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

不顺他的这个心!

电话响了,余笑看着上面“A余笑”三个字,觉得他们看起来跟电话簿里的“客户XXX”、“亲戚XXX”大概也没什么两样,不对,甚至还不如,别人在他这里是客户、亲戚,自己可不是“老婆”。

想起了自己备注褚年的电话是“老公”,余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抓起了同事下班前给自己的调研报告看了起来。

为了帮褚年升职,她这些天真的是比当年高考还要努力,这些文件从看不懂到看得懂,她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褚年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老师,出事后情绪还很焦躁,很多问题余笑没听懂也不敢问,自己记在笔记上在上班的间隙查、背,做的笔记足足一大本。

“我这些年,为谁辛苦为谁忙。”苦笑了一下,余笑有心不想看了,却又舍不得。

明天的会上肯定要提到这份调研的数据的…升职之后的第一场项目会,她不能搞砸了,毕竟她搞砸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也就剩这个了。

时间一点点转到了八点半,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陆大帆听说褚年成功升职了,请他喝酒出去喝酒庆祝。

余笑想了想,决定去了。

酒是一个好东西,连着几杯下去了,脑子里就混沌了。

酒吧的卡座里,余笑两只手捧着酒瓶,听陆大帆在乱糟糟的背景音下跟自己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

余笑看着陆大帆熟门熟路地拿起了电话。

“喂?嫂子啊?”

电话那头,褚年说:“大帆,你把电话给余…褚年。”

陆大帆看了“褚年”一眼,空着的一只手笑着对他摆了摆。

“他去厕所啦。”

褚年运了运气,说:“别跟我来这套,褚年人呢?你把电话给他。”

余笑两根手指拎着酒瓶,看着陆大帆趁着说话的空隙对自己做口型:“生、气、了?”

“嫂子,我今天吧,听说我哥升职了,就来看看他,哎呀,我哥这个忙啊…”

别人不知道陆大帆的招数,褚年能不知道吗?他捏着手机说:“陆大帆,我知道他在你身边,你把电话给他!”

“喂?嫂子,哎呀我哥公司…信号怎么这么差…喂…喂!”

听着电话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趋近于无然后被挂断,不管自己怎么叫都没用,褚年坐在沙发上,猛地用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完了,陆大帆那张嘴,余笑怕是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哎呀!”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99”,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开始写微信。

酒吧里,余笑在笑,垂着眼睛对陆大帆说:“你还挺熟练啊。”

她心里莫名地有点快意。

“那是,哥,不是我说你,这才九点多呢,你看嫂子的电话就追来了。”举起酒瓶,陆大帆摇摇头,“女人管得太严了,只把男人越管越走。”

管得太严了?

谁?

我么?

余笑又喝了一口酒。

每天下午五点她要开始准备做晚饭,隔三五天褚年的妈妈就会去“检查工作”,必须是要看她把晚饭准备好了才走的,稍有些不如意,就拿她当年婚后流产的时候来刺她。

然后,她就要开始等,等褚年回来,或者告诉自己他不回来了。

提前通知基本是不可能的,每天晚饭的等待都像是在考试,不到分数揭晓,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结果。甚至也不能打电话问。

“万一他在跟人谈工作呢?老婆一个电话电话打过去,他还要说自己回家吃饭不吃饭,像什么样子?”这是褚年他妈教训的,更难听的话还有的是。

有时候饿着肚子等到晚上八点九点,结果人回家就是一句“我吃过了”,这样也是管得严么?

可能…是对自己,管得太严了吧。

一口酒接着一口酒,余笑解开脖子上的领带,就听见陆大帆说:

“年哥,嫂子在家里呆久了,天天就会胡思乱想,也是没办法。我记得你上次在这儿撩的那个妞儿不错,一看就是听话又懂事儿的,我还以为你今天能把人叫出来呢。”

余笑:“…”原来还不止一个?

手机消息提醒响个不停,余笑直接把手机关了。

陆大帆“呱唧呱唧”给“他”鼓掌,过了一会儿又说:

“不过,年哥,你想跟嫂子离婚这事儿吧…”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褚年”站了起来。

“连你也知道要离婚?!”

“年哥?年哥你怎么了?”

抓住陆大帆的衣领,余笑打了个酒气十足的嗝儿,双眼红的要滴血:“你哪次来我家,我没好吃好喝招待你?你妈被送去急诊,我一个电话就去了医院帮你送钱,嗯?连你都知道要离婚?!”

