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女子身边人影一闪,多出来两个年轻的道者。说话的一个白净秀气,头发好似刺猬,他瞪着黑衣人,眼里满是敌意。

  “一个朋友。”绿衣女淡淡回答。

  “朋友?”刺猬头怒气冲天,“怎么又来一个朋友?你不是带我们来找魔师宝藏吗?多一个人又怎么分?”

  “宝物不止一件!”绿衣女笑了笑,“你尽管挑,你挑够了,我们再来!”

  “你有这么好心?”另一个道者圆头圆脸,眼睛不时上瞟,偷看那个女子,“你、你就没有私心?”

  “我当然有私心!”绿衣女伸出雪白手指,在圆脸道者的脸上摸了一下,那人踉跄后退,差点儿摔下石像。绿衣女笑着说:“好害羞的孩子,我私心里可喜欢你了!”那人刚刚站稳,一听这话,圆脸涨得血红,又差点儿掉了下去。

  “鹿耀你个大闷蛋!”刺猬头瞪视同伴,“你怎么不跌下去摔死?”

  “你当然盼我死,我死了你就能吃双份儿!”鹿耀小声咕哝。

  “你还敢顶嘴?”刺猬头尖声怒叫,“臭小子,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死!”他眼冒凶光,鹿耀向后一缩,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巫夜!别吓他!”绿衣女伸出手来,拍了拍刺猬头的肩膀:“你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吗?”

  “殷若小姐!”巫夜换了一副面孔,眉开眼笑,活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找到魔师宝藏,你就肯接受我的求婚吗?”

  “结婚是一件大事!”绿衣女摊开双手,“我可不想那么随便!”

  “我讨厌随便的女人!”巫夜盯着绿衣女的眼睛,似乎意醉神迷,“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绿衣女笑了笑,还没回答,黑衣人冷不丁说:“今天你叫殷若吗?”

  “这名字不好吗?”绿衣女扬起脸来,“你少管闲事!”

  “今天你叫殷若?”巫夜露出一丝疑惑,“那、昨天叫什么?”绿衣女白他一眼:“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巫夜跟她目光一接,忽又迷乱起来,“我当然是信你!”

  “好孩子!”殷若眼露笑意,摸了摸巫夜的面颊。巫夜又陶醉有愠怒,嘴里大声嚷嚷:“我才不是孩子!”

  殷若一笑,又说:“那条蛇怎么还不来?”

  “蛇?”巫夜问,“双头虺还是杀蟒妖?”

  殷若含笑摇头,忽听黑衣人冷冷说,“他快要到了!”

  “唔!”殷若望了望天,“他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

  “是啊!”鹿耀手搭凉棚,“天上什么也没有!”巫夜瞪他一眼:“大闷蛋,尽说废话,天上当然什么也没有。”鹿耀讪讪低头。殷若目光一闪:“难道说……”

  “没错!”黑衣人口气冷淡,“他在红尘里闯了祸,惊动了斗廷,白虎厅正在到处找他……”

  “谁?”巫夜高声尖叫,“谁惊动了斗廷,阴暗星可是我爹!哼,白虎厅找他?那他一定是犯了重罪!他是谁?我倒要好好瞧瞧!”他一面大叫,一面挺胸凹肚,竭力显示男子气概。

  “有志气!”殷若点了点头,“你马上就能见着他了!”

  远处的沙丘无风起伏,势如潮头推进。巫夜吃了一惊,冷不防沙浪一场,掀起百米高的尘暴,劈头盖脸地拍打过来。

  黑衣人一动不动,沙尘到他周围,簌簌下落,筑起一道环形的沙墙;殷若咯咯一笑,袖子一拂,起了一阵大风,将扑来的狂杀远远吹开!巫夜使劲儿挥笔,还是免不了吃了一嘴沙子;鹿耀更惨,被沙暴打落石像,头下脚上,直挺挺地栽进了沙里!

