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闻言目光微动,忍住了没看向皇帝。

她有些好奇,那些人究竟是谁。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刺客,否则皇帝不至于在开头如此忍让。

可一般人,谁会让皇帝心甘情愿地退步,只守不攻?

她想起娘给她科普时说过的内容,想起元朝能者称帝的规则,再想起吃斋念佛、供奉祖先看似极为虔诚地皇太后。

难道是寿王?她在思绪连转下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深深觉得以大家的犀利程度,看了标题再看内容提要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唔,我就是想问,当中那段写的会不会太过了…像桃的表现,我写的时候脑子里不断交战,告诉自己这是后宫文来着。

然后还是写成这样了|||有意见就提哦> <大家要是觉得太过的话,我会在字数不变和增多的情况下修改的。

32错认

明月皎皎当空。

点点星辉和着月光散在营地上,惟帐篷遮蔽的一面儿暗沉沉看不真切。那洋溢热情的篝火宴早早就散了,只余下明烛灯火阑珊。

“薛主子。”被皇上派来寻碧桃的小内侍出得营帐后,一眼瞧见不远处走来的人。虽光线不明晰,但这张脸儿他认得,错不了。

他给那女子请了安,道明来由:“皇上刚喝下醒酒汤,让奴才去寻您来服侍呢。可巧儿您就来了,且随奴才进去吧。”

那女子颔首,不发一言。

内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除了赵公公,这薛婕妤素来不与他们打交道,不肯多话也是正常。谁让人家得宠呢,吹几口耳旁风皇上还不是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这些小人物也不敢有怨言。

他侧身放低姿态,引着这女子去了。

女子迈入主营帐,看见床榻边几上的空碗,和床榻上那扶额倚枕,因饮酒犯困而睡着了的帝王。

她脸上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是庆幸。

咬了咬唇,她褪去衣裳委地,爬上床榻。待那稍嫌冰凉的手在解皇帝襟带时被猛的抓住,然后听见皇帝含糊唤了句:“小乖…”

她心一沉,又跳的有些快。缓缓抬眼望去,直到确认皇帝已然熟睡方继续手上的动作。

二人衣裳尽褪的卧躺在一处,她学着入宫前学来的技巧撩拨着睡梦中的帝王。帐中灯熄,一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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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掀开布帘走出营帐,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日出,那旭日正亟不可待地露出半张脸,满是活力朝气。

趁着没人,碧桃眯起眼儿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感受空气里凉丝丝地温度。

“主子,这药还没换呢!”芸缕探出身子,连忙道,“太医嘱咐了,须得更换三次才能见效。”

碧桃想起小臂上蛇咬出的痕迹,整凑了一对儿,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可怖。于是招手:“将东西带上,咱们去皇上那儿换。”

唔,救他一命,可得时刻提醒他。

“主子!”芸缕跺脚,生怕主子不着调。

“急甚么,”走在前头的人儿回眸,笑的促狭,却仍是给她解释道,“咱们是去关心皇上的伤势,又不是做十恶不赦的事。反正都是破皮儿的伤,涂什么药都一样,走走走。”

她偶尔迷糊一次,皇帝只会乐不会怪罪。

那就是个恶趣味的帝王。

陆陆续续地,也有人从帐篷里出来,公卿大臣一列的她自然要避开,若是碰上女眷,待她们行礼后离开即可。

主帐前除了内侍宫女自然鲜有人走动,窥伺帝踪可是大罪名,除非有事欲禀,其余人不敢在此处徘徊。

碧桃停下脚步,扫看了眼那内侍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皱皱眉,上前撩帘。

一只纤纤玉手却先她一步掀起布帘,等与她相同的脸露出,双目相对,二人皆是有些吃惊。

碧桃心里微沉。

绿萼嘴角稍稍扬起,难得的好心情。有多久没见她这副表情了,就如十几年来自己始终占据着父母心里的位置,而她只能羡慕黯然的站在外围。

“妹妹怎么来了。”

碧桃没管她,她将视线一转,转向营帐里正系衣襟的那个人。

她落下一句:“你先别走。”而后走到里面去,将皇帝的手碰开,亲自替他系着。气氛是诡异的沉默。

本来薛绿萼也想替皇帝更衣,但皇上没答应,她这才想去叫宫人来服侍,与碧桃撞了个正着。闻言,她也真就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是因为被碧桃的反应迷惑,还是想看她要怎么做。

