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笑,“不知道,就是有感觉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要真没感觉的话,你在第一时间就否认了。”

戚清纠结许久,转移话题,“安琪,你相信爱情吗?”

她从来不是个信奉爱情的人,更何况从业这么多年一来,见多了貌合神离,见多了同床异梦,由爱生恨最后反目成仇的更是不计其数,她甚至早就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打算,或者不幸的话,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死于意外……

可谁能想到,竟然就跳出这么个人来,明确表示要追自己?!

“唉,”安琪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抱着枕头叹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床单,“我也不知道。”

她对爱情也没太大期许。

安琪曾经在网上跟一个做设计师的男人聊得很好,两人有大幅度重合的兴趣爱好,谈了几个月之后就见了面。

那是一个很是英俊成熟的男人,文质彬彬,稳重中又带点诱人的孩子气,安琪几乎是第一次见面就沦陷了,回来之后激动万分的说,哪怕对方明天就要求结婚也没关系!

结果还是戚清不放心,背地里查了下,发现那家伙竟然同时交往着多达八个女朋友!

盛怒之下的安琪搞到了其他人的联系方式,约了时间,九个姑娘一起去渣男的工作单位将他抓了现行,甚至被堵到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在跟前台小妹调/情。

因为证据确凿,渣男的行为影响太过恶劣,不仅当天就被辞退,更是因为名声败坏在当地混不下去,打包着铺盖卷远走他乡……

两个姑娘聊天一直聊到凌晨,这才因为抵挡不住滚滚而来的睡意,胡乱的闭了闭眼。

当清晨的阳光不留情面的落到脸上,安琪非常不开心的哼哼几声,随手扯起被子蒙在脸上,嘴里还嘟囔,“亲爱的,拉窗帘拉窗帘。”

同样四仰八叉的戚清迷迷糊糊的砸吧下嘴,刚要习惯性的去抓头发却又生生停住。

卧槽好险,差点就抓到伤口了!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起床,就被一阵催命似的电话铃声彻底吵醒。

昨天她的手机不是坏了么,好在平时她的手机损坏率就比较高,家当里面也放着一只备用的,否则还真是要抓瞎。

三更半夜的,去哪儿买手机?

戚清爬下床,打着哈欠接电话,一看来电人,老妈。

“喂,妈,大清早的什么事儿啊?”

听到她的声音,苏珂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心急火燎的问,“清清啊,你跟妈说实话,这几天你干嘛去了?”

戚清下意识觉得不妙,嘴上却很熟练的撒谎,“不是说出差了么,还能干嘛?”

“清清啊,怎么事到临头了你还骗妈啊,”苏珂几乎要哭了,“早间新闻都报道了,你昨晚是不是出车祸了?!”

戚清心里顿时卧槽一声,妈的把这事儿给忘了,无处不在的视频拍摄爱好者啊,怎么可能放过这条新闻!

“哎呀妈,”戚清垂死挣扎,试图蒙混过关,“你看错了,电视上也没说是我吧?”

“你还不说实话!”苏珂一着急,直接哭出来了,“那车不是你的么?车子牌子型号都能一样,车牌号还能一样吗?怎么就那么巧,那个姑娘跟你开一样的车,连车牌号都早得一样的假的,侧面和背影还跟你一模一样!”

“是啊清清,”一直都在旁边听着的戚言接过电话,也非常焦躁,“前几天你还跟我们说要出差,可转头就在这里出了车祸,清清啊,你这次到底接了什么案子,实在不行就不要做了,安全第一啊!”

早年听自家闺女说做私家侦探,老两口就吓的几天吃不下喝不下,真是寝食难安,好在几年下来虽然辛苦些,闺女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可这会儿倒好,前脚刚说要去出差,后脚他们在家就看见闺女出车祸上新闻了,这给吓得啊,生怕一打电话是另一个人接的……

越想越害怕,这次是他们看见新闻了才知道,都问到门上了闺女还不说实话,那以前呢,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呢,宝贝闺女是不是经常遍体鳞伤,谁也不敢说,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命悬一线?

