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霍子彥收起报纸,走过来拍拍她的肩,“看来你不是要喝咖啡,你更需要吃饭。”

许烟雨假装没听出他话里嘲讽的味道,厚着脸皮“嗯”了一声。霍子彥打电话给前台,订了两份套餐过来。运动过后大口吃肉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爽,许烟雨头一回觉得酒店的牛排竟做得如此美味。

吃过饭后许烟雨想要回去,霍子彥却不愿意帮她打电话。许烟雨急了,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用,却被霍子彥一把摁住。

“你干什么?”

“打电话之前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话让人一噎。

“你是穿着礼服来的,这会儿却换了这么一身,回头见了立仁解释的话想好了吗?”

完全没有好不好。

“所以先别忙着打电话,我们两个串一串口供。我跟你同时消失这么久,别人想不到立仁不可能想不到。你想在男朋友面前承认出轨吗?”

“谁说我出轨了?”

“刚刚和我接吻的难道是另一个女人?”

许烟雨突然很想拿电话砸他脑袋。

尽管生气,这个电话终究是没打。她拉了张椅子过来歪着脑袋想事情,却见霍子彥走进房里,不多时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

因为沉浸在编织谎言的压力中,许烟雨没看清那是什么,只喃喃着道:“那要怎么说呢?要不就说我们从没遇到过。我不小心迷了路,跌进了泳池里,至于你嘛…哎你干嘛?”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耳边响起一阵声音,随即头皮一热,一股暖风对着她的脑袋吹了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霍子彥竟拿了吹风机过来替她吹头发。这种男女朋友间暧昧的动作偏偏他做起来格外顺手,搞得许烟雨尴尬莫名。

“替你吹头发。”霍子彥淡淡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许烟雨说着转身想去抢吹风机,却被霍子彥略粗鲁地一推脑袋。

“坐好,别乱动,回头头发搅进去。”

许烟雨低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丫子,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不是讨厌也不是欣喜,似乎是做贼心虚才对。

“你头发还没干,回头见了立仁就不怕丢脸。”

她其实并不怕。

“我自己吹就好。”

“不用,几分钟的事情,你别乱动就很快。”

许烟雨没办法,拗不过他只能投降。两个人暂时安静下来,耳边只剩吹风栅的呜呜声。

霍子彥纤长的手指在她的头皮上来回抚着,力道轻而流畅,竟是十分舒服。许烟雨渐渐有些沉醉其中,却突然听对方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什么?”许烟雨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是指那个吻,“没、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以为对方会说好,不料却听他不在乎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合着搞了半天他是准备诚心认错屡教不改啊。

这个头真是吹得人煎熬不已。当霍子彥关掉吹风机的那一刻,耳边突然的清静竟让许烟雨有些不习惯。她摸了摸蓬松柔软的秀发,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给了对方一个背影。

“谢谢。”

“不客气。”霍子彥说着把吹风机递她手里。

许烟雨以为他是要让自己放回去,拿了起身刚要走,就被叫了回来。

“回来,我还没有吹。”

许烟雨转过身,发现霍子彥已经坐在了她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一脸理所当然地望着她:“礼尚往来。”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头发这么短,应该已经干了吧。”

“还没有,你来帮我吹。”

明知对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许烟雨却没办法拒绝,只能把插好插头打开吹风机,对着对方的脑袋吹了起来。

恍惚间她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似乎当年也曾这么给他吹过头发。

☆、第38章 青梅竹马

后来,许烟雨见到莫立仁的时候,距离她从宴会厅离开已经过去了近四个小时。

凌晨时分,黑色的加长车行驶在欧洲街头。莫立仁一身正装,身边的许烟雨却是一副休闲打扮,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的风格。

不知为什么,莫立仁什么也没问,许烟雨想了半天的借口一个都没用上。他只是送她回了酒店,送她到门口后道了晚安,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的背影,许烟雨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很想叫住他把话说清楚。可一犹豫的功夫对方已经走了没了影,而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她关门的时候忍不住想,果然不爱是不能在一起的吧。再怎么努力尝试,最后都无法修成正果。她或许不该再这么耽误莫立仁下去了。

第二天是他们留在欧洲的最后一天,因为没有拍摄安排,许烟雨就窝房间里没出去。午饭是莫立仁让人送上门的,他却没有来,打电话说有个朋友要见。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平和,一点不像生气的样子。

许烟雨带着一肚子的愧疚吃了午餐,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莫立仁来接她,两人和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员一道去了机场,搭夜班飞机回s市。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多了的缘故,许烟雨躺在座位上怎么也睡不着。莫立仁很大方,给她订了头等舱的票,座位宽敞服务一流,偏偏她一点睡意全无,白瞎了这么好的位子。

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许烟雨又累又困,坐上来接她和莫立仁的车子后反倒眯了一会儿。到家后她没收拾行李,随便冲了个澡倒头就睡。直接睡到了下午才起来。

结果刚睁开眼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她以为是莫立仁,但细细一想却发现是霍子彥。

画面里霍子彥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他身后替他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着,男人短而滑的头发在指尖穿梭,那触感竟是十分清晰。

