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热泪盈眶:“恕臣斗胆,乞问陛下贬黜高大人的缘由?”

岑睿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两个字:“逾职。”

昏君啊昏君!

御史中丞满面激愤之情,将要谏言。半步未出被御史台主扬起半尺高的手拦住了。老台主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微声道:“想想你家小儿的奶娘钱。”

朝散,中丞找老台主求解释:“大人!御史台负监听圣言之职,圣行失德,我等不该冒死进谏吗?!”

台主拍拍他的肩:“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今日这朝议看似是陛下任意妄为了,实则是借贬祭酒来警示燕王。正因御史台担任监察职,才更应谨记不偏不倚,皇权这滩浑水留给陛下和燕王搅合去就够了。你我做好本分即好。”老台主回首望了眼巍峨皇宫:“陛下他啊,毕竟是傅首辅教出来的徒弟。”

被燕王刺激到的岑睿回御书房生了好一会闷气,拿着笔胡乱画了一会,平了些心气,开始想着如何对付燕王这一招。今次他敢煽动朝臣来给她施加压力,明日说不定京城菜市口卖猪肉的都在骂她为君不义、为子不孝,阻止燕王母子相聚。

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了会,岑睿骤然醒悟,她明明有个才智无双的御用军师,作甚自己想破了脑袋。今日傅诤罕见地也告了假没上朝,岑睿遣人去暖阁请他来书房,结果去的人带回的不是傅诤,而是右相徐师。

宫人附在岑睿耳侧,低语几句

岑睿诧异,不便表露,只得嗯了声,命人给徐师看了座,直入主题:“相爷今日得空来朕这里,所为何事?”这老狐狸一天到晚琢磨着嫁儿子,才捅散了他的好事,这回千万别又找出个公子来给她添堵。

徐师早在进书房时就留意着岑睿,观察了半天,从面庞上没看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对上岑睿投来的笑眼,心里一惊。惊了后又自嘲了下,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已,遂笑道:“臣是专程来为陛下解忧的。”

徐师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心实意地来替岑睿想法子散心出气的。法子很简单,也很对岑睿的路子,出宫游玩,地点设在京郊的泗水亭。

泗水亭建在苍山之上,曲径通幽,篁竹成林。春初时分,山巅霁雪清寒皑皑,山腰繁花摇乱玉彩,远眺吴江涤如白练,荡人心怀。

为得岑睿肯首,徐师着重道是请了许多样貌秀美的年轻公子作陪。

岑睿摸不着头脑地看他,虽有前车之鉴,但盘踞二分之一朝廷的徐氏的面子岑睿还是要给的,没考虑多久,她便应下来了。送走徐师,她招来刚才的宫人,确认道:“首辅是去了钦天监?”

宫人喏喏点头,岑睿拿笔在纸上戳了两下,换了身便服,往钦天监去了。

钦天监本与六部设在一处,有一任钦天监嫌六部太吵,扰他不能安静地夜观天象,一道奏疏上去搬出去自立门户了。故岑睿搭着马车转出了皇城,又往西行了两条街,才在城东一处杨柳依依,人声鲜少的地方停下。

这任钦天监岑睿仅见过一面,是个年逾古稀的老道士。因为听说很有些神通,被先帝用一卷古经从个破旧道观里挖墙角挖过来。岑睿只记得他是个喝得烂糟糟、酒气熏天的老头,耳朵不灵便,说话得靠喊得。

她站在神似道观门楣的石门下,满腹疑惑,傅诤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信命之人,找他来作甚?

石门下有个扎着双髻的道童在扫落叶,来回扫了两圈,已看了岑睿好几眼。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方停下扫帚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秦?”

岑睿不语,那道童只当她默认,又看了看她,道:“我家大人说,秦公子来了,径直往里去就是了。”

将错就错,岑睿欣然地顺着道童指引的方向提步而去。

钦天监的草木廊柱皆是仿照着阵法修建而成,门门相接,廊廊相扣。走了百十步,岑睿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觉眼前槐柳处处相同。误打误撞之下,倒也让她撞出了条小径来。

小径深处,有轻言碎语从依依杨柳里传出,为风所扰,并不清晰。

岑睿拨开重重枝条,走近了,才听清其中一人正是傅诤,而另一道年轻男声却着实陌生。

“你若早日找我来,也不必受这噬骨吞肉的痛楚。”年轻男子的叹息声中含着几分责备。

而后便是长时间的寂静,岑睿旁听不下去了,挑开柳枝的刹那,手足冰凉…

傅诤左手持了卷书,右手却是袖沿高卷,肘部以上的臂膀血肉模糊。一条蛇状的黑线蟠曲在肌理之中,蛇头处已露出白骨森森,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张掖猜测傅诤中了蛊,岑睿却没想到,会是活生生吞人血肉的蛊术。再一想傅诤平时毫无异状的表现,她突然觉得傅诤此人远比这蛊毒要可怕的多…