  巫夜骂了声“大闷蛋”,正想去看同伴死活,地上的流沙旋转如飞,呼地钻出来一头灰白色的怪兽,形似蜥蜴,脑袋尖尖,两眼殷红如血,鼻子上竖着一只弯角。

  兽背上站了一个怪人,无手无鼻也无眉,两截空空的袖管好似飞鸟的翅膀,他一张嘴巴,发出咔咔的尖笑。

  “鬼八方!”殷若微微一笑,“你来迟了!”

  巫夜听了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殷若小姐,你叫他什么?”

  殷若嬉笑不答,鬼八方却尖声说:“艳鬼,这小子是谁?”

  “艳鬼?”巫夜脸色惨变,不及扬手,殷若反袖一拂,巫夜被一道金色的光绳死死勒住。他使劲一挣,光绳不松反紧,深深勒进肉里,巫夜痛得号叫一声,扑通趴在地上,整个缩成一团。

  “他是巫史的儿子!”艳鬼声音十分冷淡,“一个夸夸其谈的蠢货!”巫夜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头碰死。

  “巫史的儿子?”鬼八方盯着道者,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好吃!”巫夜只觉下身一阵湿热,身子筛糠似的抖瑟起来。

  “好吃也轮不到你!”艳鬼笑了笑,“鬼八方,你乘地龙来干吗?”

  鬼八方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遇上一点儿小麻烦!”

  “小麻烦?小麻烦也叫你做了钻地的耗子吗?”

  “没你的事!”鬼八方扬声尖叫。

  “你去红尘,拿到隐书了吗?”

  鬼八方眸子一转,死死盯着黑衣人:“这事你该问问他,这个卑鄙的叛徒,可耻的败类!”

  艳鬼目透讶色,望着黑衣人说:“影魔,这话怎么说?”

  “我哪儿知道?”影魔冷冷说,“他不是发疯,就是闪了舌头!”

  “胡说!”鬼八方两眼喷火,声音却十分柔和,“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身下的地龙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冲着影魔露出了黄乎乎的牙齿。

  “个人喜好而已!”影魔口气倦怠,“鬼八方,管好你的畜生,要不然,我把它的大癞头塞回腔子里去!”

  “说大话的家伙!”鬼八方呷呷尖笑,“我知道你是谁。你帮助那个丫头把我引开,你用的遁光跟她一模一样。呷呷,南溟岛,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地龙应声怪叫,猩红的舌头伸得老长,几乎舔到了影魔的脸上。冷不防黑衣人左手突出,攥住那只独角,忽地向下一按。

  双方的大小不成比例,影魔比起地龙,就像是见了老虎的老鼠。可这一按,妖兽下颚着地,上颚好似铡刀落下,长舌来不及收回,竟被活活咬成两段。

  地龙快要疼昏了,他的嘴巴合在一起,不能咬,也不能叫,想要挣扎起来,头上却似压了一座大山,唯有四肢乱刨,将流沙刨出了一个大坑。

  “呀!”鬼八方一斗双袖,飞到空中,吐出血红的长舌,舌头山东惨白的光亮。

  “有意思!”影魔的长矛就地一插,右手抖出了一阵毛笔。

  艳鬼心头一沉。这两人一旦交手,势必惊天动地,这片废墟难逃劫数不说,就连血山、死水,只怕也要遭殃。

  她忙转念头,正想设法劝解,忽听地下传来一个声音--

  “如果我的左膀打伤了右臂,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这声音阴沉、苦闷,闷雷似的滚过地底。随着声音,地面的流沙聚聚散散、凸凸凹凹,化为一张巨大的人脸,沙子流动不息,五官起初模糊,渐次分明起来--双颊瘦削,额头高耸,鼻梁狭窄挺直,势如新磨刀锋,眼睛凹陷下落,像是两口枯井。

  “太久了,我等得太久了……”沙脸如此巨大,当他开口说话,整座废墟也抖动起来。

  “……影魔,放开地龙!”沙脸人闷声说,“鬼八方,把你的舌头收回去!”他说这话时,眉眼飞动,就与常人没有两样。

  影魔哼了一声,抬起手来,地龙呜咽着退了回去。鬼八方也收回舌头,轻飘飘落在地龙背上。一股流沙裹着断舌,笔直送入了妖兽的嘴里,血光一闪,两截断舌连接如初。经过这一番教训,地龙凶焰尽失,形同挨了打的小狗,舔着爪子,发出呜呜的哀鸣。

