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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哼了声,调转车头往某方向开去,我意识昏迷,眯眼看向车窗外,只觉得道路边上的路灯快速倒退,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儿。

过不了多久,边疆把车停靠在某药店的门口,然后他下车,过不了多久,拿着几盒药和一瓶水回来。

我主动去接过他手中的药:“谢谢。”

边疆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冷着脸打开瓶盖,然后冷着脸把纯净水递给我。

我又说了句:“谢谢。”

边疆没反应,当做没听见。

我呵呵地笑了几声,也没有话说了,吞下几颗药丸,闭眼假寐着,直到边疆推醒我,说:“到了。”

我探出头,果然车已经停在我住的这个小区。

我解开安全带,要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不了脑门不小心撞在了车门边上,疼得我火冒金星。

边疆把我拉回车厢,帮我揉了揉脑门,怒道:“傻了啊。”我倒抽了几口冷气,差点呜咽出声。

顿了下,边疆停下手中的动作,好不容易地缓和了的脸色又变得难看,放在我脑门的手移到后脑勺,颓软语气带着一丝狠恶恶:“你又怎么会傻,除了在严寒那里像个傻楞子,其他方面倒也聪明得紧。”

我:“…”

“别提严寒行么?”

边疆看向我,扯笑:“成。”

我:“我下车了。”

边疆没说话。

我感觉到难受,不是因为边疆提到了严寒,而是边疆现在的神色,冷冽而陌生。

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坏了,即使在下车之前,还想为自己辩解下:“边疆,我今天去酒吧是接朋友去的。”

边疆“哦”了声。

我又说了句:“那我下车了。”

边疆说:“行了,下车吧。”

我:“再见。”

边疆:“…”

“等等。“我再次推开车门,然后就在我要下车的前一秒,放在车把上的手突然被按住了。

对上边疆漆黑的眸子,我耳朵两边嗡嗡地响起来,因为此时我正被边疆吻住,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尔后我听到这样一句话。

“小薇,我们交往吧,这是你欠我的。”

我耳膜微震,复杂的情绪相互牵动着,因为边疆靠的极近,加上姿势暧昧,我清晰明了地感觉到自己耳根子开始发烫,仿佛空气在不停地碰撞。

边疆将我的反应一览眼底,稍稍拉出我和他的距离,淡淡开口说:“我说我们可以试着交往,虽然我们俩从高中就认识,但是我认为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或许因为这一点,你习惯性把我拒绝门外,虽然这样子不公平,但是选择权在你,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边疆猛地望向我,话锋一转,“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也只有尝过了才知道。”

我闷了很久后说:“边导,我不是什么好瓜。”

边疆笑了下:“先别自我嫌弃,你到底是什么瓜,我会给你判断。”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何想法,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即使我脑袋清明,情绪也会相当混乱,何况现在我满肚子酒精。

“边导,虽然我们关系挺好的,但是怎么说,交往这种事,我们也要按照程序来,先追求,然后接触,最后我考察…”顿了下,“我不能给你开了这后门。”

“别给我耍嘴皮子。”边疆语气里有那么一点批评成本,估计是当惯了领导人的关系。

我低着头:“边导,你这是跟我过不去。”

边疆:“我是想让你好过的,但是你看看自己的现在样子,你把自己过得很好么?”

我思考了下:“我买车买房了。”

边疆不可抑制地轻笑出声:“行,60的基础分上给你加5分。”停顿了下,提醒我说,“你的房车什么的,在近五年内可以还清房贷么?”

我扭过头,不去理会他。

边疆轻松奚落的语调在我扭头之际,又变了个调,冷冽的质问声将我逼到了角落。

“现在算你有65分,但是给你胃病扣10分,酒吧买醉扣10分,交往众多男友还没有找到如意伴侣扣10分,性子依旧偏执扣10…你算算,现在自己还有多少分?”

我算了下,回答说:“25分。”

边疆冷笑,没说什么。

我突然有点想笑,脑袋仰在真皮车靠上看向窗外,幽蓝幽蓝的天际上面月儿皎洁,几缕灰淡的薄云偶尔将月色遮掩,月光朦胧时,整个天地间仿佛也多了那么一层暗。

而我现在的心情不像拨开乌云见月明也不似乌云惨淡,就像此时的夜空明月,被几缕薄云遮掩,散不去,除不了,又不能假装无法体会。自欺欺人,尤其是在人类的感情前面,怎么自我折腾,也如跳梁小丑一样。

“边疆,你爱我什么呢?”