拔开药瓶的年轻人平和地建议道:“陛下看不下去,便不看罢了。”

岑睿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眼睛挪开,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不知从何说起。

傅诤的视线仍放在书上,并不理她。

披着道氅的男子笑道:“陛下莫要怪罪他,引蛊极为疼痛,他即便有心也无力开口。”又看了眼傅诤:“再者,若与陛下说话,他的心怕就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果然好迟了T T

这章的主题是:废柴也会成长的!

【贰拾】谣言

傅诤心乱会是个什么样子,岑睿对着一帘碧柳沉思,思了一炷香的时间,决定还是不要尝试去勾他说话了。

这么善良体贴的皇帝陛下,从哪找哟,岑睿自怜自赏地捏着根柳条感慨。

日头从头顶滑到了西斜,靠在树桩上打盹的岑睿被唤醒时,傅诤已是衣冠整齐,神色无殊。若非残留在鼻下的一缕血味,光看他泰然自若的表象,全然瞧不出一丝身怀毒蛊的迹象。

夕阳刺入眼中,岑睿揉了下干涩的眼睛,问道:“取出蛊虫了?”

“哪有那么容易,”替傅诤疗伤的道士道:“蛊虫深入骨肉,强行取出,只会致使其狂躁暴动,适得其反。”

心头一钝,岑睿不觉望望傅诤:“那可如何是好?”

“仅能以药引徐徐诱之,暂行安抚,等到了合适契机再将其拔除。”道士答道。

岑睿看他嘴上说得严重,可表情却是胸有成竹之状,想是有几成把握,遂定下些神来。

“陛下来找臣,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傅诤的话音略是低哑,鲜见地显出些许疲态。

岑睿心中五味成杂,颠来倒去地杂了会,便将早上朝议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末尾,她摆出张苦脸:“这燕王也忒不是东西了,哄着朕的臣子来坑朕。那群猪脑子也是,被燕王利用还一副我很自豪的样子,气死我了!”

岑睿仰天长啸。

道士一边清理着桌上狼藉,一边看傅诤与岑睿两人说话,听岑睿骂燕王时一个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你是何人?”岑睿的埋怨被这一声笑给打住了,好奇地看着道士:“钦天监正呢?”

傅诤抿了抿唇:“他是钦天监正的亲传徒弟,监正因故暂时不在京中,由他来协助副正打理钦天监的事宜。”

道号玉虚的年轻男子清姿若莲,看上去比他的酒鬼师父仙风道骨许多。

岑睿绕着他转了三圈,眼神热切:“你是那老头的徒弟,可会些什么腾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法术?”

玉虚憋着笑:“贫道学艺不精,呼风唤雨尚且不能,观星迹天相还可。”

“真是太遗憾了。”岑睿砸了下嘴,她还想着若能咒一咒燕王,给她少造些孽也是好的。

傅诤瞥了道士一眼,忽然问:“近日星相如何?”

其他两人不解其意,傅诤低笑了下:“今年是巳蛇,明年即是午马。我若没记错,端太嫔便是庚午年间出生的。”

岑睿仍是懵懂。

玉虚了悟,向岑睿笑道:“陛下不知,我国民间素有巳蛇克马一说。逢巳蛇年,蛇尾卷住马腿,属午马者颇多忌讳。”

岑睿模模糊糊地寻着一缕线头,试着问道:“巳蛇克马,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面上做文章?”

傅诤觑了眼她,风轻云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日早朝,吏部尚书照旧告假,理由是“臣的老娘病重啦,再不尽孝来不及啦。”真实内情是他得知了自己的属下吏部侍郎不识时务得罪了当朝最不能惹的两人,心情忧郁不能自已,躲去别院抱着美娇娘喝闷酒去了。

岑睿杀鸡儆猴地贬了祭酒,以为朝官们能稍是消停。竟没想到燕王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得,翰林院的学士们又打着“尚书大人都如此孝顺,陛下更当体谅燕王殿下的孝心呀!”这类口号“冒死”进谏。

翰林院里的儒官大半出身清贵,担虚职的多,干实务的少。岑睿杀不能杀,贬也贬也不到哪去,只能感叹,养骡子都比养翰林实在,起码过年能宰,还不会给自己添堵。

学士们虽有恃无恐,但新帝惯会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办事,心里到底没谱。

折子递上去半天,岑睿也晾了他们半天,估摸该摆的脸色也摆的差不多了,幽幽道:“朕也曾为人子女,这孝义之道岂是不通?燕王有此孝心,朕哪能不成全呢?”