许烟雨一个哆嗦,用力甩了甩头,却没办法把这画面甩出脑海。她又重重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要假寐,却偏偏怎么也忘不掉霍子彥的背影。

于是她索性坐了起来,恨恨捶了下床,咬牙骂了句:“该死的霍子彥。”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霍子彥突然只觉得背上一凉,竟意外打了个喷嚏。董事局会议上的元老个坐在那里,个个都往他身上瞧,他却随意一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众人松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

霍子彥来参加这个会议纯粹是给面子。他目前拥有弘逸12%的股份,也算是大股东之一。至于他母亲周雅言则拥有39%,两人加起来正好过半,拥有对弘逸绝对的控股权。

因为在股分上占有优势,这么些年来董事局的老家伙们一直掀不起大浪来。对霍子彥也是相当客气,理所当然将他看成是董事长的接班人。

只有周雅言自己知道,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控制不了,有时候她竟有些怕他,那种感觉微弱却确实存在,让她一个驰骋商场多年的女强人都心悸不已。

所以她才这么渴望儿子赶紧同计铭如完婚。找一个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儿媳妇比什么都重要。周雅言之所以看中计铭如一不是为了她的美貌,二不是为了她的家世,而是她知道计铭如头脑简单好控制,婚后一定不会给自己这个婆婆找麻烦。

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要实现并不容易。

周雅言坐在上首的位置,悄悄瞟儿子几眼。霍子彥一直安静地坐着,似乎在认真听,但思绪却已飘离了会议室。

他和许烟雨一样,也是今天早上回的s市。但两人搭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也就没有撞见。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幕画面却总在脑海里盘旋。

从一进宴会厅看到许烟雨起,他的目光就总是不经意地落到她身上。后来看她一个人出去,他便找了个由头也跟了出去。只是这女人警惕性似乎很差,方向感也着实太弱,那么简单的一家酒店她竟会在里面迷路,最后还莽撞地跑到游泳馆去。

可也多亏了她的莽撞,才会有后来那一幕的发生。如今细想起来,许烟雨沾了水的唇似乎味道更好,有种滑而嫩的触觉。那天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强,搞不好真要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抬头的时候发现母亲正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他便索性把这个笑送给了她,嘴角的弧度愈发扬起,看得周雅言胸闷已。

儿子在走神她当然看提出来,这也更说明他对弘逸的不关心。在做生意这方面,无论是丈夫还是自己,都远不是自己这个小子的对手。

他们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的成就,生意不过刚刚起步,与他现在的房地产帝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哪怕他的起点比他们高,但取得的成就也比那高出一点的起点多了几百上千倍。

正因为这样她更希望儿子能来帮自己。偏偏他对此毫无兴趣,有一次被她逼急了,甚至主动说要把那12%的股份还给她。

这意识不言而喻。周雅言控制不住他却只能讨好他,再不敢对他过分逼迫。

但今天她心情不好,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利,加之听了一些流言,会议结束后就把子彥叫到了办公室,旁敲侧击道:“前两天陪我去发布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玩?”

她现在只希望儿子能用玩的心态对待弘逸的生意,因为那总比他连玩都懒得玩要来得好。

“挺不错。”

“哪里不错?”

“哪里都不错,模特不错衣服也不错。最近招的这些个设计师都挺有才华。”

明知是敷衍,周雅言还是高兴:“你觉得好那肯定就是好,我儿子别的不行,眼光绝对是一流的。听说你还拿了两件礼服,怎么送给铭如了?”

霍子彥坐沙发里玩一个九连环,听到这话眼皮子也没抬,直接戳穿母亲的虚伪:“你明知道不是,何必玩这种刺探。衣服没给铭如,我给了别人。”

“别人?好好的怎么送衣服给别的女人。”

“你不是说弘逸迟早都是我的,既如此我提前拿两件衣服,也未尝不可。”

周雅言不悦地扫儿子一眼,有气却发不出来。

霍子彥也不绕弯子,直接道:“衣服我给了许烟雨,许烟雨你还记得吗?”

周雅言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记得,就是那天跟立仁一起来的那个姑娘。长得跟铭如有几分想像。是立仁的女朋友吧。”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在刺激霍子彥,也是在提醒他,朋友妻不可欺。

霍子彥却像没听见似的,两只手飞快地在九连环上来回翻飞,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全都解了下来。然后他套了个环在手上,扫了母亲一眼:“在更早以前,您应该见过她。”

周雅言身体一僵,头脑有短暂的空白。但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这么点事情还打不倒她。而且她听得出来,儿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他查到了一些东西,但绝不是全部。否则他这会儿不会在这里,而是会直接敲开许烟雨家的门,把她摁倒在床上。

“我以前见过她?我倒是不记得了。”

“许烟雨的父亲许怀民,您还有印象吗?”

