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叫起时那边就有人打了岔,掩着嘴笑,“哟,薛氏?可不就是昨儿承宠的薛宝林的妹妹么。本宫听说你们可是双生子,瞧这模样果然是绝色。难怪皇上喜欢呢。”

“好了,丽嫔混说什么呢。”皇后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又对碧桃温和道:“你且起身入座罢。”

“谢皇后娘娘恩典。”语调平平,丝毫不见被解围的感激之意,也没有前头被刺的恼怒。

丽嫔柳眉微沉,暗道:真沉的住气。

若她姐姐也是如此,怕是不好对付了。

哪里想到,碧桃正努力压制心里蠢蠢欲动的话儿,没空理会呢。要是可以,她真想依着性子丢过去一句:绝、绝色你妹!

可惜不能。她有些惋惜地想。

“咱们的皇后娘娘果然宽和待下,咱们这些才德皆无的,若哪一日能跟着娘娘学上一星半点儿,也享用不尽不是。”

碧桃刚入了末座,就听见这一句,有些诧异这丽嫔好大的能量,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丽嫔惯会说笑,你要是个没才的,如何能圣眷优渥呢?”皇后抚了抚手炉,笑的平和。

潜台词却是,你是在说皇帝是爱好女色,只看重你的容貌不看重你的才华品德嘛。

碧桃昨儿给主位请安时见过的贞贵嫔闻言,也笑添上一句:“丽嫔妹妹要学德艺,倒不如跟着德妃姐姐学呢,你们住的近,关系也很好。不是更便宜么?”听起来像是凑趣儿。

深究下来,才发现这是在点醒新人党派站队呢。

看来丽嫔是德妃的人,而贞贵嫔,大概是站在皇后这边的。

德妃孕有皇长子,而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早夭,只剩下大公主一人,果然有资格打这擂台。

高位妃子的博弈,可不关她们的事。

碧桃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坐在那儿,似是心无旁骛。

丽嫔有些咬牙,贞贵嫔!她们是同一届入选进宫的,家世相当,荣宠也是不分胜负,偏偏她比自己运气好,抢先生下了三公主。

虽是个女孩儿,好歹是有子嗣傍身了。帝后也会高看一眼。

她迟迟未有所出,才不得已投靠了德妃。

手里的帕子绞的死紧,丽嫔红唇一启,刚要再反驳,就听殿外内侍公公唱声:“永和宫薛宝林到——”

薛绿萼款步入内,娉婷袅娜,有一股子淡然无畏的气质。

双颊却染一星胭脂红晕,有承宠后的娇羞之意。

直教众妃嫔看的记恨不已。

刚才见过她妹妹,容貌自然也惹人嫉妒,但是这冰冷冷淡淡然的气质,却比不上。

怪不得能勾得圣上头一个翻了她的牌子呢。

男人征服欲作祟,不就好着这口?

殊不知碧桃缩颈儿低首,是极力学低位妃嫔的做派,在尚未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的时候,不宜介入这些无所谓的争斗里。

当年爷爷还没过世的时候,和另一个派别的党派之争,他们几个家族的小辈也胡打胡闹撞上去出过许多小力气。她后来一直改不过来,被五光十色的笙歌繁华迷了眼,堕落糜烂,连毒品都是沾过的。

再后来不知和哪家公司的小开在KTV鬼混的时候,被苏小砚撞进来看见,气的操起烟灰缸向她砸过来,她躲开了,但总算醒悟。

她强逼着自己把那些恶习都改了之后,爷爷曾经摸着她的脑袋叹气道:“哎,刚过易折。”

其实她只是有点执拗,和流氓样儿。

比气质,她没有。比狠劲儿,她们一个也别想抬头!

见薛绿萼的模样做派,皇后暗忖情报果然是正确的,只有薛家的大女儿才是被家族细心培育出来的那个,值得自己注意。

不过,也只是注意,比身份比家世,她薛绿萼都还差远了。

便宽和不减的叫起,道:“妹妹昨儿服侍皇上辛苦了。”

薛绿萼照样冷着一张脸,就算说的客气都莫名让人膈应:“这是妾身的本分。”

皇后脸一僵,好吧你是冷美人你骄傲你得意,但我可没有把热脸贴你冷屁股的打算。

心里有了计较,笑的更是和善,还带点喜气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妹妹服侍的比旁人都仔细才格外得皇上看重。今儿早上皇上就与我说,要做主升妹妹的分位呢。待会妹妹回宫怕就能得到旨意了。”

皇后果断的开始拉仇恨。

服侍的比旁人仔细?难道我们就服侍的不如你?众妃嫔眼神愤恨,直射薛绿萼。

尽管她们都不傻,但是嫉妒绝对是免不了的。更何况这还是明晃晃地事实。

瞧,皇上还做主给她晋升呢。

否则就凭皇后几句说辞,哪里有这效果?

