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是太累了吗?区区一个逃亡的混沌者,不需要您亲自出面,还是请您赶快回去休息吧。现在我们可不能离开大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那个最先朝着江蓉蓉行礼的黑衣男见状,毕恭毕敬的对她说。不过江蓉蓉注意到他虽然态度十分的谦卑小心,却也隐含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恐惧,甚至距离她足有三米远,显然是不敢轻易的靠近自己。

江蓉蓉对这好像曾经亲生经历过却又没什么深刻印象的场景感到无比的头痛,随便的嗯了一声,便打算暂时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但是伴随着耳中越来越响亮的轰鸣,她的意识一阵模糊,等到再次恢复了清醒,却发现自己已经端坐在一个只亮着一个台灯,看起来像是办公室的地方。

她就端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前面是堆叠着的无数文件,以及悬挂在前方墙壁上的一张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很多字迹,江蓉蓉匆忙的扫了一眼,发现全是各种数据,好像是在统计各地上个月被清缴处决的违法分子人数以及比例。

而讽刺的是,就在这张地图的上方,就是西格玛员工手册第一页的那行字,写着守护人类文明,江蓉蓉见状情不自禁的讥笑了两声,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看了看身上的打扮,现在她倒是没有穿着那一身魔幻意味浓厚的盔甲了,换成了一身类似军/服的黑色制服,看着就挺不像是个好人。而那套铠甲连同长刀就挂在对面一个架子上,被擦得闪闪发光。江蓉蓉走过去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被熏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套铠甲到底沐浴过多少鲜血才会带着如此浓厚的味道,久久不散。

更可怕的是,江蓉蓉把手指触碰到铠甲的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大段大段她冲入人群大肆屠杀的场面,她顿时缩回了手。

她查看了一圈这件办公室,布置得很豪华精美,但也透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气息,里面除了必要的东西,江蓉蓉没有看见相框书籍之类的东西,任何涉及私人信息的物件都没有。大片大片黑色和白色的配色,让她站了一会儿后就觉得心里很压抑。

偏偏她潜意识里对这个地方却又无比的熟悉,好像在这里已经呆过很长的时间,随便一开抽屉,就看见了里面摆放着的手/枪以及弹匣,就像是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会在这里一样。江蓉蓉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顿时便是一惊,因为她发现那个从不离身被当做吊坠戴在身上的骰子竟然不见了。

她越是仔细的回想,便越多的想起了目前自己的身份还有经历,而以前那些在原本的世界里身为普通人生活成长,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一个奇怪游戏刷模组的过去越发的不真实,仿佛现在的一切才是真的,以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她的幻想而已。

“我……我叫萨拉,是西格玛现任最高指挥官和领袖……”

当然了,身为最高的领袖承担的压力非常之大,加上她每次做出的决定都会导致无数人惨死,所以闲暇之余她也免不了通过幻想来发泄压力,幻想着假如自己没有坐在这个位置,而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出生长大,经历的所有一切危险都只是玩游戏,死掉的人都能复活该有多好。

“是因为太过频繁的幻想,所以导致我已经开始把这些东西当做真实了吗?”

江蓉蓉低声的自言自语,随即不由得皱起眉,她下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无辜的江蓉蓉,而不是多数人看来恶贯满盈残忍冷酷的萨拉。不过随即她又觉得无所谓,反正别人也不会知道,她将自己看做江蓉蓉或者萨拉,又有什么影响呢。

正盯着盔甲发呆,江蓉蓉忽然就觉得下一刻应该会有人敲门,她正疑惑着为何自己会有这种预感,门就真的被敲响了。

“进来。”

反射性的出声说了一句后,江蓉蓉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瘦高的阴沉男人,而紧接着门被打开后,进来的果然是她预见里那个瘦高的阴沉男人,连衣着打扮都丝毫不差。

在看到他的一瞬,江蓉蓉脑海里就涌出了一段回忆,她愕然的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经历过,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

“长官,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抓捕到的嫌犯带来了,您还是坚持要私下见他吗。”

