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讨好岳父、岳母。” 柳四逋低声说。

金折桂心想玉破禅还当真是能屈能伸,离了宴席,就问了人向厨房走去,一路上瞧着经了几年,金家里被沈氏拾掇的很是精致,虽比不得京城金家,但此时金家院子里处处花红柳绿,不像最初来时那般显得荒芜,没走进厨房,就瞧见玉破禅蹲在门外坐在矮凳上洗菜。

“你怎么洗菜了?”

玉破禅听见声音抬头,瞧见金折桂梳着双螺髻,绿衣红裙,果然比在塞外瞧着更身姿婀娜,不觉呆了一呆,半响回过神,才说:“为了求岳父大人高抬贵手成全。”

“呸。”金折桂啐道,看媳妇们慌忙搬了椅子来,就在椅子上坐下,“要我帮忙吗?”

“新染的指甲,哪里能来洗菜。”玉破禅扭头又问另一个同在洗菜的婆子,“您老人家说你女婿提亲前都干了什么事来着?”

那婆子是西陵城本地人,操着一口土话得意道:“我女婿勤快得很,拔草、播种他全包了。看我病了,就背着我去看大夫。要不是看他心诚,谁肯要他那么个连聘礼都没有的女婿。”

“你家有地吗?”玉破禅问。

金折桂笑道:“地是肯定有的,可是都在庄子里,你去种地,我父亲、母亲也看不见你。”听见玉破禅肚子叫了,闻到厨房里的香气,径自进去,瞧见里头有一盘子才做好的菱白虾仁,就拿了筷子,蹲在玉破禅身边喂他,“真把自己当短工用了,竟然还饿着肚子。”

玉破禅张口接了吃了,嚼了两下咽下去后,就道:“你快些走吧,若是叫岳父瞧见了……”

“父亲在前头宴客,哪里有功夫看过来?”金折桂又喂了他两下,继续蹲着,“我说,你要在这洗多久的菜?”

玉破禅道:“我也不是一直在洗菜,实际上也在偷师。婶子、大娘们如何掌勺,我都瞧见了,回到子规城也有好的给你吃了。”

婆子、媳妇们看他们那样亲昵,一时吓得不敢说话,一个心眼灵活的,早去跟沈氏说。

沈氏听媳妇说金折桂去厨房寻玉破禅了,立时叫金洁桂去瞧,金洁桂过去了,望见金折桂蹲在玉破禅身边给玉破禅喂饭,赶紧把金折桂叫去。

金折桂回到沈氏房中,就见沈氏不吃宴席了,此时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不时地念叨心口疼。

“母亲,你……”

“洁桂出去看着门。”沈氏这两年倒是把一心帮着她的金洁桂当成了自家人,叫金洁桂领着丫鬟们出去后,就躺在床上气恼地道:“我是吃过亏的人,最怕的,就是你冒出来个什么青梅竹马,然后你重蹈我的覆辙。因此在京里,你不爱出门,我也就由着你了。可如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跟玉家那小子,都干了什么了?”

金折桂在沈氏床边坐着,也无意隐瞒,就道:“母亲,他都把自己修建的城起名叫子规城了。天底下知道我叫花子规的,谁不会猜到其中内情。女儿也不想掩耳盗铃,我跟破八……”

“……你们私定终身了?”沈氏头疼欲裂,扶着额头连连喊疼。

金折桂赶紧给沈氏揉着额头,关心道:“母亲是月子没坐好吗?”

沈氏推开金折桂的手,“小姑娘家,懂得什么是月子。你跟姓玉的,有没有……”斟酌再三,到底寻不到合适的措辞,只是脸上涨红地看着金折桂。

“有什么?”金折桂先疑惑,随后明白沈氏的意思,立时道:“母亲,就只亲了亲,没干旁的。”

沈氏越发地羞恼,待要去打金折桂,又自责地道:“错不在你,要怪就怪你父亲、母亲当初叫你流落在瓜州,把那些不好的事都学去了。”伸手打了自己两下,泣不成声地道:“我瞧着蟾宫好好的,还当你也好好的……听说那会子但凡有两分颜色的女人落到宁王的兵马手上,都要被……这不怪你,怪只怪我们没护着你,叫你打小就看见那些事……”忽地又问:“颂儿也瞧见你们常亲昵地在一起?”

