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听那些传闻,根本没有的事!”

一提及此,程十三不禁长叹:“我不过是听说东阳渔民从海里捞出个巨蚌献与轩辕敖,我就想去瞧瞧那里面有没有宝珠,没想到被人误会,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程十三大着胆子,意欲转身过来。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动!”秦惊羽手指一晃,忽又笑道:“对了,当年你替我夜御七女,赢下赌局,说来我还该好好感谢你——”

“不用客气,下回有这样的好事,我随叫随到!”

“那个,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们以为对象是我?”这个问题,却是困惑她多年,此时正好当面问出。

“我会缩骨功。不过,只缩身躯四肢,关键部位不会缩水的——”程十三自得一笑,意有所指,“不信的话,我们等下试试?”

“我没兴趣,你找旁人去。”对于这明显的轻薄言辞,秦惊羽无谓耸肩,继续发问,“你今日躲在衣柜里做什么?”

“我听说百花阁妩儿姑娘艳冠群芳,想去采采花,偷个香,没想到…”程十三暗自偷笑,没想到竟然遇到个真正的绝代佳人!

肤如凝脂,温香软玉,自是含苞待放…

唇齿间,似乎还有一抹幽香残留,不觉口干舌燥,下腹肿胀。

程十三舔了舔嘴唇,悄悄侧转些许,缓慢凑近,一心只想再亲芳泽——

“哎!”

精光闪耀,耳后一痛,本能伸手触及,摸到一手的黏湿。

程十三低呼一声,后退着弹了出去,哭丧着脸道:“我都没动的,你真忍心要我的命啊?!”

“我…没有…”

秦惊羽看向手上的戒指,满面狐疑,自己明明没动机关,不可能射出钢针来的——这劲风,好似来自…窗外?

卷二 暗夜生光 第六章 借刀杀人

“唉,最毒妇人心哪…”

程十三一声过后,顿感头晕目眩,勉力奔到窗前,虽心有不舍,无奈保命要紧,还是义无反顾,艰难跳了出去。

“喂,程十三——”

就这么走了?

秦惊羽微怔了一下,心中疑惑不解。方才那道劲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目四顾,即是眼尖发现,一柄柳叶小刀正直直钉在壁上,刀刃尽数没入。

应是银翼暗留的护卫吧,呵呵,煞部何时招募到身手如此不凡的门徒了?

有暗夜门人再此,也不必她来担心了。

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帷帐,身上戒备松懈,没一会就沉沉入睡。

窗外夜风清凉,月光泄地,静静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廊前的宫柱后方踱出一人,低着头,用一柄小巧的柳叶刀,慢条斯理修着指甲,步履优雅,漫步而去。

该死的,只差一点,就削下他的耳朵来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

一夜好眠。

次日早上醒来,室内空寂无人,只窗栏上的纱帘,在晨风中微荡浮动。

昨夜,梦耶,非耶?

秦惊羽静静躺在榻上,侧头看着那窗外弥漫的晨岚朝雾,只觉神清气爽,想起昨夜之事,手臂一伸,就去拔刀。

力气使尽,小刀纹丝不动,定睛一看,竟是深深嵌进墙体。

这人好强的臂力,绝对与银翼不相上下!

抚着刀柄,正望墙兴叹,就听得外间琥珀轻唤,询问起身更衣事宜。

“等下。”

仔细束好胸前布带,穿好内衫,再贴上母妃给做的假喉结,一切检查无误,即是招呼她进来。

与琥珀一同进来的,还有燕儿。

洗漱完毕坐在妆台前,燕儿如往常一般过来,为她梳头束发。

燕儿梳头,确与旁人不同,解开头发,并不急于梳理,而是十指张开,指腹在肩颈头皮处不轻不重,舒缓揉按片刻,再予下一步动作。

一个人的手指,怎么可以生得如此修长柔软,堪比技艺精湛纯熟的钢琴师,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弹奏出世间最美好最动人的曲子?

