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主子!”

“薇儿!”

“好家伙!”

大夏,南越,东阳,居然是三方人马齐聚!

轩辕清薇本是走在她身后,一听得这唤声,面露狂喜,提起裙摆就往外冲:“大哥!二哥!”

雷牧歌与李一舟听得声音有异,对望一眼,也疾步奔过去,只有萧焰,明明听得那黑衣首领的声音,却似没听见一般,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

“你那属下叫你呢,还不过去?”秦惊羽好意提醒,漫步往外走。

萧焰看着她,笑意淡淡:“你的士兵也在叫你,你为什么不急着过去?”

秦惊羽抿唇,加快步伐往那人群中,萧焰紧紧跟上,轻声叹道:“我其实是有件事情想单独问你。”

“说。”

“你那日跟卓顿提条件,为何说想要一只雪兽?是不是…因为我?”

秦惊羽转头,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哈的一声笑出来:“我说萧二殿下,你莫非忘了,我也是有父母长辈的人,难道我就不能也替我母亲弄床暖和的褥子,聊表孝心?”

萧焰笑容加深:“是么,我竟不知道,你对我当日的理由记得这样清楚,这般在意。”

秦惊羽不予理会,低头往前走,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却是雷牧歌飞奔而来,面色肃然,沉声道:“殿下,出大事了!”

秦惊羽听出他话音里的颤声,仿佛在极力控制情绪,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并非之前他从天京带着的随行,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心头一沉:“什么事?”

那人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呈上一只锦匣:“此是陛下亲传诏令,请殿下过目。”

秦惊羽打开锦匣,取出诏令,略略一看,便是面色煞白,一把扯起那人来,厉声喝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具体不知,只说陛下病危…”那人以头伏地,带着哭音道,“请殿下速回天京,登基当政,主持朝纲!”

“字迹不假,印玺不假,但怎么可能——”秦惊羽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脑筋混乱,神思恍惚,“不可能,我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一病不已,一定是有人害他!但谁敢害他?是谁?”

见她身子摇晃,雷牧歌赶紧扶住她,沉静安慰:“别急,宫里有穆老爷子在,我们这就赶回去,查明真相!”

秦惊羽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那边脸色同样苍白之人,忽然找回一丝清明,一个箭步过去,冲他低吼:“是不是萧冥?是不是他施的毒计?他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到底还想怎样?”

“你胡说什么?”萧焰背脊挺得笔直,默然无声,倒是他身边的黑衣道领没忍住,跳起来争辩,“你可知道,我国都苍岐遭遇惊世浩劫,地龙翻身,伤亡惨重…哪有时间来管你大夏的事?”

地龙翻身…地震?

秦惊羽悚然一惊,转向周围之人,但见轩辕兄弟面露同情,微微点头,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他们被困摩纳族中数十天,对外界情形一无所知,却不知竟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故!

萧焰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我必须回去一趟,暂时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保重。”

秦惊羽镇定了下,淡然道:“大难当头,萧二殿下也务必保重。”

说罢就要转身,却被他伸手拦住,听得他怅然低叹:“你就只有这一句?”

秦惊羽瞅着他,似笑非笑:“莫非你还想我再说一句…恭喜?”

萧焰闭下眼,复又睁开,眸底晦暗不定:“你可以与人谈心,跟人道别,为人分忧,唯独对我…好狠心。”

原来他一直关注她的举动。

何必,何苦!

秦惊羽轻笑一声,拂开他悬在半空的手:“下回见面,我必对你不同。”

萧焰长眉一挑,唇角轻扬,清润的目光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真的?”

“真的。”秦惊羽丢下一句,举步就走。

“那我等着,一言为定。”萧焰的嗓音自她背后响起,期冀,惆怅,忧郁,缠绵。

一言…为定…

她在心头默念。

是天意么,在自己即将回国接任的同时,听到南越之变,这千转难逢的机会,她怎能轻易放弃?