金折桂点头,又替沈氏擦眼泪。

沈氏眨了下眼睛,心道她跟金将晚糊涂了,严颂既然都看去了,那严颂是断然不会有要娶金折桂的心思的。

“破八还饿着肚子,要不要叫他来吃饭?”金折桂小心地问。

沈氏瞪了金折桂一眼,骂道:“果然是女生外向!还没出门,就开始惦记起外人了。”

第133章讨好的法子

沈氏虽不肯叫金折桂走了她的老路,但事已至此,心知迟早要成全了金折桂、玉破禅,于是一边依旧叫玉破禅在厨房里干活,一边又劝金将晚:“虽然不是木已成舟,但瞅见他们成全成对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玉家老将军都答应了……不如老爷就答应了吧,免得魁星为难。”

金将晚看沈氏这么容易就服软了,就道:“魁星跟其他女子不一样,她既然是要跟男儿一样做大事,哪里能怕人家几句闲话。就算颂儿不行,再挑个其他厚道的人也比那姓玉的小子强。”

“老爷到底是看不上破八,还是不肯叫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沈氏一阵见血地道。

金将晚果然不甘心起来,兴许是年纪当真大了一些,不由地急红了眼睛,“那臭丫头,该做淑女的时候,她一门心思要去习武;我看开了,不忍她为了能出塞,在姓玉的小子跟前低三下四,就处处为她奔波造势,恨不得叫所有人知道她就是个女中巾帼,留在后院就是暴殄天物!可那臭丫头如今又非要跟着姓玉的小子。”一片良苦用心,到头来没人能够体谅,内中心酸,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我瞧着破八很不错,能屈能伸,待折桂也不错,何不成全了他?你不肯答应,莫非是怕破八跟你一样,后头移情别恋?”沈氏再次戳中金将晚的软肋。

金将晚张口结舌,最后叹道:“到底是你明白我。我是宁肯魁星如今埋怨我,也要叫她嫁个一辈子能被我握在手心里的女婿。那破八看着听话懂事,实际上乖张得很,你瞧瞧他干的事,哪一样不是一意孤行做下的?”往日里看着沈氏受苦,碍于金老夫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可如今轮到自己女儿头上,哪里还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氏这么贤良的儿媳妇都能被金老夫人拿着私相授受的把柄拿捏一辈子,更何况金折桂那样的性子,到了玉家,哪里能跟玉家长辈们相安无事?

“一意孤行还不好吗?至少不愚孝。”

金将晚道:“别说了,明儿个我带着魁星去军营,她是个好管闲事的人,瞧见军营里一大队人都听她的,她一准忘了玉家小子。”看沈氏还要再说,又接二连三地打断她,待沈氏躺下睡了,就在床外坐了坐,待要入睡,就听丫鬟道:“老爷,玉少爷给您熬了药,老爷要不要喝一喝?”

金将晚听到“玉少爷”三字就来气,气道:“我又没病,要喝什么药?”

