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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傲然站在原地,任凭自己一头黑发变成了明晃晃的草绿色。

“居然敢暗算圣人?!”红脸秦天离他最近,当即掷出捆仙索,把殷加行绑成一只竖粽子。

鱼初月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居然不躲不闪?莫非还有后招?

“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师侄,冷静!”圆滚滚的纯虚子屁颠颠挤上前来打圆场,“你看这小家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一看就像是被冤枉了嘛。一个小小筑基,濯日师兄就算脑子没了,还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

白发长生子皱着鼻子走近:“这话就不对了,濯日师弟可是追了一路呢,也没见追上。”

“对哦……”纯虚子恍然大悟,将脸一沉,阴沉沉地瞪着殷加行,“说!你究竟对濯日师兄做了什么!”

他长了一张喜感的胖脸,拉下脸来唬人,完全不可怕。

长生子看不下去,一肘子把他怼到一旁,竖起双眼,冷声一喝:“还不从实招来!”

他倒是真没客气,这一嗓子里蓄了威压,殷加行双膝一软,胸口一甜,‘噗’一下喷出!大口鲜血。

“呵……想杀就杀,何必假惺惺找什么借口。崔败他带着毒在我面前转悠了半天,鬼知道他什么时候顺手也给我来了一下?就凭这,想说我谋害圣人?我有那个本事么我!”

他满嘴是血,这般咧着嘴说话,声线嘶哑,更有一股子男性凶狠豁命的劲儿,十分性感。

当然还是因为脸长得好。

鱼初月微微皱眉,正想说话,手腕被崔败不动声色地攥了攥,又松开。

她的心脏噗通一跳,胸中莫名就泛起一丝窃喜,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分享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交给我’。

他已站到了她的身前,身姿挺拔,背影就像一株玉树。

此言一出,长生子第一个炸了。

只见他瞬移到面前,一把揪住了纯虚子那件紫底金铜钱的绸袍,眼睛瞪出了眼眶:“你小子想死?!”

——

纯虚子急得直摇胖手:“我我我我没有啊!”

长生子呲着牙,偏头望向崔败,等他说话。

崔败依旧面无表情:“你怎么证明?”

纯虚子无语至极:“我没有做过你叫我怎么证明?”

崔败点点头:“我没对殷加行下过毒,你叫我怎么证明。”

“呃……”纯虚子讪讪地干笑着,一对胖手轻轻缓缓地拨长生子的手,“师兄,好师兄,我知道错了,怪我怪我,瞎说话,冤枉崔败了。”

长生子没松手,执拗地望着崔败。

崔败摆摆手:“我随口说的。”

长生子松了手,脸上挤出笑容:“我也就随手一揪。”

纯虚子委屈得要命,扁着嘴,不断地抚他那件漂亮的招财衣衫。

“那现在怎么办?”纯虚子指了指殷加行,“带下去,用刑审他?”

“取元血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崔败道。

“照理说,一个区区筑基,就算真有那胆子偷圣人身上的修为,也会即刻爆体而亡才对。”纯虚子嘟哝着走向殷加行,很不客气地抓起他一只手,戳出元血来,盛进小瓶子里,“那我这就把他的元血带回去,查个底儿!儿朝天!”

长生子看看崔败的脸色,见他无异议,便不耐烦地冲着纯虚子挥挥手:“快去快去!”

“圣人,那这殷加行……”秦天为难地拱手问道。

“先关起来,查明事实再给他定罪。”长生子想了想,“用你们的天字号牢狱!”

天字号……牢狱。

“是!”秦天抓起殷加行,正要御剑,被崔败叫住。

崔败平抬起手掌:“剑。”

秦天望向长生子,见长生子快速点头,便把濯日子的本命拂尘剑交到了崔败手中,然后拎起殷加行,御剑离开。

“果然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他平平静静地说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话。

鱼初月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

就站在二人身边的长生子一头雾水,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鱼初月视线一掠,落在了剑穗上。

在魔界时,拂尘剑上分明没有挂着玉如意。

一个跟丢了目击证人,身份极有可能将要暴露的圣人,怎么可能还有闲心花精力去给本命仙剑做个新剑穗?

一件事情一旦极度不合逻辑,那么其中必定藏着内情。

如果……

如果出现在魔界的濯日子,根本就不是濯日子呢?

