”

“是啊,一生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仔细呢。”周雅言拿过那个设计看了又看,“好久没画了,手都有些生了。不过我觉得不错,有点找回年轻时的感觉了,铭如你觉得呢?”

“您画的当然好,就是太漂亮了,我以后恐怕都看不上别人的设计了。”

女人最喜欢别人夸她,无论真心假心。霍子彥坐在一旁看母亲笑得开心,心里想其实计铭如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她妈哄住,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本事。

至于其他,她和所有的千金小姐一样,其实也不算差。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个许烟雨,他原本确实打算就和她过一辈子了。

但现在,他有点犹豫了。

只是这犹豫还不到说的时候。

那两个女人聊了半天设计突然想起他来了,硬是把他推进更衣室换西服。男人的衣服总是简单一些,他这一身也是请名家设计的,但比起计铭如来显然是小意思。

他自己并在意,换了之后往镜子前一站,略看两眼就准备脱了。周雅言却伸手拦住他:“让妈妈再看看。真帅啊,小的时候你刚生出来时肉乎乎一团,五官都分不清楚,还一脸的湿疹,别提多难看了。没想到现在,男大也十八变了。”

计铭如在旁边陪笑,目光一直落在霍子彥身上没移开。这个男人实在太帅了,像她这样阅男无数的女人每次见了他依旧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一想到这个男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计铭如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从小豆丁长到如今这么大,她这些年来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不是没有别的出色男人追求她,只是有了霍子彥之后,其他的男人都成了鸡肋。

周雅言还在一旁感慨:“跟你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不及父亲。”

“谁说的。”周雅言替他整了整衣领,“你比他更帅。你爸那个年代比不上现在,子彥啊,妈妈一想到你就要订婚了,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真想赶紧抱孙子啊。”

霍子彥一点没露心里的想法,只伸手拍拍母亲的肩膀,提醒道:“这个事情还不急。”

“不急吗?”

“您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真要生了孙子,回头抱出去别人会以为是你的孩子。”

“这孩子。”周雅言冲计铭如一笑,指了指霍子彥的胸口。

当时两个女人都觉得,这幸福的一刻会永远持续下去。只是这世事总是变化太快。

☆、第19章 受伤

许烟雨第二天去上班,是低头猫腰进的办公室。

结果那天早上黎夕有事情没来,害她长了一口气。

中午时分她在休息室吃饭,吃到一半同事范萱跑进来,急慌慌道:“烟雨,黎姐找你,好像挺急的。”

许烟雨放下饭盒就去找黎夕。办公室里黎夕冷着一张脸,双手抱胸走来走去。办公桌上乱成一团,地下也散落着几张设计稿。

“黎姐…”

“烟雨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黎夕一开口语气就很急,“刚刚计铭如那边的助理打来电话,说不用我们的设计了。你们昨天到底怎么谈的,是不是她提的修改要求你没有满足?”

“不是的。”

“那是什么?烟雨我跟你说过,虽然我们搞设计的自诩为艺术家,实际上也就是养家糊口的,有时候必要的低头是必须的,不能由着性子来。”

黎夕从见许烟雨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是个有艺术气息的人。在对待作品上她时常很坚持,也曾几次和她就某个设计发生分歧。她始终没有完全商业化。

设计师这样有时候还无伤大雅,可她作为工作室的老板却不能由着性子来。赚钱才是摆在她面前的首要任务。

但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

“你们昨天到底怎么谈的,为什么计铭如不高兴了?她提的修改要求很过分吗?”

“没,她没有提任何修改要求。事实上我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为什么?”

许烟雨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脸:“大概是看到我跟她长得像,所以不高兴了吧。黎姐我早跟你说过,我不能出面,计铭如是千金大小姐,看到有人和她长得像一定会不高兴。”

黎夕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虽然两人的风格大相径庭,一个小家碧玉一个大家闺秀,但单从五官来讲,她们确实像。计铭如大概是被她这张脸吓着了。

“她看到你什么反应?”

“愣了下。”

“后来呢?”

“后来她说改天再谈,我就走了。”

“就这样,没说别的?”