那个男人死板的问。

这段话和她记忆里曾经发生过的回忆一模一样,每一个字都能对上,江蓉蓉已经知道不管自己做出哪种回答,最后他的反应都差不多。

她敷衍的点了点头,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多加注意,只是有些不耐烦的习惯性撇了撇嘴。

“也许您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不过我还是建议您最后将那家伙尽快处决掉为妙,他杀了我们不少人,您一再的保他,我担心舆论会有影响。”

回忆里江蓉蓉解释过很多遍,这一次她懒得解释,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个男人便不再多言,行了个礼后关门退出。不一会儿,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押着一个被套在特制的笼子里,身上带着重重枷锁镣铐的男人走了进来,将笼子停放在办公室里后,他们便目不斜视的退了出去。

江蓉蓉叹了口气,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自己会再一次见到席哲。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真心是没条件上网,具体不好说,反正都是因为工作。我所在的城市受这次影响蛮严重,大多数行业和单位都没有上班。可是一些必要的工作得有人做,我就是被临时抽派去的一个……每天都是轮替值班巡查,根本没个人时间。

现在终于轮换下来了,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我会尽管把本文一口气完结啦。

 

 

第148章

只是这一次见到的席哲又和前面几次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副秒天秒地大佬的模样,也不是还没融入社会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看上去像是个正义的战士,面容平静,虽然满身都是血淋淋的伤痕,却还是顽强的半跪着挺直腰杆,抬着下巴淡定的注视着江蓉蓉。

江蓉蓉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非常好笑,她觉得自己和席哲就像是两个误入了滑稽戏剧的蹩脚演员,说着可笑的台词,做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偏偏还得把这场荒唐戏继续演下去。

想到滑稽戏剧,她心中不禁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那个念头转瞬即逝,飞快的消失在了她本就乱糟糟的脑海里,无从捕捉。江蓉蓉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把书桌后的扶手椅拖了出来,翘起二郎腿坐在上面,优哉游哉的打量起了席哲,就像是在观赏什么珍惜的动物。

她的头还是很痛,耳边一直有意义不明的杂乱噪音不断的鼓动,有个奇怪的声音在吟唱着什么旋律奇特的歌谣,但是她一句都没听懂,只是觉得调子莫名的熟悉。她将这一切都归为大概是太累了,印象里好像她长期失眠,无法入睡的痛苦让她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且时不时就有失控的迹象。

但她还是愿意拿出一部分仅剩不多的耐心来和这位阔别已久的老朋友来一次真诚的交谈,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同类。

……等等,同类?

江蓉蓉对脑海中忽然冒出的这个认识皱起了眉头,没记错的话席哲可是个被人工制造出来,融合了黑科技与神秘学的产物,严格意义上他根本不能归为人类,只能算是个人造的伪神,披着人皮的怪物。她可是个完全的人类,为什么会觉得席哲和她是同类呢。

“我大概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干脆叫医疗组的人给我注射一针高浓度的药剂,那样总能睡着了。”

暗自下了这样的决定,江蓉蓉用一边能够到的手杖敲了敲铁笼,对着席哲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这不是我们伟大的英雄嘛,怎么,那些被你精心保护的可悲叛逆最终还是将你出卖了,有没有感到后悔,是不是偷偷躲起来流过眼泪?我记得过去的你非常容易哭泣,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你多愁善感的哭个不停,看到现在这么悲惨的模样,我不禁为你感到心痛啊,亲爱的朋友。”

她本以为席哲会如同往常一样采取彻底的无视,自从他们分道扬镳以来,几乎每次见面他都是这幅令人讨厌的嘴脸,仿佛江蓉蓉才是那个背叛的人。然而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这么做,定定的凝视了江蓉蓉许久后,他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居然流露出了几分悲哀。

只是这份悲哀并非针对他自身,而是冲着江蓉蓉来的。

江蓉蓉被他这份不合时宜的同情和怜悯搞得更加火大,站起身在笼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她的力气可不小,一下子差点把笼子给踢歪,席哲也跟着摔倒在地。由于他身上带满了锁链和镣铐,一时无法重新站起,只能狼狈的躺在地上。

