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权世礼将睡了一天一夜的女人从床上拎了起来,夏泉虽然不高兴,但是依着他的意思洗了澡,换了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

“知道你喜欢满福楼的菜,我上午特别要了那家的外卖。”男人从橱柜里面拿出两个杯子摆在桌子上。

夏泉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可是嘴角却怎么都上扬不起来,她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权世礼却走过来,从她的手中接过毛巾轻轻擦拭她湿漉漉的发梢。夏泉微愣,感觉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夏夏,我知道你不能够原谅我。不过你说过会给我一次机会的……”

“世礼,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先吃饭吧。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一定很饿了。”男人躲开她的目光,转身走到餐桌前。

“世礼,你别这样。”夏泉微微皱了眉。

男人站在餐桌前,露出哀伤的表情。这样的他是夏泉从未见过的,从未见过他向什么人低过头,他总是那么儒雅温柔,也总是那么成熟自信。夏泉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权世礼举起杯,微微一笑,阳光下他的双眼还是那么迷人,带着一种特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夏泉又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别的女人也都是被他这种魅力所吸引。

“夏夏,趁着最近有空,我们不如去哪里走走?你不是一直想去马尔代夫吗?不如我们这两天就走怎么样?”他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要上班。”她微微低了头,淡淡的说道。

“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亲爱的,你之前不总是抱怨我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你吗?”他的口气中有一丝急切。

夏泉突然站了起来,吓得权世礼马上住了嘴。

“我不需要你再为了我的生活规划,我有我的工作要做!”她平静的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夏泉有些气馁,坐在床边。床头柜上空空的,原来一家三口的照片被她放进了抽屉里。她拉开抽屉,将那个相框拿出来。上面笑的灿烂的三个人,竟是那么讽刺。这时候电话的铃声响起,她收了心思,放下相片,接电话。

那边一阵沉默,这个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的来电,在夏泉的心里已经明了几分。男人不说话,她也不说,安静的等着。过了几秒钟,黎越彬低沉的声音终于传过来。

“夏小姐,谢谢你。”

“没什么,你那一刀是替我挨得,我出点血也算是补偿你。我们扯平了。”

“不止是献血的事情,还有在别墅后面你说的那番话,还有那天我进手术室之后你对警察的守口如瓶,我都要说声谢谢。”

“黎先生你不用谢我,我真的没做什么。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对警察说的。”

“不管怎么样,我要说声谢谢。”男人已经平静的说道。

“……”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的对话就这样像是突然断掉了。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夏小姐,如果有时间可以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夏泉一愣,没想到黎越彬会对他说这个,斟酌了一下词语才说道:“不好意思,黎先生。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适合一起吃饭。”

电话那边的男人似乎也是一愣,偶后笑了笑,说道:“夏小姐,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夏泉被黎越彬堵得一句话说不出,要是比不要脸,她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见她不说话,还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一幅那个女人脸颊微红的窘迫的画面,不仅心情莫名的愉悦了几分:“对不起,夏小姐,是我的错。那么……就这样吧。公司见。”

夏泉没想到他会主动道歉了,又愣了一会儿,对面已经利落的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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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休假完毕之后,夏泉很快就在此忙碌了起来。权世礼也开始了新的工作,权家世代都在公检法部门工作,他在这里有很多人脉。这一次事件之后,对他的冲击确实不小,权家三哥帮他在警察局找了一份很悠闲的档案室的工作,权世礼欣然接受。

说实话这样的事让夏泉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不会接受这样微不足道的工作。毕竟他也算是北方政法大学最杰出的博士毕业生之一,现在屈居这样管理档案的职位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周末。

为了避免和权世礼一起渡周末,夏泉欣然接受了自己闺友,心理学博士赵金宝的邀请,去听她在C大的关于什么“艺术心理学”的一个公开讲座。反正她在电话那边说了一大堆,她是一句都没太听懂。

和夏泉不同的是,赵金宝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崇尚女权主义。两个人平时也不是很长联系,因为夏泉结婚早,刚结婚又马上生了宝宝。一心都在家庭和孩子身上,平时也很少出去交际。不过和金宝的友情倒是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二十多年。

夏泉找了一个大讲堂角落的位置,边听赵金宝在讲台高亢的讲述高深的弗洛伊德心理学观点,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摆弄着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听了一半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她连忙关掉铃声跑出去接电话。

电话是女儿打过来的,兴奋的和她说着自己在奥地利的所见所闻,还像模像样的学会几句英文和西班牙语。夏泉一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心情也似乎开朗了不少。她拿着电话慢慢踱到走廊尽头,正聊得开心。

不远处一个少女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差点儿撞到她的身上,居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不做一点儿停留的快步离去。这时候后面一个男孩儿也从外面冲了进来,快跑了两步拉住女孩儿的胳膊。

“你听我说好吗?”男孩焦急的说道。

夏泉疑惑,看着他的样子多少有些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越森,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现在能够考虑的事情,你放开我!”女孩儿甩开她的胳膊快速离去,男孩儿也跟着消失在角落里。

夏泉听到那个名字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黎越彬的弟弟吗?他原来在这所大学上课?

