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点点头,叹道:“这回多亏有你。”

青青呵呵笑道:“我当你们是朋友,你也就别跟我客气。对了,你表哥在屋里吧,准备好了没?”

“他…”秦惊羽往门内望了一眼,转过头来,迟疑道,“青青,这个法子当真能解我表哥身上的尸毒?”

青青柳眉微蹙,不悦道: “那是当然…难道你怀疑我是在骗你们吗?”

“怎么会!”秦惊羽咬了下唇,慢慢移动脚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那表哥,他心里不愿意…”

“大男人,怎么这样扭捏?”青青脚步停下,看着她无可奈何的神情,似有所悟,压低声音道,“阿丹,你说实话,你那表哥是不是不喜欢女子?

秦惊羽一愣,直觉道:“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青青笑了笑,道,“别耽误时间了,等下过了毒,我还要及时把她送回去,跟那看守的士兵说好了的,不能让他们难做。”说着,将那女子推去门前。

秦惊羽立在原地,看着那女子踏进门槛,一步步走向榻前,那里,男子静静仰躺,纯如羔羊。

燕儿,他当明白,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自己执意做主,没有遵循他的意愿,但那是在救他,是挽救他的性命——

她是对的,这样做是对的!

攥紧了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要将人拉回来的冲动,男子恰在此时,微微侧头,朝门外投来淡淡一瞥。

黑眸里眼波如水,银芒点点,犹如漫天星辰倒映在湖面,一时波光潋滟。

青青上前,将房门慢慢掩上,也掩住他一脸失落,满目晶莹。

——一夜之后,我却是生不如死!

——因情而生欲,无情则无欲。

——不甘不愿,不想不能。

该死!

门板合拢的刹那,秦惊羽飞一般冲了过去,按住青青的手。

“等下——”

榻上,男子衣袖间白光一收,闭上眼,轻轻吁了口气。

还好,还算有点觉悟…

秦惊羽将青青拉到树林边上,点头哈腰,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表哥那脾气,真是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搞不好要跟我拼命呢——”看了下不远处面色呆滞的女子,又转头回来,陪着笑脸道,“要不你先把她带回去吧,给我点时间,我再劝劝…”

青青愣然,大不乐意嚷道:“你们怎么这样,出尔反尔!枉费我一番苦心,要知道牢里走失个人,如若被岛主知道,那是要砍下我一只手掌的…”

秦惊羽见她眉目间满是不悦,应是真的恼了,只得拱手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那个,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把人带回去吧!”

青青转向房门看了一眼,咬了咬唇道:“那好,这事我不管了,让他自生自灭去!”说罢一跺脚,拉起那女子,扭头就走。

“青青!”秦惊羽一个箭步过去,拉住她的衣袖,急道,“好青青,你可不能不管的,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好不好?!要不你帮我打听下,幽朵儿什么时候回来,她答应过带我去见岛主的,说不定岛主会有办法…”

“幽朵儿跟着岛主呢,等她回来,至少是三日之后了,再说这法子就是岛主想出来的,你要是见了她,还是一样的结果。”

秦惊羽别过脸去,叹道:“难道真没别的解毒法子了吗?!”

青青看着她,眸光微闪,半晌才道:“没了。”

秦惊羽想想又问:“要是不予救治,我表哥他…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要看他唇色,常人中了尸毒之后,嘴唇从青红到乌紫,再到墨黑,也就是半日功夫,你说你表哥中毒已有七日,想必他武功不凡,再坚持一日一夜,应该不成问题。”

“一日一夜?”秦惊羽心中微微刺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他。”

说着就往回走,刚走到房门处,听得背后一声唤。

“等等!”青青追了上来,伸手在鬓边掰下一颗碧色珠粒递给她,“这个你收着,要是他想通了,就把这个投到火里去,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这是什么?”

“是香蜜雄虫,被火一烧,会散发一种异香,香味能传出十里之外,我所养的雌虫对这味道极为敏感,一旦嗅到就会兴奋呜叫,我自然就知道是你找我。”

“青青,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秦惊羽收入袖中,又好言说了几句,总算就她哄得笑了,眼见天色渐明,便挥手作别,目送得两人下山去,自己慢慢走回小屋。

“回来啦?”

瞥见榻上那人一脸欢欣的笑容,秦惊羽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劈头就骂:“死小子,就知道欺负我!”