“清清,”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苏珂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现在一听戚清的声音,整个人都泪崩了,“咱不干了,不干了,以后妈养你,咱不干了!”

戚言虽然不赞成自家媳妇说的什么让大好年华的女儿回家吃老本,可也绝不希望她再继续在外漂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太危险了。

哪怕回来开间花店呢,或者做点其他的事情,不求赚钱,但求平安。

大清早的,戚清就给这俩人戳了泪点,一方面是觉得感动,另一方面实在是让他们吵得头疼,尤其苏珂后来都是哭着喊的,音量直接就比平时高出去一倍有余,她得把话筒拿开三尺远才勉强能继续下去。

不要说她了,就连睡梦中的安琪都被吵醒,迷迷瞪瞪的问,“什么事儿什么事儿,谁找上门来了?”

戚清冲她无奈的一笑,做口型,“我爸妈,暴露了!”

安琪目瞪口呆,“卧槽,怎么暴露的?”

戚清一脸要命的表情,指了指电视,“晨间新闻!”

安琪一愣,也不穿衣服,连滚带爬的拿了遥控器来,播到本地新闻一看,刚好是新闻早回顾,几秒钟后就听主持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昨夜北苑路发生一起车祸,两辆车尽毁,车主轻伤,所幸没有造成……”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呢,想想人家的闺女都是娇养,整天打扮的花红柳绿,踩着高跟鞋逛街约会,天天的跟父母撒娇,自己家这个倒好,竟然在外面跟人拼命!

他们做家长的看了,真是能把心给疼碎了。

最后戚清也没招儿了,只好把手机丢在床/上,开功放,等他们情感宣泄告一段落之后再接起来。

“你们听我说,昨晚那事儿确实是个意外,不信你们自己去公安局问,那人作死的酒驾啊!”

然而苏珂和戚言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肯定不可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当即反驳,“可是出差呢,你不说你要出差么?”

戚清在心里呵呵几声,坦然道,“我跟你们说出差是几天前了?”

那边沉默片刻,“两天,啊,三天?”

戚清说,“是吧,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三天都够我绕地球一周了,我就是去邻省,什么事儿办不完啊?”

听她说的坦荡,戚言和苏珂也开始半信半疑,“那,那你之前说让我们锁好门窗,还别随便开门呢?”

这就更简单了,戚清笑着说,“得了吧,你们快别疑神疑鬼的了,这几天治安确实不好,我随便叮嘱几句反倒引得你们怀疑,那我以后不说了啊。”

“哎呀你这孩子。”苏珂嗔怪几句,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不过女人毕竟多疑,她最后又非要戚清开视频,不然就现在回家,反正得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看她跟父母斗智斗勇,安琪笑得不行,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行啊,我算知道你的侦探天赋是哪儿来的了。”

戚清白她一眼,指了指脑袋,捂着话筒小声喊,“赶紧找你的假发啊,整套的也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话先把你的刘海儿给我应急,快点儿啊!”

“好咧!”安琪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只穿着内衣就去翻箱倒柜。

戚清尽量拖延时间,谎称自己在穿着内衣蹲厕所,实在不方便视频,双方约好十分钟后视频。

十分钟,已经足够戚清把自己从蔫儿吧唧伪装成生气勃勃,当然,安琪的假发实在是立了汗马功劳……

第二十七章

季尚成虽然表了白,可也没指望能马上听到回复,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打扰戚清。

戚清一面跟家里人拖延见面时间,一面琢磨伤好了之后该怎么“回报”给葛凌云那厮。

为了防止误伤,她还特意联系了林姿,开门见山的问,“你把我的信息透露给葛凌云了?”

林姿一时语塞,支吾了许久就憋出一个“对不起”来,然后就飞快的挂了电话,戚清给她气个倒仰。

一晃几天过去,安琪在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古怪的问她,“清清,霍小弟消失几天了?”

“啊?”戚清正刷牙,带着满嘴的泡沫胡乱一想,“谁知道,十天?”

安琪沉默片刻,“半个月。”

“哦,那就半个月好了,”戚清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喝了水漱口后才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提到他?”

