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控制不住、理解?许小姐,我还挺佩服你的。”

“对不起,您是长辈不该跟您说这样的话,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这个做小辈的。”

周雅言避开门缝往旁边站了站,看向许烟雨的眼神露出了几许赞叹。果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心思聪明一点就通,而且意志坚定,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反悔这种事情。言而有信是许烟雨从小给她的印象,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如此。

两人的谈话就此打住,因为莫立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不远处的灯下,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本来取了车就要赶过来的,开到一半想起要通知霍子彥的母亲,就顺便开车去公司接她。

刚才他在楼下停车顺便买点东西,没想到晚上来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倒能听到一出精彩的对话。

许烟雨一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倒不是担心他误会自己,只是有种说不清的尴尬。她冲周雅言道:“对不起霍太太,我还是先走了。”

周雅言“嗯”了一声,推门进去看儿子了。留下许烟雨在外面独自面对莫立仁,那场面真叫别扭。

偏偏这个时候许烟雨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越叫越响根本无法掩饰,莫立仁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没能绷住,最后投降似的露出一点笑意。

两人下楼找餐厅吃饭。莫立仁忍不住问:“怎么,一见到子彥就连饭都不想吃了,现在几点了,晚饭都嫌晚了。”

许烟雨轻声抱怨:“我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工作室也没回去,范萱他们急得打她电话,还以为她被人拐跑了。

想想那碗红豆蜜枣粥,许烟雨咽了下口水。

莫立仁带她去最近的餐厅坐下点菜,边看菜单边问:“怎么搞的,你跟子彥发生了什么,怎么午饭都没吃?”

“跟他没关系。我们工作室昨天来了一帮小流氓,砸坏了不少东西。警察抓了他们,今天找我去录口供,就给耽误了。”

莫立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小流氓,你怎么会招惹这种人?”

“都是拜你所赐。本来只是你的粉丝气不过,来我们工作室捣乱。刚开始是乱涂乱画,后来是砸玻璃。有一次我们抓住了几个送了派出所,没想到惹了大麻烦,他们直接上门就来打砸,幸好…”

她本来想说幸好有霍子彥,想想不妥当又改口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儿。”

莫立仁没接话,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汤面和几道小菜。等人走后他往椅子里一靠,眼里露出一丝狠劲儿来:“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跟你没关系,你也别管了。我正考虑搬地方呢,找个写字楼什么的,把工作室搬那里去,楼上有保安看着就没人来捣乱了。”

“也该换个地方了,如今你也不再是小打小闹,创立高级品牌赢取口碑,门脸也很重要。你现在那地方,太掉价儿。”

“本来也是小本生意,没想到真能做大。还是谢谢你了。”

莫立仁本来心头窝着一包火,可不知怎么的,跟许烟雨这么面对面地坐着,那火居然就渐渐熄了下去。这女人天生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对她好。

他是这样,霍子彥是不是也这样?

他这么想着,不由抬头往医院的方向看了两眼。霍子彥现在在干什么?

霍子彥正在跟母亲周雅言谈订婚的事情:“看来下个月是办不成了。”

☆、第41章 努力

周雅言脸色一变,抿着唇道:“怎么这么不巧。”

“没办法,”霍子彥神色平静道,“大概老天爷觉得我跟计铭如缘分不够,做不成夫妻吧。”

“别胡说,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再挑个日子就是了。”

“还找上次那个大师算日子?”

“不用不用。”周雅言赶紧拒绝,“妈妈自然会找人算的,这种小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听那个大师的了,算个好日子竟会算到一年半后,要再找他的话她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

霍家子嗣单薄,她这一代就只有子彥一根独苗苗。当初生他的时候是难产,孩子差点没保住。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又出了车祸,孩子虽没事丈夫却去了。现如今孩子总算成年,却又总拖着不肯成家。

他若是肯的话,以霍家的家财势力,生一打不成问题。周雅言是想法比较旧的人,觉得多子多孙才有福气。不管孙子孙女最好能满屋子乱跑,这样才显得有生气。

近二十年来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实在是冷清够了。

所以她打定主意,这次不管如何都要尽快让子彥和铭如订婚。等儿子的石膏一拆就立马办,订婚之后就让铭如搬家里来,找个机会把孩子怀上,这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儿子可以不喜欢儿媳妇,也可以喜欢别的女人,但孩子必须得生,还得是优秀基因的结合。等铭如给霍家生下一儿半女后,以后的事情她就撒手不管了。

如果计铭如知道她未来的婆婆只把她当成一个生产工具的话,或许会气得直接跳起来。

霍子彥又和母亲说了几句闲话,就借口人犯困让她回去休息。周雅言也不多待,叮嘱他多休息便扭着身子走了。

送走母亲之后霍子彥一个人坐轮椅里想事情。刚才许烟雨的那番话他都听到了,他当然不会愚蠢地相信这个女人所谓的攀龙附凤的计划。这样的女人确实有,一开始装着若即若离,想要欲擒故纵。

