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各位长老素日提携栽培之恩,玛莲达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祝岛主姑爷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其他几位都是笑容满面,殷殷祝福,只大长老简司,神情淡漠,带着一丝挫败之色,端着酒杯遥遥一举,就此作数。

雷牧歌看在眼里,轻笑道:“看来大长老还在为那青蟒受伤之事耿耿于怀,不怎么欢喜我呢。”

玛莲达一眼瞥过,眸光微闪,淡然道:“大长老就是那副脾气,不必理会。”

说话间三长老昆仑过来,引领两人步出大厅,径直去往山庄正中的祭坛。

此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祭坛四周的雾气稍散,玉石打造的整体轮廓清晰可见,就连底座的花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彰显出光耀与神秘的异域风采,更成为巫族子民数百年来信仰与崇拜的象征。

几人沿着石阶一级级漫步而上,行至台前,点燃铜炉烛火,奉上酒水供品,焚香祷告,四周众人皆是随之低声颂唱,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仪式完毕,在一片热闹声中,新人终于被送入洞房。

窗外夜色渐黑,台上一双龙凤烛火光明艳,室内满是大红喜色。

碍于玛莲达岛主身份,自然也没人来闹洞房,桌上虽摆了酒席,仅有两名侍女服侍,稍显冷清。

一进屋,玛莲达就挥退了闲杂人等,连屋里的侍女也没留着,自行取了两只酒杯,倒满,递了一只过去,浅笑道:“今日婚礼都是依照我巫族传统,只这交杯酒是你们汉人的仪式,我特意为你保留了这个。来,饮过这杯,你我便正式结为夫妻,从此福祸共享。”

雷牧歌目光轻瞟过那侍女离去时知趣关上的门窗,接过酒杯笑了笑,戏道:“岛主方才在外面还没喝够吗?”

玛莲达眼睫微垂,只是淡笑:“只是几杯淡酒而已,怎么,你醉了?”

“大喜之日,我怎会喝醉——”雷牧歌看着那满桌的酒菜,在她对面坐下来,举筷夹了几样肉食菜蔬,放在她的碗里,“空腹喝酒可不好,快吃点东西,酒等下再喝也不迟。”

玛莲达眼波流转,面露欣喜,忙执起筷子吃进嘴里:“谢谢夫君。”

“举手之劳,应该的。”雷牧歌说着,手没闲着,不停给她布菜,没一会儿碗里就小山一般堆得老高。

玛莲达吃了一会儿,不见他自己进食峭由讶异道:“这酒菜不合你口味吗?你怎么不吃?”

雷牧歌闻言笑道:“等你梳妆之时,我在偏厅吃了些点心,不饿的。”

玛莲达听得点头,慢慢将碗中食物吃完,过后也没忘那交杯酒,再次取了过来。

雷牧歌接过酒杯看了看,嗅得那丝丝酒香,面露难色,叹道:“我过去在西北边塞驻守数年,军令严明,擅自饮酒者军法处置,久而久之,这酒量也差了…方才敬酒时已经喝了不少,这杯酒再下肚,只怕真要醉倒,辜负这大好夜色…”

看她一眼,忽又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洞房花烛,难不成你希望我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说话间眼神殷切,笑容诚挚,一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明亮得直逼人眼。

“这…”玛莲达被那炫目的颜色迷了下眼,微怔一下,道:“这可是你们汉人的规矩,还是依照的好,你走走过场,抿一口就行。”

“规矩都是人定的,自己觉得舒服就成,那些繁文缛节,不必遵守也罢。”雷牧歌长声喟叹,按住胸口,正色道,“我真是不能再喝了…”

“那算了吧,我扶你进去休息。”

雷牧歌被她半扶半拉进了内室,环顾四周,这却是一间真正的婚房,特意渲染的喜庆之色自不必说,屋内有桌有柜,有案有床,每一样家具摆设都是由竹木打造,透出青玉光泽,与周围艳红相映生辉。

玛莲达莲步走来,手指摸上发髻,娇笑道:“坐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帮我把头发拆了,衣服脱了…”

雷牧歌站起身,笑道:“这个我可不会,我还是去找个侍女进来,做得顺手些。”说罢,真抬步朝外走。

玛莲达轻轻跺脚,伸手拦住他,嗔道:“你这傻子,实在煞杀风景!”不知想到什么,忽而一笑,“算了,这回不跟你计较。”

见雷牧歌站着没动,走过去拉他:“好了,你方才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安歇吧,明日我再带你去龙姬娘娘的墓地拜会。”

雷牧歌笑着点头,随她往床榻走了两步,忽然低叫道:“对了,我有东西送给你。”

玛莲达微诧道:“什么?”

雷牧歌不着痕迹放开她的手,在怀中摸索一阵,翻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玛莲达接过来打开,却是一只碧绿的手镯,通体清透,晶莹光洁,翻来覆去细看,一时爱不释手:“真美,怎么想到送我礼物?”

“这婚结得仓促,连下聘文定都没来得及,直接就进了洞房,我问题觉得欠你良多…这镯子是我早年置下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来,看看戴着合不合适?”

