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方南明十万急急!”

  一声叫完,一行青字恰好消失!纸上字迹转红,腾地燃烧起来,一眨眼,那张字纸化为了灰烬。

  方非吃了一惊,匆忙拂去残灰,石版莹白光洁,并没烧坏变黑,他松了一口气,忽听啪的一声,细微清脆,像是远远传来的枪声,推窗一看,远空中出现了一朵红色的流星,不似别的流星一闪就灭,而是化为一溜星芒,一转眼,比起别的星星大了十倍。

  方非吓得关上窗户,一路退回床边,在床沿边绊了一跤,仰面摔在床上。

  咔嚓,窗栓折断,一团大火冲了进来。

  少年失声惨叫,伸手捂住面颊。可是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片沉寂,什么灾难也没发生。他忍不住分开五指、向外看去,火光幽幽变淡,渐渐显露人形,突然红光散尽,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

【道者】

  少女美得奇怪。若说女子像花,她就是天上的虹;若说美人如玉,她就是一块无瑕的水晶;她的眼睛清亮活泼,但又浅可见底;她的头发比夜色还浓,用一根白丝带轻轻挽起。

  她的肩头倚了一口长剑,剑身殷红透亮,好似流动的火焰;腰间挂了一只天青色的锦囊,上面绣着怪诞的文字,如珠如玉,在黑暗里幽幽发光。

  少女瞪视方非,方非透过指缝,痴了似的望着少女。这么对望了一分多钟,少女开口问:

  “你是谁?”声音娇脆,近似东方口音。

  方非太受刺激,脑子一片混沌,他应声激灵一下,也问:“你是谁?”

  “我问你呢,你到问起我来了?”少女有些不快。

  “我问您呢,你到”

  “应声虫!”少女面有怒气,向前走了一步,用力扳开方非的双手,“我跟你说话呢!哼,好么,我叫燕眉,燕子的燕,眉毛的眉!你呢,你叫什么?”她的呼吸喷在方非的脸上,有如山间的百合,气息清新迷人;右手搭在他的左腕,嫩白柔滑,好比软缎细丝。

  也许是气息的缘故,方非猛地清醒过来,舌头也找到了主人:“我,我叫方非!”

  “芳菲?不是很香的花儿吗?”燕眉皱了皱眉,“你哪点香了,呸,臭也臭死了!”

  “我是四方的方,非常的非!”

  “四方非常?”燕眉又哼一声:“我看你很平常呀!”

  “我是平常,你的名字就好吗?燕子也有眉毛吗?”方非受惊过度,犯了糊涂,被少女一顿挖苦,居然胆敢反唇相讥。

  话一出口,他就后怕起来,暗想这女超人(外星人)如果大发雷霆,自己肯定要到大霉,他一边想一边尽力向后挪动,似乎后面藏了一个避难所。

  不料燕眉一团傲气,方非如果一味忍让,必然受她轻视,这时奋起反抗,反而叫她刮目相看,她看了方非一眼,点头说:“四方非常,是你写符召唤我的吗?”

  方非见她没有动怒,暗暗松了口气,听了这话,下意识反问:“我写什么?”

  燕眉盯着方非看了又看,心中十分疑惑:“这道'飞火传神符'是我家的秘符,这人一只裸虫,怎么知道这个”

  正想着,一溜红光闪过,来自天青锦囊。少女一怔,从中掏出一面罗盘,盘面上一圈一圈,刻满了古怪的文字,盘心的磁针好似蓄足了火焰,滴溜溜转个不停。燕眉凝注时许,叫声“有了”声音刚落,磁针笔直指向方非。

  少女瞪着方非,小嘴半张,方非见她神色异样,心中惶惑不安,冷不防燕眉跳上床来,逼近近前。方非吓得向后一缩,失声尖叫:“你干什么?”

  少女一言不发,毛手毛脚地在他身上乱摸。方非红透耳根,连身叫道:“流氓哎呦嘻嘻呵呵,流氓”

  “你才流氓!”燕眉一把揪住方非衣襟,咬了咬嘴唇,“交出来!”

  “什么?”

  “隐书!”

  “我没见过什么书。这儿是我家”方非还没说完,燕眉沉下脸来:“少废话,把隐书交出来!要不然哼我把你变成一只小猪!”

  方非又不信,又害怕,低声问:“你说的那隐书,那,那是什么?”

  “隐书当然是一本书!”燕眉很不耐烦,“可也有人说它是一块白玉版”

  “白玉版?我”方非咽了一口唾沫,“我见过一块白玉版”

  “对!”燕眉喜透眉梢,“指隐针果然没错,石版在哪儿?快给我看!”

  方非左瞧瞧,右看看,不见石版的踪迹,他找了半晌,一无所获,抬头望着燕眉,忽的心慌意乱:“刚才还在的,上面还现过字。”

  “什么?”燕眉一扬眉毛,“隐书现过字?”

  “对啊!”

  “什么字?”

  方非低头思索,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他想了又想,不觉张口结舌,支吾了半天,轻轻说道:“我不记得了”

  燕眉皱了皱眉,又问:“你看见字以后,是不是模仿着写了一遍,还念出了声音?”

  “你怎么知道?”少女好似亲眼所见,方非的心里不胜疑惑,“我用纸蒙着描红,刚一描完,纸就烧起来了……”话没说完,忽见少女脸色苍白,眼神十分烦乱,方非心里更加害怕,“那个隐书,我找到了给你!”

  “你给我?”燕眉轻轻哼了一声,“你有那么好心?”

  “那东西我拿着也没用!”方非老实回答。

  “没用?”燕眉抬起同样来,面露讥笑,“你要不是一只裸虫,说出这样的话,还不叫人笑掉大牙?隐书没用?哼,这世上还有什么有用?”