但通常这样的女人都装不久,尤其在面对他这种类型的金龟婿时,也不过略做做姿态就顺从了。莫立仁从前就遇到过不少,每次都用一种鄙夷的神情和他谈论那种女人。

但许烟雨显然不是,她的拒绝是发自内心的,哪怕和他在浴池激吻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带有一丝抗拒的。这个女人有让人看不明白的地方,但有些地方又是清澈见底,一眼就能望透的。

比如她和莫立仁恋爱,就是临时凑起来蒙他的。他不揭穿不代表不知道,要不然他不会一直处处找机会撩拨他。朋友妻不可欺,若她真是对莫立仁用情至深,哪怕他心中不舍也绝不会纠缠不休。

而今天母亲和她的一番对话,似乎又让他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许烟雨明知道他没有睡,却依旧那么大声地和母亲说那番不利于自己的话,显然是故意让他听见。她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自己死心还是想让母亲放心?

如果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霍子彥突然觉得,有必要查查母亲和这个许烟雨的关系。她们两个看起来毫无联系,但仔细一想都和他有关。若她们真有些什么,自己必然也要牵扯其中。

霍子彥放在轮椅上的手越捏越紧,显然在心中有了更深的计较。

而许烟雨这会儿还在餐厅里和莫立仁吃晚饭,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已是对她虎视眈眈。

因为饿得狠了,她吃起来有点不顾形象,加上吃汤面的缘故,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头响到尾,她竟也没有不好意思。

直到大半碗下肚她人舒服了一些,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然后就见莫立仁认真地望着她,他面前的面碗似乎没动过。

“还要吗?我的给你吧。”

莫立仁不客气地把面碗推了过来。

许烟雨脸上一讪,不好意思笑了:“累了一天可把我饿惨了。”

“没关系,你多吃点,不够我再叫。”

“不用了,够了够了,再吃得肥死了。”

“你肥吗?”莫立仁坐她斜对面,离得并不远。说了这话后就下意识伸手去捏她的手臂,“没有四两肉,瘦得跟排骨似的。”

这动作有点亲呢,但许烟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推开他。莫立仁见她不反感就又把手移到了脸上,捏了捏她的脸颊:“太瘦了,以后我给你多补补,得养得胖点才好看。”

这下子许烟雨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她悄悄别过脸,躲开了对方的手,挑了根面条慢慢吃,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莫立仁感觉到了她的排斥,不免有些讪讪,收回手后一言不发看窗外的景色。许烟雨以为他生气了,偷偷拿眼打量他,冷不防对方一个扭头看过来,两人四目相接避无可避。

“看我什么,怕我生气?”

“没有。”

“别撒谎。我确实有点生气,你跟子彥整天这么不清不楚的,我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当然会不高兴。说起来我还没她跟你亲近,许烟雨,我们两个有做过什么情侣间该做的事情吗?约会、看电影、接吻甚至上床,我们有吗?”

他越说越严重,听得许烟雨冷汗直冒。

仔细算算除了上次一起去看发布会外,他们确实没做过什么亲密的事情。连去欧洲拍照也是为了工作,一天忙下来她连话都懒得讲,也没心思当个称职的女朋友。

可真的是因为太累吗?扪心自问,许烟雨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她不是还抽空跟霍子彥来了一场“鸳鸯浴”嘛,若真想跟莫立仁做点什么,怎么找不到机会。

说到底,还是不爱罢了。

原本就是利用他,现在说穿后更是不好意思。她把头几乎埋进面碗里,小声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远远不够。”

“那你想怎样?这样吧,我们分手,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该找一个真正喜欢你的女生。”

“许烟雨,你这算是逃避吗?”

“不是逃避,只是…”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爱我。”莫立仁强行打断她的话,“但当时你也说,你愿意试试。现在呢,你试了吗,你连试都没试就想把我打发了?你觉得我是这种光吃亏不占便宜的人吗?”

许烟雨一脸纠结:“那你想要怎么样?”

“至少得试试。你连努力都没努力过,就要打退堂鼓?”

“我怕我努力到最后,还是会令你失望。”

“那也好过从未努力最后后悔来得好。”莫立仁又把自己的面碗往她面前推进一些,“行了,多吃一碗,回头多点力气跟我努力。”

许烟雨被他的话逗得一乐,今天整日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但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回到家中后她依旧满腹心事,特别是看到小哲时,那感觉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

今天在街上lerasa明明认出她了,可她却选择了拔腿就跑,显然是怕见她。她们在法国是同屋,算是不错的朋友,多年不见本该欢笑拥抱才是,可她的表情却大大出乎人意料。

其实是意料之外吗?许烟雨苦笑。当年她抛弃小哲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决定了吧。孩子是她的绊脚石拖油瓶,会妨碍她追求美好的生活。所以她毫不犹豫抛下了。

现如今再见她,只怕她心里虚得很,所以才会那样反应。

许烟雨突然不知道还该不该再去找她,哪怕找到了她就会要孩子吗?可若是不找又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总不能不明不白一辈子。就算要收养也得办理手续才行。小哲还是法国身份,在中国想要长期生存下去会有很多麻烦。他的出生证明上母亲那一栏不是她,她甚至没有合法的收养手续,必须找到lerasa当面说清楚才行。