边疆转脸看我,眼里闪着特别诚实的光:“不知道,或许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

我“哦“了声。

边疆:“别误会…”

我:“你欲盖弥彰。”

边疆笑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想,或许我只是在说气话。”

我:“…”

过了会,“如果包厢里的家敏真的是你前女友,我们就试着交往吧。”

边疆先是一顿,然后面色恢复平静,眼色波澜不惊:“我和家敏是前几天分手的。”

昨晚的睡眠并不好,我承认自己不是果断的人,虽然算术还算不错,但是在感情面前,我不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庸人自扰。

因为昨天顾锐彰的话,我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但是又想到我现在也是有主的人,如果顾锐彰还再次表态,也就可以用已经有男朋友这个最佳理由了。

跟边疆交往后8小时,他无声无息。

第12小时,依旧无声无息。

整整过了24个小时,他给我发了条短信:“出差,在柏林,三日后回国,勿念。”

勿念,我对着手机冷笑。直到第三天,去了德国柏林的某人回来,说是给我带了一件礼物回来,让我去市中心锦瑟咖啡屋领取。

茉莉说,边疆简直是莫名其妙,骂完边疆后,又骂我也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都神经病啊,边疆自己也说了,跟你交往是因为得不到的执念,结果呢,你脑热啊。”

我:“交往本来就需要脑热,如果靠理智思考,我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看破红尘了。”

茉莉默了会,说:“小薇,我突然觉得,感情问题,还真是旁观者清,我跟陈晋荣的事,你比我看得透,你跟边疆闹腾这次的事吧,你别怨我说话直,你们以后的麻烦还真不会少。”

第三十一章

我小学是在养母家上的,小镇里的教学设备和资源都不好,常年掉漆的黑板脱落得面部全非,因为粉笔刷已经拭擦不干净,所以每节下课后,都需要用湿抹布去擦黑板。我从小讨厌做值日,尤其是冬天,如果碰到冷水,我的手就会长红红的冻疮,又痒又疼。但是因为我功课好的关系,我会跟一些伙伴做交易,比如我给他们提供作业,他们代替我做值日。

就当我庆幸自己脑袋聪明时,这件事被我养父养母知道了,他们第一次狠狠打了我一顿,那时我心里怨得不行,尤其是养母责备我怎么就比别人小孩贵气的时候,大声吼了他们一句:“我就娇贵了,我亲生爸爸是有钱人,他不会舍得我受苦的,你们把我送回去,送回去。”

养母甩了我一个巴掌,不过在看到我脸颊上的红手印,又抱着我哭了起来。

立在一边的养父叹了叹气,摸摸我的脑袋问:“姗姗,真想回去吗?”

我闷着不说话。

结果,第二天,养父决定送我回去,他是直接从人贩子里买走我的,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家孩子,琢磨了很久才从原来的人贩子那里得知我是A城人。

养父问我记不记得家里的住址。

我望着自己床头刻上去的“66”好久,然后指了指床头那个的66号,说:“我住在中山路66号。”

养父点头,说:“中,既然姗姗想回去,老爸就送你回去。”

养母哭着骂我养父傻,养父坐在门口抽了好久的烟,说:“将心比心,哪家父母如果丢了娃,不像是在心口割肉得疼。”

养母不听劝,还是哭个不停,不过在决定要送我回A城时,满满地在我的行李花布袋里装满了小零食,真的是满满的一袋子,因为我看到养父抗行李的时候,额头冒着大颗的汗液,一路上,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来。

养父在路上问我:“姗姗回去后,会不会想爸。”

我点点头,不过却说不出话来,一句话哽咽在喉咙,难受得要命。

直到来到县城的火车站,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我揪住养父的衣角,轻声说了句:“爸,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当你们女儿,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很好很好的大学,然后孝顺你和妈。”

养父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带我回家。

我养父养母都是老实了半辈子的人,因为我,悬着良心过日子,直到夏盛泉跟着警车过来接我。

那天我正放学回家,破败的门口围着满满的一群人,街坊领居们扶着我那已经哭晕的养母进屋,而养父坐在炕上抽闷烟,一言不发,不管警察如何问话,脸上的表情跟那年决定把我送回去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我看到了夏盛泉,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坐在黑车轿车上沉着脸,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烟,一样吞云吐雾,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英国的时候,有次野营,有位来自四川的中国姑娘问我:“很修长的手,会弹钢琴吗?”我摇摇头。我的手也漂亮,遗传了夏盛泉的,在夏家,夏悠会弹钢琴,听夏悠说夏盛泉也会,但是夏子薇,不会。

我捡起地上的石子去砸他的车,但是夏盛泉还是岿然不动地坐着,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下,转脸看着我,隔着厚重的玻璃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警察跟我养父养母交涉了半天,我还是被送上了警车。我哭,我闹,我像一个小孩一样在地上打滚,我用指甲紧紧扣着门面不走,但还是被警察拉上了车,而这个过程,夏盛泉只是坐在他自己的车上看着。

在上警车之前,一个年轻的警察问一个年纪大的:“要不要问下夏老板,让她闺女坐他的车回去,那么多年不见了,需要培养下感情啊。”

老警察顿了下:“不用了,刚刚我已经问过话了,夏老板说不麻烦了。”

年轻警察笑了声:“夏老板可真是真是奇怪啊,我们抓了那么多年的人贩子,也看多了认亲场面,这还是第一次…”年轻警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被一个穿警服的女警打断了,“别说了,小女孩坐在这里呢。”

年轻警察扯了下笑,摸着我的头开玩笑说:“你可要感谢我们啊,等回到A城,你就是A城第一纳税大户的女儿了,那里可比这穷地方好多了,一个天一个地。”