即便如此,他眼中的怜悯却依旧没有消失,就像江蓉蓉才是那个身陷囹圄的囚犯一样。

“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她咬牙切齿的嚷到,言语间脑海里却闪过了一幕幕画面,她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场景好像同样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她会对着席哲威胁恐吓,而他只是沉默着不言不语,最后她被彻底的激怒,一怒之下便下令要当场处决他,将他的尸体吊在城门口,展示给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叛逆份子,当做一个血淋淋的警告。

她意识到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努力的摇了摇脑袋,记忆里关于江蓉蓉和萨拉两个人的人生再一次模糊了界限,混合在一起,让她站立不稳,抱着剧痛的头跌跌撞撞的倒在了那张扶手椅上,艰难的呼吸着,想要压制住那股几乎要把脑袋劈开的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股痛苦才渐渐变得轻了一些,不必照镜子江蓉蓉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肯定惨白得像个幽灵。在此期间席哲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她,冷不丁的开口说道:“你……看上去很糟糕。”

江蓉蓉支撑起身体冷笑:“是啊,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大概我越痛苦,你们就越高兴,我死的那一天估计是你们全体狂欢的日子。”

席哲没有理睬她的嘲讽,他抿着嘴唇,看得出他很努力的想要摆出无动于衷的冷漠姿态。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毫不自知的表露出了几分关切:“我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你会很高兴,但好像我想错了。”

江蓉蓉站起来,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来了,又是这幅悲天怜人的姿态,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生来就是个毁灭世界的怪物,而不是拯救世界的圣父。就算是你想要当救世主,世人也不会把你捧上神坛!既然当初选择了和我成为敌人,就坚持下去啊,仇恨我,唾骂我,抓住一切机会杀了我,完成你们那些可笑又可悲的理想啊!”

说着她恨恨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连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语都无比熟悉,流利得像是她早就重复过无数遍,她一边说着一边都感到厌烦。一瞬间她对现在所处的世界都生出了几分厌烦,怀疑起了一切的真实性。

她真的是那什么见鬼的萨拉,西格玛的自高首领,一心努力要铲除所有违反五十一号法案的叛逆者吗?记忆告诉她正是如此,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必须的职责。但为什么她却对着一切感到彻底的腻味,只想迫不及待的逃脱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呢。

“比起当什么最高首领,我反倒是觉得幻想出那个江蓉蓉的身份比较好一点。”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想起那个纯属虚构的人生里,居然也有席哲,只是她很恶趣味的将席哲设定成了一个性格恶劣,喜欢穿女装的奇怪男人,跟现实里的他完全相反。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她从最开始就很讨厌席哲那副假惺惺的好人嘴脸吧。

明明是个怪物,居然比她这个人类更像人类,实在是令人很不爽。

席哲像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垂下头,沉默了许久后才慢慢的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初拯救我的那个朋友。”

“哈哈哈。”

江蓉蓉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起来,对这番说辞感到无比的滑稽,差点笑出了眼泪。

“席哲,你真是个没用的家伙,亏得你还总是去指点别人这样那样,好像自己是个多么成功的人生导师,结果却连面对自己都不敢。”

她蹲在笼子面前,收敛了狂态,细语轻声的对他说:“听说,这一次你被捕,又是为了掩护那些家伙逃跑才被抓到的,是吗?”

席哲扭过头不愿看她,江蓉蓉讥诮的笑了。

“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以你的能力,居然会被一群人类给抓住,你真的是因为耗光了力气无奈才被捕的吗。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位于通缉令的前三位,号称只要能抓住,死活不论。是什么信念让你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呢,嗯?”

席哲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尴尬的沉默着。江蓉蓉盯了他半天,冷不丁的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愿意放弃五十一号法案,你会放弃与我为敌,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吗?”

