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听见熟悉的嗓音,元熙哇哇哭起来,边哭边伸手。
无奈之下,秦惊羽只好将孩子给她,并不忘告诫:“他刚才出了些汗,背上有点烫。”
萧冥真要对元熙下手,早就做了,也不必此时派人前来。
乳母将元熙抱过来,检查了下,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只是饿了,动来动去才出的汗水,没生病。”
秦惊羽闻言稍稍宽心,看着她侧过身去,解开胸襟喂元熙,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男子身份,赶紧转过身去,穿上外袍,静立不动。
乳母哺乳完毕,整理了衣装,又把元熙递回给她,只说每隔半日就会过来,便开门出去。
元熙吃得满足,兀自酣睡,小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秦惊羽抱着他重新坐回地上,短短的被褥全裹在他身上,又扯了披风将两人围住,努力抵制这一室冰凉。
不久后饭食送来,只是一碗-掉的清粥,一块硬邦邦的干粮。
干粮里仍有异样气味,清粥倒还好,秦惊羽依样将干粮掰碎,撒在墙角,清粥则是喝了个干干净净,肚子里总算是不那么空虚。
如此过得两日,不知是小屋里污秽腌,气味着实难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又一轮乳母哺乳之后,房门一开,冲进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大汉,蒙住她的眼往外拖。
“你们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叫萧冥来见我!”
来人默然无声,只是继续动作。
“住手!我自己会走!”
两日来忍饥挨饿,她就只喝得几口清粥,根本没有力气阻挡,只是将元熙紧紧抱在怀里,任由他们推搡摆弄。
等到众人停了手,感觉自己被扔在一处更为狭小的空间,墙壁坚硬,地面冰凉。
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杀人灭口,还是弃之不顾?
脸上的布巾被蒙得死紧,勒得后颈生疼,扯了半天也没扯下来,索性放弃。
其实已经感觉到室内昏黑幽暗,就算露出眼睛来也没用,好在她还有听觉触觉,并不是一无所知。
定了定神,揣测着萧冥此举的用意,心里郁闷不安。
许久许久许久,远处传来骏马奔驰的声响,蹄声密如骤雨,方向正是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仿若能感觉到那马上之人迫切的心情。
终于,骏马一声长嘶,似被人急急挽住,停止不前。
“我来了!”
清朗中略带沙哑的男子嗓音,是那般熟悉,那般悸动人心。
是燕儿,是他…
秦惊羽只觉得眼眶一热,忍耐已久的泪水不住滑落,满心雀跃。
他来了,就像是身骑白马的王子,踏霞乘风,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无边地狱。
“我来了。”她听见他嗓音清冽,寒冷中夹杂着丝丝怒气,“人在哪里?”
脚步声声,纷繁杂乱,似有不少人冲了过去,将他团团围住。
秦惊羽没听到他身后的马蹄声,心中暗骂蠢材,他竟然又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来!
没有臆想中的刀剑齐发,只闻得那一声接连一声的欢呼:“二爷,是二爷!”
“主子等这许久,终于把二爷等来了!”
二爷?
他们叫他…二爷?
秦惊羽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发颤,毫无规则乱跳,已经不再是自己的。
二爷…
一丝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可是为什么是他们,是萧冥的手下这样叫他?
热闹寒暄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她听在耳中,脑子似乎僵住了,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萧冥的声音响起。
“哈哈,二弟来得正好,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怎么能如此顺利实施计划,摧毁暗夜门总部,抓获大夏两位皇子…”
二弟…
萧冥唤他二弟!
刹那间,天崩地裂,万物无存。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碎声,鲜血迸发,残破不堪。
这世界,坍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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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情仇 第三十一章 爱恨深深
“大哥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听这些,太子殿下在哪里,你把他交给我吧......”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润,却那么陌生。
“着急什么,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怎么可能不说?”萧冥似是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大哥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忍辱负重,劳苦功高,当年虽然给他下毒不成,但此次却能顺利生擒,还附带上一名深受恩宠的小皇子,哈哈哈,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回去我一定为你向父皇请功,好生嘉奖!”
此话一出,周围人等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二爷的飞奴养得极为驯服,传递情报真是又快又好。”
“对啊,全靠二爷信上指路,这回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暗夜门的总部,趁月黑风高,偌大一片庄子,老少几十号人,一把火烧得精光,哈哈哈!”
“我老魏对二爷这几只飞奴,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东西怎么就那么有灵性......哎,敬霖你这小子躲在背后偷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嘈杂声中,一个声音低低嘟囔,听取来有丝耳熟:“吃起来也就那样,跟别的鸽子没啥区别......”
“好哇,你这死小子,你吃了二爷的飞奴?”
“我不是故意的,我早就给主子禀明了,有一只飞奴回返途中遇到老鹰,被啄伤了翅膀,奄奄一息,飞不起来了,我才杀掉吃了,也算是销毁证物吧。”
似有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凌乱的小屋,床下找出的布包,杂乱的鸟羽......
飞奴......山庄......
秦惊羽听到此处,只觉喉间腥甜,一口热液喷了出来。
原来如此——
燕儿......二爷......萧焰!
潜伏多年,为的只是这一朝颠覆乾坤!
当初就是他给这个身体下毒,事败后被母妃怀疑,这才关进暗室。
自己早年遭遇的绑架,不过是他一手策划的剧集,那些受伤挨打被虐的剧情,只是促使她心生怜悯留他在身边的苦肉计而已!
