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位有意提携江永,飞黄腾达还不是眼前儿的事儿了。说句夸大的,这日后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啊!

不过这些话,知县心里清楚,却不能对江永明言。

看着江永困惑的样子,知县从位子上起身,走到江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其中的缘由呢,我也说不清楚。既然上面下了调令,你遵命就是了。怎么,给你升官还不乐意了?”

第12章任命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当然不是……”江永连连摆手。

“这就对了!到了宁远县好好干,可别给我们松平县丢人。”

知县叮嘱了一句,从袖子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塞到江永手里。

江永虽不知道包裹中为何物,但既然知县大人亲手递给自己,身为下属哪里有不接的道理?

愣愣地接过包裹,到了自己手里,江永这一掂量,心里有些惊讶。

这包裹,看着不大却还不轻,这是都放了些什么?

“大人,这是……”江永有些疑惑地道。

知县悠闲地抿了一口茶,说出来的话简直是让江永受宠若惊。

“哦,这些啊,都是些小玩意儿,是我让夫人为你准备的一些盘缠和随行衣物,你自管收着就是。”

“什么!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江永大惊,推脱着就要将手里的包裹递回去。

知县仍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手中稳稳地端着茶杯,也不去接江永递来的包裹。

笑话,这江永既然是有上面那位扶照的人,今日里从他这松平县走出去,他日有机会再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尊贵身份。他往日里虽然看在他父亲的份儿上,也算是对他不错,却远不够他飞黄腾达之后记得自己。

如今这个时候再不早一步下手拉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知县安抚地笑了笑,道:“江永啊,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给你,你收着就是了。”

“可是,这……”江永有些心急地挠了挠头,“我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父亲教了我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无功不受禄’!”

“哎,你这孩子,真是个死脑筋。”看着江永这副耿直的样子,知县也当真是有些无奈,劝道,“我既然这么做,自然是反复思虑过的。你和你父亲这些年来,不知道为咱们县里破了多少奇案,为百姓们解决了多少问题,当然,也是为本官分忧。这些啊,虽然本官平日里不说,但这心里啊,都是记得的。这怎么能说是‘无功’呢?”

“话虽如此,可这都是我们的份内之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居功的啊。”

见知县提到父亲,江永神色之间有些松动,但仍旧是推辞着。

知县再接再厉,道:“你的情况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吗?自从你父亲出事儿之后,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了。这次上任,这松平县到宁远县之间虽说不远,但也是要走上些时日的。你这家里没个女人照料,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没人照拂,可怎么能行?”

江永心中是越听越疑惑,知县今日的态度,着实是奇怪了些。怎么感觉像是在……在讨好自己的感觉呢?

这想法一起,江永当即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想什么好事儿呢?就他这一没钱二没权的平头小子,就算是领了个正八品的官职,比之县令也差得远呢。他哪里会讨好自己?

“那大人的意思是?”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江永问道。

知县见江永有松口的架势,当即笑着道:“我和你父亲,怎么说也算是几十年的同僚了。既然他不在了,这种时候,我自然得帮你一把。这些盘缠和物什,你就安心收下。这门外,我还为你备了一匹快马。调令特别说明要你‘即刻上任’,这官场职位,一个都空缺不得,自然是越快越好。”

缓了口气,见江永已渐渐没有了拒绝之意,知县索性将准备的马匹等一应物件全部脱口而出。

思虑了一下,知县又嘱咐道:“我既是你的长辈,又是你官场上的前辈,就嘱咐你几句。你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了,可得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像现在这样如此不顾形象了。这包裹里,有几件布料做工都还不错的好衣裳,都是新的,你且拿着穿,也让他们看看我松平县出去的人,都是什么样的风度!”

闻言,江永果然神色大恸,忙行了一个大礼,拜谢道:“大人思虑周全,这些话也让我受益匪浅,江永无以为报,请大人受江永一拜!”

知县心思得逞,心里有些得意。见江永这副样子,却也有些心疼。

怎么说都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晚辈,虽说他此举拉拢之意偏多,但何尝没有一丝真情呢?

知县连忙上前扶起江永,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有心的,快别行此大礼。于情于理,这也都是我该做的。”

“是,我听大人的。”

江永神色间仍旧是有些感动神色,毕竟自从父亲离开,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关照过他了。

虽然江永心里隐隐清楚,知县此举恐怕不像他自己说得这般高洁无私,可是就凭这份心思,他也会记在心底!

屋中两人,看似亲昵热络,实则心底都留了一份警惕,倒也算是一种默契。

“好了,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准备吧,早些上路,切记小心行事!”

知县待江永情绪稍加平复之后,如是说道。

“是,那江永就先行告退了。大人请保重!”

“你去吧。”

江永再拱手,行了一礼后,这才转身出了县衙。

等到江永提着县令赠与的包裹和马匹,再次回到自家小屋的时候,叶梓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永心里一叹,不在也好,省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道别,平添伤感而已。

既然如此,对于官职的疑惑已解,至于飞雁山劫匪一事,江永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当面询问知县,只将此事留在心底。

他心里隐隐明白,此事事关重大,非他们一个小城中的官员所能决定的,定然是有上命在,才敢如此行事。只是不知道,如此瞒天过海应付了事,到底是为何?

