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翡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心口一闷,一股酸水涌了上来,她扶着墙,缓了口气,这才慢慢往前走。

尉东霆真是可笑,居然还派人来接她回去。

回去送死么?

她已经犯过一次傻,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走回到苏青梅所在的禅房,她陪着苏青梅聊了一会儿,便对白芍道:“你去告诉茯苓,我们该走了。”她虽然不舍得这样快就离开母亲,但又担心云定权会发现赵晓芙不在宫里,所以必须尽早回去才成。

离开恩明寺,赵晓芙的情绪还未平静下来,眼睛红红的,一看便哭过。

云翡原本是确信无疑赵晓芙一旦有机会,一定会逃走,但是自从发现了她和云承罡的事情之后,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大放心,赵晓芙如今的地位远比当年的明珠郡主还要高贵,而赵策却不再是风光无限的世子,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和安逸的生活。她是否会一如既往地坚定?

她试探着说道:“郡主别难过,很快便会和世子团聚了。”

赵晓芙道:“我们大齐的每年元宵,皇帝都会在月天楼上和百姓一起观灯放焰火,今年是大楚立国后的第一个春节,你爹肯定要在元宵节与百姓同庆。所以我们打算在元宵节那晚离开。”

云翡听到这句话,彻底地放了心。看来她对云承罡也丝毫没有好感,否则不会这样决绝的离开。

云翡心里十分高兴。

赵晓芙有些犯愁:“可是晚上出城,必须有特制的铜鱼令牌。哥哥让我想法弄到一块儿铜鱼令牌。”

云翡假装不知道她和云承罡的私情,低声道:“这事,必须要找端王,他现在负责京畿城防守卫。”

赵晓芙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云承罡怎么可能会给她令牌,这几次她和他虚与委蛇,忍辱偷情,就是为了令牌,但云承罡却狡诈之极,只在她身上占便宜,却从不松口。

云翡道:“郡主,令牌我可以拿到。”

“当真?云承罡不是恨你入骨么,怎么可能会给你令牌?”

云翡笑了笑:“我自有办法,请郡主放心。我能否请郡主在离开之前,帮我一个忙。”

赵晓芙当即道:“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你。”

“我想让你给我爹留下一封书信。”

赵晓芙有些奇怪,反问道:“书信?”

云翡点头:“嗯,至于信中写些什么,等我拿到铜鱼令牌,郡主动身之际,再请郡主动笔。”

赵晓芙听见她这样说,心里微微一动,低头若有所思。

回到宫里,时辰还早,云翡将赵晓芙带到了淑和宫,让她换上太监衣服。然后云翡假装要去拜见贵妃,带着茯苓和几位太监宫女前往贵华宫,趁机将赵晓芙送了回去。

此刻,云定权正在德妃的宫里为端王选妃。

云翡在贵华宫待了片刻,便告辞离开,沿着玉石路走上不远,路边便是梅林。

云翡停住脚步,对茯苓道:“刚好,今日端王在懿德宫选王妃,你去告诉他,说我在梅林等他,有样东西要送给他。”

茯苓撅着嘴道:“端王素来和公主不和,此刻正在选王妃,他会来么?”

云翡笑了:“听到梅林和东西这两个词,他一定会来的。”

茯苓嗯了一声,领着一个小太监过去。

云翡带着余下的两名宫女和两个小太监,走进了梅林。

含香吐蕊的梅花凌寒独自盛开,站在期间,仿佛身心都侵在了一片馥郁浓香之中,让人神清气爽。

云翡耐心地等着,终于,云承罡来了。他今日穿得格外好看,云海藏龙湖蓝色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真是人不可貌相,禽兽不如却偏偏有个好皮囊。

他站定,冷冷看着云翡,目光中带着一丝狠戾,语气更是不善,“你找我何事?”

云翡挥了挥手:“茯苓,你们都退下。”

云承罡上前两步,“什么东西?”

“你在这里丢了什么东西,该比任何人清楚。”云翡淡淡一笑:“皇后生产那晚,很巧,我来梅林,听见了一些惊悚的动静,后来又捡到了一样东西。”

云承罡恶狠狠道:“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么,给我一块铜鱼令牌,我便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云承罡立刻戒备的问:“你要这个作甚?你要送谁出城?”