“就是早先严少爷送的补药。”丫鬟听金将晚语气不善,立时后悔接下这替玉破禅传话的差事。

“……拿进来吧。”金将晚稍稍犹豫后道,看丫鬟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进来,皱着眉头吹了吹,然后一口气喝尽,将碗递给丫头,看沈氏背着身子睡,就有意把身子贴过去,将手向沈氏胸口摸去,“阿意……”

沈氏伸手把金将晚的手拿开,回头道:“丢不丢人,竟然叫女婿来煮那药。”事后她也瞧过严颂送的是什么药,是以连着两天看见严颂就不自在。

“什么女婿,哪里来的女婿?”金将晚又压在沈氏身上,只觉得一团火烧在胸口,摸了摸沈氏的脸,嘀咕道:“要是再来一个小蟾宫……”

沈氏伸手把金将晚推开,冷笑道:“没听稳婆说我年纪大了?再来一个,我这老命就彻底断送了。”拉扯着被子将自己盖住。

“那吃药……”

“叫丫头瞧见,我还活不活了?我这年纪的人,论理都该当婆婆了。”沈氏叹道。

金将晚听沈氏这么说,也不敢动弹了,只能将火气忍住。第二日天上开始下雨,原本说好带着金折桂去军营的事,也只能作罢。连着几日晚上,玉破禅一直给金将晚熬药,金将晚好不容易跟沈氏算是“和好如初”,且又有金折桂在,也不敢喝药后去寻其他女人泻火,因此心里气玉破禅多事,待到第七天,他还来送药,立时对替他送药的丫鬟破口大骂:“若是那姓玉的再送药,我就把你卖了。叫姓玉的少离着厨房远一点,不然,我就把厨房里的人全部撵出去。”

那丫鬟遭了池鱼之殃,赶紧去跟玉破禅回话。

玉破禅见自己好心送药,反而得了一通臭骂,又看金折桂被沈氏、金将晚时时锁在身边,他想见她也不成,立时又苦恼起来,拉着严颂一起思量对策。

玉入禅见玉破禅宁肯跟严颂商议,也不跟他合计,心里颇有些失落,为挽回跟玉破禅的兄弟之情,就道:“八哥也别自责,兴许是将军的身子连喝了补药都不管用,所以他才恼羞成怒呢?”

玉破禅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打听过,这几年金将军没生过病也没受过伤。”所以显然金将晚的身子是好的。

“可是夫人身子不好呀,听说夫人生小星星的时候年纪有些大,生得有些艰难。”严颂道。

玉入禅忽地击掌道:“是了,早先小前辈就不喜欢金将军纳妾。金将军多少有些忌惮他们姐弟,定是怕被小前辈知道他一把年纪好色地去找小姑娘,再加上金婶子怕再有孕,不肯跟金将军……是以,金将军看见了八哥的药,才恼羞成怒。”

玉破禅心想他把金家的情况跟其他人家不同的事忘了,其他人家的女儿是不敢管父亲房里事的,金折桂护着沈氏,是一定要管的,为今之计,是要想法子,既遂了金将晚的心思,又能叫沈氏无后顾之忧,思量再三,当即出了金家。

玉破禅一去几日不回,金将晚正好找到了话劝说金折桂,“魁星,你到底年幼,只觉得玉破八好看,就以为他是良人。实际上,那种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最靠不住,不过受了我几句教训,就忍不住又自己一个人走了,这样的人,哪里靠得住?”

沈氏原本看玉破禅坚持去厨房,心里还颇为感动,此时见他再一次自己拿着包袱走了,不禁也气道:“这样的人,好没担当。他这么走,算是什么意思?”好容易她心思松动了,玉破禅却放弃了。

金折桂抱着小星星,看小星星几天学会一个字,如今已经会喊哥哥、姐姐了,听沈氏、金将晚一起讨伐玉破禅,心里也疑惑玉破禅哪里去了,虽疑惑,却不信他是自己个逃了,“父亲、母亲,稍安勿躁,他一准会回来。”

沈氏冷笑道:“前头几日他那么殷勤,厨房里的媳妇、婆子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走了,等着吧,一准有人等着看你笑话呢。”看金折桂自顾自地哄着小星星,把他们两口子的话当做耳边风,先气急,随后想起当初沈老夫人也这般苦口婆心地劝她,不由地怅惘起来,撵走金折桂,也不肯见金将晚,独自在房中给沈老夫人、沈老尚书写了家书,将家书压在书下,听窗外雨声潺潺,叹息连连后,又看金将晚进来,就道:“我又开始后悔了。”