摇了摇头,江永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儿。反正这次上任,从松平县到宁远县的路途之中,飞雁山境地是必经之路,不妨到时候自己再留心查探一番。

放下心里的杂乱思绪,江永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说是收拾,也不过就是再看一眼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物什。县令的包裹准备充足,思虑周全,自家又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物件,不多时就已经收拾停当了。

江永背上包裹,牵着马匹,转身就要离开之时,突然脚步一顿,转身又冲回了屋子里。

一通翻找之后,终于在一堆散乱的物品之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几枚末尾标有一朵三瓣花形标记的飞镖!

摩挲着手中的飞镖,江永不禁又想到了那一夜。

那个夜袭之人的身形,分明就是个女子。虽然交手不多,但她分明是武功高强之辈。奇怪的是,她一没有伤害自己,而只是慌忙逃走,二来事后他检查书房的一应物件,并无丢失的迹象,让他对那女子的来意更是疑惑。那时,又恰逢赈灾银两失窃案调查的风口浪尖。这诸多巧合掺杂,实在是不能让他不多想。

江永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飞镖小心地收进了袖中,随身带上。若是有机会再遇到这飞镖的主人,他一定要想办法一探究竟!

拿上了这最后一件东西,江永跨马而上,只带了一个随行的包裹和胯下骏马,轻装简行,孑然一身,直奔城门而去。

待到靠近城门之时,江永一挥马鞭,骏马顿时嘶吼一声,就要直冲而出。可谁知刚刚驶到近前,有一行人等从城门一侧冲出,正正挡住城门!

江永大惊,当即手中使力,勒紧缰绳。

“吁!”

好在县令为其挑选的,确实是一等一的良驹,这么短的距离之内,愣是扬蹄嘶吼一声,直直在众人前方一足之地停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找死吗?”

江永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煞白,暴怒地吼道。

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这马也是个好样的,他们如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排冲出来拦着马匹的,正是身着捕快服侍的松平县三班捕快,看这样子,零零散散十数人,竟是都到齐了。

看着这些个平日里的糙汉子,如今各个眼眶发红的样子,江永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好再训斥什么。

板着脸色,江永虽然缓下语气,但仍然呵斥道:“这都是在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不用巡视了吗!一个个的,是不是以为我走了,就可以散漫放松?”

“头儿!”

一行大汉听到最后这句,哪里还能忍得住,好几个人声音哽咽地出声喊道。

江永的心中如何能不难受?

他虽然接任捕头的时间尚短,但从小就是跟着父亲在府衙中和这些人一起长大的。年纪长一点的,向来待他是如兄如父;年轻一些的,更是和他从小打到大的好兄弟。

现在他却收了朝廷的调令,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算是平日里再如何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现在哪能没有半点离愁别绪呢?

原本想着,索性自己一人离开,也省的分别伤感,却没想到在城门口看到了这些人。

第13章启程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江永暗自叹息,既然如此,索性就与他们好好道别一番吧。

一个个人扫过去,江永开了口。

“王叔,你的老寒腿,是老毛病了。这往下天气就要转凉了,别办案太拼了。有什么事儿,交给这班毛头小子就是了,千万别太逞强,累着自个儿。”

“老于头,我走了之后,没人看着你,可不能再去赌坊了!听见了没有?”

“叶子,你那惫懒的样子,也该改改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偷奸耍滑,饶不了你!”

“小刘,你啊,就是这脑筋太死了,这可就得跟着叶子多学学了。老是这个样子下去,可怎么斗得过那些狡猾之徒?”

……

一个个的点过去,每个被点到名的人,都含着眼泪拼命点头保证,让江永放心。周围的人虽多,但众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声音,素日里往来喧哗的城门口,此刻安静得很,只有江永自己的声音,在不紧不慢地响着。

一个又一个,终究是有到头的那一刻。

点到最后一个人之后,江永沉默片刻,从头环视着众捕快。

“兄弟们!”江永强压下泪意,高喝一声。

“在!”众人齐声答道。

“都没吃饭吗?大点声!”

“在!”

这一次,虽然其中不乏哽咽之声,但当真是当得上“声势震天”这四个字。

江永看着几个眼眶发红却站得笔直的兄弟,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百姓,缓了缓气,压住鼻尖的酸楚。

“很好!我要你们,时刻记住此刻的感觉,记住你们的肩膀上,压着的是全城百姓的安危重任!一刻都松懈不得!兄弟们,今日我就要走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们就可以松懈!别以为我不在了,就可以放松。谁要是让我知道敢私下偷懒,就都给我等着瞧!”

听到最后一句熟悉的话,捕快们都不禁笑了出来。

江永素日里就爱这么“吓唬”他们,却从不见他动真格的,当然,一旦有人做事当真出格的厉害,江永手下的刑罚,也确实是让他们看了就觉得疼的!