濯日子痴迷话本,想要给自己的剑安个玉如意,必定是去找炼器宗师纯虚子。

纯虚子拿了濯日子的本命仙器,便可以幻化成濯日子的形貌气息,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如果……出现在魔界那个人根本不是濯日子,而是纯虚子,他追丢了崔败之后,便急急返回宗门,赶工做好玉如意,再在拂尘剑上动些手脚导致濯日子走火入魔……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再阴谋猜测一下,殷加行能凭借筑基之身对濯日子下手,此事是否也与纯虚子有关?

一旦濯日子死了,走火入魔的真相,便会永沉海底。

只不过这一切没有任何证据,全部只是‘有可能’,贸然说出来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打草惊蛇。

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看濯日子救不救得回来。

崔败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瞟了绿发濯日子一眼。

“是时候炼制真正的药了。”

第63章 夜袭殷加行

崔败不紧不慢,从芥子戒中取出了炼药炉。

“所以你前几日不是躲起来炼药,而是去找孔雀绿?”长生子怪模怪样地看着他。

“怎么。”崔败眼皮一动。

“没怎么。”长生子抱起胳膊踱到一旁,暗自嘀咕道,“还以为他藏私不叫我学,敢情是冤枉糟老头子了。”

鱼初月离得不近不远,别的没听清,就对‘糟老头子’这四个字特别敏感。

糟老头子?

莫不是长生子也认识崔败口中那位‘糟老头子’?

她实在是很想多了解崔败一些。

见崔败已开始专注炼药,鱼初月不动声色踮起脚,挪到了长生子边上。

“圣人圣人,你方才在念叨谁糟老头子哪?”她戳了戳长生子的胳膊。

“崔败啊。”长生子答得顺口极了。

鱼初月:“……”

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这位白毛圣人一圈,无语地叹了口气。

“你别看他表面上……”长生子悄悄眯眯地瞄了眼远处的崔败,比划着说道,“年轻漂亮,就给他骗了,糟老头子坏得很!”

鱼初月:“……”算了,掐头去尾,选择性无视中间一大堆,只听听‘年轻漂亮坏得很’就算了。

无关的弟子已被遣散,广场附近只留下看守禁制的几个师叔伯,以及朱颜、白景龙这种兼着管事头头一职的弟子在忙活。

日子毕竟得继续过。

众人收尸的收尸,处理废墟的处理废墟,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鱼初月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实沉沉地落了下去。

眼前总算是有了比较清晰的目标。

如今就等崔败的药了。

如果幕后黑手当真是纯虚子的话,等到揭穿他时,必定还有一场大战。

鱼初月同情地望了望长生子。

濯日子就算醒来,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出战。玉华子态度不明,毕竟是她把瑶月放进守护者之域的,并不能完全排除她和纯虚子勾结的嫌疑,所以她也不能算作战力。

圣人之战,旁人很难插得上手,最终基本上就是长生子上去和纯虚子单挑。

纯虚子财大气粗,法宝数不胜数,长生子这一仗,必定难打。

长生子发现鱼初月的眼神明显不对。

“喂,小鱼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这么看我,我怎么觉着脖子凉飕飕的。”

鱼初月实话实说:“也许是凡人常说的,土埋到脖子了。”

长生子:“……”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到崔败身边。

到时候真正能帮得上忙的,或许只有一个崔败。

这般想着,鱼初月的心跳稍微变快了一点,胸口涌起些热热的情绪,也不知是骄傲还是激动。

她自信,圣人之战,崔败也能插得上手。这个和她有了千丝万缕羁绊的男人,是真的非常强大!

鱼初月抿抿唇,不好意思再看崔败的脸,视线落下,顺着他的宽袖落到修长的手上。

只见他虚虚地托着那只一尺来长的炼药炉,掌心有雾一般的冰焰爬在炉壁上,焰尾缓缓舔舐药炉的通风口,透过半透明的炉身,可以看到几株不同品种的灵草正在炉中上下回旋,精纯的灵液被淬取出来,像是正在油中缓缓往下坠落的水滴一般,飘至药炉下方的八卦形小玉格中,分门别类地摆好。

“和长生子聊什么?”崔败问。

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炼药还能说话的吗!”

“别人不行,我可以。”崔败懒洋洋地回道。

鱼初月十分机智地把自己和长生子的对话掐头去尾地组合了一下:“长生子圣人说,大师兄你是糟老头子,然后我就不服气,说他黄土埋到脖子了。”

跳动的冰焰忽然一顿。

在鱼初月微愕的瞬间,冰焰已恢复原状,只听崔败懒懒开口:“骂得好,丑人多作怪。”

鱼初月瞟了瞟那个把双臂抱在身前,屁颠颠在禁制旁边晃来晃去的白发俊美青年,很违心地点点头,道:“嗯!”

