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南摸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开了房内自动窗帘的外层。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和那层薄纱映入室内。
舒雅南没有了睡意，心中辗转良久，问道：“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似曾相似呢？”
“有。”他躺在她身侧，手掌抚上她的脸，“有一种等了你很久的感觉…”
他的手指摩挲至她的唇瓣，轻笑道：“当我第一次吻你时，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终于找到了…就是这种气息，就是这个人…”
“骗谁呢！”舒雅南轻哼，“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宫垣说：“我是讨厌你和那些人格接近。我厌恶他们…也嫉妒他们。”
“所以，你把仇恨一并转嫁到我身上？”
“很幼稚吧。”宫垣自嘲的笑。
舒雅南沉默片刻，开口道，“垣垣，其实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宫垣面色一怔，他翻个身，伏在舒雅南上方，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在我10岁的时候，认识了7岁的你…”她缓缓道。
宫垣蹙起眉头，“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他坐起身，双手扶上脑袋，拼命的回想，不断的搜寻记忆，“没有…没有你…”
舒雅南随之坐起，见他表情痛苦，赶忙安抚道：“可能你跟我一样，因为一些意外忘记了。”
“不对…”宫垣捶上他的脑袋，“我没有失忆…我的记忆没有任何断层，过往都很清晰…”
舒雅南面露狐疑之色，“那你7岁到10岁那三年，是什么记忆？”
“吵架…打闹…”宫垣呢喃，像是被拖入到梦魇中，表情越来越痛苦，“流血…不停的吵…”
“垣垣，别想了…”舒雅南赶忙抱住他。
“为什么没有你…如果你出现过…我怎么会把你忘记…怎么能把你忘记…”宫垣满脸纠结和无措，“你到哪里去了…”
就在他拼命的回想，不断的寻觅时，耳边似响起了隐隐绰绰的声音。
“圆圆…听话哦…”“圆圆，你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如风拂过风铃，悦耳动听，“圆圆，圆圆…快过来…”
这是谁…为什么他不记得了…为什么会有小女孩的声音…
因为你选择忘了她！
懦夫！既然忘了，为什么现在要霸占！
你不配拥有她！
另一道男人的声音，凶狠的响起。
“不…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有忘…我怎么会忘记雅雅…”
“雅雅本该是属于我的——”宫垣蓦然一声咆哮，伏在了床头。
舒雅南惊疑的看着他，缓缓向他靠近，碰上他的背，“垣垣，你还好吗？”
男人缓缓抬头，转过身，看向舒雅南，幽深的瞳孔里闪着异样的光。他轻轻握住舒雅南的手，动作轻柔至极，但又不容抗拒，唇角牵起一抹笑。那笑，在月光下透着妖冶。
舒雅南心里一颤，猛地抽出手，往后退了推，“你…你是？”有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
男人手心一凉，错愕的看着她。那一瞬间，他眼底变幻万千，汹涌澎湃，似有种随时可冲毁一切的力量涌出来。但他只是沉默的低下头。
须臾，他揉了揉额头，再次抬起头，蹙眉道，“刚刚头好疼…”
“你是？”
“我是宫垣。”他应声。
舒雅南这才放下心来，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其他人格占据了…”
宫垣低低笑了下，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一下一下的，“你这么担心我？嗯？”
轻悠悠的语气，嗓音低柔空灵，似初春消融的雪水在暗夜里潺潺流淌。清冽，寂静，透着丝丝凉意。
舒雅南没再多想，松了一口气的她，埋入他怀里，“知道我担心，以后可别吓我了。”娇软的声音满是撒娇的意味。
他伸手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手指插入她的发间缓缓游移。他轻轻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嗅着她的气息，好像稍微用力，都会打破这一切。
“雅雅，我爱你…”低低柔柔的声音，好似呓语。
“嗯…”舒雅南在他怀里甜蜜应声。她知道他爱她，她也很确定彼此的爱。或许开始的很混乱，但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已经毫不怀疑自己对宫垣的感情。
“即使你伤害我，抛弃我，折磨我，我依然爱你…”静幽幽的声音，染着凄清，却又是诉不尽的深情缱绻。
“说什么呢！”舒雅南轻斥，她抬起头，佯装怒意戳着他的额头，“明明是我陪伴你呵护你疼爱你，就连小时候也是哦！”
“你想起来了吗？”宫垣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没有…我的脑部遭到创伤，之前的事情都变得模模糊糊。但是我听我妈说，我那时候对你可好了。”舒雅南得意的笑道。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她在恋人跟前，依然会有些小女生的情态。