“妈妈,妈妈。你还在听吗?我讲了那么多趣事……”娇娇在电话那边的催促声将夏泉拉回现实。她又嘱咐了几句女儿注意安全,要听姑姑的话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赵金宝下了课,两个人准备去市中心的购物广场打发时间,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另一边的礼堂门口大队的人往里面搬着什么东西。赵金宝看了眼,笑着说道:“马上校庆了,今天晚上学校有舞会。我可是放弃了和年轻帅气而且异常仰慕我的男学生们跳舞的机会,去陪你逛街的,怎么样?姐姐够意思不?”

夏泉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拉着她走出校园。

“夏夏,你就没想过和世礼做一下婚姻咨询?”赵金宝坐在车上,颇为郑重的建议道。

夏泉开着车,疑惑的看向她,笑着问道:“怎么了?金宝,不是女权主义者吗?平时里遇到丈夫出轨这样的事早就跳脚了,今天怎么突然建议我做婚姻咨询了?”

副驾驶的女人白了一眼夏泉,嗔道:“你和别人能一样吗……而且……毕竟你们在一起七年了,你知道从人类学角度,一夫一妻制的社会制度根本就是不正常的。所以是人都难免会有一两次会犯错误,毕竟道德比不上人类的本能欲望来的强大不是?”

“你什么时候又成人类学家了?”夏泉斜了一边女人一眼。

所以说,女人千万别太聪明,就像赵金宝这样的天才女人就很容易走入歧途,什么知识都看透了,跟出家人就没什么区别了。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家庭,最后甚至连目前的社会制度都开始怀疑了。

“我在家经常看书的好不好?说真的,我没开玩笑,你考虑一下吧。”赵博士难得正经了一回。

夏泉敛了笑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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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场逛了一大圈回到家,房间里一片柔和的暖光。夏泉曾经宅在家里,晚上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去菜市场或者偶尔接女儿放学。不管是哪种,每次她回到家里的时候权世礼都还没有回来,所以房间总是一片黑暗的,突然转换成这样的场景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进了房间,男人正在做饭。厨房里防油烟机发出的翁鸣声和青菜下锅时的“兹啦”声,让冰冷的房间显得是那么的有人情味儿。那一瞬间,夏泉有些微怔。正巧着权世礼从厨房里走出来,他身上系着围裙,白衬衫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健硕的小臂。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他看起来依旧非常年轻健壮,没有一分多余的赘肉。

男人抬头正看见站在门口的夏泉,露出一个笑意,说道:“正好饭快做好了,你先去洗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夏泉微微一笑,拖了鞋向浴室里走去。她还记得他们刚结婚的那时候她还不会做饭,所以每次都是等着权世礼下班回来后做饭给她吃,大概就像今天这样的情景。他一直很宠着她,她不喜欢做的事情他从来不要求。是她自己总觉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他所希望的那个样子。精通家务,做饭,床上功夫也不赖。或许是有了女儿之后,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所以他才会出去寻找其他的女人。

洗澡的时候,夏泉一直在想,一直以来,她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象自己在这场被欺骗的婚姻里面受到了多少伤害。可是他们的婚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并不是一个人的错。或许真的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她甚至记不清楚,他们两个上一次闲聊是在什么时候。他总是很忙,下班后也会工作一小段时间,而她总是在给女儿做饭,和女儿一起看书,叫女儿念古诗,哄女儿睡觉。有很多次,她回到卧室的时候,权世礼都已经睡熟了。

也许,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面,她也有一定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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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房间显得很安静,没有女儿在旁边喧闹,两个人很安静。夏泉吃了几口之后,才下定决心似地说道:“世礼,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做婚姻咨询吗?”