玛莲达戴上手镯,瞧着那碧光耀目的成色,顿时俏脸娇艳,心花怒放:“你选的镯子,自然是合适的。”

雷牧歌低头看去,自得一笑:“嗯,与你气质相符,还真是不错。”

此文一出,就听得外间传来一声极其沉闷的轻哼。

“谁?!”

玛莲达迟疑不定,一步过去,推开窗户,但见院内并无人影,只余一地月光。

雷牧歌朝墙头瞪了一眼,轻咳两声道:“听错了吧,你都下令闲人远避,谁还敢前来造次?”

话一说完,墙头上又是一声猫叫,并伴着啪嗒声,一只花盆从石台上坠落,摔成几瓣。

雷牧歌闻声轻笑:“原来是只猫儿在捣蛋。”

“可恶!”

玛莲达娇叱一声,疑惑消去,回头慢慢朝他依偎过去:“夫君送我镯子,我心里真是欢喜…”

雷牧歌轻身一退,双手环胸坐在床边,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岛主也该有所回馈,算是彼此定情之物吧。”

玛莲达斜睨着眼看他,轻笑:“我等下整个人都是你的,还不够吗?”

雷牧歌似笑非笑,轻语道:“大餐之前,得先让我吃点小菜吧。”

玛莲达红唇微张,眼波潋艳,朝他轻轻吹气,低道:“你想吃什么样的小菜,说来听听?”

雷牧歌敛了笑容,叹气道:“我那位殿下终日缠着我要七彩水仙,直到方才敬酒时都在怪我办事不力,可我到现在连片叶子都没看见,实在汗颜…”

玛莲达毫不在意笑道:“这有什么,待我明日一早就带你去摘,我日前才查探过,正好有一枝初初成熟,最具功效。”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采来,我叫人给殿下送去,早早了却这一桩心事!”雷牧歌望着窗外月色,眼露神往,“清风踏水,月色拈花,何等悠闲美妙,不知岛主意下如何?”

玛莲达眼光沉了沉,笑意未减,轻声道:“我答应夫君的事,自然会及时办到。不过今晚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与夫君共度良宵。”

说罢,柔若无骨的娇躯一 整个都朝他压上来。

香风袭来,雷牧歌不堪负重,终于忍不住出声低呼:“屋外之人,好戏看够了没有,还不快出来挽救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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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风云 第四十四章 血色如花

是夜。

明月高悬,洒落一地清华。

院墙附近是一大片榕树,树冠如盖,连绵不断,枝叶被夜风一吹,沙沙作响,又被月光一照,落下些影像斑驳的黑影。

最高最大的那棵榕树上,黑影间雪色一闪,却是一只白瓷般柔和的手,轻轻拂开挡住视线的树枝,一双星眸子夜般漆黑,青衣少年英眉微挑,居高临下看着烛光摇曳人影成双的新房。

白玉般的耳垂忽而被谁轻轻一咬,男子气息温热吹在面颊,耳语声几不可闻。

“他们在说什么?”

少年轻笑,凑去他耳边道:“人家新娘子要喝交杯酒,雷牧歌不肯,想尽办法推脱。”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借着枝叶遮挡,自顾自咬着耳朵说话,话音比那风声也差不太多。

男子低哼一声道:“他心里记挂某人,竟连虚与委蛇都不肯。”

少年故作不解睁大眼:“谁啊谁啊,八卦说来听听?”

男子扫他一眼,但笑不语。

没等到男子的回答,少年又竖起耳朵,凝视细听,低笑道,“这新郎官真是,人家主动投怀送抱,他却要去找侍女帮忙…”忽然听到那互赠礼物之说,不由一怔,手指不自觉摸去自己发髻。

正当此时,院墙假山处有人闷闷低哼一声,声音却有几分熟悉。

下一瞬,新房窗户立时大开,一身红裳的新娘探头出来,朝外一瞥。

假山处立时归于静寂。

又过得几秒,一声猫叫适时响起,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眼见底下窗户关上,少年掩中低笑:“还记得那个蒙古 大夫不?没想到他转世投胎,做了只猫…”

男子点头,眸光里泛出几分冷色:“原来他们已经谋划好,软硬兼施,里应外合,趁这洞房花烛夜,便是放手一搏。”

少年点头:“那我们就作壁上观,先看看他们的表演吧。”

此言正合男子心意,当下揽住少年纤腰,让其舒服华侨城 自己腿上,继续观看。

底下新房中,烛光闪耀,窗户上映出两条纠缠的人影。

少年低呼:“呀,好激烈,雷牧歌会不会吃亏?”

男子瞥去一眼:“你很担心他吃亏?”

语气好酸,这个醋坛子!

少年侧头轻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也是我未来姐夫…”

男子面色稍缓,正要说话,就听得婚房传出男子兀自压抑的求救声。

“屋外之人,好戏看够了没有,还不快出来挽救我的清白!”