当然有发生点小插曲,比如霍子彥,但她不打算说出来。

“嗯,就是这样,我当时就觉得不妙。她肯定不会要我们的设计了。她们那边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说有了更好的设计,听说好像是计铭如的未来婆婆亲自设计的。她婆婆你知道是谁吧,弘逸的当家人,从前唯尚的首席设计师。已经封笔很多年了。这次为了未来的儿媳妇,居然重出江湖。”

许烟雨咬着唇没说话。周雅言的脸跃然于眼前。从前她对自己不错,经常给她好吃的,还会送她小礼物,有时候霍子彥不理她周雅言还会帮她说话。那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命很好。

她出国念书的钱也是周雅言给的,甚至法国都是她鼓励自己去的。她说她有设计的天赋不应该浪费,所以主动出资负担了她大学三年的一切费用。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霍家就断了联系,和周雅言也再没见过面。现在她找到了趁心的儿媳妇,大概永远也不会想起她来了。

黎夕还在那里纠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这次的案子对我们太关键了,如果没有这笔钱,工作室能不能开下去都成问题。我得再去找找计铭如。”

“算了黎姐,周雅言都出马了,我们没有希望的。我不认为我的设计能比得上她。”

黎夕刚拿起包,听到这话愣了下:“你怎么知道计铭如的婆婆叫周雅言?”

“我之前在弘逸工作过。”

黎夕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隐了下去。她匆匆往办公室门口走:“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计铭如的订婚礼肯定不止一套礼服,咱们就算做不成主秀,也得想办法让她穿一穿。就算一分钱不给,可要是让人知道她穿了咱们设计的衣服,工作室的名声就打响了。”

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出去了。许烟雨看了十分无奈。

可黎夕斗志昂扬地出去,到下班时分又垂头丧气回来了。她跑了一下午,别说跟计铭如谈谈,根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秘书和助理来来回回就几句话,计小姐不在,计小姐很忙,计小姐在开会。

黎夕心头的火越积越多,回到办公室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她一伸手扫掉了满桌的设计稿,纸片横飞,其间来夹着只茶杯,咣当掉地上摔得粉碎。

许烟雨刚好经过她办公室门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转身想走,以避开这个风暴眼。可黎夕已经看到她了,直接冲到门口“呼”一下拉开了门。

这一下把许烟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但下一秒黎夕就换了副表情,整个人变得十分哀伤:“烟雨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事情终究是她搞砸的,许烟雨点点头,和她进了办公室。

结果一进去黎夕就开始哭,刚开始是自己抹眼泪,后来是靠在她肩头哭,边哭边诉说她这几年的不容易。父母前几年过世了,她带着弟弟自己闯荡。弟弟本来大学念得好好的,可被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给耍了。

自打那时候起黎辰的精神就不稳定,也不能出去上班。黎夕一个人扛起整个工作室,既要顾自己又要顾弟弟。

许烟雨没想到,原来人前看起来事业成功的黎夕,背地里竟也这么得不如意。果然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烦恼,羡慕别人完全没必要。

黎夕越哭越伤心,抱怨如今生意难做,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出去谈生意就总让人占便宜。原本很容易处理的小生意,对方却非要为难她,不揩点油绝不放过她。她这几年心力交瘁,简直都快撑不下去了。

许烟雨摸摸她的头,刚想要安慰她几句,黎夕却突然情绪失控,跳起来冲到办公桌边,拿出把削水果的小刀来就要往手腕上割。

这一下太过突然,许烟雨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夺刀,两人你拉我扯之间也不知怎么的,许烟雨只觉得右手心一痛,似乎被锋利的刀口割过。低头一看只见满手是血,整个手掌从虎口到尺骨被割开一道大口子,血正拼命往外涌。

黎夕尖叫一声,一把将刀扔在地上,慌手慌脚去拿纸按她的伤口。许烟雨本来没觉得疼,被她这么一按也疼得叫了起来,赶紧收回手拿纸巾止血。

黎夕吓得嘴唇哆嗦,赶紧去找药箱,拿了纱布替许烟雨包扎。她一边包一边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得让医生看看,搞不好得缝几针。”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你、你回家去吧。”许烟雨疼得脸色发白,还在那儿硬撑。

“不行,我得送你去,我开车去。”

她说着放下纱布去找车钥匙,许烟雨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咱俩都打车吧。你先回家去,你现在状态不好,我怕你开车不安全。你好好回家睡一觉,礼服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黎夕心跳剧烈,确实也开不了车。两人顾不得收拾凌乱的办公室,搀扶着往外走。

外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大家都下班了。黎夕也不再多想,替许烟雨拿了皮包又拦了出租车,亲自送她上车。