男人微微楞了一下,继而露出开心的笑容,伸手拉住她的手,迫切的点头道:“愿意,我很愿意。”

“那好,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去找别的女人?”夏泉放下碗筷,一字一句的问道。

020

男人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他习惯性的挽了挽自己的衣袖,用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再抬起眼眸,已经平静的说道:“夏夏,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你……可能是我昏了头,或者是我厌倦了我们平淡的婚姻生活。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对你了。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等多长时间我都愿意……”

“世礼……”夏泉打断他急切的承诺。

权世礼闭了嘴,带着乞求的神色看着她。

“既然今天有机会能够说开了,我想听你的实话。不要再有一分一毫的欺骗。”她说。

权世礼一愣,嘴角僵了僵。他默不作声的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再抬起头,双目里满是内疚和自责的意味,无论他是不是装出来的,这样的他都让夏泉感受一丝微微的心痛。

“我爱你,你是无可取代的。夏夏……”他开口:“只是,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之后,生活变得越来越乏味,而你……”他顿住,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我怎么了?”女人反问道。

“你真的要我说我的真实想法?”

“是的。我想听,我想知道我们七年的婚姻究竟哪里出了错。”夏泉固执的说道。

“你有点……做作。对不起,我不想这么直白的说你,可是在我心里,至少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他像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夏泉突然有点出离愤怒,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做作?权世礼,当初求婚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做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的身边,急切的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夏夏,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好吗?”

“不!”

“那好,既然你想什么都说开了,我也奉陪!”权世礼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女人说道:“夏夏,你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家里的所有事情你都要完全掌控在你的手里,甚至容不得一块污渍。有时候我想和你说说话,可是你却不是在做家务就是在照顾孩子。我知道我说这么多,可能在你看来都是为了自己出轨而做出得辩解,可是,有时候我真的需要我的妻子陪在我的身边,而不是我正想要和她倾诉些什么,她就急着去查看锅里的汤是不是煮好了,或者女儿是不是从梦中惊醒了。为了这些,我特地给你请了保姆来照顾孩子。结果呢?你看看有几个保姆能在咱们家呆很长时间。你的要求总是那么苛刻,一会儿奶水不能低于三十五度,一会儿抱怨菜里的鸡精放多了,自己非要重做一份儿。我很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明明我们都已经上了床,准备做/爱,你却光着身子跑下去,将柜子上一个歪了的小摆设给扶正了。夏夏,我们当时正在做/爱!而你呢?你在想些什么?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只想要一个真实的夏泉在我的身边……”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气中带着愤恨的忧郁。

“可是……”这一次换做夏泉微微发愣,她安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曾经的全部世界的建立者:“我努力变成这样,都是为了讨好你……”

权世礼也愣住,温和的灯光下,两个人静静对望。明明之距离不到一米远,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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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夏泉没有睡,在床上反反复复直到窗外的天空一点点儿泛白。她曾经想过很多他背叛她和这个家庭的原因,可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自己努力想要变成权世礼喜欢的样子,最终给这段婚姻画上了句话。

她反反复复的问自己:她做错了吗?

电话响起,她揉揉发痛的眼睛,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指针指向四点。拿起电话,竟然是季晨。

“喂?”

“小泉,你马上到警察局来一趟。”

“怎么了?”

“黎越彬的弟弟被抓了,涉嫌一级谋杀。”季晨低声说道。

夏泉怔住,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不是还看见他在学校里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说着迅速穿好衣服,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权世礼住的那间客房的门,然后转身离去。

夏泉驱车来到警察局,很快就找了站在走廊外的季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看起来有些憔悴。她走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目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个女生被杀了,警察到的时候他就在案发现场,凶器上有他的指纹,他们合租的房间,只有他和女孩儿有钥匙,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男人的脸上显出几分忧虑,看样子十分棘手。而黎越彬又是季晨律师事务所里面很重要的一位客户。

夏泉沉吟片刻,问道:“黎先生在哪?”

“在警察局长办公室里,进去好一会儿了,一直没有出来。因为是黎先生的家属,局长也很重视。但是人命关天,我想就算是局长也没什么办法吧。”

刚说完,另一边的办公室门被打开,黎越彬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年纪相对较大的男人,夏泉扫了一眼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心里微微惊讶,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警察局长就是权世礼的三哥权加傲呢?是权世礼三叔的儿子,比他长两岁的堂哥,他后来档案室的工作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帮他找的。

两个男人边走边低语了两句,夏泉只听到权加傲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好好调查的,至于令弟,这段时间只能在看守所委屈一段时间了。”

黎越彬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只不过脸上总是带着似有如无,不辩喜怒的笑意不见了,他沉稳说道:“谢谢局长费心。”

两个人走过来,权加傲看见夏泉便招呼她过去,寒暄了一番,然后才离开,季晨将他送了出去。夏泉转身,就看见黎越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用力的吸了一口。这样的黎越彬对于夏泉来说是陌生的,每一次看到他,总是那么自信,即便是面对生死也总是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何时像今天这样沉重过?