青丝挽起,木梳拂过,一切轻柔如梦…

秦惊羽正微微闭眼,享受着极品服务,那边整理床榻的琥珀忽然诧异出声。

“咦,这墙上,怎么有一把刀?”

感觉到燕儿动作微滞,目光随之瞟了过去,秦惊羽讪笑:“呃,那是我从宫外买的时兴装饰物,你们觉得好看不?”

“好是好看,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琥珀拍着胸口回答,朝她施了一礼,端着水盆口杯退出门去。

燕儿回过头来,神色不变,继续低头梳理。

“昨晚,有谁来过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宛若薄雾氤氲的湖水,波澜不兴。

秦惊羽也没在意,低声道:“来了个小贼,被煞部的兄弟赶跑了。”

“煞部?”

“嗯,多半是银翼安插在暗处的,我没见着人,不过功夫还不错。”秦惊羽微笑,那人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这样的好身手,改日定要亲自一见,给他升职嘉奖。

燕儿淡然瞥过她的侧脸,又问:“那贼,没碰着殿下吧?”

“当然没有。”

堂堂暗夜门主,怎么可能在属下面前承认她被那采花贼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不过,这个燕儿,今日罗里啰嗦,话可真多…

正想着,又听得他轻飘飘一句:“殿下没说实话。”

这小子,还敢质疑她的威仪,真是反了天了!

秦惊羽眉毛一挑,拍案而起:“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梳好了没,梳好了就出去!”

“好了。”

燕儿垂眸放手,行礼退去。寝室里就剩她一人坐着,随意摆弄着妆台上的玉簪发带,等着琥珀传早膳过来,目光一转,落在那斜斜放置的桃木梳上,忽然定格不动了。

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就断为两截了?

疑惑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再比对下木梳的断痕,自己啥时候有那么大的手劲了…

一晃半日过去,课业结束。

这回韩易出题,论述大夏经济之道。

这些年来时常出宫,深入民间,于此心怀所悟,自有一番见解,却仍作无知模样,闭门造车,胡写一通,且捱到最后时辰才予交卷。

从御书房出来,秦惊羽百般聊赖走在前方,就听得秦昭玉在身后低喊:“三皇兄,三皇兄,等等我!”

秦惊羽转过身来,一时意兴阑珊:“什么事?”

这个四皇弟,今年才刚满十二,就一副老气横秋故作成熟的模样,远不如当初那般天真烂漫,活泼好玩,自己也失了逗弄蹂躏他的兴趣。

秦昭玉很难得没有温文儒雅地慢走,而是喘着气追上来,“大事,当然是大事!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我知道是什么事。”这几天来,几乎人人都把皇太后的六十寿宴挂在嘴边,就在今日早膳的时候,母妃还不住念叨此事,听都听腻了,“不就是皇祖母的寿宴吗,届时自有人去准备,不用我们操心。”

“哎,你误会了,不是这事!”

秦昭玉一脸神秘,将她拉到前方僻静处,压低声音,兴奋莫名:“是演武大赛啦!”

“演武大赛,不是还早么?”

这大夏王朝传统的演武大赛,每五年一次,秋季举行,由皇宫禁卫军、羽林郎以及京师驻军当中选拔出摔跤射箭的能手,聚在一起比试,最终的胜者将由天子御赐大夏第一勇士的封号,封赏无数,一路提携。

前些日子听朝时就听有朝臣提及此事,当时也没怎么在意,秦惊羽暗道惭愧,难不成这个从来不进朝堂的四皇弟,还比自己率先打探到什么内幕消息?

想起他在未央宫当卫尉的娘舅,不由试探问道:“怎么,改期了?”

秦昭玉点头道:“我昨日听舅舅说,今年的演武大赛改在这月举行,已经没几日了。”

“真改期了?”

“是啊,据说今年当选的勇士将入主宫禁,成为禁卫军统领…三皇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什么好,每日都要请安听课的,哪里有时间去看——”秦惊羽心头一沉,挥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找地方玩去。”

“哎,三皇兄,三皇兄!”