安琪的表情看上去极其复杂,“他刚从拘留所出来,去事务所没找到人就打电话问咱们在哪儿。”

“拘留所?!”戚清不由的瞪圆了眼睛,“他又干嘛去了?!”

其实也没干嘛,就是霍小少爷见她总是对自己爱答不理,干了几天活之后少爷脾气上来,就去泡吧,完了之后去飙车,结果谁知道那么倒霉就给人查下了。

没的说,酒后飙车,拘留十五天。

一开始霍乔也挺硬气的,准备谁也不靠,就在里面待足十五天,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点。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份了,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拘留所里冷的像冰窖,只有一身单衣的霍乔痛苦的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感冒了。

短短几十个小时,他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可因为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的,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打给外地的老爹,又听说如果有单位的话,可以让单位领导出面,交点钱弄出来。

可没承想,戚清连话都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之后拘留所的人就死活打不通了。

霍乔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既有嘲讽又有怜悯,仿佛是在看一条街头的流浪狗。

他的家人早就习惯了他整月整月的消失,狐朋狗友们更是没人在意,唯一能帮上忙的戚清又拒接……

在里面待了十五天,霍乔的心情活像坐了过山车,从一开始的羞愧、愤怒,一直到后面的死气沉沉,最终变为一片沉寂。在里面呆着也没什么好做,百无聊赖的霍乔只好跟其他人一样,提前进入了回忆阶段。

他想了很多,想去世的爷爷,想在疗养院的奶奶,也想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不过后者中又添了几分恨意。

霍乔笑过、哭过,也自暴自弃过,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就觉得戚清骂的没错,他就是没用透了,就是一事无成,就是活该倒霉。

以前仗着霍家小少爷的身份,谁不尊他敬他奉承他,他有花不完的钱,挥霍不完的青春和交不完的朋友。可是现在他只是被拘留了,甚至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所谓的朋友一听跟公安局有关就怂了,躲得一个比一个快……

或许包括霍乔去世的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曾经让他们又疼又恨却始终无可奈何的孩子,竟然会在溜了一趟拘留所之后,活似变了个人。

作为曾经斗鸡走狗阶层中的一员,霍乔自然不可能一朝变身劳模,可他的观念和想法,确确实实发生了改变。

不光他自己想不到,戚清和安琪也想不到,这个一度被她们先入为主的断定为临阵脱逃的小少爷竟然还会主动找来!

半个月,霍乔整整瘦了一圈,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嚣张跋扈也跟婴儿肥一起消失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活似一根霜打了的茄子。

他一看脑袋上包着纱布的戚清,愣了下,“师父,你让人打了?!”

戚清翻个白眼,“谁是你师父,你才让人打了呢。”

霍乔不好意思的笑笑,抓抓头发,“搬酒店来了,我能干点什么?”

戚清满脸狐疑的打量着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给人夺舍了,“你是谁啊?”

霍乔一怔,傻不拉几的呆了会儿,有点慌,“我是霍乔啊师父,你不认识我了?”

安琪突然吭哧吭哧的笑起来,“嗯,就是你,这么傻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戚清扶额,只觉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破事儿年年有,眼下怎么就都挤到一块去了!

于是她非常诚恳的说,“霍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回家去吧,啊?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庙小,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统共一间租来的房子,现在还让人赶了出来,我又头破血流的,自保尚且不能,哪儿来的本事教您?”

霍乔远不如她能说会道,嗯啊半天,憋得脸都红了,额头和太阳穴上青筋根根分明,“别啊,你说是谁干的,我替你出气!”

安琪笑得不行,“就你?你自己都刚从里面出来呢,还给别人出气,搞笑呢吧?”

霍乔的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真的,我承认我没本事,可我是真的想改好,想自立了,真的,刚才我就已经给哥儿们打电话,下午他就过来提车!”

一连两个真的外带恨不得掏出心脏来表忠心的急切劲儿让他这一番话可信度大增,不过戚清还是比较关心后半截,“什么提车,提什么车?”

难不成他还有个卖车的副业?

霍乔说,“就是我那辆超跑,我给转手卖了,以后再也不飙车了,师父,你就真不能信我一会么?!”