他坐在走廊对面的长凳上,她站在不远处。

她有些踌躇,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过去,明明知道越是接近,她心底某处不应该出现的想法就越明显。明知道她最应该的就是远离眼前这个男人。

黎越彬抽了一口烟,突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夏泉,夏泉来不及躲闪他的目光,被他抓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眼神晃了晃,最终干脆选择直视他的目光。

男人微微皱了眉,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些许的不耐烦:“你来干什么?这才早上几点钟?”

“我是接到季晨的电话赶过来的,一会儿取证完毕之后我和季晨会负责越森的案子。”夏泉干脆大大方方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你有多少经验?你办理过几个刑事案件?”

夏泉被他看轻,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她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我办理过多少案件不重要,黎先生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一件事实。黎越森究竟有没有杀人!”

黎越彬没想到她上来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进入主题,想了想才郑重的说道:“不可能,越森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我听说黎先生手下……”夏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男人。

“不会的,这么多年我确保的就是越森不会介入到会里面的任何不合法的生意,况且不管你信不信,自从回到中国之后,我的生意都已经洗白了。本来就不想在做之前的那些买卖。本来什么都应该是规划好的,我的家庭,妻子,孩子还有越森。你知道吗?他考上C大,成绩全优,每年都是一等奖学金,而且会被保研,你说他怎么可能去杀人?”男人突然有些激动,猛地抓住夏泉的手,抓的她有些生疼,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夏泉心里微微震动,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怕的男人原来也有恐惧的时候。她本想缩回的手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有些泄气似地任他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原来淡漠的样子,放开她的手。因为急匆匆的从医院里赶过来,男人的脸色十分苍白,他紧接着又点了一根烟,放在口中猛吸了一口。

夏泉径自从他嘴上拿掉那根烟,男人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你还没出院,不要随便吸烟。”她平静且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低了头不再说话。

夏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都不言不语,女人淡淡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安静而苍白的脸。如果说什么是黎越彬的死穴,那么现在她很确定的说,就是他的弟弟。

过了一会儿,季晨重新走进来:“小泉,允许律师探视了,我们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夏泉点点头,刚要起身,被身边的男人轻轻拉住手臂。他静静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如果不是看错,那里面一闪而过的祈求。她会意的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低声说道:“黎先生,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地。”

021

“越森,我想听一句实话,你究竟有没有杀人,我们是过来帮你的。”季晨坐在审问室里对面容憔悴的大男孩儿说道。

“没有……”男人目光有些呆滞,轻声说道。

“死的那个女孩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女朋友。”他说着,突然双手抱着头大声的啜泣起来,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后背剧烈的抖动。夏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男孩儿就好像一直受伤的小兽一般蜷缩在椅子上,季晨轻叹了一口气,纵使他心底也觉得有一丝不忍,还是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静:

“可是有人看到你们当天在学校里大吵了一架。”

“是的,我们是吵了一架。”男孩让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胡乱的用手抹了一下鼻子,断断续续的说道:“后来我生气的离开了学校。因为那天晚上学院周年庆,有舞会。我后来就准备去舞会找她顺便给她道歉,可是她并不在舞会上,于是我就先回了我们一起租的房子,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她躺在地板上,我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结果就被冲进门来的警察抓了个正着,他们说……说我杀了小爱……”男孩儿脸色苍白,仿佛沉浸在某个梦魇之中一直没有办法自拔。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在案发当时在别的地方?”

黎越森眼神晃了晃,有些慌乱:“额……我在舞会上遇到了我的好朋友,同系的。”

季晨给夏泉递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出了门。在门口处,季晨小声说道:“很棘手,让小薇去找那个见过越森的同学问问。”

夏泉点了点头,她打了一个电话将还在睡梦中的陈若薇给叫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她转身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的侧影。门外天边那片淡淡的白将男人衬托成一抹黑色的剪影,后背微驼,手指见夹着的香烟发出一点儿暖黄色的光,在那一片冰冷的色彩里忽明忽暗,显得异常明显。他低头对着电话正说着什么?

她突然有点儿呆住了,轻轻靠在墙角安静的看着他低声讲电话,他手臂一上一下,将香烟慢慢的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越过社会道德的束缚,穿透她的身体皮囊,让她心神荡漾。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猛地绷紧了身体。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面前的那个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王者,不光高高在上,而且极度危险,越是接近他的领地越容易被他狠狠的扯进无边的黑暗之后,再也不见天日。

男人放下电话,回过头就看见身体僵直的夏泉站在不远处。两个人的眼神对接,夏泉不由自主的躲闪他的注视。

他招招手,理所当然的吩咐道:“过来,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