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冷氏连忙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金折桂诚心地拉着冷氏的手,“等我嫁了人,离开京城,二婶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如今我在京城里,二婶子就让着我一些吧。”

冷氏手哆嗦起来,被金折桂摸过的地方,仿佛有蛇在爬,“玉夫人,她知道吗?”想起玉夫人送客时的脸色,心想玉夫人当是不知道的,“好孩子,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让不让的。”握着金折桂的手反复拍了拍,随即松开手,将脸转向一边坐着。

等轿子进了金家,冷氏、宁氏径直向自己房里去,金折桂领着玉破禅去金老夫人屋子里,才进去,就见金老夫人、沈氏婆媳二人一坐一站,神色俱是有些不安。

“魁星回来了。”沈氏赶紧握着金折桂的手,看金折桂神色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下来,“破八也来了。”

“是,晚辈有件好事要告诉二位。”

金老夫人冷笑道:“莫非是你要封一个空壳子伯爵的好事?颂儿已经说过了,当真是好算计,你想着太上皇、皇上给你立下了期限,老婆子就该反过来着急把孙女嫁给你?别做那春秋大梦了。我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第一,你要有功名,第二,你要留在京城。”

金折桂眼皮子跳了跳,看玉破禅要跟金老夫人说好话,一时气恼起来,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人想叫我们成亲,求了这个求那个,有什么意思?干脆散了吧。”

“你去求玉家人了?”金老夫人、沈氏异口同声地说。

金折桂看这二人抓不住重点,干脆对玉破禅道:“咱们散了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别说了!”玉破禅轻声喝道,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金折桂道:“你祖父也要你留在京城,他说他去劝太上皇、皇上改了圣旨。难道你当真要留在京城?就算是好事多磨,也没这么有意找事的……”

玉破禅见玉老将军是跟金折桂说破了,就好声好气地对金老夫人道:“我母亲是答应的,祖父也早答应了。金祖母说的三件事,我也算都做了,第一,虽是个虚名,但也算有个名头了;第二,我们到底不在家里住。虽不留在京城,但在外也不会受委屈,要是这么着,老夫人还是不答应,那我跟折桂当真得各走各的阳关道了。”

“少耍花腔,留在京城考功名,其他的,老婆子一概不认。”

“既然如此,那晚辈也没法子了。”玉破禅转向金折桂,“折桂,我肯为你做很多事,你也知道,有一些事,我不会去做。不管你跟不跟我走,不管皇上不不下旨,我都是要出塞的,就算你去不了,我也要去。”

“哼,瞧见了吧,对你的心思也就那么一点,事到临头,他就想各自飞了。”金老夫人冷嘲热讽道。

金折桂道:“祖母,你一棍子打下去,还不许人躲,未免太蛮不讲理。也罢,反正你的心思是要留我在身边,那我就留下吧。”

第143章不速之客

说完这话,金折桂一瞬间感觉十分疲惫,握着沈氏的手紧了紧,最后看了玉破禅一眼,待要走,又被玉破禅拦住。

金折桂想说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偏偏看着玉破禅,又说不出话来。

玉破禅怔怔站了一会,随后让开路,对金老夫人、沈氏拱手道:“既然晚辈实在不得老夫人欢心,那晚辈告辞了。”说完,就向外去。

“哎——”沈氏吓了一跳。

金老夫人见玉破禅寸步不让,气恼地对金折桂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看上的人。你父亲当初好歹跪着求我成全,还说成亲后样样都听我的。”

“……儿媳情愿老爷当初没求,若是没求,儿媳两眼一抹黑地随便嫁了人,即便那人有三妻四妾,心里也没有怨悔。”沈氏握着金折桂的手紧了紧,看金折桂半天没回过神来,不禁心疼道:“他走就走了。”

“……那样的人,连一步都不肯为你退,嫁了他也会后悔。”金老夫人嘴硬道。

“他要是退步了,哪里会想娶我这样的人?别人说两句女人该三从四德,他就动摇了;有人提两声男人该三妻四妾,他就觉得自己受委屈了。”金折桂一叹,福了福身,就回塞鸿斋去。

沈氏怕她出事,赶紧紧跟着过去,过去了,瞧见金折桂提着长枪去西院里练枪,什么话都不肯说,只得又来寻金老夫人,“母亲,这事……”