“小乖,”见她鬓角微松,皇帝便伸手替她将垂下的碎发拢到耳后,“一定是梳头的时候又乱动了,总不见你坐正一刻。”

绿萼因皇帝的话眼底逐渐冷凝,那个昨日听到让她有片刻失神的称呼,还有那句熟稔关怀的话。她不明白,这个恣意妄为地妹妹,到底皇上看上她什么了?明明在家时,父母都是喜欢她的,自己才是忍着寂寞苦累被家族教育出的那一个,怎么偏偏让她得了皇上的喜欢。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去她的锦绣阁了,就是她晋美人位,似乎都是看在她妹妹的份上。此次出行是皇后娘娘安排给她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但在知道妹妹救了皇上之后,她就猜测昨晚皇上会召妹妹前去服侍。她不能干等着皇上想起来,但她骑射功夫又远不如诗书画艺,所以在得知消息做出一番筹划后,她剑走偏锋,夺走了属于妹妹的侍寝机会。

成王败寇,只要赢就行。

“皇上,您找的她?”碧桃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而是直接问道。

皇帝本来见碧桃举止如常,断定不了她是不是生气,便拿话一试。如今看来,还是那个小醋桶。他道:“朕记得昨晚让赵忠信去找你。”

他没继续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几个傻瓜猜不到。

“哦,原来是姐姐假扮妾身夺宠?”碧桃扬起下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见薛绿萼瞬间变白的脸,心道,真是抱歉她不会拐弯抹角,让古代含蓄的姑娘们受惊了。

毕竟她们是一个家族出来了,人前做事皆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碧桃又不是家族精心培育出的,脸面可不是别人给的,是得自己挣的。她薛绿萼不要脸,她干吗要帮她藏着掖着说不得?

她顶讨厌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做事,更可恶两人相同的一张脸。此时她倒有些明白为什么薛绿萼不待见薛碧桃了。

薛绿萼听到后冰冷的模样有了裂痕,然她话说的坦然,不曾低低泣泣地争辩,让人无形中产生好感:“昨夜妾身走在路上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拦住,他唤妾身薛主子,妾身也不知道原来他唤的是妹妹。是妾身弄错了。”薛美人,也是薛主子。

说完她看向皇帝,眼神因专注显得脉脉。

于一个表情少有外露的冰美人来说,确实引人遐思,渐渐就心软了。

碧桃想了想,含笑道“既然姐姐也说自己弄错了,那回去宫里,也不必麻烦彤史记上一笔了。”她虽然在笑,但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之差,不然也不会用这强盗逻辑。

薛绿萼浑身一震,彤史上不记,等于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会被承认是天家血脉,而是个野种。

皇帝也怔了怔,他犹豫道:“这…”若当真有了孩子,难道还要扼杀了不成,宫中险恶的历练是一回事,万不能与让他弑子并论。

不等他说完,碧桃的眼眶就先红了一圈儿,她低头抽抽鼻子,磨了磨脚尖,好像在忍泪。这副模样入了皇帝的眼,皇帝顿时心里一软。

皇帝叹气:“你啊…”还是一样难缠。

他正要再说,见碧桃似是想到什么踮脚凑过来,便习惯地俯身去听。待听清楚内容,他扫了薛绿萼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这小女人昨天刚救了他,今天就让她撞上他和她姐姐同处一室,就算强势如帝王,也会有些内疚。

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做吧。

“你先回罢。”皇帝淡淡对薛绿萼道。虽然和小东西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她眼睛一望过来,他就知道不是。那是后宫中每个女人都有的眼神,仰慕含情,无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样的。

薛绿萼还待再说,但局面这样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薛碧桃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若是冒然争辩,岂不是入了她的套?争论不休的女人,定会让皇上不喜。

见皇上方才的神情,也是不赞同那样作为的。只要不是关乎子嗣,她可以忍受。虽然如今在皇上心里仍是看重薛碧桃,但经此一事,定能教他不喜碧桃的胡作非为,也能让他重新记起她来。于是她淡然地请安告退。