当即颁了旨意,不仅允了燕王的请求,更加封了端太嫔,赠了无数金银财帛。

“…”那您前些日子肝火大动是为哪般啊!百官不约而同替无辜炮灰的祭酒大人点了根蜡。

此事传出,坊间言论又激起了千层浪。

——“哼!我说陛下师从首辅大人,定不是那不顺孝道之人!”

——“哼!燕王殿下接回母亲奉养,乃天经地义之事!还有,你前些日子不是燕王殿下的支持者么?!”

——“哎呀,人家早在陛下祭天游街时,就对首辅大人一见倾心啦。”

——“你们作死哟,首辅大人明明和燕王殿下是一对!”

——“…人艰不拆好么!”

消息传入宫内,与燕王品茶观花的端太嫔喜滋滋道:“我说了吧,翰林院那群士子嘴炮打得最利索了,那竖子抗不了几日。”

为太嫔斟茶的燕王凝视盏中上下浮沉的绿叶,自语:“若真如此简单,我真高估了傅诤。”

“儿子你说什么?”端太嫔侧首。

燕王一笑:“我说今年宫里的碧桃开得甚好,燕州地寒,母亲此番回去怕是再也见不得这样好的桃花了。”

端太嫔笑容淡了几分,目光落到灼灼桃夭之上,喃喃道:“是啊,这碧桃也只有京城才有,这还是当年那人…”

燕王截断了太嫔的话,将话题拉远:“母亲,我来时姨母向我提起,谢容年岁也不小了,该指门婚事了。”

端太嫔的神思瞬间转移了回来,嗔怪道:“你自己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倒是操心起别人的事了。秦太师家的那个孙女如何?可有意定下了?”

“谢容是您的侄儿,是我的表弟,怎是别人的事?”后半段话,燕王声言低了许多:“与秦家的婚事么…秦太师亲自扶持陛下上位。他的孙女,再有德行才貌,也不是枕边良人。”

“也是…”太嫔颔首。

岑睿赐予端太嫔的财物尚未置办下来,恭国国内发生了大事。

毗邻燕州的永安州从天而降一块异石,砸死两人一马;两日后燕州辖内的绪方城突现蜃景,诸般异象耸人听闻,人心惶惶。富有想象力的恭国百姓将两个异兆放在一起分析,研究结果发现,砸死的两人生肖皆是属马,而绪方城的太守也是如此。

“巳蛇克马”之说顿时甚嚣尘上。

更有甚者将之与去年的大旱灾情联系到了一起,其中因果言之凿凿,仿若真有其事。

属龙的百姓怒掀饭桌,这和我们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啊?!

上朝时,傅诤状作无意地提起了此事,翰林院士子们的表情犹如便秘般纠结。

岑睿淡淡责备了傅诤几句,道是:“朕敬首辅端稳持重,现在怎也随那些乡野匹夫,搬弄巷陌流言?”

就是就是,士子们纷纷点头。

傅诤回驳:“无风不起浪,此生异象必是上天对陛下的政行,有所示警。”

被驳了面子的岑睿一怒之下散了朝,丢下百官走了。

当日下午,关于当今圣上失德的小道消息在京城四处流散开。

有人搬出前两日岑睿恩准燕王接端太嫔回燕州一事,掐了掐端太嫔的生辰,恍然大悟:“太嫔今年恰受这巳蛇相冲,若是此番出京,会招之大祸哪!太嫔是先帝妃嫔,为凤,若是有难,则动国本。陛下此举不妥!不妥!极为不妥!”

至于太嫔她和国本之间有何必然联系,已不是恭国百姓能深究的了。

岑睿火上浇油,趁势以“送太嫔出京”的缘由,去皇寺祈福。上香时,那三炷香点了即灭,僧人们无不脸色大变。

一时间恭国上下陷入了各类流言热潮中,有攻击岑睿为君不德的,也有称燕王不该在此时接走端太嫔的。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消息日日送入养心殿,岑睿看过掩卷长叹:“总算也有人骂燕王了。”不枉她舍得一身剐,将燕王也拖下了水。

傅诤检查完她的作业,批阅了几个错处,方道:“陛下该查一查在我们的人之外,还有谁掺合在里面了。”

“巳蛇克马”的流言是傅诤派人放出去的,可关于岑睿失德的却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岑睿不以为然:“除了燕王不作他想。”

却见傅诤摇了摇头…

各个衙门的大臣们呢,机敏者探到了此间水深,缩着脑袋静观其变;愚钝者,例如现在殿上进言的中议大夫,诚心诚意道:“流言不止,有损陛下圣誉哪。既是天相,陛下何不招钦天监来究问个详细,也好安定民心。”

傅诤冷哼一声,百官用眼神谴责傅诤,首辅您是无神论者,可我们还想睡个好觉呢!就因这“巳蛇克马”的传闻,闹得多少家不安生,没听说吏部尚书因为属蛇,被护子心切的夫人拿扫帚赶出了家门吗!

