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将晚回宅子的日子越来越短,金折桂那点子伤春悲秋也因屡屡听说西陵城里民居被大雪压垮,大营里马匹兵卒被冻死数百等消息打散。

待到十二月三十日晚,金折桂、金将晚等人都聚在一处过年。

许久不曾吃到新鲜的菜蔬,好不容易金老夫人打发人送来了一些,众人吃着,不觉都胃口大开,独有金洁桂,因柳四逋还留在营地,有些闷闷不乐。

过了一更,忽地有人来报柳四逋回来了,金将晚大感意外,慌忙叫了他来,问道:“不好好在营地,过来做什么?给大营里送去的酒肉莫不是不够?”

柳四逋慌张道:“伯父,西陵城外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鲜卑人,据说是拓跋人,这事该如何处置?外头又要下雪了。”

金将晚握着筷子,咬牙道:“先去瞧瞧。”

暴风雪一来,城外的鲜卑人定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放进城来,若那些拓跋人恩将仇报呢?毕竟,拓跋人早先还跟钱老舅爷等人勾结过呢。

“我也去。”金折桂赶紧跟着起来。

梁松等人纷纷起身,沈氏忙拉住金折桂:“魁星,你别胡闹。若是风吹得头疼了……”

“母亲没事,叫二姐、阿五陪着你守夜。我跟娘娘一起去。”金折桂伸手拉了郁观音一把。

郁观音笑道:“我的人是慕容部落的,拓跋人被冻死,跟我有什么相干?”

“亏你还叫观音。”蒙战低声嘀咕。

金将晚道:“这是我的事,跟诸位不相干,诸位接着吃酒吧。”说罢,裹着披风随着金折桂出去,半路上回头,见金折桂、严颂、梁松等人跟着,又对金折桂道:“你回去。”

“父亲,走吧,大黑的天,谁能看见我?”金折桂揽着金将晚的手臂说。

金将晚推了她两下,看她这般固执,又听柳四逋说部下并西陵城县令等都在等着他,于是大步流星地向外去,出了门,翻身上马,又瞧见金折桂、郁观音二人裹得严严实实,不出声不会被人察觉出是女子,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万万不能开了城门,咱们的人尚且吃不饱,放了他们进来,也没粮食给他们。况且,他们若是杀人放火,咱们拦也拦不住他们。”西陵城县令道。

金将晚点了点头,一路骑马奔到西城门门楼上,迈步上了城楼,居高临下看去,只见下面挤满了推着家当的拓跋人,不时有婴孩啼哭一声,听声音,那孩子似乎饿了许久。

“啧啧,可怜,我的部落就没这样的事。”郁观音啧啧出声。

听她这样说,不知她身份的人纷纷看向她。

金将晚心比郁观音软一些,看向西陵城县令,“若有粮食,给他们送下去一些。”

“将军,咱们城里也有灾民!况且扬州出事,这几年粮食贵的要命,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要数着人头煮饭。”西陵城县令又说,“将军是才来,并不知道,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待雪停了,替他们收拾收拾,不叫他们曝尸荒野,也算是咱们慈悲了一场。”

废话,不收拾,难道要叫城门外横尸无数?金折桂探头向城楼下看,见下面的人也知道有人在看,纷纷跪下磕头向楼上看来。

“父亲,先送些东西过去,叫他们挡一挡暴雪。祖母送来的东西,拿去给他们,就当是替祖母积福。”金折桂道。

“六妹,不可。将士们尚且没有,若知道将军将东西拿去给拓跋人,定会心中不甘,如此,也会影响士气。” 柳四逋赶紧打断金折桂。

西陵城县令见金将晚过来竟是带了女儿和另一个女子同来,不禁重新看向金将晚。

“……倒不如不支会我这事。”金将晚无奈地说。

寒风吹开金折桂头上的兜帽,金折桂伸手抓住郁观音的衣襟,“你知道关外的地形,你知道哪里能叫他们去躲雪吗?”

郁观音伸手在金折桂手上一拍,“妮子就会胡说,我就算知道了,能告诉拓跋人?”

忽地一个女人在城楼下哭天抢地地嚎哭起来,两只手手足无措地拍着此时一声不吭的孩子,显然是那孩子被冻得出不了声了。

“父亲,拿筐子来,把孩子都吊上来,至于其他人,我带他们走。”金折桂趴在墙上说。

“小妮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善心。”郁观音笑了,“你知道带他们去哪?”

