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痕一把捂上她的嘴巴,恶狠狠道:“那就让这个世界灭亡吧!”

“……是我搞错了。你的狠毒天下无敌。”

左忽然悠悠的插言:“不是那样……右没有死。因为我还活着。”

……

就着一壶清茶,左将隐雾渊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距今三百年前,隐雾渊还叫做“隐雾岛”,因为岛的周围时常罩有雾气而得名。“隐雾岛”所处的海域暗礁密集,潮汐、洋流、气侯都十分特殊,不明就里的船只误入这片海域时,往往会因此遭遇不测,更增添了神秘感。

那时的岛上没有那个巨大的坑洞,也不会沉到海里去,只是位置会随着潮汐而略微来回漂移。

之所以产生“漂移”现像,是因为这个岛屿乃是数万年前,不知是怎样的天地造化,形成的一块巨大锥形奇石。它本是个无根之岛,锥形的底部并未与海底相连,是漂在海面上的。而一个巨大的岛屿之所以能漂起来,是因为这个岛屿有着十分复杂壮观的地下洞穴,整个岛的内里就像是蜂窝一样,几乎是中空的,其中填充满了空气,特殊的结构使得海水不能灌入,因此就“浮”在了海面上,露出水面的部分的覆盖物由泥土和海鸟鸟粪形成,很是肥沃。

毕竟岛屿面积有限,本身物产并不丰富,而岛上却住有居民数万人,城镇设施一应俱全,自成一国。

岛上物产贫乏,经济却如此繁荣,是因为岛上神秘而强大的统治者,自有一套带领民众获取财物供给的手段。

统治者自称“王族”,凡是有王族血统者,身上均生有一朵红花样的印记,这在岛上也是身份尊贵的标志。王族对隐雾岛的统治可以追溯千年,从未有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尊严。这是因为,王族拥有运用强大的巫蛊之术的能力。

巫蛊之术是王族祖传的法术,据传只有王族血统之人才能运用,若是换作常人,就是知道了秘术,也没有能力修习,若是强行修习,会被巫蛊反噬而死,且死状惨烈。

而修习巫蛊术的王族,对于益寿延年之术又十分有研究,他们的寿命竟然能达到五百岁左右。

王族就是动用各种各样的巫蛊术,历年来出没于隐雾岛附近的海域,迷惑、劫持来往的船只,不管是财是物,均收为己有,船上的人顺从者便在岛上定居,反抗者一律处死,不曾有人活着离开。因此外界从未弄清隐雾渊的真正面目。其神出鬼没的劫船手法,也被传成“海鬼”所为。

这样千百年下来,隐雾渊囤积了数量极其惊人的财宝,因为他们不与外界通商,金银珠宝也就成了不稀罕的摆设,黄金为瓦,碧玉为床之类的穷奢极欲之事,别说在王宫,就是民间也不是奇事了。

再强大的王朝,也有改朝换代的时候。然而隐雾岛王族的统治地位千百年都不曾动摇。莫非是因为王族英明伟大,深受百姓爱戴?事实并非如此。不知从哪一代君王开始,王族的统治就开始变得暴戾血腥。

太久的高高在上、为所欲为,使王族的子孙将自己当成神般存在,一代比一代的更加视百姓如草芥。稍不顺意,便肆意杀戮,到最后变本加厉,甚至以杀人为乐,更以杀人杀出花样奇趣为乐。

到了大约三百年前,当朝为王者名字叫做“琨”。琨王的荒淫无度到达了极点,臣子百姓人人自危。有因为船只被劫持到岛上而留居的居民,就怀念起陆地上自由的生活,企图卷了金银,逃离隐雾岛回到家乡。

然而没有一个人成功逃走,因为王族对于巫蛊之术的运用,并非只用在劫持船只上,更重要的,是用在统治上。每一位臣民,都在王族巫蛊术的控制之下。但凡有擅自离岛者,无不蛊毒发作,死在半途,死时痛苦无比,其惨烈程度不忍目睹。

因此没有一个臣民能够逃脱这黄金魔域一般的国度。除非出逃者本身是王族之人。而王族子嗣在岛上作威作福,谁会生出逃离之心呢?