席哲猛的抬起头,一瞬间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期待,可是看到江蓉蓉那张冷漠且嘲讽的脸后,他再次低下了头。

“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个男人——哦,不对,应该说你是个雄性。”

江蓉蓉狠狠的唾骂道。

“行吧,如你所愿,这一次我依旧会放了你,只是不知道那些眼睁睁看着你被捕的家伙,看到又一次你完好无损的回去,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像传言里那样认为,你其实早就被我收买,成了我的眼线和奸细。呵呵呵,我很期待看着你被他们再一次出卖的那天。”

说着江蓉蓉便挥了挥手,打算离开这间阴暗压抑的办公室,她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劲,而且刚才发生的场景和脑海中浮现无数个类似但结局不同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她有种幻梦的感觉。她真的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假象,只是一个梦。她甚至还涌起了一股自杀的冲动,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么做大概就能从这个梦里脱离,回到那个她幻想出的“江蓉蓉”的人生中去。

“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席哲有些焦急的喊声,江蓉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回过了头,看见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如果……如果你愿意停止五十一号法案的话……那么我……”

心中涌起一股烦躁,江蓉蓉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把这个话题重复了多少遍,暴躁的喊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制定五十一号法案不是在灭亡人类,相反,我是在拯救这个世界!反而是你,自以为是,沾沾自喜,被吹捧了几句就被那些贪婪无知的愚民牵着鼻子走。你真的相信他们宣称的探索世界,掌握真理的口号?哈,如果真的将这个世界的本质展示给他们看,他们只会被彻底吓到疯狂,最后毁灭自己。这个世界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什么人类是万物灵长,什么勇气和探索精神才是最宝贵的财富,什么要用自己的双手征服整个宇宙,可笑,太可笑了,根本是无知之极的蠢话!如果放任他们去接触人类不该涉足的领域,那才是真的邪恶!”

她一口气酣畅淋漓的道尽了内心压抑许久的苦闷,看着席哲因为惊愕而变得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事情,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现在反倒是摆出一张迷惑的脸?”

说出这句话后江蓉蓉一阵恍然,对啊,这件事席哲本人是知道的,而这也是导致他们分道扬镳最终彻底断绝来往成为敌人的关键点。她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望向那个还在浑然不知的席哲,下意识的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你——”

随着她的出声,身边的一切忽然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整个办公室就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化为了无数碎片,纷纷坠落,江蓉蓉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浩瀚的虚空之中,脚底是无尽的深渊。她抬起头,再一次看到了前方那个巨大无比的女人,还有头顶上不断互相撞击迸发出流星般火球的两团光芒。

“对了,我是在——”

刚刚回忆了了某个认知,脑袋却猛然传来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在久久的失重和五官封闭的状态后,江蓉蓉发现她再一次穿着一条长长的白色裙子,坐在了一个阴暗殿堂的王座之上,下面密密麻麻分成两排,全是看上去很眼熟的黑盔黑甲的蒙面骑士。

而一个穿着同款盔甲的男人正恭敬的跪在她的面前,头俯得很低,几乎都要触碰到了地面。在他的身后,是一串被捆绑着的男女老少,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有些人已经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有些人却勉强支撑着身体,用满是仇恨和愤怒的目光瞪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伟大的主人,按照您的命令,我已经将所有违反五十一号法案的叛乱份子捉拿归案,一个不漏。”

那个男人声音显得十分的谦卑,但江蓉蓉还是立刻就听出了他是谁,顿时差点笑出了声。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片精美绝伦雕刻了无数石像装饰物的穹顶,喃喃自语道:“为了麻痹我,倒是挺拼命的,可是这也太离谱了,还是说其实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希望席哲能像现在这样恭恭敬敬的跪在面前,叫我主人?”

说着她不禁自己都哑然失笑,轻轻的摇着头:“太可笑了,我居然也会有这种自我欺骗的一天。”

虽然她在自言自语,但是殿堂里所有的人都无视了这一点,跪在地上的席哲更是视若无睹,继续说着像是被事先安排好的台词。

“遵照您的命令,属下将会在此把他们一一处刑。”

此言一出,那些被绑着的人都挣扎着怒骂起来,还有不少人不知为何痛哭不已。

“我就知道,你早就是这个女魔头养的狗,可恨我还真的把你当成兄弟,呸!无耻,小人,叛徒!”

“呜呜呜,不可能,我不信,席哲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假的对不对!”

“来啊,走狗,往这里砍,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屠杀这些曾经一起发过誓的战友,就算是死了,我也要诅咒你!”