本来她想要跟去的,但许烟雨坚持说没事儿,劝她早点回家,自己关了车门,跟司机报了附近大医院的名字。

黎夕没办法,只能又拦一辆车,浑浑噩噩坐了上去。

许烟雨坐了一段回头看的时候,黎夕正好上车,她不由松一口气。想不到黎夕情绪这么容易失控,这么想来黎辰会发病似乎也说得通。他们家人在情绪控制方面都有点问题,弟弟是这样姐姐也不能幸免。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血还在往外涌,纱布已经被染红了大片。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到了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她已是满脸煞白冷汗直冒,虚弱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偏偏今天急诊室很忙,有几个孩子上吐下泄拉肚子,家长陪在一旁吵吵嚷嚷十分热闹。许烟雨挂了号后回过来却挤不进去,只能先找护士看。

护士也是晕头转向,匆匆看一眼她的伤口便道:“你先坐着等等,我一会儿就叫医生过来给你看。”

说完这话护士匆匆离开,却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许烟雨坐在长凳的一角等护士叫名字,因为失血的缘故她的意识有点糊涂,加上剧烈的疼痛感,人便有点集中不了精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边的人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孩子们哭成一片,似乎还有成年人不满的嚷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开始她还能听清旁边的人说的话,慢慢的就不行了。

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眼皮子犯困直打架,身体越来越软,就快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以为是护士来了,强撑着抬起头来,却见一张熟悉的脸模糊地落入眼里。

“子…彥。”

她喃喃说出两个字后,仅剩的那点意识也抽离了身体。

☆、第20章 有意思

霍子彥在医院撞见许烟雨完全是意外。

他是来复诊的,看的依旧是何医生。何医生检查之后笑着道:“没事了,都好了。就是以后要小心,这一块尽量别再受伤。”

霍子彥摸摸已经不疼的肘关节,记下了医嘱。

然后两人一同下楼,何医生说要请他吃饭,顺便有点事情要他帮忙。霍子彥也没推脱。到了一楼的时候何医生想起点事情和同事说,就去了急诊室。霍子彥就站在门口等他,远远的看见走廊里许烟雨坐在那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好。

于是他走上前来和对方打招呼。开头叫了两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有点担心,便蹲下身来,尽量和许烟雨的视线持平。

这一回对方有了反应,只是抬头的瞬间脸色白得吓人。她似乎喃喃叫了他一声,但他却没听清。接着许烟雨身体一歪,就往旁边一倒。

旁边坐着的是个年轻男病人,眼看就让人倒人怀里了,霍子彥一出手就把许烟雨捞了回来,一个用力就把她扶了起来。

正好何医生说完话出来,见此情景不由一愣:“怎么了,这位是?”

许烟雨头发散在脸上,他一时没认出来。不过他本就跟计铭如不熟,统共就见过一两回,上次许烟雨来找他看病时他也没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只是霍子彥快订婚的人了,却突然搂着个年轻女人,在他看来未免有些不妥。

“朋友,她晕过去了,麻烦帮我开间病房。”

一听是病人何医生立马释然,眼睛不经间就落到了许烟雨的手上:“她手受了伤,大概失血过多。我给她看看。”

说着他立马去安排,病房由护士去开,伤口则由他亲自处理。

许烟雨其实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只是身体软得厉害,怎么都动不了。她也觉得奇怪,不就手掌割了道口子,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是因为昨晚心事重重一夜未眠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淋了雨有点低烧的关系?

大脑不够用,她也想不明白,甚至不知道一直扶着她的人是谁。只觉得这个人的胸膛异常坚实,靠着令她十分安心。

她在国外漂泊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定的感觉了。

她贪婪地靠在对方怀里,不去想任何事情,任由别人将她摆布来摆布去。最后大概是困了,她竟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只觉得周围光线昏暗,靠窗户的阴影里,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许烟雨愣了下,随即打量起周围来。这是间单人病房,空气里有着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她抬起右手看了看,伤口显然被人处理过了,纱布是干净的,也没之前疼得厉害了。

她靠一只手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影发愣。虽然光线不明但她已经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霍子彥。

她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在等待中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而她抬头的时候见到的不是护士而是霍子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现在又怎么会在病房里?

头涌起一股疑问,她张了张嘴想叫对方,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明明心里还爱着,可对方已经有主了。更何况他们是明确分过手的,那封无情的信,那通绝情的电话,无一不显示着一个事实。这个男人早就放下过去的一切了,而她却还在这里纠结不已。

她是不是太傻了?

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霍子彥怎么失去了记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他们早就断得干干净净,现在又何必藕断丝连?

周雅言看来十分满意计铭如,霍子彥站她边上时连她都觉得他们很相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于是她清清嗓子叫对方:“霍先生,霍先生?”

霍子彥并未睡熟,只是眯了下眼。听见如此见外的称呼,他睁开双眼,严肃得看着对方。

他有点不悦,但灯下许烟雨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又心软下来。他起身走过去:“你醒了,除了手之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