金将晚道:“我从没后悔过。”

“苦是我受的,你有什么要后悔的?”沈氏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了,不住地反复回忆着青春年少时沈老夫人劝说她的话,半天自己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

“阿意?”金将晚喊了两声,看沈氏不理他,坐在床边,才伸手去拉扯沈氏,就挨了一巴掌,看沈氏失魂落魄,就知她又想当初执意嫁他的事了,一时有气也撒不出来,又听丫鬟说玉破禅回来了,立时气喋喋地去寻叫沈氏这般难受的玉破禅去。撑着伞穿过巷子去了客房,进去就看玉破禅浑身湿漉漉的,冷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玉破禅落汤鸡一样,看金将晚来,就道:“小婿急岳父之所急,特地去寻了样东西给岳父。”说罢,将自己一路护着的匣子送上。

金将晚冷笑连连,伸手将匣子推到地上,“既然你不怕淋雨,就赶紧回京去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吧。”

玉破禅好脾气地捡起匣子,然后把匣子打开给金将晚看。

金将晚见匣子里放着几个干瘪瘪的薄薄皮囊,先狐疑,随后接过去看,一头雾水地看着玉破禅,待以为又是虎鞭一类的药,拿起来仔细瞧瞧,见竟是个薄薄的皮口袋一样的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时间他就醒悟到这东西的用处,“这是……”

“猪尿泡。”玉破禅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金将晚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听说这玩意的时候,还是在瞽目老人那边听来的,于是顺利地推测出玉破禅那会子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他定是听人说,就懵懵懂懂地记住这猪尿泡的用处。

金将晚默默地收了匣子,心想玉破禅还算贴心,“……好好洗个热水澡,喝点姜汤。”

“多谢岳父关心。”玉破禅小心翼翼地说完,见金将晚径直向外去,而不是像早先那般不许他喊岳父,一颗心终于安了。

第二日午时,天还下着雨,金将晚请严颂、玉入禅、玉破禅一同去看沈氏下棋。

玉破禅进去后,就见金将晚红光满面,沈氏昨日还黯淡的眸子此时也明亮了,可谓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金折桂也纳闷昨日还满怀寂寥、无精打采的沈氏怎地一夜间就精力旺盛了,待跟沈氏下了两步棋,被沈氏嫌弃后,就叫玉破禅跟沈氏下。

金将晚经过一夜**,此时心情大好,行动间只觉得跟沈氏更加亲密,手不自觉地轻轻搭在沈氏肩上,看玉破禅跟沈氏旗鼓相当,捋着胡子暗暗点头,待看玉破禅有意想让,叫沈氏赢了半子后,就故意问严颂:“颂儿将来打算做什么?”

严颂道:“将军,我在外历练了几年,如今要回京考武举。”

金将晚点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错,你一准能金榜题名。”又看向玉入禅,“入禅想干什么?”

玉入禅面上笑如春风,心说他想把子规城的功劳揽在身上,“晚辈回去了,自是先成家,然后再思量着立业。”

金将晚再次点头,最后问玉破禅:“破八,你以后如何打算的?”

玉破禅道:“先回京,成亲后,再回子规程城,二十年后,带着一家老小游遍五湖四海。”

“儿戏!二十年后,你儿子女儿不要嫁人,不要谋事?竟然儿戏一般地说游遍五湖四海。”金将晚闻言,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可知道,你这么着,你儿子、女儿难能嫁到好人家?莫非你沦落成江湖草莽?”言下之意,对玉破禅不肯走仕途之路十分不满,“年轻人,也该思量长远一些,怎能为一时痛快,就肆意胡闹?”

