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里垂挂的数盏宫灯,让这花园一隅明亮如昼。

但显然,驱散不了宫妃们心里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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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金嬷嬷,你说那薛美人是知道了,还是凑巧?”皇后斜倚在美人榻上,翻手端详光滑如初的手背,漫不经心的问。

“奴婢虽看不出她是否知道了,但娘娘花了三娘功夫把六局牢牢握在手掌心儿里,若是德妃、贤妃还有这能耐。凭她一个小小的美人,恐怕收买不了里头重要职位的人。”那老嬷嬷思索了一番,躬身作答。

“你说的是,”放下手,银壳镶碎玉护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烘暖的手炉,皇后理了理思路,“不着急,这回出手也不过是做个警告。她们姊妹近来风光无限,本宫为了平衡后宫也要打压打压。成了自然最好,往后也不必费心。便是不成,本宫还有后手在呢。”

明暧的烛影摇晃中,皇后的脸显得高深莫测。

“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呢,哪用的着奴婢提醒。”金嬷嬷看着皇后如自己的女儿一般,笑的和蔼可亲。又道:“总算这一局不是白设,还有条鱼儿入了网。那才是这局的正主儿,娘娘心里也可以踏实些了。”

“哎,可惜了。要不是大皇子那里有皇上的保护不容易下手,这药给德妃下了也没用,本宫还真想把她也解决了。”皇后眼里一丝阴狠划过,德妃位高,出了事她逃不了干系,她必须徐徐图之,找个能将自己摘干净的法子。

“娘娘不必心急,既已除她一臂,板倒她自然是指日可待。”金嬷嬷知道皇后心里是明白的,但不忍她心情失落,出言劝慰。

皇后颔首,自熄灯歇下不必再提。

储秀宫正殿。

贞贵嫔身心舒畅的听女乐拨筝鸣曲。

宫女素娥将切成片的雪梨盛在贝壳形底描翠竹的瓷盘里端放在镀金镶四角的木几上。

“素娥,你看见没有?今日咱们宓贵人的表情可真真精彩极了。”贞贵嫔叫退了女乐,心情极好的侧过头,笑吟吟对她道。

“自然瞧见了。想当初那宓贵人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了娘娘同样身怀龙种,便在皇上面前上眼药,想借皇上的手让娘娘落胎。真真好毒的心思。幸而咱们皇上是个明主,如今她也不过落得那样的下场。”素娥见主子心情好,便陪着说话。

“嗤,她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皇上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皇上冷落她不过是她护胎不力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没念着本宫的孩子,本宫也不会先下手为强。幸而本宫技高一筹,否则如今失了孩子又没了恩宠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娘娘英明,那宓贵人还以为自己仍是当初盛宠时候谁看见都巴结的主儿呢,花几个小钱就能得到皇上的情报?争不如做个青天白日梦来的快些。”

贞贵嫔听了掩嘴直笑,眉眼间尽是得色:“要不是本宫心善给她点儿假消息让她有个盼头,她只怕还在蒹葭阁里愁眉苦脸的呢。还不如丢个丑,学乖些老实本分的待在那儿,本宫也不会赶尽杀绝。”

借着赏梅宴生事的皆是计谋得逞、眉开眼笑。

而此时芳华阁的气氛,却自打皇帝迈进来之后,就显得剑拔弩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估计是皇帝和女主的互动啦。开头很紧张,过程很凶残,结局很温馨…吧…

腊八(下)

碧桃偷偷觑了眼阴云密布神色阴沉的韩子期,悄悄给暮云渡去个眼色。暮云会意,领着一干宫人退下。

皇帝不说话,碧桃也不说话。

站在那儿眼睛转一转,小脚蹭一蹭,完全没被他的怒气影响。皇帝气结之余又有点好奇,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竟然完全不为他散发出的气势所动。就是那些整日里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大臣,看到他的怒容也会战战兢兢地手都不敢乱放。

这小女人,有点奇特。

其实,有现代人灵魂的碧桃的高祖父曾经是开国元老之一,她们这家族根正苗红,培育出来的子女多是在政界当官或在军界任职,碧桃那是打小在高位长辈跟前儿撒泼长大的。皇帝想要“以势压人”,却不知道他的势顶多和碧桃她爷爷的势齐平。