于是不管低等高等的,都言不由衷语气阴森地给薛绿萼道喜。

好一会儿气氛都没冷落下来,贤妃便借此笑道:“可惜德妃姐姐要照顾大皇子脱不开身,不得和新来的妹妹们亲热亲热,否则也能给薛妹妹道喜呢。”

皇后终于皱眉,德妃!借着大皇子的借口不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睃一眼隐形人儿似的云妃,皇后怒气淡了点,还算有个省心的。虽然有二皇子傍身,云妃至今对自己倒还恭敬。

不像德妃张狂成那样!

再看向娴静坐在那儿的嫡亲妹妹宜宝林,皇后心情又平复下来。生三皇子的时候本是难产,她硬拼着身子不好也要生下来。

没想到还是没能养活,连带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好了。

如今还是要打算着捧妹妹上位,生出个皇子来占了嫡子的名分养着也好。好歹是有血缘的,不必为不同的外家心烦。

既冷静下来,她也就没搭贤妃的茬,淡淡道:“我也乏了,都散了罢。”

方才还恭贺喧闹打着嘴仗的众人忙安静下来,躬身应喏。

可见皇后是很有些威严的。

-------------------------------------------------------------

碧桃在皇后的长春宫门口和裴允儿打过招呼,也没应下她去她宫里坐坐的事儿,回了芳华阁。

素手支颐,静坐着捋一捋后宫妃嫔的性子和关系来。

现在还看不出来许多,倒是那个看上去眉眼儿带着骄纵高傲之意的敏宝林,居然没有仗着太后发作起来,让她有些诧异。

一般这类性格的人,如果是和她地位相当的宜宝林最先承宠还好说,结果便宜了自己的姐姐,心气儿必然不顺。

难道是低估她了?碧桃有些想不通。

唔,后宫果然不是这么容易理的顺的,还是再看罢。

夕阳西落时,听小林子说薛绿萼晋了薛才人。她第一个想法是,皇上干的好,这样以后别人叫薛宝林就不会有两个人同时回头了!

多囧啊。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容易想明白了,恐怕宫里的锦帕要撕碎好几条。

因为连着三天,元徵帝都翻了薛绿萼的牌子。

大概是觉得点火点的差不多了。

第四天终于点了宜宝林的牌子,第五天又是敏宝林。

却各只一次,但好歹后宫的酸气总算平息了许多,尽管大多数人还是把眼睛死死盯着薛才人。谁叫她是头一份呢。

碧桃严重怀疑皇上是因为不想给镇国将军和左丞相增添势力筹码,但暂且又不能在朝堂上动他们,所以才把她姐姐拉出来当个小炮灰,给那俩人添添堵。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问出口。

就在芳华阁上下都忐忑不安担心自己主子不得圣宠时,第六天,皇帝派了内侍来芳华阁,让碧桃准备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划拉了半天,把女主的人设定的和原先偏了一小点儿,顿时好想改前文。

不过勉强说也能大概通顺吧…

人设差不多是:女主是大家族的娇娇女,争斗看的多了耳熏目染有一点小手段,但自己没怎么介入过。只是在没人护着的时候,如果自己的计策奏效她就是温顺的小猫咪欢天喜地的舔爪子;如果计策不奏效,就一定会暴走变成张牙利爪的小豹子,就是传说中的炸毛。

定是这么定了,写不写的出就难说了…请大家共同监督吧…!觉得不够合理的地方我会修改的。

侍寝

“赵忠信,什么时辰了?”元徵帝韩子期将湖笔掷在一旁,随手拿过手帕擦手。

“回皇上,已是二更天了。”

韩子期不过顺口一问,听到回答便“嗯”了一声,道:“走,去芳华阁。”

“喳,皇上摆驾储秀宫芳华阁——”