“年、年哥,你这是上头了吧?”

“上头?我还真上头了!我他妈上头多少年了!”

拉扯中,余笑拿起酒瓶,兜头倒了陆大帆一头一脸的酒。

一夜没回来。

早上五点,褚年是在沙发上被冷醒的,低血压的身体让他甚至有种自己身在冰箱里的错觉,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再拨响电话,还是关机。

从前他怕自己那些朋友胡乱说话,连他们的电话微信都不让余笑加,现在看着手机里短短的电话簿,他的心头空落落的。

怎么办呢?

褚年想过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可想到昨天自己亲妈那态度,他觉得这个不是好主意。

打电话给余笑爸妈,他该说什么?

“爸妈,褚年他一晚上没回来!”还是“妈,我是褚年,现在跟余笑换了身体,余笑一晚上没回来了?”

要不去公司门口找人?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褚年压了下去。

夜不归宿,老婆闹到了公司,这样丢脸面的事,“褚年”可不能干。

翻着属于“余笑”的手机通讯录,褚年的眼睛突然一亮。

和陆大帆闹过一通之后,余笑蜷在后座上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才六点多,从车里坐起来,她看见了汽车后视镜里的自己——那张属于褚年的脸。

昨天的一切瞬间历历在目。

揉了揉脸,转了转有些僵直的脖子,余笑闻了闻自己身上浓浓的酒气,下了车,酒吧的旁边不远就有个酒店,余笑进去开了个房,洗了个澡。

洗到一半的时候,她低头看看垂着的东西,越看越觉得脏,要不是还记得现在疼的是自己,她大概会找一瓶84消毒液就像昨晚浇陆大帆那样浇下去。

西服外套有些皱了,衬衣更是满是酒味儿,裤子上还撒了星星点点的酒液,余笑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外卖软件,还真找到了一家能外卖的男装店。

买东西真的是会提振人的精神,余笑自己都有点奇怪自己怎么还能兴致勃勃比较两个衬衣颜色和花样的。

一件深蓝色的长袖衬衣,一条休闲风的直筒裤,内裤袜子也得买新的…

把自己打点好,是上午八点半。

余笑再次坐回车里,看着后视镜,她伸出手点了点里面的那张脸。

“你就在家等着吧。”

工作期间,手机还是要开机的,下午三点,余笑看见“A余笑”又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是一条彩信,图片跳在屏幕上让她的眼睛也跟着跳了一下。

那是一张很正常的照片,阳光挺好的一家餐厅里,三个女人笑容灿烂。

除了中间的余笑,另外两个是余笑的好友傅锦颜和李明晓。

“今天我和好朋友出来逛街啦,你今天还不回来,我晚上和她们睡哦。”

“砰!”

余笑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晚上六点半,余笑顶着褚年的身体回家了。

守在门边的褚年听见脚步声就赶紧打开了门。

就在这时,刺耳的声音同时在门内门外的两人耳边响起。

“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来说,上午有更新,代表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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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是谁

完了,全完了。

“归零”声里,看看站在外面的“褚年”,褚年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余笑回来的时候心里怒恨交织,自己认识多年、全心全意信赖的男人是个会偷偷出轨到处跟别人说自己要离婚的人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么?

有,他用睡自己的闺蜜来威胁自己!

余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对傅锦颜和李明晓有了什么企图。

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恶心,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她甚至动心自己直接把这身子撞个半身不遂,当然,只是在等红灯的时候想一想。

现在,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退后了一步扶住墙边的柜子,余笑突然明白了什么。

“哈,你特别想要换回来,对吧?”

想想之前的那些鼓励、拥抱、让她觉得重新有了恋爱时相互依靠感觉的相处,再看看计分器上硕大的“0”,余笑冷冷地笑了。

“你出门去上班,有钱赚,有人捧着,还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跟你调情,肯定比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舒服呀,所以你一直想换回来。你对我好也是想换回来,我早该想明白,你之前半个月一个月也就偶尔一次,早上醒了面朝着我都会再背过去,吃饭的时候宁可看新闻都不看我,天天半夜回家…我以前是不是瞎了?你早就烦了我了,我还自以为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吧?”

靠着柜子站稳的褚年,看见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手指的主人脸上是嘲讽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是要哭了。

褚年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

这个表情属于余笑。

可那个身体是自己的!那张脸!那只手!都是自己的!