想到往日的种种,一时间的笑意消失了之后,是更加心酸的悲凉之感。

江永看着旁边的百姓们,道:“大家伙儿,江永就要走了。这些日子没有为大家做什么大事儿,还多多蒙受大家的照顾,实在是问心有愧。若是往日里有什么做的不好的,都记到我的身上。至于我这班兄弟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小毛病,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好本职,守护好大家的安危。还望你们能够相信他们,支持他们!江永再次,替众兄弟谢过了!”

说着,就着在马上的姿势,向四方深深鞠了一躬。

“江捕头,您快别这么说。你们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些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儿小东西,没什么好的,就是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一位老者拨开人群,走了上前,双手奉上一个包裹,说道。

“耆老,您客气了,江永自问有愧,不能收这些。百姓们的心意,我都领了!”

耆老叹了一声,也不多做劝说,收回包裹,道:“老朽知道,江捕头体察民情之意。这东西,我也早料到您不会收。虽然大家伙儿都舍不得您,但您这是高升,我们自然不能拦着,也只能和诸位大人一同来送送您,也算是尽一份儿心意了。”

“这份心意,江永铭记,此生不忘!”江永郑重地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耆老是当地的老人瑞,也是最德高望重之人。此话一说,虽然众人心中都舍不得,但到底不能拦着江永高升,只能不舍地让开通路,让江永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

众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别之后,江永强忍住内心的悲痛,驱马而去,渐行渐远。

而此时送行的人群之中,一人消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待到退出了人群之后,悄然隐去身形,入了一旁的酒楼。

酒楼二楼,一道紫色的倩影依窗而坐,任由微风吹拂着几丝散落的秀发,透过窗户眺望着远方,看其方向,正是城门!

今日,她虽然不能亲自去送他,但是他们相见的日子,不远了!想来,还真是令人期待的紧呢。

这依窗而立的女子,正是袁紫嫣!

袁紫嫣此时正一手执着酒杯浅酌,一手轻轻地在窗台上敲击着,一下接着一下,骤然一停。

就在她的手指停下的一瞬间,敲门声随即响起。

“姑娘,是我。”门外传来女子的禀报声。

“进来!”

门外之人应声而入,带上房门当即单膝跪倒:“属下见过大人。”

“起来吧。”袁紫嫣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手指停顿了一下之后,仍旧一下下地敲着窗台,节奏比之方才,却是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如何了?”

话说的不甚明了,可那汇报之人自然是知道她所问为何,连忙回禀。

“回大人,江永确实是今日接到了调令,胜任宁远县县丞,方才已经出了城门,往宁远县方向去了。”

“宁远县吗?”袁紫嫣自言自语一句,挥手道,“下去吧,好生准备,稍后随本座赶上去。”

女子稍有迟疑,仍旧是不敢反驳,低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袁紫嫣自然没有放过如此明显的停顿,当即一挥衣袖,一道夹带着内力的掌力就打向女子,直直将她撞飞到门上,当场嘴角溢出了血迹。

女子不敢耽搁,连忙重新跪好:“属下知错,求大人饶命!”

袁紫嫣依旧是不急不缓地敲打着窗台,那刺客却只觉得像是敲打在自己心上,心里一阵颤抖。

“寻儿,你跟了本座多久了?”袁紫嫣突然开口,问得却是这么一个问题。

寻儿浑身一颤,头低得更低,颤声道:“回大人,自寻儿五岁进入百禽院,蒙大人不弃,收归麾下庇护,至今已有整整十载了。”

“十年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如今也敢疑心本座的决定了!”

寻儿大惊,狠狠地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寻儿不敢,寻儿知错,求大人饶恕!”

是,她方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这次大人擅自离京来了松平县,主人已经多有不悦。却仍旧是没有赐下任何责罚,反而是一次次的给袁紫嫣机会,一次次的轻饶于她。百禽院中的众姐妹看在眼里,哪个没有几丝嫉妒之心?

这次,袁紫嫣更是硬拦着她们不准她们杀江永,不可谓不坏事,如今更是想要保护江永!说什么江永还有大用,要留下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跟了袁紫嫣十多年,多少也算是懂得她的心思,若是真的如她所说,只怕她会把江永抓起来囚禁,待到有用之时再放出来用就是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自降身价地一路陪行?

方才她确实是生了要将此事密报回京的心思,她倒要看看,这次主人还会不会袒护于她!

可是,她却忘了袁紫嫣的手腕!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袁紫嫣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年岁相近的女娃,却已经站在了主子身边的位子上,那个她望尘莫及的位子!

她们这种人,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爬得越高,心就越黑,手就越狠。袁紫嫣能够稳坐百禽院第二把交椅,并隐隐有与慕容绿萼齐肩之势,如此人物,又怎么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普通刺客可以撼动的?

一个冰冷的物什贴上寻儿的下巴,使力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袁紫嫣的双眼。

寻儿浑身颤抖,她能感觉到,抵住她的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匕首,而此刻匕首的剑尖,正对着她的命门。只要再进一分,她的小命就要休矣!

“啧,怎么哭了?”

袁紫嫣这一说,寻儿才发现方才惊慌之中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