金老夫人嘴硬道:“糊涂鬼,熬一熬,看玉破八到底肯不肯让步,若是他还不肯,咱们再想对策,怎么能叫他激一激,咱们就抢先答应了呢?况且,如今他们家也是想叫玉破八留在京城的。”

“可是、这……”沈氏心说连带着金折桂也得跟着受罪。

“没什么可是,就等着看玉家想怎么样。”金老夫人果断道。

沈氏一震,见跟金老夫人说不通话,只能又回塞鸿斋去,晚间跟金折桂躺在一处,听着床里头小星星的鼾声,伸手摸了摸金折桂的脸颊,“当真不能劝说破八留在京城吗?留在京城里,有你祖父祖母撑腰,你也不怕被玉家人欺负了;破八又有他祖父扶持……”

“母亲。”金折桂伸手搂住沈氏的脖颈,“我跟破八能走到一起,是因为我们喜欢做的事是一样的。可是要不做那些事了,没了走在一起的理由,两个人就算凑在一起了,迟早也会分道扬镳。”

沈氏心有戚戚焉,“可是,难不成就这样了?那你怎么办?”

“我?”金折桂趴在枕头上,在沈氏耳边说,“母亲,我舍不得你,所以,随你喜欢谁,我就嫁谁,一辈子稀里糊涂地过就是了。”

“浑说什么呢。”沈氏吓了一跳,心想金折桂这是自暴自弃?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不能成眠,到了第二日一早,才合了一会眼,睁眼见身边金折桂不见了,吓了一跳,披着衣裳出了门,才瞧见金折桂带着小星星练枪呢,一颗心知总算落回去,转而一股怨气冒了出来,回房换了衣裳,问了人,得知金阁老还在睡觉,立时风风火火地向金阁老房门外去,到了外头,就叫人通传。

金阁老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得知沈氏在外头,心里疑惑这一大早,儿媳妇来叫公公起床做什么?翻个了身,对丫鬟道:“叫夫人去老夫人那边伺候着。”合上眼睛,又要再眯一会。

“老太爷,自家孙女叫人欺负了,你也不说一句话?”沈氏素来不是个高声说话的人,可昨晚上听金折桂那么两句,总觉得不能叫金家玉家折腾金折桂,心恨金阁老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喊了一句,见没动静,就又叫嚷:“亏得父亲还是个首辅阁老,竟然由着人作践自家孙女,连句公道话都不肯站出来说。好,既然这么着,我就带着魁星回娘家,叫我父亲替她做主……不要紧的事,时时刻刻显得威风八面,事到临头,关乎孙女一辈子了,就做了缩头乌龟……”

房门呼啦一声打开,金阁老白发凌乱,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两只手抓在门上,瞪了眼沈氏,看沈氏不施脂粉,蜡黄着脸,喝道:“老大媳妇,你疯魔了吗?”又看院墙四处,有人偷偷摸摸地看,越发气得两腮高高鼓起。

沈氏看见金阁老穿着里衣,脸上一红,干脆地一跪,哭道:“父亲要是不给魁星做主,儿媳干脆吊死算了。”

“母亲?”金蟾宫方才听说沈氏在金阁老门外生事,就赶紧赶来了过来,手上拉着沈氏,却是看向金阁老,“祖父,姐姐的事,你一点都不愿意管?我们家的男人,是只吃饭,不敢管事的?”

“混账东西,还不把你母亲拉起来。老大媳妇,想想魁星、蟾宫、星儿,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给他们长脸?”金阁老越发气急,见金老夫人扶着冷氏、岑氏过来,就哆嗦着手指向沈氏,“你还不管管?”

金老夫人脸色很是不好,见金折桂衣裳都没换赶来了,就对金折桂道:“把你母亲折腾成这样,你满意了?”