他养信鸽,明里是为影部所想,实质却是在向萧冥传送情报,有他铺路架桥,里应外合,萧冥岂有不胜之理?
刘吉遇害,银翼失踪,元熙被绑......所有的种种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还有那字条,正是他的笔迹,诱骗自己前来,一步步走入陷阱,走进深渊!
自己苦心经营,竭尽全力,还赔上身心,到头来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信错人,用错人,爱错人!
雷牧歌和程十三一再提醒,自己却自以为是,无动于衷,是她,害了刘吉,害了银翼,害了那么多门中弟兄,还害了元熙!
萧焰......
萧焰!
“大哥,他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好吃好住,毫发无伤。”
“大哥,我什么功劳都不要,我只要他,你把他交给我吧......”
“你要什么大哥都可以给你,唯独他不行!”
“大哥......”
“好了,你不必多说,我自有主意。与其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还不如想想这天罗地网之下,我们这么顺利返回南越......”
外间有争执声传来,秦惊羽听在耳中,恍若未闻,身心都已化作齑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清冽的嗓音寒冷如水:“敬霖你听着,这只耳朵,算是给你的教训,我萧焰说过的话,就一定会作数。你好自为之!”
马鸣声响起,听得他上马离去,似是兜了一圈,又折返回来。
“大哥,答应我,不能用刑。”他的声音低沉,显得十分平静。
“放心吧,人在我这里安全着呢,只要你拿到东西,我就把他交给你。”
静默了一会,蹄声得得,渐渐消失不闻。
哐当一声,似是有人将茶杯之类的物事狠狠摔在地上。
“主子,二爷他......”声音刚一响起,立时顿住。
“把敬霖抬进去。”
一声过后,周围陷入一片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咯吱一声,似是门开了,有微微的亮光透进来。
秦惊羽软软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感觉到有人徐徐靠近。
“太子殿下可是累了么,怎地这般没精打采,虚弱无力?”一口气吹在她面上,声音尖锐刺耳,满是戏弄意味,“你可不能有事,要不然我没法跟我的宝贝二弟交代。”
秦惊羽闭口不言,听得他冷笑一声,蓦然凑近:“你知道吗,他回去拿你的琅琊神剑来换你,哈哈哈,大夏世代相传的护国神剑,很快就将易主,成为我南越之物!”
琅琊神剑?
秦惊羽心神一震,下意识将元熙抱紧,几乎同时,下颌被人勾起,一股大力袭来,迫使她仰头望向他,蒙面布巾被一把扯开,她看见那一双眼,昏黑中闪耀着深刻的恨意与恶魔的光焰。
“不能用刑?哼,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面颊一痛,紧接着另一边又捱了一巴掌,力道重得让她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满嘴都是腥气。
火辣辣地痛着,唇边却扯起一丝自嘲的笑,真是活该!
秦惊羽抹了下嘴角,坦然等待着下一刻的欺凌。
忽觉手上一松,不知他用了上面手法,竟将孩子夺了过去。
“元熙!”
秦惊羽心如刀割,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元熙!
“把元熙还给我——”
“嘘,不要吵,他睡着了。”
挡住她的手,萧冥低头,看向她胸前点点血渍,轻声嗤笑:“听闻你这身子骨一向羸弱,这可不好,我还答应了二弟要好好照顾你的,嗯,来人,把殿下的药端来——”
门外脚步声声,一名黑衣男子捧着只药碗进来,神情淡漠的递给她。
“这是什么?”
“是帮助殿下驱寒暖身的药,他们熬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算完成,快趁热喝了吧。”萧冥摸着元熙脸上已经消褪大半的红痕,说得漫不经心。
秦惊羽盯着碗中如墨的药汁额,惨然一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元熙又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毒药,自己也得张嘴喝下去。
“别为难我弟弟,我喝。”
仰起头,将碗中药汁一口饮尽,随意抹了下嘴,朝他冷静伸出手来。
萧冥看着她,笑得怪异,将孩子抛了回去:“殿下是个爽快人,等下好好享受吧。”
秦惊羽接住元熙,调换了姿势抱好,神情自若,目送他起身出门。
直到房门关上,光线重新变得昏黑,平静下心思,这才小心摸向四壁,仔细查探。
她的感觉没错,这暗室比之前那间小了许多,四周都是坚硬光洁的石壁,就连房门都是石板制成,房门上方凿有几个小孔,权当呼吸换气之用,以她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逃脱。
回想起方才听到外间的声响,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看起来这里像是一处夹壁,难怪他没有察觉......
一想起那个人,心脏处一阵剧痛,鼻端热流涌出。
秦惊羽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黏糊炽热,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萧冥给她喝的那碗药,果然有问题!
是毒药么?
是毒药也好,死了比活着轻松,不用背负那么多的悔恨,所愧所欠,她无法弥补,只能以死谢罪......
可是,元熙怎么办?
不,她还不能死,她还要守着元熙......
秦惊羽颤抖着双手,从外袍上撕下一截布条,捂住鼻子。
血,越流越多,布条很快就被浸湿,鲜血啪嗒啪嗒掉落在地,如同溅开的水花。
——我爱你,殿下......
——你就是我的命啊......
——相信我,信我,信我......
曾经的山盟海誓犹如魔咒,尽在脑海里回荡,盘旋,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