燕儿好笑道:“主子,我哪里敢?明明是主子趁我受伤,行动不便,硬给我塞女人…”

“还好意思说——”秦惊羽气得咬牙,哼道,“我那是救你的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燕儿听得微微一笑: “我知道主子对我好。”

“好有个屁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秦惊羽边说边是掀开他的衣摆,但见那腰部的伤势已经恶化,就连周围的皮肤都带着一团黑气,愈发狰狞可怖,不由眼眶一红,哽声道,“你自己看,都这样了,还不肯让人救!你就不能顾惜下你自己么?”

燕儿望着她,唇角勾起,声音放柔:“主子舍不得我死,是不是原谅我了?”

“都什么时候,,还在计较这个!”秦惊羽一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来气,“我平日真是太宠你,惯得自以为是,无法无天了!”

燕儿垂眸,低声嘟囔:“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秦惊羽眯起眼:“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燕儿忍住笑,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声道,“天亮了。”

秦惊羽顺着他目光看去,叹道:“是啊,天亮了。”

坐了一会,就听得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肚子咕咕作响。他这一受伤,自己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当闲人,于是翻找出青青带来的食物,捡了几样带去厨房,生火淘米,准备早餐。

前世用惯煤气灶,这世不沾阳春水,看着这土灶柴火,着实傻了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灶火弄燃,大半个时辰之后,顶着满面尘灰烟火色,捧着一罐热气腾腾的米粥进屋,献宝一般端到塌前。

“好香!”

燕儿眼睛一亮,张口赞叹:“主子竟然会会煮粥?我怎么不知道?”

秦惊羽甚是自得,将米粥用小碗分好,递了一碗过去:“凭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御膳房看过一次,就记住步骤了。”

燕儿撑起身来,随意吹了几下,一口气将粥喝掉,末了还舔着嘴角道:“真好吃!”

秦惊羽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边喝边道:“只是白粥而已,没你以前给我煮的粥好吃。”

想起当时在落月山坍塌的山洞里他用糕饼煮粥的情景,不由得回味一笑,忽听得他道:“在沙漠里的时候,主子答应的话,现在还作数么?”

秦惊羽挑了挑眉:”我答应什么?”

燕儿一脸神往,悠悠道:“主子说要做菜给我吃。”

秦惊羽心里还想着青青所说那一日一夜,愣了下,勉强笑道:“好,你想吃什么?”

男子修长的手指神到面前,轻柔拭去她面颊上的尘灰。

“主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就为这一句话,大半日时问,秦惊羽都在厨房里奔走忙活。

厨房里有米有菜有肉,还有熏制过的咸鱼,油盐酱醋都是不差,除了那烧柴生火和呛人的油烟让人有些受不了之外,条件已经十分优越。

忙到酉时,宫保鸡丁,酱肉丝,炒青菜,鲜藕汤,三菜一汤出炉。

起锅装盘的时候偷尝过,作料稍有偏差,不过大致还是前世的那个味,肉油猛火爆炒,与这个朝代常见的水煮或烧烤菜式相比,更添了油亮鲜美的风味。

得意洋洋,端菜上桌,那扑鼻的香味不说是他,连自己都是被引得齿颊生津,每人吃了三大碗,方才停歇。

一顿饭吃完,秦惊羽打个饱嗝,斜眼垛他:“我的手艺怎样?”

燕儿心满意足,笑得合不拢嘴:“好,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

秦惊羽摇头晃脑,大言不惭:“那是当然,我这辈予第一次做菜,就是做给你吃,你小子有福气!”

“是么?”燕儿眨了眨眼,微微哂笑道,“真想就住在这里,主子天天做菜给我吃。”

当她是什么,煮饭婆?

秦惊羽哼了一声,扁嘴道:“烧火麻烦,油烟太重。”

“等我伤好,,我负责砍柴烧火。”

“等你伤好?你都不治,怎么好?”秦惊羽放下碗筷,正色道,“燕儿,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燕儿抬眸,唇边一抹轻笑,不答反问:“中尸毒的如果换做是雷牧歌,主子,也会帮他做这样的决定,硬给他塞女人吗?”

雷牧歌…

秦惊羽蹙眉: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到说他?”

燕儿语气淡淡道:“主子…好似怕听到这个名字…”

“胡说,我怕他作甚?!”秦惊羽啪的一拍桌子,瞪向他道,“燕秀朝,我告诉你,你不要将不相干的人和事扯进来,你就回答我一句,这尸毒,

你到底治还是不治?”