“去大黑山谷。”金折桂听玉破禅的话,那山谷当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郁观音沉吟一番,她虽跟大黑是旧识,但并不知道大黑的山谷在哪里,若是能跟着去,那山谷里的汗血宝马……笑盈盈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胡闹。你怎么能去?”金将晚蹙眉。

“将军,我们去吧,我们去过一次。”梁松心知若非势同水火,金折桂待任何人都还算友好。

“梁大叔管不住大黑,还得我跟着去。”金折桂道,听那女人用鲜卑话哭喊,不觉心存不忍,心想这些当是拓跋庶民,不然也不会连个过冬的地方也没有。

金将晚道:“胡闹,你母亲身子骨重,你别吓着她。”

“父亲顺着母亲,母亲就吓不着。放心,虎父无犬女,等开春了,我就回来。”金折桂说着,转身拉着郁观音下城楼。

郁观音笑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可不做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

金将晚见梁松、蒙战等都跟着金折桂,赶紧要上前拦着她,拦了她一下,看见梁松、蒙战等人对金折桂的话无不遵从,且就连阿大四人,也是宁肯跟着金折桂,也不去追随玉破禅,忽地犹豫了,想起自己盼了许久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又记起梁松含含糊糊地劝他把金折桂定给玉破禅,又说起金折桂想出关乃至于设法倒追玉破禅的话,心酸了一酸,手在金折桂肩头搭了一下,随后气恼道:“罢了罢了,反正你是成不了名门淑女了,去就去吧。待你回来,想要出关,也不用求旁人了,至于将来,大不了就在西陵城招赘。”

“父亲?”金折桂疑惑地看金将晚,见金将晚急红了眼,立时知道自己为追求玉破禅做的糊涂事,金将晚不知从哪里知道了。

“别看我,不是我说的。”郁观音摆手,心里纳闷金将晚这样的老古板怎地想通了?

“去吧,等明年春天回来看新弟弟。”金将晚一叹,开始后悔昔日将金折桂的功劳抢去了,若是由着她崭露头角,她也不会在玉破禅跟前丢那么大的脸。

“兴许是妹妹呢?”金折桂道。

“快呸两声,一定是弟弟。”金将晚信心十足地说,不好动用西陵城的东西,就叫柳四逋速速回去,将家中的马车、被子等送来一些。

柳四逋赶紧回家去,将城楼上的事说了一说,沈氏原本不肯叫金折桂出城,但她此时身怀六甲,又听说当着金折桂的面,城楼下有个孩子被冻死,当即也掉了眼泪,吩咐人将马车准备好,就叫人送到城楼外。

城门打开,城外的拓跋百姓欢喜地站起来,却见城里出来的是士兵,且个个持枪拔棒,先以为他们要动粗,赶紧护着家人向后退了几步,待瞧见城内出来一群人,却又有马车,热汤送出来,又欣喜若狂,随后见城门又关了,一时摸不着头脑。

金折桂的鲜卑话说的不地道,就逼着郁观音去说。

只见郁观音将漆黑的披风脱去,长发披散,露出如玉面容,声音和软地告诉他们要带着她们去马王的山谷,又劝说他们把孩子先送上去。

拓跋百姓哪里肯将孩子交出去,但听风声越发紧了,不一时,又有成片的雪花袭来,赶紧脱了衣裳裹住孩子,等城楼上送来竹筐,就将孩子放进去,然后恋恋不舍地赶着车,随着郁观音、金折桂等跟着传说中的马王大黑向雪中走去。

金折桂裹住头脸,兀自欢喜道:“难为父亲想通了。”

梁松一笑,金折桂虽是女儿,但金将晚多年无子,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只看金折桂的名字,就知道金将晚早年是把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厚望寄托在金折桂身上了,等后头有了金蟾宫,才一心想叫金折桂去做淑女。

城楼上,金将晚只能看见金折桂走出百来步,眼前就被大雪笼罩,眼眶热了热,瞧见几十个拓跋小儿在城楼下呱呱啼哭,就道:“给夫人送去吧,叫阿五给孩子瞧瞧。”