此时,碧桃为了转移紧张的情绪,正胡思乱想着。

这个朝代还算有点人性化的规矩,至少侍寝不是拿锦被裹了或抬或背到皇帝住的养心殿里,那沿路得多尴尬。

说不得,还有寒风往里头灌,到地方时都冻的发抖了。

她边想着,边拿起一旁的木瓢舀了水,缓缓从白皙的颈窝儿处浇下去,发出一声喟叹。

真舒服。

大冬天的,要是能泡温泉就更舒服了。

可惜分量不够,皇帝要是出行温泉行宫,也不会叫上她就是了。

嗯,要努力。

想到这里,她唤了一声“奉紫”,因刚刚沐浴不惯人盯着,便将她们都叫出去了。

但这时代的衣服,她还真不大会穿。

于是便张开手臂,任奉紫为她擦拭身子,披上衣裳。

芸香指挥着两个小宫女将遮掩的翠鸟缠枝花儿屏风撤去时,她已穿戴妥当,正由奉紫取来干巾绞头发呢。

暮云及初晓捧来几套齐整的首饰给她过目。

她扫了一眼,指着那副金厢摺丝荔枝草虫的首饰,“别的不必,就把耳坠取来戴罢。”

这么多挂上去,在夜晚闪闪发光的,看是好看了。

吃就有点麻烦了不是。

她这绝对是为皇帝着想啊。

其余人还没摸清楚主子的脾气,不敢进言。至于带来的那三个丫头就更糊涂了,左右看来和以前的主子差别都有点大,也暂且不敢多说。

碧桃让奉紫将双髻挽的低低的,又简单插上诸如桃粉、鹅黄等鲜亮色的绢花,服帖在耳边。

素净中带一点娇俏的模样儿,倒也勾人的眼。

虽然走的是小冰山的路线,可是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俏一点比较美。

碧桃很满意。

想了想,又偏头嘱咐了暮云几句,才系上披风,去门口迎驾。

韩子期到的时候,就见门口晕黄的灯光下,女子可身儿裁就碧云素缎短袄,下着墨绿色缎织暗花裙,掐出一段细腰的宫绦上系了玉佩,裙幅风吹不扬。

安安静静地,不免教人觉得有点冷清,心里却因刚处理过政务的缘故,喜静不喜闹,就这么宁和下来。

他观察的仔细,脚步不免慢下来。

碧桃便迎上前去行过礼,音色如叮咚的泉水,脆泠泠敲在鹅卵石上:“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出乎意料的是,韩子期不是先将她低下的脸儿抬起,而是很自然的握上她的手,摩挲了一回,语气却也不见关心,很寻常地道:“嗯,有点冰。”

废、废话!

姑奶奶站门口等了你好一歇儿,能是热乎的嘛!?

于是修炼不到家的某人自觉抬起了小脑袋,唇线抿紧,将那一点子唇上的胭脂红抿入口,原就因体质关系雪白的过分的脸色更是冻人了。

眼睛不自觉地扑扇着,藏有一点执拗,却又很专注。

专注的好像,她别的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算计,只是看着你想着你…

或者是想着怎么欺负回来?

韩子期觉得有点好笑。

念头划过,很有些兴致的出口点评:“妆扮的还行,但比起你姐姐来,差的挺远。”

下一秒手就被甩开,那小人儿已经往里头去了,尽管步子迈的缓,不像是生气。

其实手被握的开始暖起来了,碧桃想,比家里熏暖风的机子要好使多了。要是他没乱说话,还可以握的再热乎点儿。而且这么发脾气,好像不太好哦?

不过…哼,她是冰山她怕谁。

这才是正常态度啊。男人就不能宠!

“好了,明明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脾气怎么这么大。”恶劣的皇帝陛下逗满足了,跟上脚步又握了回去。

“朕给你捂捂暖。”

碧桃犹豫了一下,这要再甩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于是将手抽出,在皇帝皱眉不虞的时候将另一只手塞进去,“这只冰。”

紧了紧手,韩子期失笑,好像小时候人小手短,只吃离的近的菜,奶嬷嬷见了,就捧了另外几道替换到他跟前,和他说:“这几样好吃。”

满心期待的推荐着。

他看着她如星子般璀璨的大眼,小巧的琼鼻,殷红的樱唇,以及那不带丝毫点缀泛着奶白色光晕的脖颈儿。

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碧桃则正好又把头低回去,想着刚刚皇帝的形容词“娇娇弱弱”,有点灰心。哎,冰山美人果然不是一日就能学成的。

上回只打个罩面,又站的远,和姐姐一起挨着看上去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