这一条路,既然已经步上,就永无回头之日。

当日他大哥萧冥暗杀无辜,掳走元熙,囚她为质,便注定了她与他的命运,不管他如何示好,如何弥补,逝去的生命不会重来,心头的悲愤必将爆发——

一时相悦,再见成仇。

翻身,上马,背道而驰。

明明身上穿得厚实温暖,内心却似有寒风袭来,冰凉彻骨。

雪,渐渐大起来。

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间是一片茫茫的纯白。

爱与恨,恩与仇,尽在此中翻腾,飘零。

两队人马,曾经合拢,共同御敌,此时,却又各自分离。

两个人,曾经共处一室,相偎相依,此时,却又渐行渐远。

曾经,靠得那么近,只差毫厘。

此时,却隔得那么远,相离天地。

(本卷完)

|小说后花园《狱姐》手打,转载请注明|://

凤舞九天 第一章 趁火打劫

从皇城吹来的风,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寒,伴着宫中淡淡的香气,穿堂入室,引来布帘微动,光焰轻荡。

室内火烛高照,一道人影静静立在塌前,低头看着龙塌上双目紧闭面色青白的中年男子,等到那边忙碌的老人停住动作,这才开口问道:“外公,我父皇…什么时候才能醒?”

穆青叹口气,轻轻摇头:“现在还不好说,陛下先前已遭毒害,又替你娘挡下致命一刀…虽然抢救急时,但他身受重创,不能立时戒毒,这毒瘾恐怕会有所加剧,我倒宁愿他日日昏睡,也比醒来痛苦受罪好。”

秦惊羽沉默了会,哽声道:“都怪我,没有早点赶回来…”

穆青拍拍她的肩道:“不关你的事,是对方实在机巧,在我返回药庐炼药的时候给陛下施毒,宫中太医对这毒不甚了解,无有防范,以致陛下毒瘾加深,应对失据,让刺客有机可乘。”

太监总管高豫在旁边面露惭色,含泪道:“幸而汤丞相机警,看出陛下几次诏书有异,联合雷大将军冒死进宫查探,这才将陛下与穆妃娘娘救出来,老奴胆小怕事,愚笨无能…”

再看看榻上昏迷不醒之人,朝一旁侍立的汝儿问道:“去后殿看看,娘娘睡着了没有?”

汝儿应声而去,过了一会返回,禀道:“回殿下,琥珀说娘娘带着五皇子刚睡着。”

秦惊羽点点头,转向穆青道:“母妃她…”

穆青欣慰道:“你放心,你娘很坚强,陛下出事之后她没掉过一滴眼泪,一直好好守着元熙,那时都说你们在北凉境内失去讯息,生死不明,她也一点没相信,全心全意等着你回来。”

秦惊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得外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外轻唤:“高总管…”

高豫皱眉过去,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道:“什么事?”

“是四皇子,他在寝宫不吃不喝,以死相逼,还把宫人打得头破血流,说要见太子殿下…”

“不是派了一大帮人看着的吗,怎么会这样?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非要跑到这里来让主子烦心,去去去,你下去,自己拿主意去——”

“等下!”秦惊羽走过去,蹙眉道,“你们在说什么?昭玉…想见我?”

那小太监低眉顺目,怯怯点头:“是,四皇子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谁劝都劝不住,只说要见殿下。”

秦惊羽沉默着没说话,穆青在旁低道:“这里有我守着,陛下短时间内也醒不了,你就去见见他吧。”末了又补充一句,“昭玉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本性不坏,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来看元熙,梅妃的事应该与他无关。”

秦惊羽低应一声,朝高豫道:“道四皇子到外殿,加派些人手随行,一路小心些。”

“是。”高豫行了礼,与那小太监一道急急出门。

半个时辰之后,高豫派人来报,说是四皇子已在外殿等侯,秦惊羽在室内又待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这才起身前往。

这外殿原是秦毅召见朝臣之所,如今天子重伤卧床,日久不用,虽有宫人时刻打扫,却免不了显得冷清萧索。

秦昭玉一身素衣,直直跪在青石板上,殿门内外站着好几名宫人,见得秦惊羽过来,都是躬身行礼,口中唤道:“见过陛下!”

听得那一声殿下,秦昭玉惊跳起来,转身就朝她飞奔:“三皇兄!”