“当然是送我母亲出城。她去恩明寺修行只是个幌子,她要离开洛阳,回老家去。”

这个理由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云承罡思忖片刻:“好,我给你一块令牌,你把东西还来。”

“你放心,你送来令牌,我自然会还你玉佩。”

云承罡冷哼一声:“你若是胆敢在父皇面前说一个字,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翡盈盈一笑:“此事暴露,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绝不会是我。”说罢,她蔑然扫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云承罡咬牙,看着她清丽的背影,握住了拳。

当日晚上,懿德宫便有一个太监过来送了一块铜鱼令牌来。云翡收下令牌,将那枚玉佩拿了过来,笑吟吟用剪刀剪下下面的璎珞,让茯苓拿去交给了那个小太监。

想到云承罡看到璎珞时的样子,云翡禁不住嫣然一笑,将玉佩收了起来,,这枚玉佩她还有大用场。若是能让父亲知道他一向信任倚重的长子玷污了他的心爱之人,不知是何反应。

云承罡的婚事定在来年二月,端王妃是云定权手下爱将彭远山的长女彭潇潇。云承罡的王妃定下来之后,德妃便开始筹划着给云翠选驸马,本来打算着给云翡选个年老的武将趁机报复一下,谁知道云翡竟然已经提前给向云定权提出了驸马人选。德妃只好悻悻作罢。

云翡拿到了铜鱼令牌,恨不得立刻便让赵晓芙离宫。但因为她刚刚去看过苏青梅,时隔两日再去,恐怕会引人怀疑,所以决定再等上数日,到了过小年那天,借口去寺里给母亲送些年货,顺便陪着母亲过小年,这样云定权也无话可说。

春节越来越近,前线捷报频传,吴王和林青峰打得难解难分之际,突然江东后防失守,吴王急忙回兵,结果被林青峰和鲁军两线夹击,几乎全军覆没,林青峰生擒了吴王,很快便要亲自押解入京。

云定权收到捷报,大喜过望,立刻颁了圣旨,封林青峰为卫王。云定权立国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封异姓王,他手下的那些有功之臣也都一一封赏。林清荷的贤明宫里更是赏赐无数,云定权对林清荷十分关怀体贴,虽然她尚不能侍寝,云定权却经常留宿她的宫里。

大楚的第一个春节眼看就要到了,宫里一片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之气。

云翡终于等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提前两天她已经去请求云定权,要去寺里陪着母亲过小年,云定权自然不会阻拦,于是,和上次一样,云定权上了早朝,赵晓芙便立刻装成太监来到了淑和宫。

云翡拿出铜鱼令牌交给她,感概地笑道:“郡主,你今日终于可以得了自由,离开这肮脏之地,猥琐之人。”

赵晓芙拿着铜鱼令牌,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翡突然问道:“郡主,你可带了银票?”

赵晓芙指着自己身上的太监服,苦笑:“你爹赏赐的都是东西,从来没有赏过银票。我这身打扮,怎么带包袱。”

云翡笑了:“所以说,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银票啊郡主。”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荷包,笑吟吟递给赵晓芙:“郡主有了这些,也好安家。”

赵晓芙有些动容,面前这个和她同龄的云翡,她曾经视她为仇敌,曾经害她险些送命,但她却不计前嫌,肯这样帮她,即便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目的,但这份仗义的确让她感动。

她接过荷包放入怀中,真诚地说道:“你这样帮我,我无以回报,我记得你曾说过要让我写一封信,留给你父亲。你拿纸笔来。”

云翡奇道:“郡主不问问我想让你写些什么?”

赵晓芙笑了:“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写什么,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恨云定权,恨云承罡,所以,即便你没有让提出留书信,我也会留封书信给云定权,告诉他一些事情。”

茯苓拿了笔墨过来,赵晓芙提笔急书,写了数行字,然后放下笔,对云翡道:“我曾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

云翡低眉一看那信中的内容,吃惊地抬起头。她终于明白为何云承罡会染指赵晓芙,原来他是让赵晓芙给云定权下了绝育之药。这样一来,云定权即便后来再有无数的后宫嫔妃,他也仅有三个儿子。这太子之位非云承罡莫属。

云翡忍不住叹息,真不愧是父子,同样阴毒狠辣的心肠。

赵晓芙道:“云定权看到这封信,云承罡必死无疑,德妃也会被贬,所以,你那不得宠的弟弟阿琮,将不得不被重视,成为太子的首选。这,便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大礼。”

云翡拿着这封信,长长松了口气,的确如她所言,云定权见到这封信,看到云承罡染指他最心爱的女人,给他下绝育之药,送赵晓芙铜鱼令牌放她出城,有了这几件事,他大约会一剑杀了云承罡。

“多谢郡主。有了这封信,我已经心满意足,我只要报仇即可,阿琮能否当太子已经不重要。等郡主安全出了城,我再将这封信,亲手送到我爹的手上。这也算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礼。”

74

“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云定权看到这封信时的样子,不能亲眼看着他杀了云承罡。”赵晓芙痛快地笑起来,但是眼中却渐渐浮起了水光。

看着她明艳动人的容颜,泫然若泣的美目,云翡心里涌起一片同情和怜惜,红颜薄命,她生的如此倾国倾城,却命运多舛,让人叹息。

为什么这些美丽的女子都要为那些无情无义的男人去背负罪孽,林清荷,尉琳琅,甚至英红袖,细想起来,她们都是受害者,即便为虎作伥,始作俑者都是那些被权势糊住了良心的狠毒男人。