秦昭玉看着那急急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息,还想跟他讨论下这夺冠的人选呢,怎么就走了?

不过,既然那闻名大夏的少年将领要回来参赛,那还有什么疑问,铁定就是他了…

一路疾走,健步如飞。

秦惊羽心怀怒怨回到明华宫,看见琥珀立在门边,劈头就叫。

“叫燕儿过来,我有事问他!”

坐在书案前,仰头饮下一大口茶水,以泄胸口微微翻腾跳跃的火气。

过了半晌,才见那道温润儒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沉稳步进。

“殿下,找我何事?”

“当然有事。”秦惊羽示意他关上房门,走近过来,取了书案上的簿册,随意翻翻,信口问道,“近日天京城里安插的影部弟兄,有些懈怠吧,都没几条有用讯息传上来…”

燕儿不紧不慢提醒道:“殿下,你昨日才夸过他们。”

“是么?”秦惊羽也不脸红,朝他扬起手中的册子,“这上面,没遗漏什么重要讯息吧?”

重要二字,被她咬得极重。

扔个台阶过去,只盼那少年低头认错,一切就此作罢。

“没有。”

秦惊羽万万没想到,那少年一脸坦然,两片薄唇竟是清晰吐出这样一句,微怔之下,依旧保持着淡漠平静的语气:“你确定么?”

“是,我确定。”

话声刚落,就听得一声拍案巨响,黑影一闪,簿册当头掷在面前,脸颊微微生疼。

燕儿面色未变,只躬身轻道:“殿下息怒。”

“息怒?你叫我息怒?”秦惊羽虽然极力压抑,却是真的生气,忍不住低吼,“你说,演武大赛这样大的事情,为何隐瞒不报?!”

见他抿唇不答,又冷声道:“别告诉我,影部还没查到…”

燕儿抬头看她,眼神并不慌乱,悠悠答道:“不是,是我觉得,那并不重要。”

“不重要?燕儿,你越来越放肆了!”

“燕儿不敢。”

“你——”眼见他还梗着脖子不服输,秦惊羽咬牙切齿,生生挤出一句:“那你认为什么重要?”

“昨晚潜入殿下寝室之人的身份和行为,比较重要。”

呃,还在跟自己计较这事?!

秦惊羽眯眼看他,上下打量,要不是心知他那太监身份,单听这口气,活脱脱就像个打翻了醋坛子的大男人!

燕儿气定神闲站在那里,没一丝愧疚,全然一副你说我就说的姿态,直把秦惊羽恨得牙痒,又好气又好笑:“好了,我平日太宠你了,就知道威胁我,跟我较劲。”

看这主子当得,还被属下欺负,真逊!

秦惊羽自嘲笑笑,暗地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才道:“好吧,我告诉你实话,那不是普通小贼,正是我让影部着手调查的玉面狐狸,程十三。”

“程、十、三。”燕儿一字一顿,低低重复,似是在暗自确认,垂下的羽睫挡住了满眸幽火寒雪。

“不错,这该死的采花贼,居然能随意出入皇宫,我很担心下月太后寿宴的安保事宜——”

“他对殿下做了什么?”

秦惊羽正沉思对策,不妨他有此一问,漫不经心道:“那个色胚,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燕儿瞅她一眼,一掀衣摆,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里?”

“召集煞部高手,取他性命。”

“给我回来!”秦惊羽听得哭笑不得,赶紧将他唤住,“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摸了摸,抱了下,还…”

“还什么?”清澈的眸底,愠色若隐若现,似是酝酿着暗黑风暴。

秦惊羽哂笑:“没,没什么。”

哎哟,当时不觉什么,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过分,又抱又摸又亲的,只差脱光衣裳,直接扑倒了。

秦惊羽手指抚上嘴唇,心中哀叹,那程十三,居然占了自己的初吻呢!

若是换做别的女子,都该非他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