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正在气头上,啪的一声推开她:“没什么好解释的!牧歌亲口所言,昭玉也在场,听得清清楚楚,凰儿盼了四年盼来的金玉良缘,都叫你的好儿子给搅黄了!”

眼见穆云风被推得身子微晃,秦惊羽急得赶紧扶她坐下:“母妃,你觉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穆云风摇了摇头,捂胸抬眸,眼光一闪,忽然一个巴掌挥过去:“都是你,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你明知道牧歌是长公主的意中人,那般精贵,还去招惹他作甚?”

秦惊羽抚着被打的脸颊,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扑通一声跪下:“孩儿知错了,任打任骂,只求母妃不要气坏了身子......呜呜......”

“现在知错了?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

“母妃......呜呜......”

秦惊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梅妃站在一旁,见此状况,似心有不忍,终于开口道:“好了,穆妹妹,你也不要动气,就让三皇子起来说话吧。”

琥珀李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听得此话,赶紧过来搀扶。

好个头,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会才来求情,也未免太假惺惺了!

秦惊羽眼珠一转,挥开琥珀的手,侧过头去,抱住穆云风的腿,呜呜哭道:“母妃,我错了,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敢了!”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不争气的孩子!”穆云风丝毫不理,手掌抬起,劈头劈脑朝她头上肩上拍打过来,究竟用了多少力道,只有她母女两人才知。

琥珀吓得低叫:“娘娘,你手下留情啊!三殿下身子弱,可别打伤了,娘娘自己也要保重啊!”

正当闹得不可开交,忽闻殿外一声高唱:“陛下驾到!”

哈哈,燕儿通风报信,时间拿捏的刚刚好,这父皇来得可真及时!

秦惊羽一边抱着穆云风哀号,一边偷偷瞟眼看去,只见秦毅头戴珠玉高冠,身着帝王冕服,行走如风,大步踏进,威严道:“声响这样大,到底出了什么事?”

天子突然驾临,梅妃吓了一大跳,赶紧提裙迎上前去,跪拜见驾:“妾身叩见陛下。”

穆云风一拉秦惊羽,原地作势欲跪:“妾身叩见陛下......”

秦毅一个箭步猛冲过来,将她扶住,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上回朕不是说了吗,你身子不便,这些礼数,就不必遵循了。”

穆云风眼中泪光盈盈,垂首道:“妾身无妨,天家礼数不可废......”

“朕说可以就可以。”秦毅不由分说将她扶起,按坐在锦凳上,转头又看向地上兀自抽泣一脸狼狈的少年,朝底下以头点地的琥珀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你少主子扶起来!”

“是,陛下。”琥珀吓得急急站起,伸手去拉秦惊羽,小声道,“殿下,殿下,快起来......”

“孩儿有罪,孩儿不敢起来——”

秦惊羽哭得稀里哗啦,一面摇头,一面使劲往下沉,琥珀见天子在场,心慌意乱,又急又怕,哪里拉得起来:“皇姐皇兄都身份尊贵,就孩儿不受待见,父皇不疼,母妃不爱,呜呜,孩儿要离宫出走,跟着外公浪迹天涯去......”

正嚷得起劲,手臂一疼,确实秦毅趁人不备狠狠掐她一把,疼得她眼泪更是狂飙,心中郁闷不解,只觉得身子一轻,被秦毅用力拉起来。

“傻小子,尽说混账话!”秦毅瞪他一眼,眸底却是暗藏笑意。

秦惊羽揉着被掐痛的地方,扁嘴不语,这个父皇,就算看出自己是在演戏,也没必要下手这样狠吧,保准一片淤青了!

“陛下......”

听得不远处梅妃惶然低呼,秦毅过去,将她也扶起身来:“朕听说你过来明华宫找羽儿说事,羽儿年少无知,你这做长辈的,就不要与他计较了吧?”