云翡轻轻地握住了赵晓芙的手,“郡主,我云翡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他日郡主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派人来找我。我永远视郡主和世子为友。”

赵晓芙点了点头,深深看着她道:“原本我嫉恨你,我被你爹玷污,你却嫁给了我的未婚夫。可是没想到你却如此大度宽容,以德报怨,屡次帮我们。你对我们的好,我会铭记在心。他日重逢,我也会视你为友。”

云翡柔声道:“晓芙,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赵晓芙含泪而笑:“好,重新开始。”

茯苓小声道:“公主,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赵晓芙换下了太监的衣装,和茯苓同样打扮。

云翡一如上次顺利地将赵晓芙带出了宫。

出了宫门,禁军护送着云翡的辇车直奔恩明寺。云翡一早就通知了赵策,让他混进寺中,等候在苏青梅那里。

赵策这次装扮成一个贵妇,到寺院进香,然后趁人不备,被白芍领到苏青梅的禅院中,将她藏在东厢房。

云翡带着赵晓芙到来之时,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推开房门,赵晓芙激动地喊了一声哥哥。赵策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表情也很激动。

云翡对白芍道:“快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赶紧给他们换上。”

“奴婢都准备好了。”白芍打开一个包袱,取出两套衣服,都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棉布衣裳,一套灰色,一套青色。

云翡道:“郡主请穿这套灰色的,装扮成一个老妇人。”

赵策和赵晓芙,分别将衣裳套在了最外面,白芍又将赵晓芙的头发解开,盘成一个发髻,在外面包上了一个灰白色的发套,脸上涂抹了些东西,又用青布巾包了头,若不细看,便是一个五旬的老妇。

赵策依旧是做年轻女子的打扮,这样他扶着赵晓芙的时候,只会让人以为是一对母女。

收拾停当,云翡打量着两人,觉得没什么纰漏,这才道:“就此别过,祝二位一路顺风。”

赵策看着她,眸色深深,好似许多话要说,最终却只是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尉卓已经死了?”

刘御医早就告诉云翡,尉卓时日不多,挺不过今年。不过骤然听见这个消息,云翡还是惊了一下,顿了顿,她微微笑道:“尉家和我早已没有丝毫关系。”

赵策定定地看着她:“你…保重。”

云翡含笑点头:“多谢,你们也保重,白芍,你送他们出去。”

赵晓芙和赵策一起离开,走到禅院的门口,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回眸看着云翡。

云翡含笑对两人挥了挥手。不知不觉,心里竟然涌上来一阵失落。或许这个世上,真假黑白恩怨对错都没有绝对。他们兄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朋友。而她曾经信任爱慕的那个人,却已经远离。

天空开始纷纷扬扬飘下雪花,渐渐雪越下越大。云翡陪着苏青梅在寺院里吃过午饭,又坐了半个时辰,这才动身往宫里去。

一路上辇车行的极慢,云翡故意多拖一些时间,好让赵策和赵晓芙能走得远些。今天,云承罡和云玮也都会入宫过节,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云翡回到宫里,林莫愁急匆匆迎上来,小声道:“贵妃娘娘不见了,整个皇宫都在找。皇上方才派人来问过。让公主一回来,便即刻去御书房。”

云翡笑了笑:“不急,我有些饿了,上点热茶和糕点来。”方才在寺院里都是素斋饭,云翡也没吃饱。

林莫愁有些担心,但也不敢违背公主的旨意,急忙去备了糕点和热茶过来。云翡慢慢吃完糕点,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这才起身。

茯苓急忙给她披了白狐风氅,将风雪帽给她戴上,两个宫女撑着油伞,一行人朝着御书房走去。一路上不时见到一些宫女太监匆匆而过,大约正在四处找寻赵晓芙。

钱中正一脸惊惶地守在御书房门口,一见云翡忙冒着雪跑过来,“公主殿下,皇上正等着您呢。”

云翡点点头:“我刚回来,出了什么事,怎么宫里乱糟糟的?”

钱中小声道:“贵妃娘娘不见了。皇上派了宫人,将整个皇宫都寻了一遍,至今还未有消息。”

“胡说八道,怎么会凭空不见呢。”云翡笑吟吟走上台阶,钱中亲自给她打起帘子,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御书房里温暖如春,云定权正一脸焦躁的怒色坐在龙案后,见到云翡进来,他立刻起身问道:“今日贵妃可去过你的宫室?”

云翡摇摇头,一脸茫然:“没有啊。女儿一早便出了宫去了恩明寺,刚刚回来。”

云定权厉声问道:“你没有将她带出宫去?”