“将军,招赘一事,可当真?”西陵城县令问。

金将晚脚步一顿,柳四逋也不禁向西陵城县令看去。

“……有好孩子,送来叫我瞧瞧吧。颂儿呢?”金将军扭头不见严颂,赶紧问柳四逋。

柳四逋回头四下里看了看,“大抵回家了,也有可能跟着出去了。早先他拿着伯母交给六妹妹的包袱出城了。”

金将晚心中一急,严颂素来迷迷糊糊的,这次千万别被夹

100、炫富的后果

金折桂是体会不到金将晚破罐子破摔心情,此时她心潮澎湃地想着:金将晚终于把她看成男儿一般放手了!等她回了西陵城,就是西陵城少当家!将来找个夫婿,就能成西陵城一霸!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不用守了!

空中飘着蒲扇大雪片,金折桂想起金将晚言下之意,心里满是欢喜,将头脸裹住后,虽人风雪中,也觉这雪可爱得很,甚至有闲暇去想“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等诗句。

“妮子,向北五里,有个废弃马场,先去那边烧热水,避过今晚上大雪。”郁观音骑马上,心叹自己到底心太软,竟然会答应跟金折桂一起出关。

“行。”金折桂答应了,退后几步,跟拓跋百姓中领头人说了,见自己鲜卑话虽不好,却能将意思说出来,不禁大喜。

那头人摇摇头,努力大声地说:“前面没有马场。”

郁观音调转马头,怒道:“我说有就有。”

一是郁观音貌美,二是她身上自有一种鲜卑人熟悉粗犷气魄,于是一时没人敢反驳她话。众人赶着马,顶着大雪向北边去。

路上众人轮流去车厢里休日,车厢里煮热水送给风雪中其他人。

原本只是三十几人队伍,越向北去,难民越多,渐渐汇成了一百余人。这一百余人里有拓跋人,也有一些其他小部落人,据说柔然部落初冬时节忽然偷袭众多小部落,将他们过冬帐篷、牛羊抢走,乃至于害得他们之外,还有上千人正想向西陵城逃去。

“我说,妮子你心太宽了,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看着你不像个那么菩萨心肠人。你怎知道你救下来人不是居心叵测人?要是他们反水了呢?”郁观音喘着粗气问,见呼出来气立时冻住,不肯再说话。

金折桂听郁观音嘲讽话,心想要是反水了,郁观音就自求多福吧,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西陵城开不得,郁观音部落却能够去——谁叫郁观音城楼上炫富,说她部落没这种事呢。

“生死有命,全看天意。”金折桂漫不经心地将手从银狐手筒里拿出来,见才将手拿出,就觉寒风刀子一样手上割过,赶紧又将手塞回去。

郁观音见金折桂挨了一下冻哆嗦一下,就咯咯笑起来,呸了一声,“疯子。”竟然还真有人喜欢受苦。

金折桂因风雪越发大了,就将脸贴大黑脖子上,不时用手去揉大黑脖子,时不时趁着郁观音不意,偷偷地示意大黑去看郁观音。

到了北边五里处,天色依旧不见亮。

虽知道此时已经是第三日晌午,但铺天盖地大雪遮挡住天空,天色依旧还如午夜一般黑暗。

五里处,只见茫茫大雪,并不见郁观音所说旧马场。

“长枪借我一用。”郁观音记忆很好,从金折桂手上接过长枪,一路纵马过去,踩一个雪丘上,长枪向下一插,用力一挑,掀开一片大雪,长枪上也插着一片旧木板。

难民们立时兴奋起来,纷纷欢呼出声,不像郁观音一样大喇喇地骑马上雪丘,而是卖力地雪丘边挖掘,半天挖出两三栋废弃土楼,一群人就连人带牲口地挤土楼里。

“小前辈,大黑山谷……”梁松犹豫着如何描述此去路线。

“不用意,大黑会走捷径。”金折桂打断梁松,“破八说那山谷好看很,举手就能摘到星星,草木茂盛,想来里面兔子、野鹿也多是,到那边,大家伙就都有东西吃了。”

郁观音不动声色地笑道:“是个好地方。”