面对着这些诅咒斥责还有哭求哀嚎,席哲面无表情,像是一尊活着的石像,木然的对着这些人说道:“对于这一切我很抱歉,我是真的把你们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也曾经和你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但是主人说得没错,留下你们,只会扰乱整个世界,开启真正苦难的祸端,那毕竟不是人类应该触碰的领域。所以,为了整个世界,只好请你们都牺牲了。请放心,世界将会记得你们的付出。”

“呸!听你胡说八道,凭什么不准我们探索世界的真理,凭什么凡是研究神秘学接触外域就要被当做叛乱份子处死,你没有权力阻碍我们追求真理的脚步,我们死了不要紧,人类的探索精神是你永远也扼杀不完的!”

一个女人对着席哲怒吼道。

席哲只是默默的听着,这一次他的脸上涌现出了一股怜悯,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觉得掌握了正义以及公理的愚蠢之人。老实说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显得非常的古怪,至少江蓉蓉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毫无人气,冰冷坚硬宛如机器的模样。这让她感到了极其的不快,虽然很多次她都曾经幻想过席哲变成现在的样子。但真的见到这一幕后,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席哲毫不犹豫的已经开始了杀戮,不,确切的说,这应该叫做屠戮,因为对方只是一群无法反抗的孱弱囚徒。他们一个个死在了席哲的刀下,血流满地,而周围围观的其他人全程一声不吭,沉默得可怕。江蓉蓉冷漠的看着席哲杀光了所有囚犯,将那把还沾满了血的刀咣当一声丢在地上,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来,走上了高高台阶,最终跪倒在她的脚下,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般亲吻了她的脚尖。

“主人,我完成了您的命令,请您赏赐给我最高的恩宠吧。”

他抬起头,脸上还沾着几点血迹,痴痴的对江蓉蓉说。

江蓉蓉已经对这一场闹剧感到了烦躁,却还想看看那个操纵了这一切的人究竟想做什么,耐着性子问:“什么恩宠?”

席哲站了起来,身上的盔甲无声的碎裂成了粉末和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紫黑色,腹部的位置却是一个空虚的,宛如黑洞般不断旋转的漩涡。他对着江蓉蓉展开了双臂。

“请让我和您融为一体吧,主人,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见到这一幕的江蓉蓉终于忍无可忍,果然的大喊一声:“够了!”

伴随着她的喊声,这个殿堂,包括那些高大的雕像,精美的装饰,以及满地的尸体,还有大队大队沉默的骑士,全部化为了一片片光点,四散飞出,江蓉蓉短暂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回到了那片浩瀚的宇宙。

而头顶上那些被脐带一样的巨大血管连接在那个大到离谱女人身上的白色球形还在慢慢破碎,看样子好像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一个瞬间。

 

 

第149章

而在那些碎片乱飞漂浮着的残骸以及无数尸体中,两团光芒还在激烈的互相碰撞战斗,只是当江蓉蓉抬头望向他们的一刻,他们便身不由己的停了下来。并且随着江蓉蓉轻轻的挥手,慢慢的飞到了她的面前。渐渐光芒散去,露出了里面的人形。

席哲的情况看上去很糟糕,满身都是那种古怪的黑色花纹,连他的五官都已经看不见了,而且他的四肢都化为了奇怪的触手,正在啪嗒啪嗒往外流淌出粘稠的紫色液体,一离开他的躯体,接触到宇宙空间就立刻化为了一个个石头样的不规则形体。

而另一团光芒散去后里面出现的却是一个有着一头白发,但面容却又像是个幼童的奇怪人体,只看外表也说不清它到底是男是女,虽然同样形容狼狈满身都是伤痕,但它的眼神却充满了一种古老的智慧,只是现在这种本该气定神闲的智慧却化为了无限的仇恨和怒火,死死的盯着江蓉蓉。

“萨拉,你终究还是苏醒了,没想到连这样的囚笼都无法困住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不愧是我们一族最大的敌人!”