若她真的放弃了,自己就要想办法托关系去办收养证明,哪怕无论让小哲入中国籍也要给他办个长期暂住证才行。以后还要上小学上中学甚至上大学,孩子的未来不得不考虑周到。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睡不着,翻身起床打开电脑查看收养的必要条件,越看越觉得沮丧。像她这样的未婚单身母亲,是不符合收养条件的。而且小哲又是外籍人士,这里面的规矩就更多了。

最后她把电脑一合,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钱。

当所有的路子都走不通的时候,她就只能用钱来搞定一切了。这么说起来她真该谢谢莫立仁,谢谢他给了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

可即便心里感激,她依旧无法产生爱意。和他在一起并不难受,有时候也很开心,可那只是朋友间的情谊。一旦谈到情啊爱啊之类的东西,她就打从心底里抵触。

他和霍子彥对她来说是两种极端。一个相处起来舒服却爱不起来,另一个哪怕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再难受再别扭,却偏偏爱得无法割舍。

许烟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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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钟潜从一家饭店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今天老朋友聚会,他多喝了几杯,车子不能开了,只能打的走。饭店门口早已停了一排等待载客的出租车,一见他出来打头的那一辆立马启动,不偏不倚停在了他面前。

钟潜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前排年轻的司机问了句:“先生去哪里?”

钟潜就报了自家的地址,随即闭目养神。车子在路上微微颠簸十分舒服,不多久他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司机坐在前排一言不发,既不叫他也不问他要车钱。

钟潜有点迷糊,手抖着去掏钱包,冷不防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瞬间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这里看起来不像他的车,陌生黑暗的环境,像是某个小区,但一时又看不清楚。一股恐惧感从脚底油然而生,钟潜喃喃道:“师傅,这、这是哪里?”

“是我们少爷的家。”

“你们…少爷?”

正说话着,他那边的车门一开,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钟潜不敢下车,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屁股。

司机就开口道:“钟先生别怕,我们少爷没有恶意,只想找您谈谈。”

“可我不认识你们少爷。”

“您怎么会不认识呢,身为弘逸的员工,连董事局成员都不认得吗?”

钟潜的酒彻底醒了,脑子一转明白过来:“是、是霍少爷找我?”

“请下车吧。”司机扭头冲他一笑,伸手指了指外头漆黑的夜色,“少爷就在楼上,别让他等久了。”

钟潜没办法,只能慢吞吞挪下车。如果真如对方所说是霍子彥找他的话,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霍家是生意人不是黑社会,自然不会对他动粗。

可深更半夜假冒的士司机把他骗来这里,显然要谈的话不可告人,钟潜又有点犹豫,生怕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得罪这位大人物。一时间他情绪起伏,不免有点垂头丧气。

小区环境十分安静,他跟着开门的那个高个子男子走进大厅搭电梯,一直上到顶楼。顶楼只有一户,领路的男人走到门前摁响了门铃,片刻后就有人过来开门。

钟潜探头往里扫了一眼,空荡荡没什么人,心里略微安定一些。等走进去后一看,客厅里只坐了霍子彥一人,正在那里慢悠悠喝茶,连他进去也没抬头,似乎并不关心似的。

一直到钟潜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叫了声“霍少爷”后,霍子彥才抬头看他,冲他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请坐。”

听着虽客气但语气十分冷淡,钟潜心一凛,默默在对方的逼视下坐了下去,屁股只堪堪沾了一点边儿。

然后霍子彥就不说话了,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身边各站了一个男人,一个是刚才领他上来的,另一个则是来开门的,显然都是心腹。虽不知霍子彥找他何事,但钟潜明白,对方肯定有私密的事情要问他,否则不会选在这么个地方。

可他能有什么向这位大人物吐露的呢?

无尽的沉默是一种折磨,钟潜开始还能平心静气地分析,可越分析越没有结果,心里也越是忐忑不安。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主动开口道:“霍、霍少爷,您今天找我过来…”

“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钟潜现在就怕他不开口,只要对方肯说话,他就安心不少。于是立马点头道:“行行,您问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霍子彥也没打算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大约半年前,你的设计组里来了一个叫许烟雨的设计师。”

钟潜眼前一亮,隐隐觉得自己当年的猜测是正确的。许烟雨来的时候毫不起眼,走的时候却是大动干戈。当时他就想这女人来历肯定不简单。现在一听果真如此。

“是,是个这么个人,但她很快就走了。”

“怎么走的,辞职还是开除?”

钟潜心里明白,霍子彥既然找上了自己,肯定已经调查过一些外围情况。许烟雨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开除的他必定清楚。现在这么问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老不老实罢了。

于是他痛快道:“名久上说是辞职的,但那只是为了好听,实际上行业里很多大公司都知道,她是被逼辞职的,其实也就是开除的。”

霍子彥点点头,显然挺满意钟潜的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