燕儿点点头,复又摇头:“治,但是另想办法。”

秦惊羽气得咬唇: “天底下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燕儿反问:“主子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冥王不会骗她的,这尸毒除了密云岛主,就连她外公,天下大名鼎鼎的神医穆青都解除不了。

燕儿摆手道:“主子别说了,我主意已定,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哼,这可由不得你的性子!”秦惊羽盯着他墨黑的薄唇,捏了捏袖中那只香蜜雄虫,心思转动,终是定下,“我已经侍候你好吃好喝过完一日,现在我宣布,游戏到此结束,今晚你必须听我的!”

煮饭做菜,只是缓兵之计,这会就把香蜜雄虫投进灶火里去,通知青青带人前来,下一步,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去洞房!

刚一站起,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觉背后一股气流袭来,四肢顿时麻痹,脚下虚浮,正好软侧在他双臂张开的胸怀。

“该死…你…你竟敢点我的穴…”秦惊羽气得脑袋发晕,喃喃道,“傻瓜燕儿,不治你会见…你会死的…”

心头激灵灵打了冷颤,没时间了,再不通知青青,就来不及了!

眼皮示由自主打架,秦惊羽暗叫不好,他竟是点了自己睡穴!

攥紧了拳,还是忍不住打了呵欠,脑袋一偏,顺势倒在他伸过来的手臂上,枕肩而眠。

酣然入梦的刹那,听得他低低出声——

“我不会死,我要一直守着你,我等着…天降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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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海岛风云 第二十四章 眉来眼去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窗户上,稍微有些耀眼。

秦惊羽眼皮跳了跳,感觉到些许不适,刚要伸手遮挡,沉睡之前的记忆霎时出现在脑海里,不由心中一个噔噔,警铃大作,糟了,燕儿!

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冰凉大手,微一侧头,就见得他双目紧闭,面容苍白中泛着淡淡的青色,薄唇上犹如被墨汁涂抹过,冷冷的,静静的,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燕儿?你别吓我…”秦惊羽声音发颤,手指发抖,探了下他的鼻息,又摸索着去按他的心口,还好,心口还有一丝热气。

秦惊羽舒了一口气,看着他干涸的唇瓣,起身倒了一罐水过来,用手托着他的后颈,小心喂进他嘴里。

燕儿嘴唇张开,无意识喝进几口,也许是她心急喂得猛了些,水从唇角溢出,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里。

衣领湿了一大片,甚至胸口上都是水渍,秦惊羽索性另取一件给他换上,待看到那腰闻日益乌黑糜烂的伤口,胸口一件酸楚,想到青青临走时留下的香蜜雄虫,伸手就去捏袖口,谁知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臆想中那圆润的球粒。

她明明是藏在袖里的,昨晚被点睡穴之前还摸到过,怎么会不见了?

秦惊羽又惊又急跳将起来,将衣摆捏了又捏,抖了又抖,仔仔细细查找,仍是没见踪影,又从塌上找到桌前,再找到窗边,各个角落郝翻了个遍。

“你…在找什么?”

秦惊羽正蹲在地上,捏着榻边垂下的被单,不防头顶突然一声低喃,倏地抬眸,惊喜道:“你醒了?”

燕儿不答,只盯着她继续问道:“你在找什么?”

秦惊羽站起来,讪讪笑了笑:“我没找什么…”

燕儿长臂微动,手掌摊开:“是不是在找这个?”

掌心一颗碧色圆粒,甚是眼熟…正是青青交给她的那颗香蜜雄虫!

秦惊羽轻啊一声,直觉去拈,他却抢先缩手回去:“这是什么?”

秦惊羽眨眼道:“没什么,是青青送给我玩的,还给我吧。”

燕儿看她一眼,轻笑道:“主子每回说谎,都会这样眨眼。”

“你!”

秦惊羽一眼瞪过去,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这四年来,他自己隐蔽极深,倒是将自己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我哪有!”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香蜜雄虫,是你和青青约好的见面暗号。”

他竟然知道?

秦惊羽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偷听了自己与青青的对话?

“香蜜雄虫,这名字倒是不错。火烧,即可发出异香——”燕儿低头看着手中的虫子,忽而一笑,“那么水淹呢?”

秦惊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指一弹,虫子激射而出,闪电般落入她放在榻边的瓦罐,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秦惊羽低呼一声,一把抢过瓦罐,却见那虫子无声无息,已经化为一滩碧绿。

“放肆,你——”

燕儿不顾她怒目而视的模样,呵呵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遇火传香,遇水则化。”

秦惊羽闻听此言,气得一怒挥掌:“燕秀朝,你太过分了!”一再挑拨她的耐性与脾气,没个属下当有的分寸,真是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