而在家族里男孩子多,女孩子少的情况,碧桃更是爷爷的宝贝疙瘩。潜移默化之下,碧桃对“势”这东西就免疫了。

连她自己都能有模有样的学到一两分。

皇帝在思索这道无解的题时,碧小桃已经神游到美食境界了。

因为腊八粥的事,她在筵席上几乎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望梅止渴般地在心里报菜名:“炸卷果儿、烩散丹、烩酸燕儿、烩银丝、烩白杂碎、氽节子、烩节子、炸绣球、三鲜鱼翅、栗子鸡…嘶,好饿。”

正要用帕子接住挂下来的口水,骤然一阵悬空的晕眩感传来,她反射性地贴近皇帝的肩膀,搂住他的颈项,把自己牢牢固定在皇帝身上。

“皇上~”软绵绵的声音钻进皇帝的耳朵里,那刻骨的瘙痒之意又向他袭来。

薄唇紧抿,神色还是不见好看。

皇帝坐在软榻边,将怀中的碧桃翻转过来,俏脸儿朝下。

这个姿势,怎么有小时候不乖,被爸妈教训打屁股的感觉。

想到这,碧桃的脸也瞬间黑了。

更让她抓狂的是,皇帝果然顺着剧情问她:“知道错了没?”

错、错你妹!

碧桃咬牙,脑子转的飞快。

待过了一刻,皇帝都差点认为她睡着了,她开始使劲儿扑腾起来,边扑腾还边气呼呼地问:“皇上,您知道错了没?”

皇帝一边压制她,打了两下她的小屁屁示意她安静,一边气的乐了:“朕有什么错?”

闻言碧桃不扑腾了,开始扭着身子要转过来,嘴里哽咽般的哀哀泣泣,那姿态堪比孟姜女哭长城:“皇上明知道自己风度翩翩、气宇不凡、颜如舜华、仪表堂堂、身躯魁伟、仪态万方、温文尔雅、气宇轩昂、德才兼备、满腹经纶、雄才大略是为盖世英雄,呃——”

她打了个哭嗝,确认了一下脑子里的形容词都用光了,继续哭:“一去弄梅苑必然造成众妃争宠人流不通里三层来外三层,妾身身娇体弱脸嫩胃寒,实在挤不到皇上跟前服侍皇上,只好委委屈屈将将就就的窝在角落里喝茶暖身。皇上不怜惜妾身不说,一回来就打妾身娇嫩的臀部呜呜呜,现在肯定肿了妾身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皇帝窘了。松手瞧碧桃像乌龟一样扭着扑腾着终于翻过身,想笑了。再看她泪珠子挂在粉颊上,盈盈如落进溪水中的桃瓣,又觉得饿了。

想吃就吃。

皇帝磨了磨牙下嘴,一口咬在碧桃的腮帮子上,舔了舔。

咸的,不过味道不错。皇帝很满意。

碧桃捂着小屁股躲闪,嘟囔:“不给亲,不给亲。打了人家还想尝甜头,哼!”

穿越到现在,头一回顺着性子傲娇了把,她闹的很欢快。

皇帝一把把她重新摁进怀里,手往下滑:“瞧你这小心眼儿的样,朕都不怪罪你了,你还不好茶好果子的端上来给朕尝尝?躲什么。”

轻轻碰了碰,碧桃疼的小口吸气:“茶果没有桃子一颗。”

皇帝替她慢慢揉开,感叹:“真是个娇宝贝。”揉着揉着,忍不住倾身含住她娇艳的红唇,轻轻吸吮舔舐,须臾,抵在她唇角的梨涡边,低低地笑:“不是说不给朕甜头尝?这甜津津的小桃子可比茶果好吃。”

碧桃忍不住想掩面,中计了。

要是原来,她会说“要吃的没有,要脑袋一颗”,但是这个听起来有点血腥,她怕吃罪啊。于是就换了个新词儿,结果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于是她的脸“噌”一下红透了。

从嫩青涩绿的小桃子转变成水灵灵的蜜桃儿。

韩子期的眼也随之慢慢变黯,如火山熔岩爆发后迅速冷却的黑曜石,让碧桃瞬时打了个寒噤。

她是不是要考虑把外面掌管彤史的女官给剁了。

受宠不能太高调啊。

但韩子期压根没给她留下半点策划的时间,一下将她扣在软榻上,七尺健壮的身躯就这么压了上去。

碧桃嘤咛一声,竭力将他抵开些:“好重喏。”

恶劣的把重量加重,皇帝的手悄悄伸进衣襟内,丰润的肌肤滑腻温软,骨骼柔嫩,似一折就断,他低首与她额头相触,含糊:“乖,把手拿开。朕摸着比上回更软了,咱们试试…嗯?”