然而这种事情却终于发生了,不但跑了一个王族血统的人,还跑了一个非王族血统的人!

跑掉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做“翼”,拥有纯正的王族血统,不是别人,正是琨王的亲弟弟。女的呢,却是琨王最宠爱的王妃。

不死魔咒

跑掉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做“翼”,拥有纯正的王族血统,不是别人,正是琨王的亲弟弟。女的呢,却是琨王最宠爱的王妃。

翼为人心地善良,从小便厌恶巫术,对于依靠巫术统治的方法极端的抵触,即使是不能像哥哥那样获得数百年的寿命,也拒绝修习。他早就看不过哥哥的暴政,多次劝谏却丝毫不起作用,颇有些心灰意冷。王妃本不是岛上的原住民,是被劫船时劫到岛上的,因生的貌美而被琨王纳为妃子,极端宠爱。迫于琨王淫威,她表面顺从,暗地里却是十分渴望回归故里。偶然与琨王的弟弟翼相遇,聊起家乡的太平盛世,翼也是十分向往,同时二人暗生情愫。

终于有一天,这两个家伙,运了满满一船的金银财宝,私奔了。

翼是王族,蛊毒对其无效。王妃不是王族人,身上也种有蛊毒,按理说跑不出多远,就会蛊毒发作而亡。然而这一次蛊毒却失效了——因为王妃怀有身孕,纯正的王族血脉孕育在她的身体里,使她暂时逃过一劫。

王妃不是王族人,身上也种有蛊毒,按理说跑不出多远,就会蛊毒发作而亡。然而这一次蛊毒却失效了——因为王妃怀有身孕,纯正的王族血脉孕育在她的身体里,使她暂时逃过一劫,如愿抵达陆地,回归了故里。

然而她分娩的那一刻,便是蛊毒发作的一刻。她早就料到了这个下场,然而得以落叶归根,已是心满意足。翼想尽了办法,却没能救得了她。虽然翼也是王族,却解不了她的蛊毒。

王族所有的人都可以修习巫蛊之术,每个王族人都或多或少会施蛊。然而有资格修习解蛊之术的,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王。

只有登上王位者,经过特殊的仪式洗礼,才有能力掌握解蛊术。这就是王族上千年掌控大权的机要所在。

王妃产子后辞世,翼带着婴儿,从此销声匿迹。

隐雾岛上,大权在手里牢牢握了一辈子、权威从未受到过冒犯的琨王,得知亲弟弟和爱妃私奔的消息,如癫如狂。派了人去寻找,结果派出的人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所有人都受够了琨王的暴政,有机会离岛的,绝不回来。

因为兄弟的背叛、爱妃的离弃,还带走了腹中他的骨血(是他的吗?如果不是,更让他无法忍受)。或许是因为王族修习邪术,上天降责,近几世王族虽然寿命很长,血脉却一直不旺,到了琨王这一代,仅余了琨王本人和他的弟弟翼。再这样下去,王族很可能绝后,该族对于隐雾岛统治也会宣告结束。因此琨王对于爱妃腹中的孩子寄予了极重的感情和希望。

以上种种,再加上之后借机逃离的人们,一次次的背叛,让琨王感到了政权的摇摇欲塌。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臣子,在他们假装驯服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的反心。翼离开了,唯一的王族血脉也被逃妃携走,岛上王族其实是仅剩了琨王一人。臣子的眼中潜伏着凶狠的光,他们都在等着他倒下,盼着他死去,到那时,王族的统治也就彻底结束了。

琨王脑中的弦默默的绷断了。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其实已然癫狂。他绝不允许王权绝于他手。

过了一段日子,他忽然下令,让民众在岛屿内部的洞穴内建造庞大的地宫。建设地宫时,很多建筑几乎是用岛上那过剩的金银财宝堆砌而成的,无比的奢华。而且在他的设计中,只取岛屿周边的洞穴用,中间的却封闭截断,弃之不用。琨王的设计能力是一流的——他所修习的巫术中本就有类似于天罡八卦的内容,因此王族人对于奇巧机关类的东西格外精通。