被秦惊羽冷眼一瞪,他张开的手臂迟疑垂下,噙着眼泪嚅嗫道:“罪臣…见过殿下!”说罢低头跪拜下去。

秦惊羽淡淡看他一眼,朝旁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我和四殿下单独说会话。”

待到众人退去,殿门掩上,秦惊羽这才伸手去扶,嗓音淡漠:“别跪着,起来说话。”

秦昭玉却是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殿下,求你,我母妃和娘舅是一时糊涂,你饶了他们死罪吧!有穆老爷子在,父皇一定会没事的,你饶了他们好不好?好不好啊?”

“放肆!”秦惊羽一把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狠狠瞪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俊秀可爱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又高了一大截,也壮实了不少,嘴唇上冒出一圈淡淡的茸毛,有了丝成熟男子汉的韵味,让她觉得既熟悉,又莫名地陌生,“你不该来求我,你该去求父皇!”

“但是…父皇一直低迷,都那么多天了!”

秦惊羽攥紧拳:“你还知道父皇一直昏迷啊,我以为你心里就只有你母妃跟娘舅呢!你看到父皇这样,你心里就不气,不痛,不恨,不怨?”

秦昭玉伏地大哭:“我没办法啊,我事先并不知道母妃会有异心,去与舅舅合谋,否则我就是宁死也要劝住她的!殿下…三皇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秦惊羽冷笑,“梅妃趁后宫空虚,想尽办法邀君固宠,勾结外戚行刺夺权,你是她的儿子,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会不知道?她大胆至此,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昔日两位皇兄争夺储君之位,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结果一个重伤致残,一个离宫远行,其母也因此受到连累,黎皇后随断臂的秦湛霆去了京郊行宫长期陪伴,许妃自秦兴澜走后心灰意懒,关在寝宫闭门不出,后宫掖庭日渐冷清,她素来看不惯这三宫六院左拥右抱之事,对此还颇感欣慰,哪想到梅妃竟因此生出野心来!

“梅妃想当皇后,想持你上位,这不甘人下的心里我能理解,可她不该骗父皇服下那仙寿膏,那东西是毒药,会上瘾,戒不掉的。还有你娘舅,之前元熙被掳就是他玩忽职守,放任所致,没想到他竟然还变本加厉,不但与南越勾结,对父皇下毒,还任由刺客到明华宫行刺…我已经饶过他一次,便绝不会饶他第二次!”

仙寿膏,也就是后世俗称的鸦片,罂粟在这个朝代已被发现,但世人对其了解甚少,整个赤天大陆也只有南疆丛林才有小面职野生,梅妃身在深宫,自然接触不到这些,也就是说,这事跟南越脱不了干系!

而梅澄身为卫尉,司职皇宫内外保卫之责,要从宫外带点东西进来,那是易如反掌,包括那名入宫行刺的刺客,只要他稍微放松巡视,就可以轻松进入!

据事后审问的口供,梅妃一开始只是想利用所谓仙寿膏邀宠,巩固自身地位,而真正与梅澄蓄谋夺权篡位,却是三个月前。

他们的如意算盘也打得不坏,太子常年在外,虽有讯息传回宫来,但难说是真是假,指不定已经身遭不侧,穆妃生性淡泊,无心争夺,五皇子秦元熙年纪幼小,不足为患,若天子被控,太子不归,则梅妃亲生的四皇妃秦昭玉,却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所以两人合谋,一方面雇佣刺客去东阳沿途设防,若见得太子一行回京,就予以拦截拦截阻杀,阻止其返回天京;另一方面则是派人进宫行责,行刺地点是明华宫,行刺对象只是穆妃与五皇子秦元熙,却没想到秦毅带着随从忽然驾临,这才误伤。

此时秦毅伤势渐重,神智不清,梅氏姐弟已无退路,于是盗用天子印玺屡传诏书,意欲逐步揽权上位,不想被丞相汤伯裴与大将军雷陆识破,而穆妃自发现秦毅身体不适已及时传讯给穆青,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秦毅自身也有觉察,不知何时亲笔写下诏书暗送出宫,千里送至她的手中。

至于沿途安插的刺客,她并没有按原计划返回,而是自东阳又去北凉,然后由此折返,是以并没有遇到。

“呜呜,三皇兄…”

秦惊羽看着底下不住哭泣的少年,暗声道:“你回去吧,好好待在寝宫,哪儿也别去,等这件事过去,你就搬去慈云宫,跟皇祖母一起住。”

秦昭玉哪肯起来,扯着她的衣摆哭道:“那我母妃和娘舅呢?”