“打一棍子的人是祖母,祖母最对我说不得这话。”金折桂在沈氏身边跪下,“母亲起来吧,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沈氏嚯地拉着金折桂、金蟾宫站起来,看小星星就在身边,又把小星星抱在怀中,“走,咱们去找你外祖父去,你外祖父可不是孬种,自家外孙女被人欺负了,他可不是缩着头任人拿捏的人。”

“大嫂子,别生气,惊动了亲家老爷,那可不好。”冷氏心内窃喜,又怕金折桂揭穿康氏的事,赶紧拦住沈氏。

“叫她去,我倒要看看,沈家老爷如何管金家的事。”金老夫人新添了一根拐杖,有意拿着拐杖重重地向青石板路上敲。

金阁老并不知道昨晚上的事,看院子里闹闹哄哄的,此时清醒过来,想着沈氏敢闹,定是被逼急了,立时道:“都住口!不相干的都滚出去,蟾宫赶紧去读书老三媳妇把星儿领走。老大媳妇、魁星在这边等着。”一阵风吹来,见自己还没穿衣裳,又气鼓鼓地回房去,待穿了衣裳,出门瞧见沈氏、金折桂还跪着,就道:“都给我进来。”

沈氏拉着金折桂进去了,见金阁老、金老夫人坐在首位,半日不见他们说话,就道:“好端端的喜事……”

“哪里来的喜事……”金老夫人针锋相对,心想沈氏去了西北一遭,胆量见长了不少。

“都住嘴,我且问你,叫你把事都推到玉家老爷子头上的,你又干了什么?”金阁老皱着眉头问。

金老夫人道:“我哪里又做了什么。是玉家那小儿始乱终弃……”

“魁星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阁老道。

金折桂道:“也不怪祖母,是我琢磨着,反正谁都不喜欢我跟破八,不如干脆散了。”

“浑说,明明是破八始乱终弃,要是当真情比金坚,慢说留下京城,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不乐意的。”金老夫人冷笑。

“可是我也没想留在京城。”金折桂道。

金老夫人冷笑不已,见金阁老等着呢,就把玉破禅弄了个虚名、圣旨敷衍她,她不肯被他敷衍,于是金折桂先提一拍两散,玉破禅头也不回地走了的话说了。

金阁老沉默了,金老夫人是一心为金折桂好,她一辈子活在天子脚下,自然认定了京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于是玉破禅不肯让步,她就认定了玉破禅是始乱终弃;至于金折桂、玉破禅,那两个素来执拗,小事是乖顺,大事上自有自己的主意。

“父亲,如今最叫人恼火的,是玉家老将军话里话外威胁我们魁星。是可忍孰不可忍,难不成当我们家魁星是任凭他们家挑拣的?”沈氏虽怒气冲冲,但还没丧失理智,揽着金折桂,不住地抹泪道:“……玉家行事,实在太看不起人了。”

沈氏把枪头对准玉家,金阁老就问:“魁星,你昨儿个去玉家,受委屈了?”

“也不算是委屈。”金折桂没见过沈氏这么气势汹汹,挨着沈氏,自觉地不出头。

“哼,准备轿子,去玉家。”金阁老拍了拍金老夫人的臂膀,“你也去,外头的日子不好过,等他们吃够了苦头,自然就会回来了。魁星,快来搀住你祖母。”

金折桂连忙去搀扶金老夫人,金老夫人嘴角动了动,伸手轻轻地打了金折桂一巴掌,“就那么想出塞?”

“嗯。”金折桂也不躲闪,挨了一巴掌后,又低声说:“祖母难不成除了相夫教子,就没想过做点其他的事?”

金老夫人苦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做什么?”原本要熬一熬玉破禅,逼着他让步,如今看来,连带着金折桂一并熬了,“叫人准备轿子吧,不必递帖子。”握着金折桂的手,再三用力,终归把手又松了一松,再看沈氏:“还不去洗脸梳妆?”

“是,儿媳这就去。”沈氏目的达成,立时又温婉起来,带着金折桂去洗漱,见轿子准备好了,就又领着金折桂上轿子,上了轿子后,一扭头,瞥见沈家轿子也来了,心想沈老尚书这是去办其他事,还是一起去玉家?

一群不速之客到了玉家门上,玉家立时热闹起来。

玉老将军不防金阁老冷不丁地上门,又看沈老尚书也跟着来了,忙叫人把玉将军、玉破禅叫来,又叫玉老夫人去照应金老夫人、沈氏,看金折桂跟着金阁老、沈老尚书,就笑道:“丫头去跟你祖母她们说话去吧。”

“不必,叫她跟着。”金阁老阴沉着脸。沈老尚书脸色也不大好看,“听说昨儿个有人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既然扯到我们沈家了,沈某不来一遭,实在说不过去。”

来者不善,玉老将军在心里嘀咕着,堆着笑请金阁老、沈老尚书进书房,待玉破禅来,又叫玉破禅给那两位端茶。

“外祖父,你……”金折桂疑惑沈老尚书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怎么会这么快就跟来。

沈老尚书淡淡地看着玉老将军,“昨儿个请了那么多姑娘来,自然有跟我们沈家好的,人家当是好话,就特意来说给我们听。”瞅见金折桂一张脸半分都不像沈氏,叹息一声,看向玉老将军:“不知那有其母必有其女,是什么意思?”