沈氏见金将晚发作,心想她倒是觉得玉破禅说的挺好,又心知金将晚今日这样问,就是已经有两分答应玉破禅的意思。

“……岳父,小婿虽不是自夸腰缠万贯,但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子规城在小婿手上,二十年后,小婿把子规城壮大,莫说什么公侯将相人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嫁得娶得。既然已经有了子规城,又何必削减脑袋往人家举子士子队伍里挤?”玉破禅言辞恳切道。

“强词夺理,子规城就在柔然边上,要是哪一日被人抢了呢?到底不如正经地做官稳妥。”金将晚道。

“岳父,当初定有人劝你从武不如从文,岳父不也选了从武吗?”玉破禅反问。

金将晚嘴里只说“强词夺理”,最后看着金折桂道:“你瞧清楚了吧,若是他真心为你,定会乖乖地去考功名,正经地在朝堂上做个好官。”

“可是我也没想叫他去做官呀,况且,父亲,你就不以为皇上会为了将子规城纳入他的版图中,给子规城城主一个封号?如今,子规城可是既不属于柔然,也不属于朝廷。”金折桂剥了松子喂到沈氏口中。

玉入禅心一坠,看金折桂的意思,这次他想抢下子规城的功劳,也不能了?

金将晚这会子当真有些恼羞成怒了,暗道自己糊涂了,玉破禅有子规城,虽说料想那子规城应当就是个巴掌大的偏远小村子,但如今子规城也算很有名气,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要么惦记着瞽目老人、《推背图》,要么盘算着那城里不收税,要么想着那边不归朝廷管辖,都纷纷地奔着那地去。子规城最是朝廷掌握草原的好地方,如此,皇帝大抵会当真如金折桂所说,给玉破禅一个封号,如此,又何必跟那些初出茅庐的人一起挤科举、武举之路。

因自己一把年纪,想的还不如金折桂、玉破禅周到,金将晚的兴致立时没了,借口沈氏累了,把几人打发出去,随后握着沈氏的手,感慨道:“我到底是老了。”

沈氏抽出自己的手,原不想理会金将晚,但看金将晚被金折桂、玉破禅辩驳得哑口无言后竟露出可怜模样,就低声道:“你老了,那昨晚上是谁在我身上意气风发来着?”

金将晚听沈氏这般说,立时又鼓舞了士气,虽没能耐再做什么,却忍不住再次用言语恳请沈氏再说几句,以验证他宝刀未老。

那边厢,从沈氏这出去后,玉破禅就暗暗地给金折桂使眼色,叫她去花园里等着。

雨幕之中,金折桂撑伞进了花园,就见玉破禅随后匆匆赶来,径直进了梅林中的亭子里。

“怎么没撑伞?”金折桂拿着帕子给玉破禅擦脸,“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叫父亲终于也答应了?”金将晚虽没明说,但看他那态度,显然就是已经松口了。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玉破禅说完,瞧见金折桂将脸凑过来,只见她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粒米大的珍珠,于是伸手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快速地在她脸上一点,“我送上了猪尿泡。”

“……然后我父亲就松口了?”金折桂愕然地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脚上踩着石凳,心想金将晚这是为了自己个痛快,就把她卖了?

玉破禅点了点头,看金折桂穿着襦裙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忍俊不禁道:“你这架势,要进了京城,叫金祖母瞧见,她一准会答应咱们的事。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

金折桂嗤了一声,看玉破禅靠近,就将头抵在他身上,“回了西陵城,咱们两人要见面就不容易,等回了京,可不是要一直见不得面了?”

雨声越发大了,雨滴哗啦地落下,玉破禅向亭子外打量,见再看不见人,当即伸手拿起金折桂放在石凳上的脚。

金折桂看玉破禅这鬼鬼祟祟模样,心想这厮要干嘛?拉了拉衣裳,思量着等会子他想干点什么,自己该不该严词拒绝?正想着,却见玉破禅在石凳上坐下,脱下她的鞋子,就抱着她的脚揉捏她突起的脚踝。

“破八?”金折桂疑惑地探身问。

“听说用刚打出来的井水擦脚,然后日日揉捏,你的脚就能好。”