“他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与大皇姐是大夏皇嗣,大皇姐已嫁入汤府,对此无法参与,此次汤丞相又是救驾有功,所以对你们俩我不会追究,但是除你们之外,梅氏一族所有人等,一律凌迟处死,即日行刑——”秦惊羽冷淡别过脸去,挤出一句,“杀无赦!”

秦昭玉未曾饮食,早已身体虚弱,闻得此讯心头又凉又痛,竟是扑通一声倒地,昏了过去。

秦惊羽瞥他一眼,拉开殿门走出去:“来人,把四皇子抬回寝宫,严加看管,不得离开半步!”

大步走出,望着顶上青天白云,身外宫殿巍峨,也不知当往何处,只慢慢踱出大,漫无目的走着,所到之处,人皆口唤殿下,恭敬行礼。

是了,在她回宫当日,丞相汤伯裴连同大将军雷陆和御史大夫周石就以三公之名,搬出本朝律法,力谏她登基就位,并奉秦毅为太上皇,之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相约入宫,进言上奏。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之前梅氏姐弟借秦毅之名分布的诏令,有些已经执行下去,在朝堂上下造成不小的影响,如今天子深度昏迷一直未醒,京师接连宵禁戒严,皇宫守卫因梅澄倒台而频频换血,朝中人心惶惶,政局混乱,必须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安定民心——

而她,是名正言顺的人选!

如此几次三番进谏,风声传出,宫中之人看向她的眼神日益敬畏,俨然已将其视为君王一般。

君王?

她也曾想过这一天,登上那至高之位,君临天下,睥睨尘世,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却万万没有想到,促成此愿的契机,竟是以这淋漓的鲜血与深切的悲愤为代价。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

秦惊羽闭一下眼,又听得背后有人走近,小心禀道:“殿下,长公主与附马在宫外求见,长跪不起。”

长公主…附马…

秦昭玉求情不成,又换了秦飞凰前来?

秦惊羽无声一笑,目光愈发冰冷:“回话,不见。”

她立在原处没动,那名宫人呐呐退下,过得许久,又匆匆前来,正是春寒料峭,额上却是冷汗涔涔:“长公主不肯离去,打伤了好几句侍卫,她说如果殿下不见她,她就…”

“她就如何?”

“她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外。”

“是么?以前也没看出她这样不怕死——”秦惊羽冷笑,平声道,“那好,你带杯鸠酒过去,就说本殿下给她两条路选择,一是饮下毒酒,早赴黄泉;二是自行回府,好好当她的侍郎夫人。两者任意选一为之,是死是生,敬请自便。”

宫人称诺走开,片刻之后,有女子哭喊声从宫门方向丝丝传来,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秦惊羽,你出来!你为何不敢出来见我?你躲起来算什么道理?你卑劣无耻!冷血无情!你害了大皇兄二皇兄还不够,还要杀我母妃舅舅,灭我梅氏一族,呜呜,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宫去找他…放手!你们放手…”

秦惊羽眸光凝敛,恍若未闻,只朝不远处静立那人低叹:“这长公主之位,也不必再留了,还有那个汤竞,宠妻宠得没了分寸,侍郎一职对他而言,委实高就了,还得在下面历练历练才行。”

那人嗯了一声,一身戎装,满面风尘,眸底充满了担忧与怜惜,正是雷牧歌,她早听得他的脚步声,却是从宫门处而来,显然,那一处闹剧,他也是看在眼中。

秦惊羽没有看她,只望向天际浮云,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也挺狠心的?”冷心冷情,六亲不认,不正是一代帝王需要具备的心性?

雷牧歌摇头,沉静的眼神令人心安:“还好,你做得没错。”

秦惊羽挑了挑眉:“你进宫来,可是有事找我?”

雷牧歌点点头,轻轻喟叹:“我来看看你,顺便也告知你一声,军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秦惊羽面色稍稍缓和,从左袖中各摸到一物,低头去看。

左边的纸卷是杨峥派影士暗地送来的讯息,说是南越都城苍岐遭遇千年难遇的地震,屋舍倒塌,百姓伤亡无数,包括南越皇宫也是伤了不少人,震时正是寒冬,救援艰难,民心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