玉将军堆笑道:“定是破禅的母亲一时失言,老尚书莫怪莫怪。”

“细说起来,咱们三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了。难听的话翻出来,谁别想得了好。今日我这外祖父做个媒人,两家里亲亲热热地把亲事定下来最好。跟金家那些糟心事、玉家那些龌龊事比起来,我们沈家算是最规矩的,也不怕跟着你们丢人,三家翻脸后,只管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沈老尚书慢悠悠地说。

玉老将军脸色大变,扫向金折桂、玉破禅,示意金阁老、沈老尚书要不要叫他们二人回避。

“叫他们听着吧,这两个知道的不比咱们少。”金阁老探头看向玉老将军,“听说你威胁我们家魁星了?”

“听说你们家老夫人刁难我们破禅了?”玉老将军道。

“行了,我都听说了,老将军跟老夫人为难孩子,都是为了一件事,就是叫他们留在京城。”沈老尚书不喜欢听金阁老、玉老将军唇枪舌剑,“我是过来人,心知这样的儿女亲事,该快刀斩乱麻,不然拖得久了,知道的,看笑话的,越多。”

玉破禅因昨儿个转身走了,再见金折桂有些悻悻的,心想金折桂会不会知道他昨天是以退为进?待见金折桂看着他笑了,不觉也露出笑容,肚子上一疼,却是坐在他前面的玉将军借着喝茶,暗暗捣了他一下。

玉老将军忙道:“亲事是一定会定下来的,眼下就定下来也成。只是,破禅是个好苗子,他还年轻,不懂事,只会胡闹,不管着他一些,叫他就这么蹉跎了,那可怎么好?”

沈老尚书道:“什么叫不蹉跎?一辈子活下来,能给子孙留下权势才叫不蹉跎?我瞧着你们家破八机灵得很,这不,听将晚说他在子规城弄了不少银子,回头又弄来一个子规伯的名号。说他不务正业,这不赚来的比那些一心钻营名利的人要多得多?”

金折桂暗暗点头,有些后悔前头的小半辈子没多跟沈老尚书亲近。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玉老将军一直觉得玉破禅不“懂得”如何建功立业,乃至于当初叫玉入禅抢了风头,此时听沈老尚书说,立时恍然大悟,心想那可不,玉入禅一直倒是老实“上进”来着,却不见他做出什么大事来。

“那就这么定了。”金阁老道。

玉老将军点头。

金折桂太阳穴突突地跳,“要是玉祖父、祖父、外祖父早一起说说,至于弄出那么多事吗?”这三人那么轻易地打成约定,总显得他们当初太过庸人自扰。

金阁老摇摇头,“你年轻,不懂。要是什么我们都管,到最后,我们什么事都管不了。”

第144章早产

“拉倒吧,懒得问就直说呗。”金折桂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笑嘻嘻地瞅着金阁老。

因往日里金老夫人跟沈家疏远,金折桂大部分时间又都漂在外头,沈老尚书其实对金折桂并不熟悉,听他敢跟金阁老顶嘴,不由地又再三打量她,最后摇摇头说:“跟阿意长的不像,就连性子,也全随了你们金家人。”

金阁老想说今早上沈氏还撒泼呢,想想当着沈老尚书的面说也没意思,又看玉破禅不住地瞅着金折桂笑,就道:“钱家老宅我买下来了,你回头把房契拿给我家来婆子看。还有,在京里总要有个住处,你又不是家里的长子长孙……这以后,不管回不回京,都分开了吧。”

玉老将军忙说:“首辅这就不厚道了,这是想逼着我们家分家,老大房里,拢共就那么几个人,还要一分再分?”