她那般言简意赅,金折桂反而越发看出她另有算计,不过如此也好,省得她算计郁观音时候良心上过不去。借口看大黑,有意领着大黑郁观音背上闻了闻。

梁松、阿大等想起去救金蟾宫那次,也是这么叫大黑去闻,心里纳闷,却知金折桂定另有主意,于是只装作没看见。

“这位是他们部落首领拓跋平沙。”蒙战领了一个人来,用生涩鲜卑话说,“原来他们是拓跋人一个小部落,他们说是柔然部落忽然突袭他们,抢了他们牛羊,把他们赶出了原来地盘。”

“那为什么不去投奔拓跋王?”金折桂问。

那头领见金折桂会说鲜卑话,赶紧凑过来说话,奈何他说又又急,金折桂听不明白。

郁观音说:“他们虽是拓跋部落,但各部落四分五裂,他们又是平民,所以拓跋王部落并不接纳他们。”

金折桂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部落首领干脆地跪下,一手按心口,对金折桂郑重地又说了一席话。

因他话里措辞太生僻,金折桂这次是一点都不懂。

蒙战道:“他说你救了他们,以后就是他们首领。”

郁观音嗤了一声,心想这首领好眼力劲,竟然不跪她跪个毛孩子。

金折桂赶紧对那首领点点头,将他扶起来,心里不把首领话当一回事,树林里阶下囚也向她表过忠心,后不也反水了?她虽不会因噎废食,但也没那么容易信谁话。接过一人递过来热汤,道了一声谢,忽地抬头:“严颂,你怎么来了?”再一看,玉入禅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无声息地跟来。

严颂也茫然地看着金折桂,“我不知道,包袱递给小姐后,梁大叔叫我上车,我就上来了。”

梁松赶紧摆手,“我叫其他人上车,没看见什么时候严小哥儿也上了车。”

这算是夹带私货?金折桂道:“这可不好,若是你丢了,父亲定会着急。”

郁观音好笑道:“你都出关了,你父亲不着急,他出来了,你父亲反而着急了?”

金折桂吞吞地将自己揣测金将晚心思说了,“父亲大抵是要叫我立威呢,等我回来了,我就是西陵城少当家。”

梁松噗嗤一声笑了,细想想,金将晚当真是这个意思也不一定,毕竟,金折桂要是往京城淑女里凑,铁定会给金家丢脸;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家女儿就不是淑女。

暴雪足足下了十余日,眼看金将晚送给他们粮食不够了,众人又冒着风雪出发。

大黑聪慧地一路跟着郁观音奔驰,但凡郁观音马向某方向偏转,它都立时跟上去。

如此,看似是大黑领路,实际上成了郁观音领路。

一群人越走越偏,又过了十几日后遇上了一群还没来得急赶到西陵城外就冻成冰柱人,看见那群人就这么冻死雪地里,众人心里越发着急了。

“妮子,梁松原本说路没这么远,这大黑马是不是有意绕弯子?”郁观音开始怀疑大黑“使坏”,不然,怎会一点到达山谷前景都看不见?

“正是,小前辈,粮食没了,再找不到方向,咱们就要全……不说人,喂马草料也没了,就算是马也支撑不了几日了。”玉入禅低声地说,此时身上棉衣早已没了用处,只觉身上无处不冷,幸亏是雪地里纵马,身上还有些热乎气。

金折桂笃定道:“大黑领着咱们走捷径,耐心些,坚持坚持。”

“人是铁饭是钢,还怎么坚持?”郁观音心情很是不好,“再向前,还要走多远?”

金折桂急道:“我又不懂马语,谁知道还有几日,若有个地方补给一下就好了。”

郁观音咬牙,眼中只觉得那一百来号人是蝗虫,但若没那些人,金折桂是无论如何不肯带她去大黑山谷,“叫玉九、梁松、蒙战跟着我去找粮食。”

“三个人够吗?”金折桂问。

郁观音哼了一声,三个不够,莫给要将一百来号人都领过去?等玉入禅、梁松、蒙战跟过去,就纵马带着那三人向西奔去。

“小前辈,咱们原地等吗?”阿大过来问。

“原地等,岂不是等死?”金折桂道,等郁观音四人走远一些,挥手道:“我们跟上去。”