  “魔师!隐书没得手,因为……”鬼八方恶狠狠盯着影魔,“我们阵营里出了叛徒……”

  “够了,够了!”沙脸人打断他说,“红尘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好吧,先来说说你,鬼八方,你任性而又自大,就和你的前身一样没有脑子……”

  鬼八方面涌怒气,嘴里长舌出没,发出咝咝尖啸。

  “……你大张旗鼓,把肥遗带到了红尘。你放任法力,让妖怪到处逞凶。你在阴灵古洞设下黑坛,又把守坛者远远调开,好让对手乘虚而入。你刚愎自用,不听忠告,反而害了你忠心的魔徒……这里面,最不可容忍的是,你没有拿到隐书……换在以前,我会拆你的骨头,将你打回万劫不复之地……”

  鬼八方听到这儿,眸子飘来飘去,流露出一丝恐惧。

  “可我原谅你,鬼八方!”沙脸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变得十分柔和,“我会继续引导你的天性,五九之会到来的时候,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五九之会?”鬼八方神色困惑,“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沙脸人闪过一丝苦涩,“我犯了一个小小错误。就是这个错误,叫我呆在这儿生不如死!看着吧,五九之会还没有完,当它真真到来的时候,你们都会大吃一惊!”

  “至于你,影魔!”沙脸人露出深思表情,“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隐书,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你找错了人!”影魔答得利落,“我干这件事不合适!”

  “影魔!”沙脸人的声音十分苦涩,“你的心还不够决绝!你做的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斩不断浅薄无聊的亲情。你要记住,亲情只是弱者的牢笼,而你,注定是强者中的强者。如果我一旦毁灭,你还要继承我的寂灭锋,魔道的主宰,不该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什么?”鬼八方又妒又恨,“你要把大魔师传给这个叛徒?他不配!他应该交出寂灭锋,交出主宰之矛……?”

  “交给谁?交给你吗?”铁面人似乎在笑,“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拿它,用你的屁股吗?”

  “呵!”艳鬼忍俊不禁,掩口失笑,“你这个缺德鬼!”

  “你侮辱我?”鬼八方声音柔和动听,“姓燕的,你敢侮辱我,我要把你剁成肉泥!”

  “来呀!”影魔冷冷补上一句,“你不会只有一张嘴吧?”

  鬼八方血口怒张,一道水桶粗细的白光破空射出。咻,一道沙网同时飞起,白光宛如货物,在沙网中扭动挣扎,光芒越来越暗,渐渐泯灭消失。

  “魔师……”鬼八方脸上微变。

  “鬼八方!”沙面人高叫,“你要在我面前动武吗?”

  鬼面人哼了一声,瞅了影魔一眼:“都是他逼的!”

  “动手的是他,我可什么都没做!”影魔摊开两手。

  鬼八方气得发抖:“你个无赖,我要把……”

  “住口!”沙脸人露出厌烦神气,“吵来吵去,都是废话,再说一句,我要隐书!不管是谁,把那东西给我带来!”

  “我知道隐书在哪儿!”鬼八方阴阴叫道,“它在南溟岛的丫头手里。大魔师,我马上召集大军,攻打南溟岛,捉到那个丫头……”

  “蠢才!”影魔咕哝一声。

  “你说什么?”鬼八方两眼瞪来。

  “他说得没错!”沙脸人叹了口气,“隐书没在那丫头手里,隐书的主人另有其人……”

  “谁?”鬼八方神色诧异。

  “我想我知道谁!”沙脸人沉思一下,高叫一声,“无相魔……”

  “无相魔?”艳鬼心里奇怪,“他没来呀!”

  “不!”影魔冷冷说,“他来了!”

  艳鬼扭头四顾,沙海茫茫,空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