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病了?”萧焰转头来看。

秦惊羽吸了吸鼻子,朝他摇摇头:“没事。”昨晚怕他故技重施,掀开壁板再度入侵,于是抓了琅琊神剑在床上守了大半宿,快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谁知他根本没来,害得她一夜难眠,还有些伤风感冒!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他停下脚步,一脸紧张。

见那太监诧异回头张望,秦惊羽赶紧推他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添乱,快走啊!”

“真的不要紧?”他仍不放心。

“真的真的。”秦惊羽极不耐烦。

没走不会,引路太监停下脚步,兰萨的御书房已经到了。

“二殿下,请。”

萧焰默然点头,秦惊羽小心跟在他身后。

滴血验亲的场地就设定在此,一进门,就看见已经有人候在里面,见得萧焰踏进,那人不卑不亢,上前一步行礼:“见过二殿下。”

“卫丞相客气。”萧焰淡然还礼,两人走去一边闲聊。

秦惊羽垂肩站立,眼角不是瞟下那边的身影,老师韩易以前提过,说着西烈丞相卫术为官二十余年,在西烈声明很是不错,兰萨这回钦点他作为查验见证,必是有所深意。

思来想去,其间又打了两个喷嚏,惹来萧焰嗔怪的目光,被她冷眼瞪回去。

正等得无聊,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高呼:“皇帝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过后再呼:“太子殿下驾到!”

但见兰萨与乐皇后并肩走来,后面跟着太子兰棠。

兰萨一身玄服,气势威严,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乐皇后则是一身素装,面上粉黛未施,秀丽的眉眼微微透出几分憔悴,却也暗含期待,而兰棠也是着装素淡,面色沉静,全无当初光鲜亮丽的风采。

那丞相卫术急急迎上去:“臣参见陛下,娘娘,太子殿下!”

兰萨点头,目光往屋中一望,看到秦惊羽也在场,不觉微微蹙眉:“二殿下,这是…”

萧焰轻笑:“陛下放心,我这童儿胆小谨慎,平日跟我有如一体,形影不离。”

有他这话保证,兰萨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向乐皇后道:“皇后说的那个银翼,怎么还没到场?”

乐皇后环顾四周,强自镇定:“我告诉过他时辰,应当就快来了。”

兰萨哼了一声,静默不语,倒是兰棠走过来殷勤将乐皇后扶去软座歇息,奉上茶水,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只隔数步之遥,秦惊羽不难听见那边的对话。

“这滴血认亲是我提出来的,棠儿…你不怪我?”乐皇后的嗓音有丝发颤,显然兰萨这番攻心战术极有成效,她心里愈发没底。

“孩儿怎会怪母后?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海尔相信是非真假,验过之后自见分晓。”兰棠这话答得在情在理,乐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不言语。

屋顶上细微声响令得秦惊羽收回目光,黑影一闪,银翼已经站在当前,朝众人点头算作招呼,也不看兰萨,只面对乐皇后道:“开始了吗?”

“就等你了。”乐皇后松了口气,身子刚一动,就被兰棠上前扶住。

“母后小心些。”

银翼冷然瞥他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兰萨见状轻咳两声,唤道:“尤总管。”

被唤的太监总管回应一声,指挥着两名太医模样的人将检验物事一并端上前来,整齐摆放在案几上。

“今日之事,无须朕多,想必大家都已明了。”兰萨微顿一下,又沉声道,“试管西烈皇嗣血统真伪,朕特请来萧二殿下与卫丞相在场见证,以示公允。如无异议,这就开始吧。”

话声刚落,便有太医过来,带银翼与兰棠前去净手准备。

秦惊羽站在萧焰身后,看着兰萨微微颔首,那两名太医各持一把雪亮薄刃,分别在两人手指上轻轻一划,血珠溅落,掉进装有清水的茶杯中,银翼的那只在左,兰棠的那只在右。

“紫烟,该你了。”一直紧盯滴血过程的兰萨回头,柔声相唤。

乐皇后走过去,肩背挺得笔直,任由那太医用薄刃划破手指,血珠迸出,在两只插本里分别滴上一大滴。

滴血完毕,众人都面色慎重盯着那两只茶杯,乐皇后更是不等包扎手指,激动得站到案几跟前。

但见两名太医端起茶杯轻轻摇晃,继而缓缓放心,不过多时,有人指着右边的茶杯啊的一声叫:“相融了!”