“妾身不敢。”梅妃顿了下,满面悲戚,哽咽道,“但是陛下,凰儿是堂堂大夏长公主,怎能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凰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秦毅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道,“孩子们都大了,这些儿女私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就静观其变,乐见其成吧。母后那里,朕自会好生解释,你们就不要再去告状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清淡,却暗含天子威严,梅妃听他如此表态,也不好再说什么,知趣行礼告退。

等梅妃一走,殿内安静下来,秦毅慢吞吞转身,朝向那低眉顺目的两人,鼻腔里谈谈哼出一声。

“哭啊,怎么就不哭了?”

......

陪同父母午膳过后,在母妃那里讨了些膏药,漫步到自己寝宫,秦惊羽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场苦肉计,总算将事情平息下去,这回是托了母妃腹中孩儿的福,父皇亲自过问,明里暗里庇护,只用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就封住了梅妃的嘴。这帝王心术,用到后宫家事,同样奏效,很值得学习。

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梅妃那一巴掌。听着响亮,其实并不重,事先又有眼神暗示,根本不碍事,只是手掌之际,指甲在面颊上刮了一道微红的划痕。

正瞅着铜镜中略显狼狈的面容,背后青光一闪,镜中映出一张温润明秀的俊脸:“殿下,过来搽药吧。”

“嗯,我自己来吧。”秦惊羽应了一声,转过身去。

“还是让我来吧,殿下闭眼就是。”

燕儿打开一只小巧的银盒,手指从中挑了些许暗红色的药膏,另一只手轻抬她的下巴,正要抹上,忽又停住。

看了看指尖的药膏,手指凑到鼻前,深深一嗅:“不对,以往消肿止痛的药膏,颜色气味都不同。”

“知道你心细。”秦惊羽睁眼一笑,“这本来就不是消肿止痛的药膏。”

“呐这是......”

“我外公特制的,显创留痕膏。”秦惊羽暗自好笑,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年逾花甲,还童心泛滥。做出些稀奇古怪的整人之物来。

“燕儿微微错愕:“为什么要留痕?”

秦惊羽拍了拍面颊。轻笑道:“既然是苦肉计,怎么能不演到底呢?来吧,早些抹上,早些出效果!”

“但是——”

燕儿还在迟疑,秦惊羽已经拉起他的手指,朝自己被打的地方点去。

“殿下,还要演戏吗?”燕儿顺着她的意思,药膏涂上,指腹轻轻摩挲那细嫩的肌肤,眼底充满怜惜之情,“其实又何必呢,那么美的一张脸......”

秦惊羽笑着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这药膏只要停下不用,三日之内自行消除。”

这三日,足够摊在宫中溜达一圈,出宫去串门一趟。

药膏抹散,燕儿净手之后。又给她肩颈细致按摩一番,秦惊羽舒服得直叹气:“爽死了,真是爽死了,哎呦,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睡觉。”

燕儿在她背后轻缓揉按,目色温柔:“殿下方才也累了,想睡就睡吧。”

秦惊羽依言阖上眼皮:“我就睡半个时辰,等下要出门的,你记得叫我。”

“是,殿下好好睡吧。”

燕儿温言软语,替她脱去鞋袜,拉上薄被,凝望着那绝丽的睡眼,唇边笑意加深。

抽在榻前没一会,就听得外间响起人声。

秦惊羽困意袭来,眼睛都懒得睁,也没凝神去听,只不耐嘟囔道:“闹哄哄的,是不是又有人来砸场子了?赶走赶走!”

“殿下别管,我出去看看。”

“好......”秦惊羽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燕儿起身出门,刚走到殿前复廊,就见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正大步流星走来,背后汝儿正卖力追赶,不迭低唤:“雷郎将,雷郎将,殿下这会该午睡了,请容奴才先去通传。”

雷牧歌步履不停,朗声回道:“我有要紧事,刻不容缓。”

“雷郎将,请留步。”

燕儿从宫柱后方迈出一步,恰好挡住他的去路,面色清淡,负手而立:“殿下已经睡下了,雷郎将想要探望的话,还是改日再来吧。”

雷牧歌冷眼看他,目光如电掠过,眼前少年身高比自己略矮,身形修长偏瘦,面容美如女子,应该不是......