“哪里听来的偏方?信不得的。”金折桂笃定地说。

“谁说信不得,人家只说日日,又没说到哪一日停下。要是捏一辈子,兴许就好了呢?”玉破禅仰头去看金折桂,“要是半途而废了,那也只能怨自己意志不坚,怪不得人家的偏方不管用。”

第134章长兄为父

哗啦啦的大雨中,亭子外的芭蕉上不住地传来啪嗒啪嗒地声音。

金折桂渐渐地觉得这些声音离着她都远了,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一声接一声中,许久胸腔中回荡着一股陌生却又令人向往的青涩甜蜜,仿佛是一瞬间,自己上辈子的苍白枯燥,全部被这青涩甜蜜填满。

“破八……”金折桂觉得自己该羞涩一下矫情一下,至少要露出个芳心被玉破禅打动的模样,可犹豫踌躇了半日,往日的演技统统不顶用了,几乎是局促地看着玉破禅,满心里想着自己也得说一句跟一辈子有关的话,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可到底说什么,任凭她往日里千伶百俐,此时也雕琢不出一句话。

玉破禅又仰头去看,见金折桂局促得两只凤眼眼尾越发翘的厉害,“想不出来怎么回答我,可以撒个娇。”

金折桂噗嗤一声笑了,随后用手在玉破禅肩头一推,自觉自己在金老夫人、沈氏、金将晚跟前没少撒过娇,怎么这会子该撒娇的时候,偏偏又笨手笨脚的了?又觉推玉破禅的那一下太重了,又轻轻地补了一下。

玉破禅看金折桂一反往常,不禁也觉自己又年轻了两岁,有意逗她道:“早先你说你答应跟我好的时候我没听见,如今你再补上一句,就说你答应我替你揉一辈子脚。”

“幼稚。”金折桂把头偏过去,随后看玉破禅还等着,就用手在他脸上一戳,“本城主夫人答应你替我揉脚,揉得好,赏你一辈子,揉得不好,”有意拖长了腔调,看玉破禅巴巴地等着,就道:“罚你一辈子。”

“谢夫人赏。”玉破禅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你祖母喜欢我这样的不。”

“臭豆腐你能叫她吃了,还怕她不喜欢你?”金折桂悻悻地,看玉破禅人家只想要单纯的调**,自己却总往偏处想,暗道自己到底是年纪大了一些,两辈子加起来,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纪。

玉破禅先点头,随后道:“原来子规城城主都成臭豆腐了。”手指在金折桂脚底一挠,看她怕痒地来推他的手,就又挠了两下,看她脚上罗袜滑下,露出比脖颈脸庞更白皙的肌肤,忍不住拿着手去抚摸。待看见在雨幕中,一道身影慢慢地向这边走来,立时捡起绣鞋给金折桂穿上,然后起身在石桌边站着。

“八哥、小前辈,原来你们在这边。”玉入禅微笑着撑着伞走来,下摆上湿了一片,狐疑地看着玉破禅、金折桂,想要找出他们不轨的蛛丝马迹,看来看去,见金折桂衣衫整齐,玉破禅也没什么不对劲,忽地安心了许多……继而,猛地想,自己为何会安心?他们做出点什么事,然后被玉夫人棒打鸳鸯,自己岂不是更有好戏看?

“老九?老九?”玉破禅一连喊了两声。

玉入禅仿佛入定的老僧忽地被人惊醒,自从被范康教导后,就一直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不觉彻底消失。

“出事了?”金折桂赶紧问,看玉入禅脸色,就猜测当是十分严重的大事。

“……我想先回京,我还是四皇子的伴读,妙彤的事,得仔细问问四皇子……还有,既然跟汤家定亲了,总得去汤家看看,还有阿烈,得回去好好地跟母亲说一说……”玉入禅心神大乱,待瞧见玉破禅将手覆在金折桂手上,心绪越发纷乱。

