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反驳人的话,结果倒给对方更好的机会,人群正中那个小姑娘连忙抓住机会,大声道:“这说明我们女子不比你们男子差,若一起上学听课,只怕考起试来你们都只能垫底。说不让女子上学,怕是你们害怕给了我们机会,将来就只能认输。”

一大群学生哗然,有几个嚷嚷道:“哪有女子上学堂的?玉陵学堂没这先例!你该回家学学三从四德、红绣女工 … ”

还有几个嚷嚷着:“别跟她费话了,我们赶紧进去关上门,谁也别开门,不然她非得惊动潘先生不可… ”

一群学生附和着,呼啦啦就准备回身走人,终于有眼尖的看到了折兰勾玉他们,惊喊一声“城主大人!”

于是焦点悉数转移到扩兰勾玉与向晚身上,一大群人纷纷弯身行礼,唯有正中的那个小姑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回身看着折兰勾玉与向晚,呆呆的不能动。

折兰勾玉点了点头,示意学生们起身,然后笑看着向晚,用眼神示她处理这个问题。

那小姑娘既然抬出了城主夫人的过往,自然对向晚的传闻听说了不少这会儿看着向晚施施然地向她走来,她虽然不认识向晚,但她刚才已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向晚的身份,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下跪行礼。

“你想上学?”向晚问,声音淡淡的。

“是…是…”小姑娘根本不敢抬头,半是紧张半是激动,竟有些结巴。

“可是他们都不愿意与你一道听讲,你说怎么办?”

“我…我…”她被向晚一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向晚笑了,声音不自觉地就温柔了些,“学堂分了好几个班。他们既不愿意与你同堂听讲,你可以选择另开一班。不过学堂学生多,先生少,若只为你一个学生开一个班,没有这么多的先生,又与私塾何异?所以,如果你能凑到十个以上女子愿意同你一道上学堂听讲,再来学堂找潘先生报名,就说是我的意思,他定会同意。”

那小姑娘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神采飞扬,几近欢呼道:“别说十个,二十个都没问题。我身边的姐妹私下里聊天,都说要是能像男子一样上学堂读书听讲就好了。”

玉陵学堂开办至今,已有十二年有余,在玉陵有了不小的影响。

“很多事,真做起来比你预想中要难得多.她们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临到跟前,可真的有勇气吗?而且你们要来上学,得先征得父母的同意。这是一件长久的事除非父母同意,不然你们偷偷摸摸或瞒或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上学之前,得先解决这些困难才行。”

小姑娘听了向晚的番话,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点头保证,又行了个大礼就先回去了。

“又给先生出难题。”向晚笑着,对着正前方那个清雅的身影微微行一礼。

潘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一群学生面前,向晚只一跟就知道是他。

“哪里,正是是良策。”先生赶紧画礼,向晚现在的身份,他又怎能受她的礼。_

折兰勾玉上前轻扶住向晚的腰,她的肚子一天比天显了。

三人一道进学堂。

晚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折兰勾玉已从潘先生处知道了小姑娘的身份。

“原是城南林家。听说他家三代单传,到她这里就只有她一个,父母宠得不行。”

金三佰毕竟在玉陵带过不少年头,当初优势三佰楼的掌柜,玉陵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她都将人家家底打探了七八分。

这情况倒与折兰夫人相似,所以惹来她一句感慨:“我当初学,都是请先生上课,那时候没有学堂这回事。”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若有,只怕爹娘也不会再依我。”

毕竟是抛头露面的事,虽然金陵、玉陵的风俗不至于让女子足不出户,但与男子一于学堂,又让父母支持,想想就有难度。

折兰勾玉笑道:“对此,小晚与娘,显然意见不同。”

折兰夫人闻言不由得看向向晚。不只折兰夫人,在席几人皆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向晚羞涩一笑,轻声道:“我看那位林小姐的样子,只怕她父母真的会同意。”

“为何?”