  “你、你叫我什么?裸,裸……”

  “裸虫!”燕眉又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长不大的虫儿,只能活在地上,不能羽化飞翔。”

  “你呢?”

  “我是道者!”燕眉扬起脸来,眼里闪过一丝傲色。

  “道者?”方非十分迷惑,“你从哪儿来?”

  “说来话长!”女道者撇了撇嘴,“不过隐书归化了你,又用符法召我,我可不能袖手不管。”

  “隐书为什么归化我?”方非的心里疑团重重。

  “小裸虫,你别故意气我!”少女一跺脚,面孔微微发红,“要不是我晚来一步,隐书归化的一定是我!”

  方非悻悻不已:“你那么喜欢,让它归化你好了!”

  “不行!”燕眉摇了摇头,“隐书一旦归化了某人,就跟他魂魄结合,终生不弃……”说到这儿,忽见方非两眼鼓圆,嘴唇发抖,不由问道,“小裸虫,你怎么了?”

  “这么说!”方非迟疑一下,“我身上不是多了个肿瘤……”

  “呸,你才是肿瘤,你是隐书身上的大肿瘤!”

  “算我是肿瘤好了!”方非小声说,“你、你能把我切下来么?”燕眉恨得牙痒,心想岂有此理,多少道者做梦也想隐书归化,你小子居然不当一回事,她一边想,一边说:“好啊,我有一个法子,只要一用,就能把你切下来!”

  “什么法子?”方非精神一振。

  “隐书不是与你魂魄结合吗?只要你魂飞魄散,隐书自然与你分开啰!”

  “魂飞魄散……”方非一转念头,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就是死吗?”

  “你还不笨嘛!”燕眉冷冷一笑,“小裸虫,你想不想死啊?你要想死,本姑娘可以代劳!”

  方非心子一跳,正觉慌乱,窗外传来了扑啦啦的响声。他还来不及细看,少女身后的火剑蹿了起来,冉冉飘在空中,仿佛一支火炬。燕眉的细眉向上一挑,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方非后退了半步,左脚绊到座椅,扑通摔在地上,他的心里无比绝望,胸腔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可是,哼哼声刚到嘴边,又被扑啦啦的响声压了下去。

  方非糊里糊涂爬了起来,迎面看见一支毛笔,淡金色的笔尖轻轻一扫,方非两眼发黑,忽地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放量,床头的闹钟叫得正急。

  “上学了?”方非弹身坐起,太阳穴隐隐作痛,迷迷瞪瞪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昨晚的怪事。

  “我还没死?”他使劲揉脸,似乎不是做梦,于是跳下床来,走到书桌边上。桌上笔墨仍在,毛笔已用笔套罩好,墨水瓶也旋紧了盖子。“真的是梦?”他沉思一下,抽出作业本,翻开一看,其中少了一页,还有撕扯痕迹。

  “不是梦!”方非攥紧本子,心脏在胸腔里左冲右突。他飞快穿好衣裤,蹬蹬蹬跑下楼梯,大叫一声,“伯祖母……”

  槐树下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方非制度老妇习惯早起,总在树下散步,不由心生蹊跷,走到她的房前,敲了两下,可是无人回应。

  方非更加奇怪,进了卫生间,对镜一照,再次大吃一惊--镜中人面额光洁,不青不肿,再摸身上,一夜间,所有的跌打损伤都已痊愈了。

  谜团接二连三,折磨得他快要发狂。梳洗完毕,上学的时间也近了,方非抓起一个面包,和着牛奶吞下,又见橱柜里还有肉排,切了一块,赶到后院,连声叫唤“黑魁”。

  叫了两声,走近狗窝,里面空荡荡的,老狗根本不在。方非怅然若失,将肉排丢在地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去,后院冷冷清清,叫他越发惆怅起来。

  路过客厅,画上墨龙宛在,只有少了几分生气;两只龙眼空洞洞、白惨惨,哪儿有什么画过的痕迹。

  “奇怪!”方非心里咕哝,“黑魁明明点了龙眼,怎么又没有了呢?”他想到这儿,无意抬头,只见老槐树不复旧日鲜绿,许多的叶子都已经枯黄了。

  出门时,老摆钟敲响了七点,一想起王主任的扑克脸,方非就觉得心烦意乱。

  骑了不足百米,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人说:“小裸虫,你上哪儿去?”

  听到这个声音,放飞的心子突地一跳,他回头望去,一个少女白衣飘举,笑盈盈站在后座上方。

  “燕眉!”方非大叫一声,几乎连车翻倒。他慌忙稳住车身,匆匆向后看去--谢天谢地,燕眉还在。她双手抱在胸前,两脚一似黏住车身。

  方非又惊又怕,冷不防少女伸出指头,在他脸上弹了一下:“叫这么大声干吗?我又不是聋子!”

  弹中的地方似有电流通过。方非面红耳赤,心里更是一塌糊涂,他不敢正眼瞧人,只是低头咕哝:“我以为你走了呢!”

  “我干吗要走?我找了隐书那么久,又干吗要走?”

  方非听了这话,居然松了一口气:“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昨晚来了几只鬼眼蝠,结果被我打发了。”少女皱了皱眉,“可惜漏了一只,不过这东西老了红尘,可见那边也动手了!”

  “哪边?”方非问。

  “魔徒呀……”燕眉看了方非一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方非呆了呆,又问:“你现在去哪儿?”

  “跟着你!”少女答得干脆。

  “跟着我?”方非吃了一惊。

  “是啊!”燕眉白他一眼,“我没拿到隐书,也不能便宜了别人,要是你被人杀死,隐书还不落到别人手里了吗?”

  方非一阵心跳:“你呢?你不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