她扑入他怀中，轻声道：“知道吗？我听说这些，心里有种难言的幸福感。原来我们还有过那么美好的过去…原来我那么心疼过你…”
她吐吐舌头，自嘲般笑着，“怪不得我从一开始知道你的病，心里就很替你难过，原来是小时候的后遗症呀。”
她抬起头看他，四目相接时，柔声说：“垣垣，这就是命运吧。即使分开，最终我们还是会相遇。”
他捧起她的脸庞，深深看进她眼底，看到她的瞳孔里只有自己的倒影。他弯起唇角，低柔的嗓音，轻轻笑道：“是。这就是命运。最终，我们还是会相遇。而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舒雅南闭上眼，迎合着他的吻。
这个吻异常轻柔，异常缠绵…他似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探入到她口中，一步步的慢慢攫取她，感受她…他描摹着她的唇瓣，他轻抵她的贝齿，他卷起她的小舌，轻轻的吮吸，好似稍微用力一些就会把她弄疼似得…
舒雅南闭上眼，任由他吻着。或者是这夜色太温柔，宫垣的这个吻，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他给她的吻，向来是狂热的粗暴的，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占有，即使缠绵也是火热的纠缠…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她是他捧在掌心里易碎的宝贝，他连力气大了都不敢…
一股凉凉的液体，沾上脸颊。
舒雅南诧异的睁开眼，却见闭着眼的宫垣，纤长的眼睫毛颤动着，眼泪滚滚而落…
她推开他，诧异又心疼的问，“怎么了…怎么哭了？”她替他擦着眼泪。
“没事…我没事…”他嗓音低哑，又一次捧住她的脸，“让我继续吻你，好吗？”
第45章
“没事…我没事…”他嗓音低哑，又一次捧住她的脸，“让我继续吻你，好吗？”
他的眼神渴望而虔诚，他的温柔令她无法抗拒，她闭上眼，轻轻碰上他的唇。
两人再次唇舌相濡…
他的吻逐渐蔓延至脖颈，滑落到身体。她单薄的睡衣被他褪下，舒雅南轻轻蹙眉道：“宝贝，我今天很累，我们不要做了…”
他依然在吻她，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舒雅南挣扎了几下。
他的吻仍是那么细腻温柔，却隐隐透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行了…别乱来…之前在酒店不是做过么…在我家就收敛点啊！”舒雅南表情不悦，压低声音道，推阻着宫垣的肩膀。
她最反感的就是宫垣不顾及自己的想法强要。而现在的宫垣，已经被他调教的很好，只要她不愿意，他不会硬来。
她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她将他一脚踢开，坐到一旁，拢着衣服，“老实睡觉。你再胡闹，下次别想来我房间了。”
“为什么不行？”男人声音嘶哑，发红的眼睛，紧盯着她，“为什么就我不行？你可以把自己给宫垣，为什么我不行？”
舒雅南心口一窒，男人已经扑上前，将她压在床上。
他盯着她的双眼，“为什么要爱上宫垣…他是个懦夫，他把你忘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他不配拥有你的爱！”
“你…轻音…”舒雅南轻轻出声。
这似埋藏了无尽痛与恨的眼神，这满腔柔情无处宣泄的压抑…明明有着最温柔动人的深情，却被逼得扭曲的脸庞…
“是…我是轻音…”他嗓音哽咽，眼底倏然掉下泪来，泪水破碎在她的脸颊，“我是被你抛弃的轻音…”
舒雅南捧住轻音的脸庞，低声恳求，“对不起…上次迫不得已做出那样的选择…请你原谅我好吗？”
轻音抓住她的手，脸上是无尽柔情，“我爱你…”
“是…我知道…”
“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还是爱你…”
舒雅南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可你为什么要爱上宫垣？他就是一个懦夫！他不仅无法保护，他还忘了你！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爱！”
“轻音…你记得我们以前的事，对吗？”
“我当然记得。”他凝视着她，弯起唇角，“我的全世界，我所有的记忆，只有你。”
他的指尖在她脸上缓缓游移。他深深看着她，好似要透过她的瞳孔，看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去，“我们有过那么多快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怎么能舍弃…”
“所以，当宫垣无法保护你时，当他受不了你离去忘记你时，我出现了…我不会忘记你，无论你怎么对我，都不会。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陪伴你、守护你。我不会再让你一丝一毫的伤害，我要像你当初守护我那般，一直守在你身边。”
舒雅南呆呆的看着轻音，眼泪怔怔直落。
原来，轻音是这么产生的…
她为宫垣受伤，她弃他而去，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