秦惊羽定睛看去,右边那只茶杯里的血珠果然渐渐聚拢融合,而左边那只茶杯里的两滴血珠则是一动不动,无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太相信古人滴血验亲的说法,因为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此举毫无科学依据,但是就算要融合,也该是银翼与乐皇后的血融合,而不该是这假太子兰棠啊,难道…银翼真不是乐皇后与元昭帝之子?

乐皇后怔怔看着两只茶杯,再呆呆望向对面的银翼,脸色发白,身子轻晃,被兰棠一把扶住:“母后当心身体!”

兰萨哈哈大笑,朗声道:“大家看清楚了么。棠儿身世血统,不容置疑!”

与此同时,萧焰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压低响起:“尼克看清楚了,茶杯没换?”

秦惊羽轻轻摇头:“没换。”能在她超常的眼力紧锁下调换茶杯,除非那人是神仙!茶杯是没换,不过并不代表别的东西就没问题,只是这该死的鼻塞…

自那两名太医一进门,她就不断吸气,无奈鼻子塞得厉害,嗅觉大打折扣,大的异味还可嗅出,气味细微,加之距离又远,则是无能为力。

可她嗅不出,那狼小子的鼻子也该嗅得出异味来啊,除非是另有气味掩盖…

秦惊羽环顾四周,果然见得各处墙角均有点熏香,淡雾袅袅飘散,心中了然,这兰萨胆敢答允验血,果然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

再看银翼,只见他冷眼看着右边那只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愣头青,就算是看出什么,只怕都是不屑开口!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她过去检查茶杯,凑近审视,应该能发现问题,但她此时只是萧焰身边的书僮,有什么资格?

“萧二殿下,卫丞相,你们二位都看清楚了?”兰萨的声音响起。

卫术闻声点头,目光望向萧焰,后者是一国皇子,地位比他高,自当优先表态。

秦惊羽抿紧嘴唇,听得萧焰轻笑一声,侧身的同时在她耳边低道:“又欠我一个人情。”

正感疑惑,萧焰已经启唇言道:“大体倒是看清楚了,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疑惑。”

兰萨不妨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呆了下道:“萧二殿下请讲。”

萧焰不慌不忙道:“这滴血验亲的法子可有书记载?有据可依?”

兰萨沉声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焰摇头笑道:“我没别的意思,陛下不要着急,我只是觉得贵国在这件事上的程序有些不对,所以才提出来。”

兰萨心中恼火,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哼道:“这都是依照惯例来的,却有哪里不对?”

“陛下息怒,想必是各国查验之法有所不同。”萧焰大步上前,秦惊羽亦步亦趋跟着,一步步朝案几靠近。

兰萨忍住怒火道:“既然在我西烈,自然该依照我西烈…”

话没说完,就被乐皇后打断道:“不知在南越又是如何查验的?还请殿下明示。”

萧焰笑了笑,看着秦惊羽道:“我是外行,不过我这童儿出身杏林世家,经常给人查验,还是由他来说,娘娘意下如何?”

这狡猾鬼,又把皮球踢给她了!

可是她还没想好呢,就算看出对方暗中做了手脚,她该如何揭穿?