等这句话等了三日的岑睿舒了口气,顺水推舟地命人传了玉虚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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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壹】春宴

玉虚早备好了一套神乎其神的说辞,衬以他宛似谪仙的容颜打扮,在他渲染夸大之下,朝上不信者也动摇三分。

连钦天监都如是说了,这“巳蛇冲马”之说看来绝非空穴来风了。

岑睿与傅诤的眼神不期然而然地轻轻碰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错开。

士子们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岑睿对他们勇于为燕王请命的执着表示很感动,然后寻了个机由将之一个不落地外放去了岭南。

很快,皇城外的百姓迅速地传播开了经官方鉴定后的这一消息。

至此,燕王迎母回去奉养的事是彻底被傅诤和岑睿两联手搅黄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纵燕王有心,也难敌悠悠众口。

最生气的当属端太嫔,人被留在皇宫不说,就看着还没摸上一把的金银被礼部笑呵呵地又收了回去,气煞她也!

“这傅诤有这么难对付么!”端太嫔桌子拍得啪啪响。

燕王亲自奉上茶水:“母亲近日身子不好,就莫生气了。”

“我哪能好的起来!”太嫔起伏的胸膛平缓了些,饮了口茶,语出突然:“干脆,你派个能干的,结果了他好了。”

“…”燕王扑哧笑出了声,眸里异光闪动。

值春浓之节,冠有“花都”之名的恭国京都盛满芳菲,魏紫姚黄欺尽艳光。袖风过处,皆是飞絮落花,无边风流。

徐相爷精挑细选了个好日子,赶着早遣了自己的侄儿徐天奇迎岑睿赴宴。这次春宴,徐师只请了岑睿一人,倒不是他有意无视傅诤;而是根据之前几次被傅诤无视的经验,想是请了也是白请。

当徐天奇领人上山,徐师眼花了一花,定睛一看,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慢了小皇帝半步的不正是首辅傅诤么!

傅诤起初也不愿随岑睿而来,但一想近来发生的种种事端,让岑睿一人而去到底放不下心,便有了这让徐相爷拍大腿内心嗷嗷叫的一幕。

这场宴会专为岑睿而设,首辅一来,还如何进行得下去啊?

数十年官场不是白混的,即便腿拍肿了,徐相爷的脸上笑容分毫不减,行礼后将二人引至泗水亭。

泗水亭名为亭,实为一帘垂瀑之下的宽阔平地,中有浅潭一泊,水流淙淙,鱼虾相戏。沿着圆潭已围坐了不少人,放眼一看,大多是年轻俊秀的男子,有二十上下的,也有看起来比岑睿还年轻些的,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有几人坐与偏远处,皆是正襟危坐,看向其他人的眼中也微含轻蔑之色。

众人一见徐师露了面,絮语声渐而消于飞瀑声中,各色目光齐聚到三人身上。

徐师握拳咳了声,未点破岑睿与傅诤的身份,只道是某个名门家的公子。又亲自引二人落座,不禁招得他人纷纷揣测对方是哪家贵胄,竟致当今右相如此谦和相待。

安排妥当之后,徐师即寻了借口遁了,由徐天奇主持春宴。徐大人仍对当今圣上好男风一事耿耿于怀,看了眼与岑睿相邻自己的座位,脸抽了下,往左下坐去。

徐天奇亦是翰林出身,口才颇好,在场的又皆是年轻人,一巡酒过,气氛很快热络了起来。

傅诤与岑睿的座位与他人隔得稍远,有几人端着酒杯来攀亲热,傅诤一个眼神、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便令人铩羽而归。

岑睿好生寂寞地用杯子舀水逗鱼玩,细鱼狡黠,穿梭在她指尖游走不停。岑睿不死心,卯着劲儿逮它。

日光虽暖,但春风依旧料峭。傅诤低头想要提醒岑睿莫沾湿了衣裳,染了风寒。眼光落在水中灵活纤细的手指上,微是一怔。水色透彻,折着天光,映得那指尖莹润白皙。傅诤脑中不觉冒出一句诗“纤纤出素手”,上一句却是“娥娥红粉妆”…

岑睿咕哝一句,告败地丢下杯子,抖了抖袖。

水滴溅到傅诤脸上,他倏地移开目光,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