深吸一口气,褚年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要冷静,你要换回来,跟她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冷静下来…”

可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跳得飞快。

这真是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困境。

“余笑,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昨天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昨天真的一直在担心你,等你等到了天亮,陆大帆那个人天天都胡说八道,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我们认识七年了,你信任我难道还不如信任一个外人吗?”

“呵…”

余笑冷笑了一声。

褚年的身高一米八二,余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一,居高临下看着在自己身体里的褚年,余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现在的褚年,很弱小。

她的手臂真细啊,她的脖子也细,试图跟你讲理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底气的样子。

这大概也是褚年曾经看自己的感觉吧?

瘦弱、无力,能怎么挣扎呢?就算再怎么挣扎…只要属于男人的手掐上去,就什么都停止了吧?

“余笑,你知道吗,昨天我妈来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你都过得什么日子,真的。我妈在我面前真的没有表现出这么不好相处的样子,我从前真是太不关心、太不体贴你了。”

余笑慢慢关上了家里的大门,往前走了一步。

褚年还在努力调动情绪,竭力想用语言让余笑相信自己。

却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余笑觉得自己现在是七年前从没有过的冷静,不,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镇静,因为褚年表现得越迫切和真诚,越表明他的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

真巧,这还是前几天褚年教过的,她活学活用,实在是个好学生。

“所以你以后会关心我、体贴我?”

听见余笑的发问,褚年努力捡拾自己遗忘好久的甜言蜜语技能,可注视着自己的那张脸,他都憋了回去,只能用力地以最大的真诚去点头。

“那你想怎么关心我?”

褚年听了这话,以为余笑的态度软化了,他不习惯来自余笑的俯视,说:

“我们坐下慢慢说好么?我担心了你一天一夜,饭都没好好吃,你看我为了把你找回来,我发给你那话都像是个流氓了。”

余笑坐在了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明显是被整理过的。

不止茶几,连地板都被擦过了。

余笑坐下了,褚年想要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转念一想,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木头椅上。

“这样,我已经想好了,第一,我们每年过节给的钱不变,但是给的生活费变成给他们买保险,钱不会直接给他们了,这些事情都是我来沟通,以后,我妈再有事儿,也都交给我管。

第二,以后咱两边爸妈都一个待遇,我妈这边有的,咱妈那边也要有,我过年的时候给我妈买了个钻石项链,我想过几天也给咱妈送一条,款式我都看了,买一条黄金镶钻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以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什么事儿我顾不上,才把咱家的要是给了我妈,现在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回来吧,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作为两个成熟的社会人,父母都不该干涉太多了。除了钥匙拿回来之外,以后就把我的工资卡每个月定额划一笔钱到你的个人账户上,这笔钱你怎么花我都不管,这些年你的辛苦是我之前疏忽了,真的…”

真是,梦一般美好的场景。

这些年,余笑真是在梦里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褚年会对自己说这些。

她的困境、她的彷徨和为难都被理解和照顾,她被人尊重,这样面对面恳切地征求意见。

太令人感动了。

原来…

这就是占据了优势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褚年低下头好好说话的样子?

目光从属于“余笑”的脸庞上划过,看见眼睛里闪烁的光,看见那探向自己的上半身,余笑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要是这些话,你半个月前,咱们结婚纪念日那天说,就好了。可那天你说了什么?”

面对着褚年的目光,余笑笑了:

“早上,你跟我说,上午你有个会,让我给你找那条去年你在法国买的领带,你上班的时候我说‘老公,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你抱抱我再走吧’,你说我的围裙都没摘,会弄脏你的衣服。

中午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晚上怎么安排的,你说你在跟老陈吃饭谈工作,让我下午的时候自己先去定好的饭店。

我一个人打车到了饭店从六点半等到了你快八点,你赶过来的时候连朵花都没带,你说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给我买什么,让我看好了自己去买。那天我跟你说你妈妈今天来了,我还跟你说我中午没吃好,你还说我怎么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就你妈妈那个样子,你跟她吃饭,你吃的下去吗?”

余笑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爱死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你半个月前那天但凡说过一句人话,今天你说的我都会多信一点,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自己,你说过吗?!”

这是褚年在心里预演过的、预料中的余笑的爆发,女人吵架总是爱翻旧账的,可他之前想好的种种应对,在这一刻都被卡在了她的嗓子里。

因为余笑和他想象中的表现并不一样。

她好像有了力量。

“说起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余笑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弯腰拿起了手机。

“老陈,你天天挂在嘴边的老陈,怎么我根本不知道这么一个人呢?”

褚年也站了起来,想要从余笑的手里把手机拿过来,可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