那话说的极轻,似飞羽和着他吹出的热气落在她耳根子上。搔的她手一颤,直到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不要…”她仰起雪白纤细的颈儿,汪着春水,可怜兮兮的看他。

所以她把昨儿得的点数加在“身娇体软”上是又一次自作自受咯?

要不是身娇,她的小屁屁也不会疼到现在,要不是体软,恶劣的狗皇帝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呜呜呜。

总算皇帝还有点良心,大概是想着她刚刚受过“刑法”,不能太勉强,亲了亲她额际的乌发姑且答应了,笑容暧昧:“暂且饶过你,下回没有新招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脱身。”

这榻子地方小,施展不开,还是让这小女人欠着,改日清算。

皇帝盘算完,得意的扬唇,开始狠狠地蹂躏身子底下的娇娃儿,把前面积聚的火气都撒下去。

碧桃被点火点的全身发软发烫,主动抱住他用香滑的小舌轻轻地舔他的唇角、舌尖,像舔着毛球爪子洗澡的猫咪,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他。

腰下被垫上了鹅羽软垫,她弓起身颤颤巍巍地承受他勃发的火热,猛烈的动作摇的她像江面上的一叶扁舟,舟身浸入水中漾开层层波纹。额发已被细密的汗水打湿,明明柔软的腰肢配合着他的□,睁开的眼儿却露出困倦与迷惑的神情,显得格外魅人心魄,教他欲罢不能。

“好乖,”皇帝心里一热,俯身在她敏感地颈边磨蹭流连,“朕的小蜜桃好乖。”

“乖…”她歪着脑袋犹豫的吐字,神情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不、不要乖,不要了…”

每吐一个字眼简直堪比催情的烈药,皇帝听的血脉贲张,忍不住用力捣进去,想要她哭的厉害些、再厉害些,待把她全身上下的水儿都抢了来,才肯罢休。

这样想着眼眶微微发红,攻城略池攻势也愈发猛烈。使下气力把碧桃那叶扁舟打散,让她在江心摇摇晃晃团团转转晕晕眩眩。

无论碧桃如何低泣呜咽,蹬腿儿挠背,都不肯放过她。

直到登上极乐的高峰,云消雨散,皇帝方露出餍足的神情。

“米儿、米儿不煮、不成饭,芝麻不压不、不出油,”身子瘫软成一团刚和水揉过的面团,碧桃累的有气出没气进,顺了顺气息,娇里娇气的话不经意就抛出来,“应该改成米儿不煮不成饭,蜜桃不榨不出水才对喏,是不是?”

说完娇娇儿的睨他一眼,捋了捋泡过水似的额发撇到一边,全然一副“你干的好事!”的模样儿。

皇帝大乐。

他发现他的小桃子在被吃的干干净净只剩桃核儿的时候,总会忍不住露出最真实的面目,百无禁忌,语出惊人。

他将这娇宝贝抱到床上,拿被子裹严实了,这才吩咐宫人将热水送进来,抚着她满头乌发,笑意逐深:“乖乖的,待会朕给你补补水。”

“要喝姜蜜水。”她仰头撒娇。

“谁惯的这脾气,”皇帝无奈,点着她鼻子尖尖儿,“等到夏日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今儿不行。”

乌黑的小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晶亮,直勾勾地瞅着他。

他有一刹那着魔般地想,满足她,满足她。

“不行,”他否决,又放□段哄着她:“提个别的要求,只要不是有害处的,朕一定答应你,好不好?”

碧桃心想,要是我说我想当宠妃,你站着给我刷到技能值满,你答不答应呀?