臣民们弄不懂琨王此举的用意,但只要他不想说,谁也不敢问,只能按令行事。待这个宏大的地下工程完工后,琨王贴出告示,说是不久之后,整个岛屿会沉入海中,只有呆在地宫内才能得以存活。

大家认为琨王已经疯了,岛屿怎会沉入水下?谁又愿意居住在不见天日的地宫中呢?大多数人认为那只是琨王的疯狂念头。最后只有小部分居民,大约数千人迁居到了地下。而琨王的王宫也转到了地下。

某一天黄昏时分,岛屿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琨王令人引爆了精心计算着位置、埋藏在岛屿中心的炸药。随着中间的洞穴一层层的被炸塌,岛屿的中间地面迅速的深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一些从连接着岛屿外壁的洞穴依次被炸穿,海水透进坑洞中,急速的灌满,整个岛屿于是真的沉到了水下。由于还是有中空的地宫存在,这岛屿也不是一沉到底,而仅是悬浮在海面下远的地方。

这番巨变居然不曾有损已建好的地宫的一丝一毫,特殊的密封避水设计也使得海水不能灌入。如此奇妙精巧的设计,这琨王也确是个旷世奇才!

迁进地宫的人除了被可怕的震颤吓得面无人色之外,竟都安然无恙。谁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在“圣坛”找到琨王。

所谓圣坛,是历代王者即位时举行仪式的地方,原本就处在地下一处空旷的天然洞穴中。地宫建成后即与地宫相通。

琨王立在地坛上,扫视着围聚过来的臣子,微笑着解释说,现在隐雾岛是沉到了水下。臣子们一片惊慌。他们都知道虽然地宫中暂时存住了空气,但总有耗尽的时候,到那时所有人岂不是要窒息而亡?

琨王却说不必惊慌,在他的设计中,每隔七日,岛屿中间坑洞填满的水就是自动排空一次,届时隐雾岛就会浮出水面,地宫中重新充满新鲜空气,日落之后,坑洞再次充水,沉入水下。

原理就在于在建设地宫的同时,借助原先存在于岛上的一些洞穴孔道,加以连通开凿,配合该海域特殊的潮汐规律,当潮汐致水位急降时,岛屿顶端会有小部分露出水面,空气从留在顶部的孔洞急速涌入,使岛屿些许上浮,中间存的水随之排出,岛再上浮,以此循环的结果,就是水全部排出,整个岛屿浮出水面。此时便是地宫换气的唯一机会。

日落之时,在潮汐作用下水面急升,水会通过孔道侵入,岛屿再次沉降。直至七日后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臣子们听得目瞪口呆,追问道:“我王为何要如此?”

琨王笑了:“为的是让你们所有人,成为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永生不死,大家该开心才是吧,可是却没人高兴的起来。因为琨王那莫名阴森的笑容,让所有人的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原来琨王在此之前,已在岛上唯一淡水水源投入一种奇特蛊毒,岛上每一个人均已中蛊,在不知不觉中,体质已然发生了转变。

这个变化就是:每个人在自然死亡之后,不会真正的死去,而是转变成一种行尸走肉,头脑中只残留了低等动物一般极其原始的智商思维,可以潜走于水下,力大无穷,迅猛异常。它们被生前体内的蛊毒所控,只有一个存在目地:守住隐雾渊。既不准岛上的活人离开,也不准生人接近。

那些没有听信琨王之言迁入地宫的人,此时已然先行一步,变成了怪物。琨王事先在岛上备了一口大钟,它们平时栖息在礁岩间,一察觉异常,近处的便去敲响那口大钟,所有守护者闻声而动,大开杀戒。

唐果他们遇到的“守护者”,便是死去的岛上居民变成的僵尸一般的怪物。

对于这种“永生不死”,他们高兴不起来。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可怕的怪物,他们宁愿自生自灭。他们清楚的知道,琨王是真的疯了。