“大凡几代单传又只得独女,父母若不嫌之,也未再谋子嗣,必是宠爱得不行。越是觉的他们该心有遗憾,觉得他们生活不够圆满完美,他们越会加倍宠爱孩乃至百依百顷。因为他们要告诉世人,有女亦是福,有女亦圆满。而且林小姐说话。行事大胆,只怕她父母早将她当成半个儿子养育了。上学堂虽是抛头露面的事,但上学听讲毕竟不是一件坏事,而且此举若真成,至少也会有十个女孩子结伴同行又不同于只她一人上学让人觉得怪异,所以我相信,她的父母会拗不过她,同一件事。若是这一次找不到另九人与她一起学习,毕竟也算是先例,不出几年,必是成真。”

向晚不卑不亢,娓娓说完,折兰夫人率先大赞。她觉得爹娘对她的宠爱就是如此。 当初亲朋好友每每看着她叹气,又劝爹娘再生个弟弟,爹嘴里客套几句,待送走人,娘就抱着她对爹撒娇说女儿哪里不好了,哪里比不得儿子了?爹甚是无辜,嘴里与人有过客套附和,只得一次次道歉安慰。她后来也有感觉,说的人越多,讲得人越多,爹娘就越宠她,但凡她要的她喜欢的她想学的,千方百计都依了她。

不过折兰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感言,金三佰的胎气一动,又阵痛了。

这一次金三佰一直痛至半夜,产婆忙里忙外地指挥着丫矍,一群人候在门外焦急子时时分,金三佰终于产下一女。虽不足月,但一切正常

折兰勾玉本来想劝向晚早些休息,一来她有身孕,累不得;二来怕她看到这些后,对生育产生恐惧。但向晚坚持,看丫鬓们进进出出,一会儿热水,一会儿血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乐正礼虽有一次候产经历。但还是不能冷静。听屋里金三佰喊痛,一声高过一声,来来回回在屋外走个不停。一停下来又欲闯门,都被折兰夫人拦下。

待得子时听得一声婴儿啼哭,向晚才松了口气,软软靠在折兰勾玉杯里,一身的虚汗。她第一次经历这些,太紧张与担心以至指关节都攘得发白。背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乐正礼早已冲了进去,折兰夫人紧随其后。折兰勾玉抱着向晚。一边伸手擦她额头的汗,一边问:“你没事吧?”

向晚摇头,虚软地靠在折兰勾玉的怀里,轻道一句:“我生孩子时,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在我眼能看到、手能碰到的地方陪着我。”

“好… ”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许下承诺。

“我想去看三佰。”

折兰勾玉点头,打横抱起她,进房。

房间里产婆与丫鬟大致收拾完正依次退下。乐正礼坐在床前,抱着孩子挨近金三佰。金三佰虚脱一般躺在床上,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努力伸手去摸那孩子的脸。手刚碰到,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旁的折兰夫人跟着也落下泪。

折兰勾玉抱着向晚站在几米开外,没再靠近,也没出声。向晚看着乐正礼得金三佰,想到这个孩子会有的命运,听着金三佰的哭声,将脸埋在折兰勾玉杯里。掉下泪来。

乐正礼与金三佰没留多久就走了。

玉陵城这些年一直都有海客频繁进出。早在金三佰此番怀孕之后。他们来到玉陵,金三佰赶来参加折兰勾玉的大婚,更是与海客有所接触。

如今金三佰终于生下女儿,当年的约定就得遵守。海客很快赶来求见。乐正礼与金三佰再如何依依不舍,最后还是让人将孩子抢是了,两人又抱头难过了好一阵子,尤其是金三佰。

待金三佰身体稍稍恢复,虽在月子里,还是坚持回去了。向晚能理解金三佰的感受,看她将青兰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松手,脸色还有些苍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将他们一直送到城门才肯罢休。

折兰老爷先回了金陵处理事务,折兰夫人却以照顾向晚为名留下了,丢沪我嵘离起程去游学,潘先生依旧忙于学堂之事。微生澈与杏香早就回夜明,不曾碰面。大婚之后,折兰府里又冷清下来。

秋末初冬的时候,向晚生下一对龙凤胎。

“徒弟…徒弟…我的乖徒弟呢?”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向晚抬头,看到一个灰发灰袍长者朝她飞奔而来。

向晚也太惊奇,瞥了一眼跟在长者身后的折兰勾玉,又看了一眼长者,做了个嗓丈呢。万三头继续轻摇摇篮。

一双儿女睡在摇篮里,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被子,一模一样的帽子与衣服憨憨睡得香甜。