步子缓缓往后时她想起母亲修来的家书,嘘寒问暖之后,却是让她辅助妹妹上位。

她笑,做梦。

只要没有被判死刑,她都有一争之力。往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等她走后,皇帝招来赵忠信吩咐一番,继而叫退。帐子里便只剩下他与碧桃二人。

“小乖。”他唤。其实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唤她,方才在薛美人面前,倒不曾考虑过。如今细想,那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着担心她生气的意思。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也会为女子所牵动了。他讶然。

碧桃没说话,低着脑袋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哭的脚下那块地像被雨水打湿了一般。

皇帝心疼了,头也疼了。

小东西最不好哄,旁人就是使性子也不敢一味和他犟。但她只要心里不高兴,就真的会不理睬你,直到她自己高兴起来,或是你能把她哄住了。

半晌他都等不到她停下来不哭,能听他好好说话,便伸手想抬起她的下颚,他边道:“朕都允了你的要求,让你姐姐喝避子汤,你还想怎么样?”但是手还没碰到,就被她别过脸躲了过去。甚至脚还往后退一步。

“不许动手动脚。”她哭的有些抽噎,吐出这句又继续兀自哭的欢。

皇帝一筹莫展:“小乖,是那内侍叫错了人,朕可不知道。”这些事从来就不是皇帝的错,更何况昨天他喝醉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让他去和一个妃子解释是不可能的。女子以夫为天,更何况他是皇帝,万没有解释这一说,能去哄她已经是他疼宠着她的表示了。

于是碧桃歪解,她打了个哭嗝赌气:“原来皇上也分不出妾身和姐姐,都是妾身不好,谁教妾身和姐姐长的一模一样,教那公公认错了,教皇上也认错了。”

“朕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皇帝被和一个内侍相提并论,很不舒坦,立马澄清,“朕昨晚让人传你来之后,觉得累就睡了。不曾知道是你姐姐。”

到底还是给她解释了,皇帝无奈地想,她哭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法端架子让她如何,只能哄着。也罢,这就是个娇气的小乖乖,他哄一哄也没什么。

“真的?”碧桃狐疑地看向皇帝。

“朕还能骗你不成。”他被她湿漉漉地眼睛看的心软,就是假的也万不能承认再让她伤心,更何况确实是真的。

碧桃好像信了,她扑到皇帝怀里蹭的他一身鼻涕眼泪,带着哭完后的浓浓鼻音,更显软糯瓮气:“妾身自然是信皇上的。”

典型的卖乖讨巧,给人哄高兴了才肯附和他。

但架不住皇帝也高兴啊,他松了口气,不哭之后就好办多了。他提起另一件事:“小乖,你的救驾之功朕还没赏你呢,想要什么?”

她继续蹭啊蹭,反正这件衣服不干净,再弄脏点她看着高兴!

皇帝揉揉她脑袋,道:“不如朕给你个封号,不叫他们再喊错人。”先把这一茬捋顺了,不能让她往后一生气就提起来,那他就真没辙了。

“哼,给赏赐还要和人家商量,人家才不会感恩戴德呢。”她傲娇,身子扭来扭去。

心里却道,皇帝很乖觉嘛。于是扭的更开心了。

皇帝被怀里这个扭的意动,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些别闹。低声笑道:“朕不想你感恩戴德,朕想的是你以身相谢。”

糟糕做过头了,这个皇帝的无耻模式又开启了。碧桃火烧眉毛地跳出皇帝的怀抱,连连道:“呀,妾身差些忘了还没换药。皇上您的伤怎么样了?”