金阁老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你家长孙媳妇有喜了?趁早分开吧,免得有个万一,人家说是我们金家使坏。毕竟,我们家老婆子争强好胜的性子,京里没人不知道。”就算是他,也拿不准金老夫人会不会替金折桂争一争。

玉老将军昨儿个就听玉老夫人说过金家二房婆媳来看康氏的时候,脸色古怪,昨儿个不明所以,今日听金阁老这么一说,只当昨儿个冷氏、宁氏就是被金老夫人叮嘱过什么,这才脸色不好,于是道:“先在京里留一处房产,至于他们两个,”待要说句成亲,又看金折桂、玉破禅两个笑盈盈的,没一个露出羞涩的神色,不由地嘀咕着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人真真是般配,“总之明年就要走,难道在家里住几日都不成?况且新房空不得,哪有成亲没几日,就换屋子的道理?”

“这话也有道理,就叫他们在家里住一月,然后再搬出去。倘若他们在京,该如何过来请安,每月孝敬过来多少东西多少银子,这些该早早地定下来,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后头翻脸要好。破禅要分家产吗?”沈老尚书问,昔日他就想叫沈氏、金将晚跟金老夫人分开住,奈何金将晚是长子,不能成事,如今有机会把自己想了几十年的事说出来,神色间,不觉就有些惬意。

玉老将军道:“老尚书扯得更远了,还分家产……”

“祖父,不必给我家产,聘礼孙儿从岳父那拿来了一些,再加上孙儿自己的东西,正好做聘礼。至于办喜事用的东西,这个我也有一些……”玉破禅不由地插嘴。

玉老将军听玉破禅虽没提分家二字,但言语间,显然是已经把自己当做分出去的人了,不由地懊恼地想:这孽子怎地会一点留恋都没有?

“孽障!这么快,就想分出去,你是怕我们占你便宜?”玉将军一直不说话,有长辈们在,他先不好开口,对玉破禅要娶谁,他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听见这分家的苗头,就坐不住了。

玉破禅道:“父亲,儿子也是为了一家的安宁。父亲想想家里的情形吧,要是我跟折桂……”后知后觉地想到不用多久,他们就能住到一处,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含情脉脉地看向金折桂。

玉将军忍不住借着喝茶,又重重地在玉破禅肚子上一捣。

“……反正破禅要出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若家里当真没人,他还能不回来?”玉老将军瞬间就想通了,“入禅反正也定下亲事了,破禅成亲后,他就也快了,分就分吧。”据说昨儿个康氏还有意装作腹痛来试探众人的反应,心知玉悟禅不中用,不管康氏生的是男是女,将来当玉家家的,都不会是康氏腹中的孩子,如此不如统统分了,叫康氏明白,她丈夫不中用,能靠得只有玉破禅、玉入禅,免得她还当玉入禅、玉破禅兄弟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呢。

“父亲……”玉将军是不肯分家的,毕竟长辈们都在,就分的那么清楚彻底,传出去了,人家还会猜疑玉家里头出了什么大事呢。

“就这么着吧,沈某既然是媒人,就叫我来写。”沈老尚书说罢,自己去拿纸笔,提着笔,扬扬洒洒地,就把自己打了几十年腹稿的契约写出来了。

玉将军满心抑郁,见玉破禅不住地看金折桂,就对金折桂道:“好了好了,要避嫌了。魁星去你祖母、母亲那边去,她们女人家办事,一准还在唇枪舌剑呢。”

金折桂虽不喜玉将军的口吻,但心知他说的没错,冲玉破禅一挤眼睛,就向外头去,跟着丫鬟进了二门内玉夫人的院子里,果然瞧见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快步走到屋子边,就听屋子里,金老夫人、玉夫人等在压抑着火气吵架。

“金姑娘过来了。”丫鬟通传道。

金折桂自己掀开帘子进去,金老夫人、沈氏看金折桂神态轻松,就赶紧问:“怎么样了?”

“……她姑娘家,有什么事,老太爷们还能当着她的面说?”玉老夫人明知道金折桂不会避嫌,偏有意这样说。

果然一句话后,玉夫人又开始不喜金折桂这“没羞没臊”的性子。

金老夫人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冲玉老夫人道:“挑拨离间?好、好得很,幸亏老天送你个一挑拨就上当的儿媳妇。”轻蔑地扫了玉夫人一眼,又问金折桂:“怎么样了?”