云翡道:“父皇,女儿是去看望母亲,为何要带着贵妃前往?”

云定权在宫里遍寻不到赵晓芙,便有些怀疑是云翡将赵晓芙带出了宫,但此刻云翡的神色却是异常的镇定,丝毫也没有慌乱之色。

云翡上前道:“父皇,我虽然没见到贵妃,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宫女说早上贵华宫曾有个小太监送来一封信和一个玉佩。”

云定权一怔,当即问道:“那个小太监?东西呢?”

“女儿当时已经出宫去了恩明寺,不知道是那个小太监送来的。等女儿一回来,便听说贵妃不见了,再看到信和玉佩便觉得有些蹊跷,所以,也未敢拆开信笺,赶紧送来给父皇过目。”

云翡小心翼翼将信和玉佩放在了龙案上。

这块玉佩一看便是男子身上的佩件,云定权不及细看,先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上的蜜蜡。

云翡站到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的脸色由青变白,然后由白变灰,突然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皇。”

云定权双目赤红,一手捂住心口,颤抖着身子摇摇晃晃去抓墙上的宝剑,用力一抽,剑未出鞘,他却一头栽倒在地。

龙案上的信笺染了斑斑点点的血,像是梅林里盛开的红梅,异样的艳丽。

云翡毫无反应地看着昏厥不醒的云定权,停了半晌,慢慢走过去。

一缕血丝还残留在嘴角,云定权浓眉紧蹙,脸色死人一样灰败,保持着非常痛苦的表情。

云翡缓缓蹲□子,望着他,一颗眼泪突然从眼眶中掉下来,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云翡含泪而笑:“你终于也有今日。你终于也尝到了这种当心一剑的滋味。你有没有想过我娘,日日受此戳心之痛。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心上,有多少的伤口。”

她站起身来,抹去眼角的眼泪,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口白雾从她口中袅袅散开,闷积在心头多日的恨与怨都随着这一口白烟从胸腔里纾解出来。

窗外的雪已经覆盖了地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说不出来的洁净。

云翡转身走到门边,挑开帘子,对门外的钱中道:“皇上昏厥,速传太医章松年。”

钱中一听脸色都白了,立刻带着两个小太监,冒雪飞奔而去。

很快,章松年来了。钱中带着他疾步进了御书房。

云翡道:“皇上突然昏厥,章大夫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公主,皇上因何昏厥?”章松年立刻放下肩上药箱,拿出银针。

“大约是受了刺激。”云翡扭头对钱中道:‘钱公公,皇后还在调养,不能出门。皇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速将德妃,还有端王一并请来。”

因为过节,此刻云承罡和云玮一定都在德妃的宫里。

钱中急忙道:“老奴这就派人去请。”

云翡扭头看着地上的云定权,章松年收起了银针,正在按压了他手背上的几个穴位,云定权发出一声低微的j□j,喉咙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呼作响。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睁开眼睛。

云翡端□子,扶着他的胳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焦急关切地问道:“父皇,你怎么了?”

云定权一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慢慢一步步挪到龙案前坐下。他看着桌上的信笺,眸光阴鸷狠毒,闪着寒光。

突然啪的一声,重重一掌击在龙案上,他常年习武,力道过人,这一掌又是在暴怒之下,顿时那龙案上的东西便被震了起来。

紧接着,他抬手一挥,将镇纸、笔洗、砚台等物都拂落在地,怒喝了一声:“来人。”

门口侍立的钱中立刻进来:“皇上,奴婢在。”

“即刻传端王。”云定权想到这个自己寄予厚望引以为傲的长子,恨得浑身哆嗦。

云翡道:“父皇方才突然昏厥,女儿害怕担心,不敢擅作主张,已经派人去请端王和德妃娘娘过来了。”

“阿翡你退下。”

“是,父皇多保重身体。”

云翡退出御书房,心里甚是遗憾,不能亲眼看到云定权和云承罡的父子反目成仇,互相厮杀的这一幕。

她等待了多日,就是为了这一天。离开御书房,她没有立刻回到淑和宫,而是站在离德阳殿不远的一条甬道上,静静等候。

过了一刻,云承罡和德妃一起过来,走向了德阳殿。云翡目送着两人进了御书房。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

云翡扭头对茯苓道:“你安排个人留在这个探听消息,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回到淑和宫的一路,雪越下越大。九曲回廊上飘进来些许的雪花,在石砖的外侧留下一条白线,绵绵延伸。

云翡拢着手,踩着那条雪线踏雪而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风雪帽上,偶尔有几片落在她的睫毛上,湿湿凉凉的,酸胀的眼眶被这股清亮抚摩着,她笑着伸出掌心接住了一片落雪,喃喃道:“娘,你看,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我们终于报了仇了。”

茯苓低声道:“公主,天冷寒气重,您还是快些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