“你是不是想先回京捣鬼?”金折桂微微眯着眼睛,眼神锐利地盯着玉入禅。

玉入禅脸上的笑容不觉又回来了,心绪渐渐散去,脑海归于平静,满心里防备着金折桂的试探,笑容如春风拂面一般,“小前辈多虑了,难道我跟着小前辈那么久了,小前辈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就因为知道,所以不得不防。”金折桂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跟玉入禅之间有借有还,况且玉破禅若跟她成了,她势必是要跟玉破禅一起离开玉家的,这又是对玉入禅有利的一桩事,如此,玉入禅到底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做他嫂子?

玉入禅干笑两声,“八哥,我想母亲、父亲了,况且,我原本就没想离家那么久。”

“那上次祖父来,你为何不跟着他走?”玉破禅问。

玉入禅道:“上次看八哥事多,因此想多陪着八哥。”

“你撒谎。”玉破禅道。

玉入禅不解,待看玉破禅看他腰上,低头就瞧见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挂在要带上的穗子搓成了一条,心想早知如此,自己还不如直接不告而别……只是,自己方才寻过来,心里想着的是花园里没人,兴许这两人会做些苟且之事?

“老九?”玉破禅又喊了一声,奇怪玉入禅今日怎地总在走神?

玉入禅回过神来,身子一震,依稀察觉到自己往日没有察觉到的事,不觉将自己吓了一跳,心内嘲讽自己道:那臭丫头害得你在青梅竹马的戚珑雪面前丢丑,害得你被范康接二连三扒掉裤子,害得你趴在溪水边,喝水喝得两脚发软、两眼泛青,害得你直到如今都不能……更害得你胸口有王八蛋三字,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你竟然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自嘲地连连冷笑,待瞧见金折桂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后,又含笑地转向玉破禅,不禁又有些恍惚,心里百味杂陈,再次心绪凌乱,半天整理出心中的一句:她为什么看我的时候不这样?待瞧见金折桂转头又看向他,见她脸上对着玉破禅的笑意还没收去,立时又想:她这样看我,莫非又想害我?

“玉老九,你到底要说什么?”金折桂不由地提高了声音,看玉入禅已经将腰上穗子搓得变形,善解人意地拿自己身上的禁步丝绦给他接着搓。

玉入禅接过禁步,两只手之间隔着一束丝滑的丝绦,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别扭地道:“多谢……既然八哥不肯叫我先走,那我就留下。”一时恍惚,还没拿伞,就要向外去。

“站住。”玉破禅道。

玉入禅只当玉破禅看穿他的心思,还不肯放过他,心惊胆颤地转过身,不敢去看金折桂,只面对着玉破禅,浑然不觉背上被雨丝打湿。

“你说你成亲后,就要立业。想好了怎么立业了吗?”玉破禅看金折桂从石桌上下来了,就叫玉入禅在石凳上坐下,三人坐在一处后,就跟金折桂看向玉入禅。

“……等成亲后再说。”玉入禅自然是早想好了,他先回京,先去见太上皇、皇帝,把子规城如何重要,以及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子规城纳入朝廷的半途中等等都说一遍;再拿着子规城替太上皇、皇帝监视着秦王等一干乱党的事细细奏上,先下手为强,先得了朝廷嘉奖,挂上子规城城主的名头,然后再去玉将军军营里混上两年,得个军功,这辈子就圆满了……

“你是要给玉家顶门立户的人,怎么能如今还没想好?”玉破禅对玉妙彤、玉入禅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身为兄长,他从瓜州回来后,就只顾着自己,不曾管过他们二人,如今玉妙彤沉迷于赌博,玉入禅又立身不正,虽这不是他的错,但他也想尽力弥补一二。

玉入禅腹诽道:我的心思,难道能直白地跟你说吗?瞧见玉破禅跟他说话的时候,在玩金折桂的手指,眼角跳了跳,将头转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玉破禅抬高了声音,只当玉入禅不服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