他是真在拘留所里反思过了,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不行,别人不说,首先他就对不起死去的爷爷。

某位大贤总结的好:

想要逛街不花钱,那就别带钱;而对霍乔而言,要想戒了飙车的习惯,那就让自己无车可飙!

戚清和安琪半晌没说话,面面相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超出控制。

这画风不对啊,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不应该是越挫越勇,出来之后转头就报复社会么?这一副誓要洗心革面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可千万别告诉她们,这次的拘留所之行造就了眼前的浪子回头,那可真是忒狗血了。

但从这天起,霍乔还真就规规矩矩的在她们隔壁住下,每天早请示晚汇报,不给开门就老老实实蹲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戚清因为忙着打消父母的猜忌,一天一遍电话,力图给他们塑造一种“你闺女现在从事的职业非常安全,她本人也非常健康”的假象,实在没工夫应付这个中二期青年,就直接丢给安琪。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霍乔已经让安琪派给一个找寻七旬老太走失土狗的任务,特别欢脱又兴奋地在外面跑开了。

她沉默半晌,“你有没有告诉他,寻找身上没有任何标记的中华田园犬的成功率甚至比让他去搞发明更低?”

土狗本就不受重视,包括人民公仆在内的同志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只杂牌狗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想来就算是老太的家人们知道了,跟出去找狗比起来,怕是重新抱一只小狗崽儿给她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戚清看了看顾客登记表,发现这只狗失踪已经有四天了,她不由得叹口气,“说不定早就被人吃掉了。”

安琪端着碗酸奶吃,闻言头也不抬的说,“嘛,架不住有人工作热情高涨啊。”

与其让霍乔留在这里当背后灵,还不如把他丢出去,让他好好体验下什么叫做工作的辛苦!

戚清挑了挑眉,没说话,转头对着镜子扒拉开头发看。

伤口不深,半个多月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头发还只是一层短茸毛,看起来怪滑稽几。

安琪伸过头来瞅了几眼,“就这么忍了?”

这几天她都快把葛凌云的八辈儿祖宗扒拉出来了,那些个糟烂事儿都够他吃大半辈子牢饭的,如此忍气吞声,实在不是她戚小姐的作风呀。

戚清嗤笑一声,阴测测的将手边的木梳拗断,“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因为她当晚就跑葛凌云家去了。

葛青出事之后,葛凌云跟林姿闹得天翻地覆,两人当晚就分局,次日葛凌云就搬出去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还没等娶妻生子的,竟然就给弄进去了!

葛凌云平时自视甚高,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自己摆不平的,可谁知这次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判刑。宣判结束,葛青哭着喊“爸爸救救我,我不想进去,爸爸救救我!”的情景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后来再一次大吵中,愤怒的林姿将葛青花天酒地的照片甩了他一脸,也让他捉住了线索:她竟然让人监视葛青!

连续几天的逼问之后,林姿终于受不了他的压力,交代了自己请戚清监视葛青的全部经过。

葛凌云大怒,不仅破天荒的甩了林姿一个巴掌,也在同时下定决心要让戚清付出代价。

他有很多钱,而现代社会最好的一点就是,只要你有钱,就不缺敢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

把戚清搞得头破血流之后,葛凌云心中的郁气并未消散,就连知道消息的葛青也发疯似的吼着要弄死她。对啊,你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只是流点血怎么够!

跟客户谈生意谈到很晚,又顺道去了按摩店放松,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饶是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葛凌云也感到疲惫不堪,站在电梯里的他扯了扯领带,看着对面镜子里自己眼角日渐明显的皱纹,一时间百感交集。

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原来年轻的时候不要说才十二点,就是连续两天不睡也照样生龙活虎……

房子很大,一梯一户的格局,将近两百平方米的空间却只是简单地划分为客厅、厨房和卧室,洗浴间只是占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开门进去的葛凌云随手将公文包丢在沙发上,低头换了拖鞋,径直去临窗的吧台拿了红酒。他刚要开灯,房中却突然灯光大盛!

“葛先生,兴致不错啊。”

葛凌云的瞳孔一阵急剧收缩,转身的同时就将手中的红酒瓶狠狠的丢了出去!