“丫头,丫头,我的乖徒弟昵?”来人立即压低了声音,正是莫前辈。

这几年他一直云游四方,折兰勾玉找人想告诉他向晚还魂的喜讯都找不到他的影子,哪里偏僻他往哪里走,完全忘了今夕何夕,还是他有事去一个稍不偏僻的小镇,听说了向晚还魂、折兰公子大婚的消息。他就火急火燎地赶来,到得玉陵,消息已是折兰公子喜得龙凤了。

蔺羡笑着,一手指了指一双儿女,忍不住捉弄道:“保持这个距离,你自己挑一下,挑了就不许反悔,是男徒弟,还是女徒弟,全看天意了。”

莫前辈吹胡子瞪眼,又见折兰勾玉早就守在了向晚身边,一副监督他不许耍赖的样子,心里直骂人:骂也没办法,他左看右看,刚出生没多少天的婴儿,被子盖至下。又戴着擂子,只露出一张脸,小脸蛋又一模一样,眼睛闭着,更让人分不清,他心急又心痒:

“看来前辈是两个都不中意了。”

偏生向晚在一旁还催他。莫前辈心一急,闭眼胡乱一指。向晚笑着将他指中的孩子拗口起身,莫前辈一步跳到跟前,慌手慌脚地打开孩子屁股上裹着的层层尿布,定睛。险些晕了过去。

“小女以后就麻烦前辈了。”折兰勾玉在一旁笑得很惬意。

向挽笑着将孩子放回摇篮。

动来动去的,小丫头也没醒,就躺回摇篮的时候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又憨憨地笑了。

莫前辈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死结。唉,怕什么,来什么,难道真是天意

春去春来,转眼就是一年。

折兰颜玖与折兰杏周岁那天,折兰府里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个抓周仪式。折兰老爷兰夫人也特意从金陵赶了过来。

莫前辈已经在折兰府住下。近一年过去,他还是看到折兰杏就叹气,看到折兰颜丙眼放光,从而埋怨自己当初手怎么没偏一偏,又涎着脸去求向晚换人,结果都被向晚三言两语打发了。

一大群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算盘账簿、小刀小剑、珠替服饰等应有尽有。向晚抱着折兰颜玖,折兰勾玉抱着折兰杏,将这一双子女之桌子上。

“颜玖、杏儿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折兰夫人边说边将笔墨纸砚往孙儿之边推了推,又将珠簪往孙女那边推了推,摆明了意欲作弊。

折兰颜玖小小的身子站得又挺又直,看着向晚,眼睛一眨不眨。折兰杏早就爬在了桌子上,胖乎乎的小手拿一个扔一个,大有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拿一遍扔一通之势。

“桌子上的东西,颜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向晚看颜玖光顾着看她,一动不动,只得重复了一遍。

折兰颜玖这才低头,开始打量桌子上的物什。他未足周岁就能走路,大人的话听得很明白,开口也早,就是有点儿像小时候的向晚,不太爱说话。

折兰颜玖将桌上的物什一一打量了个遍,站着身不取一件,抬头又看向晚。

“颜玖拿一样最喜欢的。”向晚又重复一遍。彼时折兰杏手中已拿了三四样东西。向晚走近一步又跟女儿说明,“杏儿,只能拿一件,拿最喜欢的一件。”

折兰杏闻声抬头,冲着向晚使劲摇了摇手中的东西,又低头松开手,去拿另一件了。

向晚笑着叹一口气,看向身旁的折兰勾玉。

“娘… ”站了好半天的折兰颜玖终于开口。

“颜玖挑中了吗?”向晚看着他,走到他跟前,看他两手空空,耐心地重复,“一定要挑一件最喜欢的抓在手里。”

折兰颜玖点了点头。

“那颜玖挑中了什么?拿不动吗?告诉娘也行。”

折兰颜玖往前两步,堪堪站在桌子边,伸手抓住向晚的衣袖,认认真真回答:“最喜欢娘,颜玖挑娘。”

向晚一怔,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折兰勾玉都轻笑出声,从背后拥住她,道一声:“小晚…”

折兰颜玖见大人们都在笑,又见娘亲不说话,心里一急,伸出短短的小手使劲去抱向晚,声音也微微急了:“爹,爹,颜玖最喜欢娘,颜玖挑的就是娘… ”