那个白发的生物咬牙切齿的传来了一股剧烈得宛如暴风雨的意念波动。

江蓉蓉笑了笑:“不得不称赞一句,你也不差啊,掌管智慧的古老神明,居然想出了这样天才的办法,将我的灵体和身躯分开,然后通过封印将我囚禁在这个特制的监狱,再给我灌输虚假的记忆,在你营造的幻觉中自我消灭。为了提供强大的精神力,甚至不惜从各个位面弄来了那么多祭品,我当初真的不该小看你,应该第一个就让你湮灭的。”

白发的智慧之神还努力的想要保持最后的尊严,抬起下巴:“来吧,反正古老旧神已经只剩下我一个,其他幸存的同胞都被你那条忠心的狗给杀死了,外来的降临者,动手吧,我不会哀求。”

江蓉蓉却没有理睬他,扭头看向了一边的席哲,若有所思:“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竭尽所能……我还以为你恨不得看着我死呢。”

席哲冷笑了一声,看到现在的江蓉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自然是已经恢复了那些过往的记忆,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虽然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心中却依然百感交集。

“我可不像是你,从来说到做到,即便是被你玩弄欺骗,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履行。”

江蓉蓉——不,此刻或者应该称呼她为萨拉,她的本名或许知道的生物不多,但说到那个数亿万年前在宇宙的中心处诞生,象征着混沌和原始的新神,大概对这些神秘知识略有研究的生物都不会陌生。她和她的眷属们一直漫无目的在宇宙中漂流,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便会将遇到的星球以及生命体吞噬殆尽,和她那庞大的本体融为一体,可谓凶名显赫。

只是同样在遥远到无法计算的很久之前,萨拉和她的眷属与这个地方盘踞许久的古神们发生了交战,最终的结局自然是古神被屠杀得差不多全体消亡,但萨拉本身却好像也遭到了智慧之神的暗算,徒留下那具巨大的身体,意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说她的眷属们应该积极的寻找她的下落,将她早日迎接回躯体才对。但萨拉本身就是混沌的象征,不死不灭,而时间对于这些巨大的星际生物而言毫无意义,所以她才被智慧之神利用种种设计困在那个监狱里,渡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光。

但所有生物都知道,迟早有一天她终究会脱困归来,只是连智慧之神自己也没预料到,她居然这么早就挣脱了束缚。

它怨毒的看着席哲,那个导致囚笼破损的罪魁祸首,恶毒的诅咒着:“叛徒,果然是天性就写满了卑劣的叛徒。你以为现在再跪倒在萨拉的脚下,她就会原谅你吗?已经太迟了,那一次的战争,最后不正是由于你的缘故才导致她落入陷阱,等她杀了我,下一个就会来解决你!我等着看你悲惨的下场。”

席哲却对这番诅咒表现得不冷不热:“是吗,那就不劳烦你关心了。”

江蓉蓉不想再和这个家伙交流下去,实际上即便是回想起了之前的一些记忆,但也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毕竟她的生命太过漫长,拥有的回忆岂止亿万年。也就是因为现在她的意识体收到了极大的损伤导致不完整,不然的话,她哪里还会记得和这个智慧之神以及它背后种族的过往。

过去的那些年里,被她吞噬消灭的乱七八糟生物以及文明多得都数不清,在智慧之神看来是不得了的仇恨,在她这里却是勉强有点印象的小事罢了。

挥了挥手,她没有再次投向那个空有躯壳的巨大原身,只是将头顶破碎的那些圆形漂浮物重新修复,虽然死掉的人大概不能复活了,好歹还是救下来了不少。她顺手又把智慧之神给按进了那具躯壳的体内,就让他也来尝尝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吧。

江蓉蓉充满恶趣味的想。

席哲一直漂浮在边上,看着她完成这些事情,然后就被她扯了一把,从这片宇宙回到了一开始她所呆的那片“安全区”。虽然那里也遭受了极大的破坏,但好歹没有被毁灭,修复之后不少玩家还是存活了下来,此刻正惊魂未定的聚集在一起,呆呆的凝视着头顶上那片重新聚集起来的天空。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个“游戏”背后隐藏的某种真相了。可是他们却无可奈何。

江蓉蓉拉着席哲在广场上的一张长椅上坐下,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些慌乱绝望的玩家。一些人已经精神崩溃,又哭又叫还企图自杀,而一些人则是在竭力安慰着众人,她甚至还看见了那几个曾有一面之缘据说是管理者的玩家,为首的那个高大中年人满脸不耐烦的扯着几个疯狂灌酒的玩家,叫着要死回家去死,别在外面给人造成心理阴影。

“管他外面是什么样,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

他倒是挺想得开的对同伴说。

席哲脸上的黑纹在江蓉蓉触碰到他的时刻就消失了,恢复了原来的相貌,四肢也变成了人类的形态。他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在衣兜里掏了掏,居然摸出来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找不到打火机。江蓉蓉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为他点燃了香烟。

“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叛徒?”