他无法承受这些，选择遗忘她…可是，却又分裂出另一重人格…
一个只为她而生的人…
一个将守护她视为生命唯一意义的轻音。
他轻轻吻去她的泪水，“雅雅，与你重逢之前，我在黑暗中待了很久…我一直在等你，没有你的世界，我宁愿沉睡不醒…”
舒雅南泪如雨下，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爱我好不好？”他扣住她的双肩，乞求的看着她，“我求你了，雅雅，爱我吧…宫垣没有我这么需要你，更没我爱你啊…他最爱的是他自己！所以他选择忘了你！”
“我爱你…”舒雅南哽咽着说：“我爱你！”
轻音表情一滞，眼底涌起狂喜，但又瞬间凝结。他猛地推开舒雅南，“你骗我！你爱的是宫垣！你把我逼走，你选择了他！”
舒雅南痛苦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轻音，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就是宫垣吗？你是他身上分裂出的一部分…”
“我不是…”轻音摇着头，“我不是他…我不是那个懦夫…我是轻音…”
舒雅南逼近他混沌的双眼，“如果你不是宫垣，怎么会有我们过去的记忆…轻音，你就是宫垣呀，你是他的一部分…”
她抽噎着说，“你是他最温柔最美好的那一部分…为我而生的一部分…”
“…我不是！不是！”他猛地背过身，伏在床头。
舒雅南扑上前，由身后将他紧紧抱住，“轻音，你就是宫垣，宫垣就是你！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最绝望最害怕的时候，是你把我从火海救了出来…你抱着我告诉我不要怕，你说你会守护我…你带我去游乐场，你给我信心和鼓励…你对我说，你的时间不多，但你会用所有时间来陪我…这些我都记得，一直都记得！因为你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有着这样一部分的宫垣，我怎么去拒绝…如果没有你，我跟宫垣不可能在一起！”
“我是轻音…我就是轻音…”轻音面色扭曲，痛苦的挣扎，“我不是宫垣的一部分…”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宫垣一步步走出，他走向困兽般挣扎着的轻音，眼底没有曾经的厌恶和鄙夷。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眼底满是诚挚与歉意。
“轻音，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记着雅雅。但现在，我会努力把过去的那部分想起来。”
“不…你这个懦夫…你已经不配拥有她…”
“轻音，你等了雅雅那么多年，你那么深爱她、渴望她，甘心就此失去吗？…只要我们融合，就可以共享雅雅的爱。这也是她最想看到的。无论你还是我，雅雅很难选择…”
轻音绝望的笑，“她已经选择了…她选择的是你，你这个懦夫…”
“她不是选择我。”宫垣苦笑，“她是选择我们，因为她认定你是我的一部分。”
所以，他接受了多重人格的存在，他要努力融合各人格。他不能让她失望，不能令她陷入痛苦。他更害怕，她发现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会离开他…
“轻音，接受现实吧，你是由我分裂而出，你就是我的一部分。只有融合了，我们才能一起拥有雅雅的爱…”
“不…我不是你…不是…”
“我不会跟你分享那段最美好的回忆…这是我的全部…我不会给任何人…”
房内，宫垣已经陷入昏迷。可即使昏迷中的他，依然眉头紧蹙，表情痛苦。舒雅南将他扶正躺好，为他盖上被子，她抓着他的手，坐在他身旁。
“垣垣，我就在你身边…我再也不会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渐渐地，宫垣痛苦的表情平静下来，紊乱的呼吸也在缓缓平复。
舒雅南躺下身，枕在他胳膊上，将他环抱住，闭上眼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光线隐隐绰绰，拉下的窗帘使房内陷入大片暗色调中。但还是能看出房间的装修很欧式，城堡般梦幻瑰丽。
房间一角有一个白色的大衣柜。柜门开着，里面坐了个小男孩…
她朝着小男孩走去，钻进了他蜷缩的柜子里…
视线顿时陷入了更加浓重的昏暗。
她凑到小男孩身边，笑着说：“圆圆…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小男孩垂着头，面无表情。
“看着我嘛…”女孩抬起他的脸，幽暗中，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
“一个小女孩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她爸爸的声音时，大声哭了起来。她妈妈问她，孩子，怎么啦？小女孩哭着说：我们怎么才能把爸爸从这样的小洞眼里救出来呢？”
她绘声绘色的讲完一个笑话后，自己噗嗤一笑，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她再接再厉，又讲了几个笑话。小男孩依然只是木讷的看着她。
她垮下脸来，“圆圆，你给点面子，笑一笑好吗？”
“你再不笑我就哭了…我哭给你看…”她当真说哭就哭。
小男孩眼神有了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