少年微怔,身形一顿,手背被男子轻轻按住:“这不是在唤你——”

目光一转,那边光秃秃的假山上忽然冒出个灰影,稍一踌躇,便是一跃而下,朝着那半掩的窗户奔去。

新房里,雷牧歌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推开半挂在身上的玛莲达。

与此同时,一道灰色的人影破窗而入,长袖挥舞,朝两人撒出漫天粉雾。

“你…你们…竟然…”

玛莲达美目圆瞪,眼光带着一丝复杂,娇躯软软倒下,大红的嫁衣衬得俏颜晕红如血。

坠地之前,雷牧歌长臂一伸,抓住她的腰带,将之平放上大红的喜床。

李一舟检查下她的鼻息,拍了拍手掌,扁嘴道:“好了,晕过去了。”

雷牧歌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药,药效那么差劲,我在这屋里屋外都撒了,酒里菜里也放了,镯子上也涂了,还是迷不倒她?!”

李一舟哼道:“你知道什么,这药是我花了好几年功夫才炼制出来的,寻常人等一嗅就倒…但你这新娘子是寻常人吗?她可是这密云身份最高的巫女,体质异于常人!”

“算你有理,但是你方才在外面鬼叫什么?还叫那么大声,就不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还说呢,明明是我的镯子你借来一用而已,凭什么说你早年置下的?”李一舟伸手过去,毫不客气拉起玛莲达的手,将玉镯一把掰下来,在袖口处擦了擦,揣入怀中。

雷牧歌没有理他,手上动作不停,随手扯下玛莲达的绣鞋,置于床下,又抓过一床锦被给她盖上,最后还将轻纱罗帐尽数放下,制造出一番缠绵悱恻的景象。

李一舟站在他身边,看得啧啧有声:“我说雷,其实你这新娘子长得也是不错的,又对你一见钟情,这洞房花烛,大好春光,要不你就疚下把房圆了,莫要辜负美人恩…”

雷牧歌冷道:“别新娘子新娘子的叫,谁说她是我的新娘?”

李一舟好笑道:“虽说你心里不认,但是方才都进了喜堂入了洞房,除了圆房,该做的都做了,说出去谁会相信你的清白?”

雷牧歌剑眉一挑,斜斜睨他:“什么叫该做的都做了?她上过我雷府的迎亲花轿吗?与我拜过天地高堂吗?我有给她揭开过盖头吗?你看清楚,桌上那交杯酒是她一人狂饮,我可是滴酒未沾。”

“你…”李一舟指着他,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我就说你为何同意用巫族的婚仪,原来你心里竟是连假成亲都是不愿!”

雷牧歌轻笑:“你这后知后觉的家伙,难不成是第一天认识我?”

李一舟连连摇头:“可惜,你这番心思,人家丝毫不知,昨日我们宴会受袭,他却比泥鳅还溜得快,当不知躲去了哪里!”

雷牧歌不甚在意笑笑:“躲起来也好,我也腾不出精力保护他。”

李一舟不满道:“你今日与玛莲达成亲,他也没到场。”

雷牧歌面色不改,只是笑道:“他就是个孩子,兴许去别处玩去了,我也没指望他能来的…”

“你就知道为他开脱,凡事替他着想——”李一舟忧心望着他,叹气道,“雷,你没救了!”

雷牧歌耸肩苦笑:“没办法,我大抵是上辈子欠他的。”

李一舟张了张嘴,还要再说,雷牧歌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有人来了!”

榕树上,少年早已听得脚步声起,却是来自院外,当下按捺不动,凝神细听。

有侍卫模样的男子匆匆而来,穿过长廊,叩响房门:“岛主,有要事禀报!”

雷牧歌坐回桌前,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岛主困乏,不予出门,有事明日再说!”

那侍卫不料是旁人出声,微怔一下,急切道:“请姑爷转告岛主,有不明身份之人登岛来袭,大长老请岛主速去议事大厅!”

雷牧歌心头一惊,与李一舟对视一眼,低道:“知道了,你先去,我们等下就来。”

“是。”

那人应着,脚步声渐渐去了。

“不明身份之人?”李一舟一拍大腿,喜道,“难道是陛下见我们迟迟未返,派人前来增援?!”

雷牧歌缓缓摇头,沉吟道:“应当不是。”

李一舟目光一转,又道:“她至少要昏迷三个时辰,接下来怎么做?”

雷牧歌默了下,走去玛莲达身边,从她腰间摘下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仔细端详。

李一舟凑过去,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岛主令牌。”这令牌岛上众人人都有,普通百姓是木制,山庄侍女是竹制,侍卫是铜制,四大长老是银制,唯有岛主所持为金制,拥有无上的权力。

或许,可以借来一用?

雷牧歌将令牌收入袖中,转身就走。

“哎,你做什么?”李一舟跟着追出去。

雷牧歌头也不回道:“去找七彩水仙。”

“我找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你确定你能行?”

“我有这个,糊弄下那几个老家伙,估计还是能顶用。”雷牧歌脚步不停,只朝他晃一晃衣袖。

李一舟看得眼睛一亮,又继续追问:“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又跟你新娘子闹翻了,到时候怎么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