挑花眼的折兰杏终于抬头,看见哥哥急着去抱娘,也歪歪斜斜地爬起身,还没站直又一屁股坐下,只得伸手拉住哥哥的裤腿,大哭:“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

好好的抓周,结果变成了抓人。任折兰老爷、折兰夫人、折兰勾玉,还有向晚怎么说,折兰颜玖就是铁了心挑娘,对桌子上的东西也不看,折兰杏抓着哥哥的裤腿不松手,让她松手她就哭,一抓住哥哥的裤腿就不哭。才冠天下的折兰公子对此也是无策,只得吩咐人将东西撤下,抓周之事不再提及。

晚上哄了折兰颜玖与折兰杏睡觉,向晚才松了口气。

折兰勾玉抱她回房,将她安放于床上,问一句:“累吗?”

向晚摇头,笑。

折兰勾玉等的就是这一个摇头,不由得欺身凑近,就是一个情深意长的热吻。待好不容易放开她,床上帐帘垂下,他已不知何时抱着她进了被窝,身上衣裙早没了影儿,她喘息看着他,半月明眸格外诱人,“师父…”

他的唇又吻上她的,只在辗转停留间断断续续说一句:“只有… 我能…挑你…”

她也听不甚明,意乱情迷之下更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只能由着他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秋末冬初,满室只余春色无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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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当时只道是寻常

向晚本想无视,可是三年,两个人每都会在墙角下罗嗦 下午。哪里不能谈论道,哪里不能把酒品茗,哪里不能抚琴对弈?修仙殿的花园 么大,他们怎么就认准下面的片墙?

好吧,就算们要谈论道、把酒品茗、抚琴对弈,能不能每次的话题别牵扯到 ?是不是仙胎,爱在枝头呆多久,那都是的事、的自由。

“时间过得真快啊,玉央公子,晃眼好像三年就么过去吧。”

是那个老的在话。向晚不耻,分明他每都在墙下数遍日子,今还非得在三年之前加上个“好像”,好像他糊涂着过日子,没细细留心赌约的时间一样。

那个年轻的叫玉央的又在摇那把破获扇子,好半晌才道:“珈瑛大师…”尾音拖得长长的,等到珈瑛大师几乎等得不耐又欲开口,才悠悠然完下半句,“大师修为高深,福寿无边,其实不用这么掐着手指头过日子。”

他笑得无比优雅,话初听也没什么,可是言外之意却是…向晚囧。

不意外的看到那珈瑛大师跳脚:“上回不是朵杏花是生的杏仙胎么?三年之期已过,它还仵在枝头没动静呢!”

向晚觉得很郁闷很受伤。样把自己晾在枝头三年,都是为谁啊为谁,还不是尊他个老嘛!

当初玉央用那把破扇子指着 生就是个杏仙胚子,是谁死活不肯信?眼力不如人就算,还要傻傻的跟人打赌,三年为期,权看能不能落地成仙。早知他会 样,早就滚到地下好好修仙 。

“大师原来是事啊…”玉央 然的头,折扇朝 ,“午时刚过,日头还淡淡挂着,大师 心太急。”

的确,还有小半时间,赌约的胜负便可揭晓。直到此刻为止,还是向着珈瑛大师的。

两个人又聊会,就坐下下棋。

只有这时候,向晚才有片刻清静。日光晃晃,却有些闷,在枝头挂三年的向晚开始百无聊赖的打瞌睡。

向晚也不知瞌睡多久,猛然惊醒时就是满满的湿意。

哎,又下雨了。

向晚朝棋桌方向望去,只见玉央站在棋桌前,手撑着油纸伞,白衣如雪,黑发如墨,也正看着她,淡淡然笑着。

向晚有些迷惑,这一幕很美。

用美来形容个人,并不合适。但用在这一刻的玉央身上,再完美不过。他连着他周围的切,都给人美的感觉。

珈瑛大师不知跑哪躲雨去,反正刻的向晚眼里没有他。

向晚还有些沉醉在幕里,就见玉央一步一步向她 走近。本来想玉央可能去墙角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可是他一直看着 ,视线不移,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向晚不免有些紧张,很想开口问他想干嘛,可是现在还是朵杏花,没有嘴巴怎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