“听说殿下今日挨打,我特意过来探望,不知殿下情形如何?”

燕儿听他一问,苦笑道:“情形......很糟糕。”

雷牧歌剑眉一扬:“你说具体些!”

燕儿叹气道:“梅妃娘娘前来说理告状,气焰冲天,咄咄逼人,穆妃娘娘听得起火,朝殿下一阵捶打,穆妃娘娘是练过拳脚之人,殿下那身子骨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当场就起不来了......”

雷牧歌眉头紧锁,追问:“后来呢?”

燕儿答道:“后来型号陛下散朝过来瞧见,从中劝解,才把梅妃娘娘弄走了,要不殿下还挨得更惨。”

“殿下伤在哪里?”

“全身都有伤,尤其是脸上,又红又肿,都不成人形了,殿下向来以天京第一美男自居,这回伤了脸,难过的不行,气得将铜镜都摔了。”

雷牧歌吸了口气,声音暗哑:“你让开,我看看去......”

燕儿手臂横伸,丝毫不让:“殿下心情不佳,好不容易才服了药睡下,叮嘱闭门休歇,不予见客;穆妃娘娘也说了,殿下须得安心静养,不宜打扰,更不能情绪激动,否则汤药效力减半......望雷郎将三思,让殿下安静修养,不要让我妈这些做奴才的为难。”

“你......”

两人目光碰上,对峙不动,汝儿在一旁看得呆住,好半天才回神,站到燕儿身边,怯怯帮腔:“是啊,雷郎将,燕儿没说假话,你还是请回吧。”

雷牧歌默然看了下那边回廊深处,微叹一声,突然一个转身,朝来路大步而去。

看着那端然挺直的身影,汝儿悄然喟叹:“这雷郎将,当真是将门虎子,英武不凡,难怪长公主闹得天翻地覆,非他不嫁......”

旁边之人轻笑:“闹吧,只要她没这心思就行。”

汝儿听得不解:“谁?”

“你啊!”燕儿在他额上敲了一记,笑容满面,漫步回房。

情敌谁退,然形势不明,看紧那没心没肺的主子,才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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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琅琊之光 第二十四章:野心勃勃

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是无比舒爽。

坐在榻上,接过燕儿递上来的温热布巾擦了脸,拾起枕边的铜镜一照,只见面颊上一片红痕,高高肿起,俨然一副遭受重创的摸样,逼真得吓死人。

“真是个好东西,本殿下这幅尊容,没人会再来找茬了吧。”

秦惊羽对效果十分满意,示意燕儿将药盒收好,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对了,先前是谁在外面吵闹?”

燕儿略想一下,答道:“是雷郎将。”

秦惊羽皱眉:“是他?他来做什么?”

燕儿笑道:“大概是听说殿下挨打,心里歉疚,过来探望。”

“哦。”秦惊羽瞥他一眼,“你把他赶走了?”

“不是赶,是请。”燕儿笑了笑,忽而面色一整道,“殿下是希望我把他赶走吗?”

“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呵呵,我摆他一道,他将我一军,已经扯平了。本殿下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等过几日我消了肿,他消了气,我再找他喝酒去......”

燕儿没说什么,只递上来一册薄薄的书卷:“这是上回殿下交付影部几项事务的调查结果,请殿下过目。”

这样快就有眉目了?

看来自己在北凉安插影部弟兄的决策,十分英明正确。

秦惊羽接过来,迅速浏览一遍,低声喃道:“竟然跟几国都有生意来往......”

燕儿点头道:“不错,这其中还包括大夏。向氏商行在北凉实力雄厚,颇有后台,其中聚集了最好的冶铁驯马高手,明里经营茶叶香料丝绸瓷器,诸如此类,暗中则是出售铁器马匹,所售之物品质优良,价格实惠,各国都是幕后与其交易,积极充实军备。”

难怪那样财大气粗,原来是做这样的生意,想必别的都是些小打小闹,幌子摆了。

秦惊羽从头细看,边看边笑道:“若是将来几国交战,干爹倒是可以大发一笔横财。”想了想,又问:“这样的超级大商贾,北凉国主就任其发展,不予约束?”