琨王冷笑道:“地宫是为你们而建,如今阳光对于你们来说,已成致命的凶器。”

这种蛊毒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他们在变成“守护者”之前,会畏惧阳光照射,否则便会皮肤溃烂。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生之年只能生活在地底,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而死后呢……那就变成连鬼都不如的“守护者”了。

臣子们惊慌恐惧,纷纷跪下求琨王解蛊。

琨王仰天长笑,面容扭曲,目光疯狂可怖:“我知道你们都在盼着我死,盼着王族从此败落。今日便如你们所愿。你们却将获得永生。蛊毒会附着在你们的骨血里,世代相传。你们生生世世也摆脱不了这不死的魔咒,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永远得不到自由。”

念完了他恶毒的诅咒,琨王袖中突现利器,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暴君琨王,就这样以他的生命殉了他的王权,抑或是殉情。

他的自杀,意味着王族的最后一人从此消失。琨王虽然死了,王族血脉虽绝,但王族的阴影,将永世笼罩在岛屿之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修习解蛊术,没有人来替他们解蛊。局面变得恐慌而混乱。

当时琨王忠心耿耿的左护卫,具备临危不乱的头脑,他带头平息了民众的骚乱,暂时的安抚了民心,担当起了统治、管理这地下王国的重任,成为无冕之王。然而他们终是摆脱不了不死的噩梦,终日生活在要变成怪物的恐惧之中。

直到某一次岛屿照例浮出水面时,有一名少女居然不惧阳光,擅自爬到了地面上晒太阳,而且活着回来了!

左发现了这名少女,并通过对她身上所生红花的验证,确定了她是岛上王族仅剩的血脉。

这名少女是琨王流落民间的女儿。这个秘密琨王本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数年前曾有一个妃子诞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刚出生便夭折了。事实却是,那名妃子只因不希望女儿修习巫蛊术,而偷梁换柱的将女儿藏到了民间,隐瞒了她王族血统的真相。

王族的血脉找到了,这少女却是仍不能承担起解蛊的大任。因为历来王者的位子只能由男人来坐,那解蛊秘术,也只有王族男子才能开启修习。

但由于少女特殊的血统,之前琨王所施的蛊毒对她却是无效的。她可以见到阳光,那些“守护者”也嗅得出王族特有的气息,对她敬而远之。

于是她就成了唯一一个能够离开隐雾渊的人。只有找到王族的男性后裔回到隐雾岛,修习解蛊术,岛上所有人才有希望摆脱不死的噩梦。

她无可选择的担当起了这个重任,为了在外保护自己,左传授给她武功。为了获得足够长的寿命,她被迫修习了巫术。

左给她起名为“右”。她本是有名字的,左却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硬生生的给改了。

修习巫蛊术之后,右的一头乌发褪去了颜色,变成半透明的浅黄,瞳孔也隐隐的发红。这是巫蛊术修习者必然的特征。

左告诉她,翼因为没有修习巫术,寿命与常人无异。如果在翼的有生之年不能找到他,那就寻找他的后人,并设法将其带回。

一切准备就绪。趁某次岛屿浮出水面的日子,左亲自送右离开隐雾渊。右那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对于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了畏惧,恋恋不舍的站在洞穴的出口处,被左握住的手瑟瑟发抖,满眼的惊慌迷茫。

左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微笑道:“给你改名叫右,是要你记得左的托付。不管你在外寻找到何年何月,定要记得终要回来。”他的声音忽然暗哑下去,“只是你回来时,左,可能已不是左了……到那时,左能否解脱,全靠你了……”左嘴角的微笑莫名的凄凉。

右突然意识到左话中的意思:如果她这一去历时太久,待她回来时,左或者已变成可怖可悲的守护者。赤色瞳孔的墨眸满是惊恐。她与左相处这么多日子,亦师亦友,对左颇为依赖。想到左的寿命短于自己,她回来时很可能已是物是人非,心中非常惧怕。

趁左不备,她突然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左大惊扑上来替她止血,不防却吃了她一刀子——他的手腕也被她划开了!

