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转身进了九楼的楼道。
王君被迫无奈地回到十二楼之后，还算幸运地找到了一个空位，于是她开始玩手机，一直从三点玩到快五点，连手机都要没电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之后，就打算回去了。
“看来是真没希望了。”王君叹了口气，医院六点就下班，估计她是要等下次了。结果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有个护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问过道两边等候着的病人：“王君！王君是哪位？到你了。”
王君楞了一下，心说自己这么幸运，这估计是最后一个了，便举了一下手：“是我。”
护士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王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拔掉了那颗多余的智齿，拔牙的过程跟她想象的差不多可怕。
她一直闭着眼睛，她听着医生又是敲又是凿的，动静大的要命，还好打了麻药，没怎么感觉到痛楚。不过打了麻药的口腔也是难受的不行，尤其是拔完牙之后，医生在被拔掉智齿的地方给她垫了个卫生棉球止血，王君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又苦又涩，连嘴都快合不上了，口水一不注意留流出来了。
之后医生又跟她交代了一些拔完牙之后的注意事项，告诉她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刷牙不能漱口、拔了牙的那一边暂时不能咬合，吃饭只能靠另一边了。又在诊室内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王君抬头一看已经六点了，医生也准备下班了，就让她把棉球给吐了，之后才让她走。
王君这会儿只觉得拔完牙比拔牙之前还难受，还要紧紧地闭上嘴唇不然不知道口水什么时候就漏出来了。
她走进电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了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王珂打过来的，她现在也没办法讲电话，只能回了一条短信过去，说自己已经拔完牙，就要回家了。
之后她不再看手机，因为马上就是要下班的世界了，她怕再拖下去，打车都不好打了。
她下了楼，在医院的大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从她面前过去的倒是不少，不过她有点倒霉，老是遇到有客的。
她有些无奈，想坐公交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路线，只能无声叹口气，继续等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君忽然发现有一辆车无声无息地就在自己旁边停了下来，她以为是自己挡着别人的路了，别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驾驶室的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人招了一下手：“小王。”
王君定睛一看，原来是林亦之。他还没走啊……王君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摇了摇头，林亦之立刻就明白了：“哦，你拔完牙了是吗？”
王君点点头，林亦之笑了一下：“那就好。”接着又指着副驾驶座：“上车，我送你回去。”
王君怔了一下，又看了看道路两旁已经亮起来的路灯，便没有推辞。
她上了林亦之的车，然后看着他，口齿不清地问道：“路……找得到吗……”
“找得到。”林亦之发动汽车，接着拐了个弯，“你跟你哥他们一起住吧？”
王君点头，林亦之又笑了笑：“那就知道，你系上安全带。”
王君现在话说不清楚，只能对他笑笑以示感谢，林亦之看到了，便笑着又说了一句：“最后还是轮到你了，你还是挺幸运的啊。”
王君听了这句话之后看了看他，接着无声叹了口气，心说他还是帮忙了啊。
但人家毕竟是帮到了她，她也不能太失礼，便勉强张口说了一声：“谢谢……林律师……”
林亦之怔了一下，莫名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之后又掩饰一般地轻咳两声，接着转移话题：“你老是叫我林律师，很生疏的称呼啊。”
王君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她对林亦之的印象不能算很好，怎么说呢，王君还是挺在意他把自己哥哥跟陆缜的一些私事跟他未婚妻说的……虽说那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听到何芝用那种语气说出来，王君是很不高兴的。而她觉得何芝一副不太看得起他们的样子，这些事情只能是林亦之跟她说的了。
所以她对林亦之的印象也就下来了。
正好自己这会儿刚拔完牙，有借口，也就乐得不用开口了。
林亦之见状，便没有再跟她说话，一路沉默地开到了王君住的地方，王君下车之后又跟他道了一次谢，林亦之摇头：“客气了。”
之后他又挥挥手：“你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再见……”王君笑着说了一句，接着林亦之开车走了，王君也转身要上楼，结果就看到下楼来找自己的王珂。
“哥……”她含糊地喊了一声，王珂先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一遍：“智齿拔掉了？没事吧？”
王君摇摇头，王珂这才看着那辆快消失的车，嘀咕道：“那是林亦之？”
王君“嗯”了一声，王珂疑道：“他怎么会送你回来？”
接着看到王君那副说话困难的模样，便揽着她往回走：“算了，等你能说的时候再说。”
王君笑了笑，之后他们上楼，陆缜给他们开了门，见了王君就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嗯。”王君笑着点头，王珂进门之后就把她的包跟外套拿进她的房间了。
陆缜关上门：“痛不？”
“还好。”王君的口腔没有刚刚那么麻了，说话也利索了一点，“比……想象的好一点……”
不过稍微说长一点的句子，一不留神口水又下来了，正好被陆缜看到了，王君有点囧，便转过身去，陆缜笑着摇摇头，接着抽了两张纸，走到她面前，然后伸手把她唇边的水渍给擦了。