“哦,不过咱们不是相同的药,皇上您换您的,妾身回自己帐子里换去。”

事情突变,药自然也不会再是“破皮儿皆可用的药”了。

反正今天他是绝对别想碰她的,哼。

皇帝看着她恢复朝气蓬勃生龙活虎地样子,笑着挑了挑眉,放她回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昨日行刺之后,他为了维护众人的兴致仍是如期举行庆功宴,受伤的事自然也没传出来,那群鬓发虚白的文臣,老了之后难免爱念叨。免得他们见到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为了江山社稷,千万保重龙体。

他们哪有小东西哭的好看,他敬谢不敏。

也因此,昨晚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行刺之事,如今得了空,自然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赵忠信去办薛美人的差事了,于是他让他手下带的小顺子去请几位大臣过来相商,有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而此时营帐中的薛绿萼正姿势优美地喝那黑黝黝的汤汁,她听说这是皇上赐下的补身汤药,自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就喝下了,以示皇恩浩荡。

看来皇上对昨晚的事也不是无知无觉,终归是想起她了。

她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栗子在想,这个标题加这个内容提要,会不会让一些姑娘都不敢按进来,哈哈。

唔,这样的情节,算虐嘛?感觉…还好吧?(忐忑脸)

下一章回宫啦。

33寿王

圣驾回宫后,薛婕妤因救驾之功赐封号“珍”的消息传出,众人一时都有些难以反应。

这薛婕妤就像是上天的宠儿,自打进了宫晋升不断不说,伴驾去围猎还能救皇上一命,因此享有封号,果然是福泽深厚。倒也有说依皇上对珍婕妤的盛宠程度,这给封号不过是迟早的事。倒不知这救驾之功是真是假水分多少了,毕竟当日的过程并无人传出。

而一个“珍”字,更是让众人狠狠地嫉妒了一把。原因无它,前朝有一宠妃封号即是“珍”,那位皇帝终其一生都视她如珍宝,疼如眼珠,尽管不曾得享后位,但哪一个女人不做梦,不幻想着帝王的宠爱?

好赖这终归是前朝之事,毋须引以为鉴,否则她们都要怀疑皇上的意图了。

就在后宫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之事,朝堂上也因寿王擅自进京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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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列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将腰刀一横,阻隔或吵嚷或好奇敬畏的老百姓在外围,用以维持道路畅通。

过不久,“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入目便是两匹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骏马,紧跟着一辆华盖雕车,豪奢非常。那车帘被修长的指节掀起一角,他眼神淡漠的一扫,继而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一点玩味在唇,松手落帘。

虽然时间短暂,但不少人都已看到他那张俊美刀刻般的脸庞,细长的丹凤,薄而紧的唇,若见过当今天子的人在此处,就会发现二人的五官有所相似,唯嘴角那颗馋痣流露出几分狡黠之意。

突然,有一女子冲破侍卫的防线,直直跪在那车马前。使得车夫面目一凝,手缠缰绳两圈狠力拉紧,吁住前行的骏马,那马被生生抑住步伐,顿时前蹄腾空而起,仰天嘶鸣。

女子此刻也被吓的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那马蹄就踩踏在自己的身上。

“何事?”车中的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车夫安抚了马后听此问话,立即转身答道:“启禀王爷,有人当街阻拦车架。”

还未等那王爷不悦发话,衣裳败破的女子马上磕头泣声:“还请这位公子恕罪。小女子因身无分文无法安葬爹爹,卖身葬父却无人理会。无奈之下当街拦车,还望公子悯惜一二,让小女子得以安葬爹爹,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大恩。”

她一番话说完,稍稍仰起脸儿,眼睫却仍是低垂。泪水打湿脸颊,洗净她蒙上尘灰的脸,竟是生得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儿。衬得额上磕的发青的印痕更教人疼惜万分。

方才路过嗤笑的几个富家子不由得后悔,低声咒骂自己不能慧眼识美人,白白错过了机会。

谁知道她灰头土脸的跪在那儿,尘下是绝丽的容颜啊。

“嗯,胡备,拿卖身契叫她签。”马车里的人答应的极为干脆,让富家子们更是扼腕不已,瞧这阵仗,里头的人必定是京城的权贵,想来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若是瞧不上这等长相的,他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

没想到这人还真就看上了。

女子也是喜极,她连连磕头称:“公子仁善,小女子多谢公子。”

胡备领命,他要保护王爷安危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便叫来随车的一名侍卫,吩咐他去做。

等众人觉得这出戏看的差不离,不过是出权贵之家难得发善心或者其实是看上这名女子的戏码,就听到马车里再次传来一句轻飘的话。

“等写好了,给她五十两银子,然后把卖身契丢到怡红院去罢。”他顿了顿,语气诡异道,“你要做牛马,不必等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