戚清轻松避开,又回到沙发坐定,笑眯眯的看着他,“初次见面,我是戚清。”

盛满红色液体的细长玻璃瓶在撞上墙壁的瞬间粉碎,猩红的液体四溅,将洁白的墙壁染成触目惊心的一片,多余的却又顺着滴滴答答留下来,转眼就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洼。

葛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的看向完好无损的门,再看看房中的几个窗户,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钥匙只有他自己有,密码也只有他和助理知道,可后者没有门卡钥匙也白搭。那么窗户?不可能,这里是27楼,又是正对着大街的位置,谁也不可能从那里进来的。

如果葛凌云是个普通女人,那他现在肯定是失声尖叫,镇定点的话还会拨打报警电话;可他既不是女人,也自认为不普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情况下,他还能维持着现在的样子而不是扑上去掐死戚清,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初的惊慌过后,葛凌云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戚清笑了声,扶了扶头上其貌不扬的灰色线帽,“葛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者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的自我介绍刚过去几秒钟,怎么就不记得了?”

葛凌云意义不明的哦了声,又去吧台重新拿了瓶酒,不紧不慢的打开,往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倒了一点,还转头问戚清,“戚小姐不来一杯?”

戚清摆摆手,直言不讳,“我可不敢喝犯罪分子经手的东西。”

葛凌云把眼睛一眯,“戚小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明明是你私闯民宅吧,怎么听你的意思,反倒是再说我呢?”

戚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葛先生,我这个人呢,性格比较直爽,不喜欢绕来绕去,我既然已经找上门,您觉得,这么拐弯抹角的装傻,有意思么?”

葛凌云反问,“什么意思?”

戚清笑了笑,去墙边欣赏了下挂着的油画,“没什么意思,来要点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仅此而已。”

葛凌云冷笑一声,“你是在敲诈勒索!”

“哎呀呀这话听得我害怕,”戚清毫无诚意的耸了耸肩,竖起一根指头,“一千万,不讲价。”

葛凌云重重一哼,“趁我现在还没报警,滚!”

“两千万,”戚清凉嗖嗖的笑了下,“涨价了,我主意改的就是这么快。”

饶是葛凌云沉得住气,也被她气得不行,攥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葛先生,”戚清歪头,笑吟吟的看着他,“破财,免灾,您真以为我能进来这儿,就去不到葛少爷的单间儿了么?”

葛青被判了不到一年,按理说是多人混住,可葛凌云背后动了关系,又大点了一大笔钱,就给他换成单间了,可这件事除了他和几个心腹知道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葛凌云把眼睛一眯,声音突然变的阴冷起来,“你敢!”

戚清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唉,一个大男人混到现在,也就只剩下生意了,可谁让你做事这么不小心,偷税漏税也不遮掩的好一点,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可谁让我不小心磕到了头,性情大变呢?保不齐就什么时候一激动,全给”

听她这么说,葛凌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慌张,不过马上就色厉内荏道,“你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唉,那就没办法了,”戚清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主动往外走去,“回见吧,葛老板。”

戚清出去之后,葛凌云啪的将酒杯摔了个粉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马上给楼下警卫打电话,“快,帮我拦住那个戴灰色线帽,穿白色风衣的女人!别让她出去!”

然而警卫却满头雾水,反复查看了登记簿之后说,“可是葛先生,今天这栋楼上没有任何访客呀。”

“什么?!”葛凌云失声道,“怎么可能!”

警卫再次查看了登记簿,又跟同事确认后才说,“的确没有,不仅这栋楼没有,小区大门口那儿的登记簿也没有附和您描述的女人。”

葛凌云不甘心的追问,“那有没有年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或者年龄有浮动也行。”

“没有,”那边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否定的答案,“倒是有四位女访客,可是两位都十来岁,是找同学玩的,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另一位是个老太太,差的都太大了……”

后面说什么葛凌云都不管了,他不管不顾的冲出门去,却见电梯还是停留在他刚才上来的楼层数,一点没变。戚清穿的是细细的高跟鞋,不要说下楼梯,就是走在平地也会有很大的声响,但是他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走安全通道下楼梯的声音!