以后,有次我跟严寒提起过老家的话题,我告诉他我是被警察送回来的,严寒纠正说:“是夏伯伯接你回来的。”我心里不承认这点,但是嘴里也没反驳,这是笑笑说:“算是接吧,至少他露面了。”

半夜醒来,我觉得有些冷,起来把冷气关掉,喝了一杯水,躺回床上继续睡。望着房间的白色天花板,我的眼角有着干涩的胀痛。

后天是夏氏服装品牌三十周年的庆典,除了有个大型的服装展览会,晚上8点在金辉大酒店的三十三楼,还有一个宴会。夏盛泉前天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去参加,我挂断电话,也没说到底去不去

第二天的午餐,打车去市中心的锦瑟咖啡馆领取边疆给我来到的礼物,因为这几天忙着伺候一个大客户,心情有点阴郁。

推开咖啡馆的门,远远就看见坐在窗户靠边的边疆,今天他上身穿着棉质的条纹衬衫,下身是一件米白色的休闲裤,总体看过去,年轻俊雅,很对得起“青年才俊”这个称呼。

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抬眸,问我:“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吧。”

边疆点了两份套餐后问我:“胃还疼不?”

我摇摇头,笑:“不疼了,让你挂念了。”

边疆嗤笑一声:“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倒挺厉害的。”

我笑嘻嘻,然后看着他问:“礼物呢?”

边疆莞尔:“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见面就要礼物。”

我:“是你说的啊,让我来锦瑟的主要任务就是领取礼物来着,而我呢,就是贯彻边导下达的任务呢。”

边疆摇头笑了下,然后从袋中掏出个绒毛盒子,递给我说:“打开看看。”

我有点抗拒了,怕贵。

边疆轻笑了下:“拆开吧,不贵。”

“那我笑纳了啊。”我一边低头拆着礼物,一边跟边疆说着话,“边导,以后你出远门什么的,可是需要跟我报备下啊,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你女朋友,虽然不用随时随刻掌握你的生活动态,但是也要有个基本的了解的。”

边疆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笑了下:“这次念在你是初犯,而且表现良好。”说到这,我跟他扬了下手中的水晶小人儿,“我就不追究了,免得让你觉得我这个女朋友不够大度。”

落地的玻璃窗外头是明媚的阳光,落在边疆眉头像是打碎的金子,他拉过我的手,低低地笑开了:“你说,今天过来本想教育你如何当一个尽职的女朋友,没想到角色对换了。”

我说:“其实这三天,我也没有当好女朋友的职责,你不跟我联系是忙,工作要紧啊,但是我也不能因为赌气而不跟你联系啊,所以现在我正在自我检讨中,而你也要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不予计较呀。”

边疆笑了下,眼里蕴着闪闪笑意:“真的是因为赌气而不跟我联系?”

我点头:“我哪敢欺瞒边导。”

边疆默了下,一笑置之,然后扯开其他的话题。

吃完午饭回去,边疆问:“需不需要送你回公司?”我想了下,说:“AC距离这里不远,而你的科技公司在江北的发展区,不用送我了。”

边疆撩了下我额前的碎发,也不勉强,笑着说了句:“那晚上见。”

我:“你晚上要来见我?”

边疆:“先跟你报备下,下班去你公司接你。”

我拉过边疆的手,抬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碰:“表现很好,奖励你的。”

边疆脸上还是带笑,不过眼里的笑意尽退:“好好工作。”

我:“开车小心点。”

回到公司,整理了几份客户档案后,接到顾锐彰给我打来的内线电话,说话声虽然温和有礼,但是也带着上级的命令。

我翻阅手机号码,给顾锐彰发了个短信,简明地表述了我已经有男朋友这个事。我存的应该是顾锐彰的私人号码,上次在英国总部的时候他给我的,没想到还有了用处。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后,手机进来一条简讯,顾锐彰说:“是工作上的问题,不是私人问题。”

我脸红到脖子,去洗手间洗了下手,乘电梯上五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

“进来。”

我推门进去,叫了一声:“顾总好。”

顾锐彰从文件中抬起头,不苟言笑:“坐。”

我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顾锐彰递给我两份客户资料,说:“夏小姐貌似除了接手AC业务外还代客炒股?”

我看向顾锐彰。

顾锐彰:“我想夏小姐也应该清楚AC对你们这些经纪人的要求吧,难道是夏小姐之前没有签订过合同?”

我:“很抱歉,我想没有下次了。”

顾锐彰:“虽然代客炒股是你们这些经纪人赚外快常做的伎俩,这事可大可小的,但是既然你被检举上来,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我想夏小姐应该明白的。”顿了下,“当然,夏小姐还年轻,偶尔犯下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胸口有团郁气,上不去,下不来,不消不散,搁在胸腔把五脏六腑都压疼了。

过了会,顾锐彰突然开口问我:“夏小姐缺钱?”

我愣了下,摇摇头:“公司的待遇很好。”

顾锐彰不再说什么,挥手让我离去,而在我离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的话:“关于前几天的那件事情,我感到抱歉,不知道你是未然的女儿,所以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