玉老夫人被金老夫人戳穿,碰了一鼻子灰,后悔当着金老夫人的面用那伎俩。虽都是老夫人,但她是填房,玉老将军又不像是金阁老那样纵容她,是以,自得没趣后,只能安慰自己不跟金老夫人一般见识。

玉夫人也悻悻地,暗想金老夫人眼中,她定成了个没有主见的主。

“成了,玉祖父还答应破八在外头置办宅子。还有外祖父正在写契约,约定以后初一十五过来请安。”金折桂笑着对金老夫人说。

“已经定下了?这么快。”玉夫人仿佛还在梦中。

玉老夫人、金老夫人、沈氏一时间都不言语了,既然老太爷们那边定下了,任凭她们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府里的芍药开得不错,要不,去瞧瞧?”玉夫人心里不由地失落起来,自己儿子的事,从头到尾,没一件能叫她做主的。

沈氏心里也是这样,越是轻易地解决了,越是不甘心起来,“……魁星,在子规城里,你的话也跟我们的话一样不顶用?”

“当然不是了,在子规城里,我的话跟破八的话一样顶用。”金折桂不由地憧憬起以后的日子来,嫁了人,再没人管着约束她了。

“当真?”玉夫人有些不忿,她心里矛盾地一面不甘心没人问过她的意思,就把她儿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一面又瞧不上金折桂那“张狂模样”,巴望着金折桂以玉破禅为天,凡事以玉破禅的心思为先。

金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手,白吵了半天,除了吵得大汗淋漓,一点用都没有,“芍药在哪?去瞧瞧吧。”起身后,携着玉老夫人的手,对她道:“其实分家了,老妹妹大可以去自己亲儿子家住,瞧瞧进了自己亲儿子家,还会不会挑事,处处使出这借刀杀人的伎俩。”

玉老夫人要甩开金老夫人的手,但又怕比她年长不少的金老夫人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脸色变换莫测,虽被金老夫人打了脸,也只能强撑着不搭理她。

玉夫人听金老夫人说话,越发不尴不尬,领着沈氏跟金老夫人、玉夫人隔开一些,才低声问:“你家老夫人一直这样说话?”

“她对自己人都这样说话。”沈氏拍拍玉夫人的手,心想玉夫人要是听见金老夫人的话后,还处处被玉老夫人算计到,那玉夫人就没救了。瞧见金折桂笑盈盈地跟在后头,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一群人正在走,忽地就见丫鬟来说:“老夫人、夫人,不好,大少夫人叫肚子疼。”

“浑说什么,才刚七个月,发作的太早了一些。”玉夫人想起昨儿个康氏装模作样引人过去,只当康氏又是装的,想吓唬谁呢,就很是不以为然。

“还是叫人去瞧瞧吧,别出事了。”沈氏对康氏同情得很。

玉夫人怕闹得难看,就叫人请太医去,又问那丫鬟:“你家大少夫人可是吃坏了东西?又或者被萱儿撞到了?”

那丫鬟心里着急,想着康氏月份不足,就发作起来,只怕凶多吉少,嘴里支支吾吾,不肯直说。

“有话快说,有贵客在呢。要是你家少夫人出事,第一个就要拉你去见官。”玉老夫人催促道,颇有些心虚地留意金老夫人的神色。

“大少夫人听见人说,八少爷要跟金六小姐定亲了,家里要她跟大少爷从中轴线上的屋子里搬出来,给新人腾出屋子,她就着急了。”既然是搬出来,那自然是要把他们塞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这住在哪里,可是身份的象征。

金老夫人对康氏也是十分同情,叹道:“这人就是太急,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心,把那么句诛心的话说给人家一个孕妇听,偏那孕妇一瞧就是本就心思重重的苦命人。”

玉夫人立时看向玉老夫人,心底凉成一片,心想这是谁那么黑心?传出这样的话,可不是叫人人戳她的脊梁骨吗?谁不以为是她这继母恶毒,有意要弄死玉悟禅最后的一点骨血?

“快,快去瞧瞧。”玉夫人着急了,心想定是玉老夫人派人去说的,顾不得照应金老夫人、沈氏、金折桂,就向康氏的院子去。

玉老夫人待玉夫人去了,就讪笑道:“家里事多,怠慢三位了。”

“谁家没有个急事,偏捡着我们来就出事了,巧得很呀。”金老夫人绵里藏针地说,虽没证据,但心里已经认定了是玉老夫人使坏,“我去瞧瞧。”

“哎,万一见血了,那可不吉利。”玉老夫人忙要拦着金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