眼见乐皇后点头,秦惊羽只得上前,正围着案几走了半圈,终于嗅得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味,那是一种极淡的酸味,被屋中熏香气味所盖,险些嗅不来。

果然,如她所想…

倏地一个念头闪过,秦惊羽心中一喜,停步站定,正色道:“回殿下,之前的查验步骤都是对的。”见得萧焰气定神闲,兰萨与兰棠喜上眉梢,乐皇后面露失色,银翼不动声色,忍住笑意慢吞吞道:“只不过两位太医偷懒,少做了最后一步——”

“什么?”兰萨与乐皇后异口同声问道。

秦惊羽指着一左一右两只茶杯,悠游自得道:“这最后一个步骤,还须请太子殿下和银公子在对方杯中再滴一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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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 王者归来 第三十九章 打死不认

此话一出,兰萨面色微变,拂袖道:“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做法,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不是乱套吗?”

秦惊羽眨巴着眼睛道:“可是在南越都是这样查验的,而且在其他几国也是同样的步骤,当然,也不排除寻常百姓家为了省事,简化程序…”

兰萨绷紧了脸,若不是碍于萧焰在场,真想把这不知好歹的书僮拉出去砍头,偏生此时萧焰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这验明西烈皇嗣血统是何等大事,岂可等同百姓家务?我这书僮快人快语,年幼无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秦惊羽板着脸,拼命忍住笑意,这一唱一和搭配得天衣无缝,逼着兰萨做决定。

见兰萨犹疑不定,乐皇后声音微颤道:“就按他说的做吧。”

沉默半晌,兰萨终于点头:“好吧,再行滴血。”

不等太医动手,一直沉默的银翼已经是挤破先前的伤口,将血珠滴进右边茶杯,而另一边兰棠脸色泛白,被一名太医再在其手指上轻划一刀,鲜血滴落入杯。

这一回,众人更是神情严肃,屏住呼吸,一瞬不眨盯着两只茶杯。

怪事发生了,右边茶杯里银翼新滴下的血珠很快就和先前的血融合在一起,而左边茶杯里则是三滴血珠各自为阵,互不相容。

“怎么会这样?”乐皇后低叫。

“尤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兰萨声音低沉,却颇具威严,那尤总管抹着额上的冷汗,拢袖道:“启禀陛下,臣也不明白一一”说着眼光瞪向那两名太医。

两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面露迷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进言道:“回陛下,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前后矛盾…”按照右边茶杯里的结果,三人之间均有血缘关系;但从左边茶杯里的情形来看,三人又都不具备骨肉血亲的条件!

秦惊羽被那太医纠结不解的神情逗得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险险笑出来。

那太医正觉词穷,一眼瞥见,便如有抓住根救命稻草,急急拱手道:“这位先生一定知道这其中奥妙,还请先生向陛下解释一二。”

兰萨哼了一声没说话,乐皇后却是面带期冀,开口朝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架势,只差扑过来握住她的手了。

秦惊羽后退半步,心道既然自己已经被萧焰推崇为世家子弟,也当拿出几份真本事来,好在之前已轻嗅出了那淡淡的酸味,不难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清了清嗓子,她朗声道:“其实也不奇怪,有人暗中在茶杯里加了料而已。”

兰萨蹙起眉头:“加了料?”

“不错。”幸好前世看电影电视看过一些类似的情节,秦惊羽指着左边茶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大家请看,这只茶杯里的三滴血珠不仅不相融,而且还凝成了块状,这是因为事前在杯中添加了醋酸粉末的缘故…不信的话.可以叫人来验。”

兰萨朝尤总管点点头,后者匆忙步出,过不多时又带了名太医模样的老者进来,来人打开随身药箱,取出工具查验一番,最后行礼禀道:“启禀陛下,这只茶杯中确实有少量醋酸粉。”

两名太医吓得跪倒在地,兰萨朝两人沉声喝问:“这查验器具是谁准备的?”

之前没说过话的那名太医嚅嗫答道:“回陛下,是微臣…”

兰萨目光一凛:“你可知道是谁事前动过这茶杯?”

那太医吓傻了眼:“微臣…不知…”

“来人!”兰萨喝道,“把这玩忽职守的庸医给朕拉出去,打入天牢!命廷尉彻查此事,务必抓到幕后之人!”