他一边抽烟一边无所谓的问。

江蓉蓉却答非所问:“这种时候我忽然有点理解以前你的观点了,这些低等生物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席哲冷笑:“什么时候你居然还会关注这些,虚假的临时躯壳,还有被灌输的虚假记忆,真的就能影响至此吗,别开玩笑了。”

江蓉蓉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不是一直都在暗地里觊觎我,妄想把我吞噬掉?怎么后来却又主动跑进这个监牢来唤醒我的意识?”

席哲掐掉了那支抽了一半的香烟,抬头看着那片制造出来的蓝天,半天后才很感慨的说:“大概……还是因为太无聊了。虽然我不是完全体,但到底和你一样,诞生自宇宙里最原始的混沌,我的同胞……只有你一个。”

江蓉蓉呵呵的笑了起来:“同伴?你疯了吗,我们的世界里可不存在同胞,命中注定只有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一个。说起来我都不太记得了,当初为什么见到你的第一时刻没有直接吞噬你,反倒是把你养了起来呢。”

“你好像忘了,你的本质就是个神经病,彻底的疯狂,混沌的本身,谁知道一团肉球是怎么想的。别看现在好像还很清醒,那是因为你没有回到本身的躯壳,我保证一旦回去,你第一时间就会召唤那些和你一样疯的眷属,彻底的把这片宇宙毁灭得干干净净。”

江蓉蓉闻言后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貌似席哲说得很有道理,对于还是萨拉时候的一点点记忆,全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混乱,即便是有意识,也都是疯狂的本/能。相比之下,反倒是被强行灌输,作为江蓉蓉的二十多年人生显得无比的贴近且真实。

“你就不疯狂吗?你也和我一样呀。”

“我是个偶然诞生,机械造神的产物,本质上和你不一样,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听他这么说,江蓉蓉再一次笑了。

“我们在这个牢笼里到底循环了多少次?”

“不记得了,几百万次应该有吧。”

席哲说着瞟了她一眼。

“你自以为是个人类的时候简直蠢得不能看,好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的想干脆杀掉你算了。”

“呵呵,实际上你也应该杀了我不少次吧。”

江蓉蓉合理的推断,席哲坦然的承认了。

“不错,确实一开始我杀了你很多次,但不过是重新回到原点而已,消磨了那么久,最终也没有把你庞大的意识耗光。”

“不过好像还挺有趣的,智慧之神给我们安排的剧本很新奇,充满了他的恶趣味。”

江蓉蓉想起了各种幻像里席哲给她当舔狗的画面,笑得非常开心。实际上当年席哲被她强行抓来充当眷属和打手,确实为她做了不少事。虽然记忆已经很混乱,但那时的她应该对这个拥有一小半相同本质的“同胞”满怀恶意,尽情的以折磨他为乐趣,在他身上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改造和试验,还强行给他注入了她的大量细胞,把他做成了喜欢的样子。

想来对于席哲而言,是十分屈辱的过往,这大概就是后来他不惜崩坏自身也要从背后捅刀的理由。但江蓉蓉对此也没什么愤怒,因为在她的世界观里,彼此残杀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反倒是席哲居然努力的唤醒了她的意识,才是一件怪事。

“口口声声说承诺,可到底什么时候你承诺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对于这个问题,席哲却避而不谈。江蓉蓉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她做梦也想不到——哦,不过她作为萨拉的时候基本不睡觉,当然也不会做梦——有一天她居然会和席哲一起,以人类的外形坐在长椅上,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欣赏着身边的一切,无论是丑陋还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