“小前辈?”阿大先疑惑,随后想金折桂定是有主意了,于是领着众人紧跟着大黑也向西去。

金折桂骑大黑身上,察觉到大黑半路上疑惑地回头随后才坚定向某个方向去,心想郁观音方才说大黑绕圈子,莫非她察觉到什么也有意绕圈子?继而又想,就算她察觉到什么,她自己个也饿得有气无力,后终归会回她部落充饥,于是,望梅止渴一般地教导众人到了郁观音部落,老老实实地听话,勤勤地帮忙,如此郁观音才会收留他们。

难民们此时只求活命,纷纷赌咒发誓要报答郁观音收留之情。

“小前辈,若是他们一旦日子好了……互相仇视怎么办?”阿大担忧道。

“担心事多了,你怎不想,若是他们互相融合,未必不会成个部落呢?”金折桂凡事往好处想地说。

果然,跟了七天,金折桂终于带着一百多人出现西边一个部落前,只见部落前有个泥坯子矮墙,矮墙后,就是无数蒙着大雪帐篷。

玉观音坐矮墙上,双眼冒火地瞪着金折桂,“妮子,你想劫富济贫?黑吃黑,也没你这么内外不分。”她就知道金折桂屡次不叫梁松说去马王谷路线,必定另有蹊跷。

梁松、蒙战二人赶紧迎上去,对金折桂等人说:“娘娘说料到你会跟着来,早叫人准备了热水热饭。”

郁观音身份特殊,众人又不像玉入禅能喊她一声师姑,于是就跟着金折桂喊她娘娘。

郁观音又骂道:“七日,七日之后,就给我出发去马王谷!”

“好好。”金折桂敷衍地答应着,下马之后,跺着脚,笑盈盈地就向郁观音走去,等过了矮墙,才彻底看见这部落真面目,果然如郁观音所说,她部落阔绰很,这等大冷天,有几个小儿紧紧地跟郁观音身后看他们,手上拿着竟然是冰糖葫芦。

舌头会不会黏冰糖葫芦上?金折桂疑惑地看一眼小孩,挥手叫难民有条不紊地进入部落里,等人都进去了,收拾马车,见临到郁观音部落又有几人被冻死,赶紧叫人把那些人尸首埋雪地里,跟着郁观音进了她帐篷里,喝着肉汤,只觉得身上暖和了,五脏六腑也终于舒坦了。

“疯子,七天,只有七天,多出一天你不走,我立时下令杀了你们,抢走黑马。”都是一类人,郁观音心知金折桂不会乖乖地走。

“大黑要是能抢走,它早就归你了。娘娘,你可不想叫自己马都听大黑吧?”金折桂捧着汤碗,仔细地打量着郁观音帐篷,见里面香气宜人,里面摆满了胭脂水粉,啜着汤,心叹郁观音果然还是不忘臭美。

“梁大侠呢?”郁观音心叹自己心太软,不然杀了大黑,或者不管那一百来个人要省下多少粮食。心里抑郁,就要找点事做。

帐篷外守兵道:“梁大侠检查汉人汗血宝马。”

郁观音紧了紧斗篷,就要向外去。

金折桂伸手拦住郁观音,“七天后,我们也不走。等开春了,我们带来汗血马生下小马,我们将小马给你们。你想想,我们有八匹汗血马,其中五匹是母马。”

郁观音脚步一顿,五匹母马,其中一匹将来必要怀上马王孩子,生下未必不是下一任马王,这买卖还算公道,跟原本她打算去马王谷降服小马算计一样,“成交,你要留到明年十月,等小马生下来后才能走。”

“一言为定。”

郁观音待要出去,又回头:“你怎么不早用这法子说服我?”见金折桂不答,哼了一声,心想好个狡诈丫头,若是一早定下价钱,她如今就只用养西陵城外几十人了。

金折桂目送郁观音离去,抓了抓头,心想自己不能陪着沈氏生子了,郁观音座椅上坐下,翻了翻郁观音有意留下叫她看书信,见里面都是柔然人烧抢掳掠等事,眉头微微蹙起,西陵城之所以没有大碍,是因为关外众部落间虽打来打去,但还勉强算得上是平衡,但若是柔然日渐壮大,后柔然必定会把主意打到关内去。

将书信丢开,金折桂又向外去,有意蹦蹦跳跳,让身子暖和一些,揉了揉耳朵,见耳朵上离奇地没生出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