崔败瞥她一下,唇角勾了勾。

“今夜去杀殷加行。”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鱼初月差点被他的急拐弯闪了腰:“嗄?”

崔败眯着狭长的眼,语气平静残忍:“宁杀错,不放过。他既对濯日子动了手脚,何必留着再添事端。天字牢狱,有圣人元血便可强制开启,待会儿给濯日子灌药时,我会故意在他身上制造伤口,你替我收集滴落的元血。”

鱼初月心中一动,正色道:“好!保证做得神不!不知鬼不觉。”

二人交换了心领神会的目光。

崔败转回头去,继续盯着手中的药炉,唇角不自觉地泛起浅淡的笑意。

他的鱼,平时呆头呆脑,一遇正事却挺聪明。

这般想着,唇角挑起的笑容更加好看。

鱼初月盘膝坐下,佯装入定修行,其实是在思忖崔败方才的话。

他故意的。

他故意泄露‘天字牢狱用濯日子元血可以强制开启’这个消息,给谁听?

鱼初月脊背微微发凉,她努力坐得端正笔直,指尖轻轻摩挲着戴在小指上的芥子戒。

……

日落西山时,崔败手一晃,药炉被收回芥子戒,掌中托着一只小玉盒,盒中盛着一汪透明灵药,散发出浓郁的薄荷香味,一闻便知刺鼻醒脑。

“灵药出炉了!”

身着玄衣的几位师叔伯松开了手中的捆仙索,长生子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掠到禁锢濯日子的禁制上方,悬浮在半空。

濯日子依旧丝毫不知疲倦地‘砰砰’用脑门撞击正前方的八卦光影。

都已经撞出规律撞出模式了。

崔败走到濯日子正前方,将灵药托在掌心,轻轻点了点头。

长生子捏起法诀,就在八卦禁制光芒消逝的霎那,飘在半空的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濯日子的绿毛。

濯日子正在无脑撞大墙,一时没反应过来墙没了,撞到很习惯的那个位置时,头发被长生子攥了下,他便极自然地把脑袋往后仰了仰,张口嘶吼着,又要接着撞。

趁着这个空档,崔败手一扬,在濯日子再度撞过来的时候,将掌中的灵药直直喂进了他的嘴里。

长生子翻身而下,胳膊肘重重一顶,合上了濯日子大张的嘴巴。

这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收一放之间,已成功把药喂进了失控病人的嘴里。

崔败道:“还未咽下,打。”

带着鞘的剑被他握在掌中,身形如水,晃到濯日子身后,扬起剑鞘,照着濯日子臀部抽了下去。

像打儿子似的。

濯日!日子吃痛,‘咕噜’咽下了口中的药液,扬起掌来,兜头盖脸劈向面前的长生子。

长生子一手接下濯日子狂乱的攻势,一手掐诀召唤天地灵气凝结新的禁制。一心多用,还要留神不能伤到濯日子,颇为心力交瘁。

崔败追在后头,非但不帮忙,还不停添乱。

好一通鸡飞狗跳。

很快,崔败寻到一个机会,寒剑出鞘,在濯日子侧脸上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

血滴坠落。

“来了!”

鱼初月见那三人齐齐跃起,正好借机飞扑过去,使一个懒鱼打滚,正正仰面躺在了坠落血滴的正下方。

“咚。”

接住了!

她将玉瓶收进芥子戒,正要起身,忽见濯日子猛地低头,一双白多黑少的狂乱眼眸正正盯住了她。

百丈之内,圣级是可以看穿逆光诀的!

也不知她哪里就入了这位绿毛狂人的眼,大约是半透明的身躯看起来特别有趣,只见濯日子扬手轰出一掌,那摧山断石的掌风瞬间便袭到了面前!

鱼初月倒抽一口凉气,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只见眼前白光闪过。

熟悉的气息覆上来,就像在金霞坑那次一样,崔败将她牢牢护在身下,用侧脸将她的头拨到一旁,低低地说了句:“闭眼。”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已擦着她的耳廓喷了出去。

鱼初月听到了骨骼断裂的脆响,崔败的身躯重重压下,她感觉到他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瞬间,鱼初月心跳骤停,明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胸口却如刺穿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