“据影部派驻北凉的影士传回消息,那风如镜贪杯好色,近年来一心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北凉军政大权实际却是握在北凉王风如岳手里,向老板精于交际,与北凉政要打得火热,这最近几年发展迅猛,赤天大陆无人能及。”

“没想到, 我还能有个这样厉害的干爹,这运气啊,好得出奇。”秦惊羽摇头,自嘲笑道,“本以为是本殿下人品出众,魅力无穷,没想到只是块借助上位的跳板。不过也是奇怪,他为何这四年来对我一味给予,不图所求?”

燕儿抿唇,半响才道:“这向老板早知殿下身份,却如此沉得住气,只怕另有企图。”

“另有企图?图个什么呢?其实我就一个庶出皇子,在朝中一无背景,二无人脉,他怎么不去巴结我两位皇兄,这宝可没押对......”秦惊羽说罢,看了眼窗外天色,跳下软榻,推下还在沉思的燕儿:“去给我拿件干净衣服来,我该去拜会他老人家了.”

燕儿眸光微闪,笑道:“就这样子出去?”

秦惊羽在镜前左顾右盼,自得一笑:“要的就是这个味。”

大半个时辰之后,秦惊羽一身华贵锦服,面上一道鲜明的红痕,大摇大摆出现在宫门处,燕儿换过寻常衣装,紧随其后。

在宫门处验过出行腰牌,也不顾守卫士兵惊疑的目光,大大方方走出皇宫,钻进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朝城南行去。

远远见得前方街口,秦惊羽示意让车夫靠边停车,两人步行前往,没走一会,就到得门前。

那原本高大气派的院落,显然是最近才修缮过,灰墙加高,朱门重漆,顶上一块崭新的乌木横匾,上书两个金光耀眼的大字:向府。

燕儿上前叩门,府门随即打开,一名青衣仆从走了出来。

那人站在门口一眼望过来,没等秦惊羽说明身份,已经是惊喜叫道:“是少爷吧,老爷天天念叨少爷呢,今日总算是过来了。”

说着,急急迎上前来,恭敬行礼:“小人伍沛,见过少爷。”

秦惊羽点头问道:“我干爹在府中没有?”

“在,老爷在的,少爷请跟小人来吧。”

一路跟着伍沛前行,院子里地方宽敞,假山树木,亭台楼阁,过往丫鬟仆见他们过来,均是立在廊前路边欣然行礼,口中恭敬唤着“少爷”,而之前在百花阁大门口看到过的那一大队劲装男子,此时全无踪影。

尚未走到大厅门前,伍沛就是扬声高叫:“老爷,老爷快来,您看是谁来了?”

须臾间,向海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步奔出,朗声笑道:“怪不得今日一早就有喜鹊在枝头叫唤,原来是三儿要来啊!快,快进来!”

“干爹太客气了。”

“第一次进家门,真是难得啊,伍沛,快去叫丫鬟给少爷斟茶!”向海天侧头唤了一声,回身过来,拉着她往堂前走,目光撇过她面颊上的红痕,不由一惊,“三儿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么,给干爹说说!”

秦惊羽笑得有丝尴尬,“咳,哪有人敢欺负我,还不是我在百花阁那相好,跟我耍性子闹别扭给弄的......让干爹见笑了。”

“原来如此。”向海天哈哈大笑,就连一旁的伍沛也是掩口,忍俊不禁。

“三儿啊,对女人可不能太宠了,会惯坏的。”

“是,孩儿记住了。”

两人相携进屋入座,秦惊羽环顾四周,但见壁上悬挂字画,桌上摆放棋盘,墙边博古书架上满是或新或旧的装订书籍,下方则是些高高低低的京瓷大花瓶,整个房间布置既清幽雅致,又不失华丽贵气,不由暗地称赞。

向海天瞅见她的神色表情,笑道:“怎样,这宅子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