王君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不怕脏啊？”
陆缜把纸团扔掉之后，听到她这么问便嫌弃地搓搓手：“啧，脏死了。”
王君的手便往他的上衣蹭了几下：“全擦你身上。”
陆缜作势要躲：“恩将仇报啊这是。”
王珂出来看到，便笑道：“你们干嘛呢？小君赶紧坐下，刚拔完牙呢。”
王君便乖乖地坐下了，王珂顺口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好？”
王君还没说话，陆缜就接了一句：“她不能吃东西吧现在。”
王珂这才明白过来：“也是，那你要饿两顿了。”
“没事，减肥。”王君笑着回答，陆缜点了一根烟：“就你那样还减啊。”
“减肥……是一生的……事业……”王君艰难地反驳道。
陆缜举起双手：“得得得，你可别说话，待会儿口水又要流下来了。”
王珂则是坐到妹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拔智齿……痛不痛啊？”
“还好。”王君想了想，“倒是打麻醉针的时候挺痛的。”
王珂面色微变，陆缜见状又开始笑他：“你看你，真是连姑娘家都不如。”
“你少啰嗦！”王珂看着他，威胁道，“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下午那点破事全说出来！”
陆缜好笑地摇摇头：“我有什么怕你说的。”
“那我就说了。”王珂说着就转过头看着王君，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我告诉你啊，这厮下午超级丢脸……”
原来下午陆缜他们见过广告商之后，很顺利地签了一季的广告约，结果送走广告商之后，陈凯莉忽然告诉他，那支广告除了他们之外，同公司的深眠乐队女主唱周慕青也会参加拍摄。当时陆缜就变了脸色：“靠，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还肯乖乖签约吗？”陈凯莉很了解他那德性，知道他看见周慕青就是要躲的，末了还八卦地问了一句：“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以至于看见人家就心虚地退避三舍？”
陆缜冷笑：“我心虚？我那是怕麻烦。你不知道那女人多难缠……”
结果他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哦？那到底有多难缠？”
陆缜的身体僵了一下，接着怒视着王珂与杜承宇：“你们俩看见她来了也不提醒我一声！”
杜承宇恍若未闻，王珂则是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不说了，我先走一步！”陆缜说着又想开溜，没想到这时候陈凯莉拖住了他的衣角：“又想跑啊你！”
“你给我放开！”陆缜急了，拼命地想挣脱，但是周慕青已经绕到他身前了。
“今天把话说清楚。”周慕青盯着他，“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要跑？！”
陆缜的视线默默地转移到了别处。
见他一言不发，周慕青更加生气，她上前一步，陆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果又听到王珂那家伙跟杜承宇在笑：“真是弱爆了哈哈哈。”
陆缜很是无奈，见周慕青又是追问，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没，我刚好要走。”
“你胡说！”周慕青大怒，但她也是无计可施，就算明知道陆缜在乱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跺了一下脚，然后质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看热闹的几个人都是一怔，接着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这句话很有内涵啊……”
陆缜太无语了，他无奈地开口：“你这样说，搞得我好像跟你有什么似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如果这时候旁边站了个记者，那我们都完蛋了。”
“我才不管！”周慕青揪住了他的衣襟，“你只要回答我你到底记不记得就行了！”
“不记得了。”陆缜及其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其速度之快，让周慕青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你……你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着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剩下陆缜在那里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出了口气。
但还没等他松完口气，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说！你到底答应了人家什么？！”“你果然对她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呵。”
陆缜大怒：“杜承宇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别转移话题！”王珂跟陈凯莉异口同声道。
陆缜摊手：“别胡思乱想了，我能对她做什么？我看到她跑都来不及。”
“那她怎么一副秦香莲的模样？”
“我哪知道。”
陈凯莉这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反正慕青喜欢你，在圈子里基本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要不你考虑一下，反正人家对你这么痴情。”
陆缜无奈地看着她：“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粉丝YY你们好多年了……”
“粉丝还YY我跟杜承宇呢，那我是不是要跟老杜一起出柜啊？”
陈凯莉被噎住了：“你这家伙……”
“那你到底答应过人家什么啊？”王君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陆缜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