“许怀民?这个名字我倒真没听过。”

“您日理万机,不记得也是正常。”

听着他一口一个“您”,周雅言心头像火烧似的。儿子的臭脾气她这个当妈的自然清楚,他越是客气证明他越是疏离,这个“您”字完全就是在硌应她。

她尽量保持风度:“妈妈不记得了,你给我提个醒?”

“许怀民是咱们家从前的司机,一直给我爸开车,您记起来了吗?”

周雅言暗叹一口气,挤出一点笑容:“原来是你爸的司机,难怪我没印象。司机嘛,名字总是不大容易记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从前有个给你爸开车的司机叫老许,大概就是他吧。你爸去世后他就不干了,我也没再见过他。”

“他现在截了肢丧失了劳动能力,您知道他是怎么没的一条腿?”

“这个我不大清楚,一个司机,我也没这个本事搞清楚他们的所有事情。”

霍子彥查到的就是这些。许烟雨的父亲从前在他们家当司机,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没了一条腿。至于怎么没的他竟查不出来。要么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不大知情者不多,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一点。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的话,他不相信自己这个手眼通天的妈没有参与其中。那个年代的有钱人不多,霍家算是凤毛麟角。

“许烟雨的父亲是咱们家的司机,”霍子彥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若这么说起来,或许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她。您没在我们家见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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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言本拿着支笔在纸上写什么,听到这话笔一歪,字就写坏了。

她假装无事发生,抬起头微微一笑:“见没见过我是真没印象了。就算见过她那时候也就是个孩子,跟现在肯定不一样。我可认不出来。”

“只是这样?”

“子彥,你到底怎么了,你想跟妈妈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不要拐弯抹脚,两母子搞这么生分做什么。”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心里有个想法,自从见到她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她和铭如长得这么像,那我会不会是搞错人了。”

“搞错什么?”

周雅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却还强自镇定。

“我从前交过一个女朋友,这应该不会有错,毕竟有照片为证。可我一直没办法对铭如产生诸如恋爱的感觉。所以我想也许这个许烟雨才是我当年的恋人。”

“哦,你这么认为,那你有找她求证过吗,她怎么说?”

霍子彥抬头去看母亲,总觉得她的淡定自如有些破绽,似乎料定了他不会从许烟雨那里寻找到突破口似的。这不符合常理。一般来说只要许烟雨有点贪念,碰到自己这样条件的男人时就会抓住不放。母亲不是更应该担心她借机欺骗自己才是,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往那边想,反倒笃定许烟雨绝不会承认两人的过往。

有时候越是自信,越让人觉得不对。刻意的东西总不够完美。

但他没戳穿,敷衍道:“她也和您一样,不大记得了。”

“那就是了,既然她都不记得,那肯定是没有的。子彥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你车祸醒来后的这几年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我们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铭如就是你的初恋女友。你也去学校查过了,你们从小学一路念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青梅竹马或许不假,但未必就是恋人关系。如果我真的爱过她,又怎么会交往了这么久,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虽然失忆,但感情并未缺失,刻骨铭心的初恋说忘便就忘了?”

“那或许是你从前对铭如也不是真爱。或者说你们那时候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周雅言站起身走过来,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子彥,你不要被书里的那些东西骗了。初恋也不见得都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很多只是荷尔蒙的因素罢了。就算你和铭如一直恋爱中间没有断过,这么多年下来也许感情也淡了。或许爱情早就转换成亲情了,不是吗?”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霍子彥奇怪的是,他对计铭如不仅没有爱情,连亲情都几乎没有。曾经爱过如今却是这样,似乎有点解释不通。

而他对许烟雨却是瞬间就动了心。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想了半天才发现,原来第一次在公交站台远远望了一眼时,他的心里已经烙下了这个女人的身影。

他虽恋爱经验不多却也有几个情场高手的朋友,他们都和他说过,如果真对一个女人有感觉,看第一眼的时候那种感觉就种下了。哪怕不是一见钟情,但多少会留下印象。而且若是真爱,哪怕过了多久,再见时那种恋爱的感觉也会浮上心头。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对旧爱念念不忘,哪怕旧爱已物事人非,但却依旧会记得当年相爱的时光。因为付出过用心过,轻易是忘不掉的。

他对许烟雨就是这样,哪怕她和莫立仁成了男女朋友,他依旧无法放开她。冥冥之中总会被她牵引住,这就是缘分,这才是爱情。

周雅言说出那一番话等不来儿子的回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子彥,那你告诉妈妈,你对那个许烟雨又是什么态度?你喜欢她吗?”

“是,必须承认她比铭如更吸引我。如果她真是我的初恋,这一切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傻孩子,她要真是你的初恋,你怎么会不记得呢?虽说你失去了记忆,可这些年零零碎碎的东西你也记得一些。你记得你和铭如小时候手牵手的情形,还记得你妈当年提的那锅老鸭汤。这些事情你都记得,你怎么会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许烟雨这个人呢?这显然不现实。别再自己钻牛角尖了,铭如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她这么些年跟着你无怨无悔,你不该辜负她。退一万步讲许烟雨现在是立仁的女朋友,你连朋友的太太都不放过吗?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弘逸。就是你自己的生意也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