当然,她还没傻到说出来。

她只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往他怀里拱。又怕累折了小腰到手的承诺溜走了,添上一句:“现在没别的要求,但是以后会有的。”

语气很认真。

“好。”

皇帝笑了,宠溺的亲亲她,隔着被子抱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有宠的倾向咯…会不会太快了点,于是之后冷一下吧?

然后请个假,明天有可能不会更新。因为从昨天开始就在上一个为期21天的全天培训班,每天回家还要复习(这两天讲的是数学!!!),所以时间比较紧。如果来得及还是会更新的。

如果之后21天内遇到更新不能的情况,大家谅解一下,21天过后我会补上的> <!

整治

第二日碧桃醒来时,往旁边一摸已经是冰冷冷的床板不见人影了。

她扬声唤:“奉紫。”

奉紫垂首而入,半抬眼看她颈项处,依着宫里不能和主子对视的规矩。“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回主子,这会子已是巳时了。皇上辰时便起了,说您昨儿累坏了,吩咐奴婢们莫要吵醒了您,皇后娘娘那儿也让人赵公公去知会过,您不必担心。”奉紫稍稍含了笑,为自家主子的得宠而高兴。

“横竖现下去也来不及了,算了。”她嘟哝,“反正耍大牌一向是宠妃的特权,我现在也算是‘现阶段宠妃’了吧。”

不过就算没人会因为这个抓她小辫子,且暂时看在皇帝的份上不动手,迟早也要对上的,她还是早些时候安排才好。

“你去叫暮云通知宫人们在正厅集合,待我洗漱过后有话要说。”

“是,奴婢这就去。”奉紫先吩咐了宫人捧来洗漱的水并青盐、干巾等一应洗漱物什,方安心去了。

在家时原是她的活计,如今撩开手也不敢懈怠,深怕旁人做的不得小姐的意。

奉紫还是一贯的谨慎。

碧桃笑了笑。双手掬热水扑面,到脸上的毛孔都舒展开,再仔细擦洗,最后用冷水再敷一回。

没法子,古代的产品纯天然,但是效果不明显。

她想做些养护也只好用笨办法了。不然谁喜欢在大冬天的用冷水洗面,自讨罪受。

待捧着用具的宫人退下后,她习惯性地点开游戏控制面板,“咦”了一声。

昨天居然升了五点,和前几天无比抠门的情况比起来简直是天降神瑞,造福生灵。难道,皇帝居然是个抖S,惩罚她能产生更多的满足感?

她窘迫了。

应、应该不会吧。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开,她拉开属性栏将五点一口气加到“警觉”上。别的先不说,如果命都没了,还怎么继续争宠呀。

她推测两次反应不同是因为危害程度的不同。

像贞贵嫔截胡那一次,和她的生命值或者身体健康无关,无伤大雅,所以在警觉只有1的时候还能反应强烈。但是昨天那碗粥里的东西,只怕对她会产生一定的危害,警觉的等级太低,提示也就不明显了。

甚至湮没在近乎正常的反应里,很难让人想的到。

至于这推测是否合理,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只要看其她人有什么反应就行了。她思考过,费尽心思的安排好这一切,不会是为她一人设的,她就算得宠也只是个新宠,想来许多人都抱着不必自己出手皇帝就厌弃了她的心思,所以那人就算在意她,也不会为了她大费周章。

肯定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主角。

昨日她看的分明,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尝过那粥。虽然不排除有人假意品尝做了掩饰,但她对那个设局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将粥盛在大碗里,再一一分给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很容易就降低了别人的戒心。更何况别人怕是都会想,谁能在皇后临时提议的设宴里做局?而皇后,又怎么会在自己提议的宴席上动手,岂不是自揽罪责?

反而因此踏入了陷阱。

就算是慢性药也不会完全不发作,只要盯紧了后妃们这段时间谁的举止诡异,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完全可以证明她结论的正确。

具体,还要看那人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碧桃穿着千叶杏绛红相叠的绸缎衣裙儿,金镶宝石榴钗松挽着赛鸦鸦的鬓儿,娇一身懒骨儿坐在厅堂的正位上。

看着底下跪了整三排的人,她笑的温良:“芸香,把你知道的先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