左呆怔住了,却见她将两人流血的伤口合在一起,嘴中大声念出奇特的咒语。

右,在左的身上施展了她平生第一个巫术。叫做连命术。

右说:“你的生命将与我的息息相关。我存活一日,你便存活一日。”

说完,右自己挟了一叶小舟,慢慢的走出洞穴。她的步履动作那样的迟缓。

连命术其实是一种代价沉重的巫术,也是王族的巫蛊术中少有的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术法。施术者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受术者,受术者的生命得到与施术者的维系,一同存活,一同老去。施术者却因此元气大损,具体的症状就是她的反应会变得很慢,只有在紧急的时候,用意念调集神气,才会恢复正常的运动能力。

这也是右为什么日常性格极慢,打起架来却迅如闪电的缘故。

而左也得到了跟王族一般的长寿,身边的人相继老死、变成守护者,他却一直活了下来,到现在算来已有三百岁了。而他的生命其实是依附于右的存在,他本人活着,就表明右还活在世上。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笃定的说右没有死。

……

讲到这里,左停止了讲述,手心里捧了一杯热茶,杯上浮起的雾霭迷蒙了他的脸色,原本冷硬的线条变得分外柔和,眸色如梦境一般安静。

良久,唐果叹一声:“是这样啊……怪不得猫咪的功夫那样强,原来是练了好几百年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肯上岛呢?”

左手心里“卡啦”一声脆响,茶杯硬生生的被捏碎了。眼睛里是抑不住的深刻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回来?我已等了她……足足三百年……”

他闭了一会眼睛,眉端微微的颤抖。再睁开时,激荡的情绪已被压抑了下去。缓缓道:“现在,你们给我说一下,是如何遇到主上,如何与右相识的吧。”

唐果略略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细细的说与左听。因为洛羽痕在侧,与寒非离相处期间,一些与情节无关又致命的桥段自然就略过不提了。

饶是如此,洛羽痕还是听得面色阴晴不定,默默的盘算着果儿与寒非离独处的时间,算得一肚子酸水。

听唐果一直说到右随着狮子座号沉没至海底,左微阖着眼睛,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良久,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是在日晟国王宫的秘室里找到藏有宝图的白玉的,而指引你们去秘宝的,是一只鹦哥?”

“是。那鹦哥是寒非离的父王养的宠物,可能是他在危急关头将‘秘室’二字授予鹦哥,以期将宝图的线索带给幸存的寒非离。”

左缓缓摇头:“不对。根据你的讲述,天恒国的人逼问日晟国王族时,是用了‘真言散’的,如果老国王心中知道秘室中的白玉藏有机密,岂不是早就讲了出来,那白玉怎么会留着让你们去找到?”

唐果恍然而惊:“对哦!”

是猫咪呀

唐果恍然而惊:“对哦!”

左:“那白玉图,其实是右离岛之前,以右的王族血液为引,我与右一起设计制作,并由她带走的。我猜是在日晟国被灭之后,右设法将白玉放入秘室,在老皇帝的自画像上添加了白玉挂饰的图样以留下线索,又教会了那鹦哥‘秘室’二字,希望以此指引主上最终发现宝图、回到隐雾渊。”

唐果呆呆的愣了半晌,道:“我就说,在船上时,雪舞与猫咪怎么会一见如故,那么亲哪……原来是老相识啊!”又想到一个疑点,“那为什么右不直接找到寒非离跟他说呢?”

左:“右因为施了连命术给我,性格变得极缓,行动不变,也不知这些年的历程是如何的艰难,她或许也想跟主上联系上,恐怕是有心无力吧。只是……她为什么不肯回来……她现在去了哪里?”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萧索无比。

唐果也想不透这个问题,见左难过,心下不忍,便岔开话题道:“这么说,寒非离就是王族唯一的男子后裔了,所以你们奉他为主上,然后要他修习解蛊术吗?”