那个女人,究竟去哪儿了?!

第二十八章

葛凌云一夜未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戚清到底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

天刚蒙蒙亮,他就哑着嗓子叫来了心腹助理,“我的房子进来人了,你找个人过来采集指纹!”

结果四十分钟后,助理带来的人在房间里洒满了特制粉末,又用工具照了老半天,还是说,“葛先生,房间中只有您一个人的指纹呀。”

“不可能!”满眼血丝的葛凌云嗖的站起来,指着门大声道,“我亲眼看到她自己拉了门把手出去,还有这沙发,也是她坐过,亲手扶过的,怎么可能没有!”

跟了他这么多年,助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失态的葛凌云,觉得这个样子的老板真是挺可怕。

搜集指纹的人和他对视一眼,迟疑半晌,斟酌着说,“或许她在自己手上涂了东西,比如说指甲油之类的,盖住了指纹。”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并不相信真的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再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离开,又不是玄幻小说!

听说葛先生的儿子前不久进去了,唉,也难怪,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打击太大也可以理解……

这事儿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葛凌云又接到了监/狱方面打来的电话。

“葛凌云葛先生吗?您的儿子葛青受伤了,情绪可能有点激动,他坚持要见您,您看是不是能来一趟?”

葛凌云的全身都僵硬了,空气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冷空气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几乎窒息。

他突然就想起来昨晚戚清临走时说过的话:

您真以为我能进来这儿,就去不到葛少爷的单间儿了么?

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狱医那儿见到葛青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快要崩溃了,两个狱医几乎都按不住他,最后只能上“束缚带”。

他一见到葛凌云就嚎起来:“爸,爸,我不在这儿待了,呜呜,你赶紧把我弄出去,我不待了,不待了!”

看着原本肆意张扬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葛凌云真是比被割了肉都疼都难受。

他反复安慰着葛青,但是收效甚微,后者不断地喊着房间里有怪物,还有毒蜘蛛毒蝎子毒蛇,晚上就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狱警也非常无奈,又有些厌恶,对葛凌云挺不客气的说,“葛先生,您得明白,这做错了事儿就得受惩罚,想凭借小手段逃脱可不容易。”

葛凌云一怔,随即黑着脸喝道,“你什么意思?!”

狱警真挺看不惯这种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胡作非为的,这会儿见葛凌云还在装傻,也板乐脸,特别严肃地说,“当初您就给贵公子做过精神鉴定,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这会儿再想使这招儿,可就不灵了。”

葛凌云被气得不行,指着葛青半边身子上遍布的伤痕说,“难道我儿子会自残吗?!分明就是你们的卫生条件不行,当心我告你!”

狱警不耐烦的掏掏耳朵,一点儿都不怕,“时间到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他得回去了,咱得公平对待不是?”

说完,也不等葛凌云再说什么,就跟另一个狱警半强制性的将葛青拖走了。

葛青看着整个人都快不行了,痛哭流涕的挣扎,冲着他撕心裂肺的喊,死活要出去。

葛凌云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血压蹭蹭就上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就像有块大石头一样,压得死死的。

他马上给律师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之后吩咐,“你马上找人,务必保证我儿子的生活条件和生命安全!”

律师迟疑片刻,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却也还是照做了。

这是现实社会,又不是拍电影,葛青虽然混,可也没在外面惹下命案,法治社会下也不可能有人仅仅因为讨厌他就费这么大周折、冒这么大风险吓唬他,更别提葛凌云担心的生命安全……

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葛凌云完全没有心情办公,一整天都是黑云罩顶,下面的人送报告上来也没心思看,晚上临下班之前还因为一点小事将整个策划部骂了个狗血淋头。

葛青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可饶是他溺爱孩子,也觉得在牢房里出现什么蝎子毒蛇和蜘蛛不太可能。

这件事跟戚清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说没有,两件事发生的时间未免有点太过巧合了些;

如果说有,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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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葛家父子寝食难安,小小的报了仇的戚清却是神清气爽,跟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也显得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