“陛下冤枉啊!陛下,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一一”那太医被一群西烈侍卫拖出门去,只听得惨叫声声,“冤枉…冤枉啊…”

“那么另一只茶杯又加了什么?”兰萨问道。

老者摇头道:“恕老臣无能,未能检出。”

兰萨摆手道:“好吧,辛苦蒙老太医,你去吧。”待那老者行礼步出,才转过来望向一脸深思的秦惊羽,“这血珠相互融合,又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筒单,这滴血认亲本来就不科学,融合与否全靠运气,貌似a型血跟b型血很容易就融合了,所以,一个a型的小孩跟一群b型血的成人合血,就等于是去拉一个掉进“聚宝盆”的爸爸,只要你肯拉,爸爸是无穷无尽的。

乐皇后、银翼和兰棠的血型,极有可能就是上述情况!

如果她说出这番理论,不知会不会被在场之人当成是疯子?

秦惊羽干笑两声:“也许是添加的东西无色无味,一时检测不出。”

剩下那名太医欲言又止,兰萨看了看他道:“你又有什么说法?”

那太医定了定神,垂首答道:“既然合血出现差池,唯一的法子便是用滴骨法。”

“滴骨?”

“是的,之前的合血只能是母子之血,稍有疏离;滴骨却可以用父子骨血,则更为亲近…古往今来,这滴骨法比起合血法要高深得多,也要精确得多!”太医顿了下,又道,“但要掘出皇陵墓室中的先帝骸骨,却是有违常理,还望陛下娘娘三思。”

秦惊羽在一边听得挑眉,不会吧,搞那么复杂,还要将元昭帝的骸骨挖起来?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留有后路,远远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朕反对,皇兄早已入土为安,朕不愿破坏他的清净。“兰萨转向乐皇后道,“皇后你的意思呢?”

乐皇后面色怅然,沉吟半晌方道:“大局为重,他在天亡灵,应该不会怪我的一一”长舒一口气,心一横,似是下了决心道,“那就滴骨吧!”

“你…”兰萨瞪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许久才铁青着脸喝道,“传朕旨意,原班人马移师皇陵!”

一句过后,那尤总管急匆匆前去准备,兰萨扶着乐皇后率先步出,秦惊羽走在后面,担忧往银翼看去,见得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才微微宽心。

所幸这西烈皇陵就在格鲁城外不远,一行人简单焚香祷祝之后,坐上马车出了宫。

路上秦惊羽与萧焰同乘一车,碍于卫术在场,也不好多说,默默想着对应之策。

马车没走多时就行至皇陵,早有守陵卫士迎上前来,众人下了车,由皇帝兰萨领头,径直去往元昭帝的墓室。

耀目的阳光下,墓门徐徐打开,一行人秉烛而入,面对那巨大的帝王灵柩,阴冷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乐皇后挣脱兰萨的手上前一步,手指颤巍巍抚上棺盖,一滴泪落在上面:“陛下…”

秦惊羽听得真切,心中也明白,此陛下非彼陛下也,看来她对前夫的感情要比对现任的深厚得多。

兰萨眼神暗了暗,厉声道:“开棺!”

“是,陛下。”

两名卫士立在灵柩前,将棺盖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身着金缕玉衣的尸身来,但见年份久远,昔日威严帝王已化作皑皑白骨。

乐皇后立在当前,只往里一望便是腿脚软倒,好在兰棠在旁及时扶住她,颤声道:“母后当心!”

“我…没事…”乐皇后眼眶发红,微微闭眼,当年噩耗传回格鲁皇宫她就昏死过去,大病一场,醒来后元昭帝已经封棺入陵,如今亲眼目睹,怎不心酸难过?

兰萨大步上前,对着棺中之人祭拜行礼,泣不成声:“皇兄,朕带紫烟棠儿来了…”

“父皇!”兰棠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哭。

趁一干人等围住灵柩,哭声震天,秦惊羽趁机凑到银翼身边,低声道:“愣着做什公,你也哭啊!”这傻小子,在乐皇后面前都能掉下泪来,到了这墓室里反而故作深沉了,做戏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