左点头道:“这是主上无可推卸的责任,也是隐雾渊摆脱诅咒的唯一希望。”

唐果紧紧握着洛羽痕的手,因为心情激动,手心微微的出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所中之蛊,应该也是王族的杰作,既然寒非离能修习解蛊术,那洛羽痕就有救了。

左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洛羽痕,道:“这位洛公子,身上可是有不适?”

唐果激动道:“可不是嘛!就是中了那什么召唤蛊嘛!”忽然想起一事,“咦?照你的说法,世上会蛊术的王族仅有右一人,那他中的蛊,难道是……?!”

左点头道:“应该是右的手法。”

唐果猛的跳了起来,在屋内愤怒的暴走:“嗷嗷……猫咪!猫咪!是猫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要问她本人了……”左说道,“不过她不是将洛公子也送来隐雾渊了吗?正是要让主上以后替他解蛊吧。你们也莫要怪她了。”

唐果却忽然停止了脚步,目光盯着未知处放空。喃喃道:“还有轩儿。轩儿也中了召唤蛊……我知道了,右是替天恒国的太子——卫清萧做事的。”

洛羽痕轻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微微的叹息:“正是如此。应是如此。我幼时被卫清萧的召唤蛊召唤时,幕帘后传出的女子的声音,就是右吧。莫要怪她……莫要怪她?!”声线的温度降了下去,寒意彻骨。

那个女子的声音,是死也摆脱不了的阴影,是噩梦里不散的阴魂。这么多年来的附骨之痛,身体被控制,精神被折磨,尊严被践踏。他无数次的幻想:如果让他抓到那个女人,定将其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然而不久之前他却救了她的性命,亲手为她驱除蛇毒,又如朋友一般相处了多日,却浑然不知她就是赐予他这一切的人。

这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让他怎样莫要怪她?最终将他送至隐雾渊解蛊又如何?能偿得了他所承受的比死亡可怕百倍的痛苦吗?

他疯魔了一般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如风暴肆虐,突然一脚将面前的碧玉案几踢得飞起,撞在墙上碎成齑粉。身周激荡起强烈的气场,手臂挥过,面前的东西物件扫得横飞,屋内顿时乒乒乓乓乱作一片,饶是左的功力深厚,也被他的狂态惊得连连后退。

唐果抱着脑袋缩在墙角,有茶杯贴着头皮飞过,砰的在脑袋旁边爆裂,吓得她尖叫了一声。

惊叫声落入洛羽痕耳中,癫狂的心智猛然一惊,冷静下来,杀气顿消,茫然扫视屋内的一片狼籍,目光落在窝在墙角的唐果身上,这才恍然惊醒,直奔过去抱住她,颤声问:“果儿没事吧?抱歉,羽痕一时失控……”

唐果抬起头,看到他满面的惊慌,还有方才发狂时不知不觉迸出的泪水,零乱的挂在他的面颊。

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抱住,柔声说:“没事了,咱们有救了,这一切都会过去,都会过去……”

他的原本僵硬颤抖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脑袋伏在她的肩上,一寸寸的跌坐下去,像个婴儿一般柔弱地任她抱着,泪水无声地渗进她的衣服,无比安静的哭泣。就这样一边哭着,慢慢的睡着。

唐果靠坐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揽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侧的左护卫。左护卫见她抬头,张嘴想说什么。她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吵。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原本她盖的那条毯子,悄声道:“麻烦你把那条毯子递给我。”

左护卫的嘴角抽了抽,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过去将毯子拿过来。

唐果用一只手小心地把毯子围在洛羽痕的身上。

这时寒非离与蝠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寒非离身披白色的睡袍,赤着脚,乌发散乱的落在肩上。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急急的奔过来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愣愣的站在门口,眼神忽然黯了下去。

唐果想跟他说点啥,又怕吵醒洛羽痕,只能无奈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左瞥了一眼唐果,转身走向寒非离。“主上请随我来,属下有很多事要跟主上禀报。”

寒非离的眼光在唐果身上萧索的游离一下,黯然垂眸,随左护卫离开。

屋中只剩下抱着洛羽痕的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