“可是她一直念着……是不是你说过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啊？”王君怀疑道，陆缜万般无奈：“哥是有分寸的，从来不会随便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
“我怎么觉得你经常说啊。”王君吐槽了他一下，陆缜摊手：“反正哥是清白的。”
“就你还清白哈哈哈！”王珂仰天长笑，陆缜鄙视地看着他：“反正我对谁下手都不可能对她下手。”
“你真这么讨厌那位周小姐啊？”王君好奇地问道，陆缜看了她一眼之后，吸了口烟才回道：“也不是，就是没感觉。”
“那你就好好地拒绝人家啊。”
“我都拒绝几百次了。”陆缜苦笑。
“这样都不放弃……那她还对你还真是痴情啊。”
陆缜一脸黑线：“你们女人的脑回路怎么都一个样？”
“是真的啊……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
“不感动。”
“太狠心了你。”
“你是说真的嘛？”
“其实我最惊讶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最惊讶的是……原来像陆缜哥哥这样的男人，也会有女人追着不放啊。”
“太狠心了你。”
等到王君嘴里的那股麻劲儿缓过来之后，王珂想起了先前在楼下看到林亦之的事情。
“哎，小君，刚刚是老林送你回来的吧？”王珂挺好奇地问道，陆缜听到这话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嗯，下午的时候在医院正巧碰到林律师了。”王君告诉他们，“他去医院干嘛？”王珂追问道。
“拿胃药。”王君想了想，“说起来，他胃病好像挺严重的样子呢，果然干律师的压力很大吧？”
“我们的压力可比他大多了，也没见我跟你哥得胃病啊。”陆缜嗤之以鼻，“他那纯属自作自受，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找人拼酒。”
“诶……！”王君大惊，“林律师以前是喜欢喝酒的人吗？”她怎么也没法把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林亦之跟拼酒联系起来。
“年少轻狂嘛。”陆缜笑道，“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儿，人也是年轻过的。”
“我知道啊。”王君也笑，“所以他当时才参加了乐队吧？”
“嗯？”陆缜略显惊讶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的？老王你告诉她的？”
王珂摇头：“没来得及说。”
王君轻笑道：“我猜的。”
陆缜闻言微微一笑：“猜的真准。”
“也不是很难猜嘛。”王君笑嘻嘻的，接着又问了一句，“他好像在你们出道之前就退出了是吧？”
陆缜“嗯”了一声，接着忽然老气横秋地感叹了一句：“现在互联网可真发达啊。”
“说的好像你很老了似的。”王君摇头失笑，王珂也跟着叹道：“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们真是……明明不到三十的人，”王君更加无语，“不知情的人以为我跟两个老头子住在一起呢。”
陆缜笑笑：“想起来了就那么说一下。”
王君若有所思地往杜承宇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他像平时一样，吃完晚餐就钻进房间里了。
“我一直挺好奇的，”王君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当年林律师为什么要离开乐队啊？你们对于这件事好像都挺介怀的，尤其是杜大哥。”
“你怎么看出我们介怀的？”陆缜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的样子，王君瞥了他一眼：“明明之前提起来的时候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介怀吗……”陆缜自嘲地笑了一下，“大概以前多少有一点吧，毕竟那时候还年轻。”
他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于是王君把目光转向她哥。
“咳。”王珂清了一下喉咙，“林亦之跟承宇一样，是我跟陆缜来到北京之后才认识的。那时候大家都还小，也算是有点志同道合的意思……”
“是一时冲动。”陆缜忽然插了一句，然后引来了王家兄妹谴责的目光。
“……反正之后他跟承宇就加入了乐队呗。”王珂白了陆缜一眼之后又继续说，“对了，他跟承宇那时候还是高中生，他们是同班同学来着。”
“噢……难怪啊……”王君有点明白为什么杜承宇对林亦之的怨念最深了，大概是因为关系最亲密吧。?
第 32 章 过往
?“之后呢？”王君见王珂停在了那里，便催问了一句。
还没等王珂答话，陆缜就先开口了：“之后我们的表演吸引了小范围内的关注，已经有些唱片公司试着跟我们接洽了，那时候我们很兴奋，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跟你哥辍学太早，完全忽略了乐队里还有两个高三的学生。”
“之后亦之跟承宇的家人都不满了。”王珂接过陆缜的话，“都催着他们别玩乐队了，好好准备高考。尤其那时候我们大多在酒吧表演，他们的家长都快疯了，后来承宇的父母干脆不准他出门，不过他还是偷偷地跑了出来。再后来，高考要到了，亦之就没再来了，我们也暂停了活动，等着他考完试，不过他考完之后就告诉我们他家里不允许他再这样不务正业下去了，要他报个好专业，好好读四年书最后出来做个正经的工作。”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家里条件很一般，全家人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我不敢让他们失望。”陆缜还记得当初林亦之说的这句话，让他们所有人都由从愤怒不解的状态中变为哑口无言。
是啊，你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让别人的父母跟着你们提心吊胆呢？
虽然对于林亦之口中转述的“不务正业”四个字让他愤懑了许久，但仔细想想，搞乐队这种事情，确实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眼里都是不务正业。何况，当时谁能保证一定能混出头呢？
“后来亦之就这样走了。”王珂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仍是十分遗憾，但很快又浮起了笑容，“不过，承宇留下来了，他放弃了大学，跟着我们签约RCA。还好，我们没有辜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