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拿点吃的,晚上光喝酒了,都没吃饱……”

“……”

这椅子又厚实又有弹性,实在很舒服。许暮朝觉得全身都要软掉,迷迷瞪瞪的差点睡着。也不知她迷瞪了到底是半分钟还是半小时,她霍然睁眼,微微一愣。

他并没有听话去倒水拿点心,而是走到了书桌前,抄手低头看着她。

灯光剪影下,白衬衣、湖蓝军装长裤、黑色长靴,衬得他的身材料峭挺拔。俊美的脸写满冷漠,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透着冰凉的冷静。

只是抄手?抄手这样的动作,一点不适合他。

一点也不像,记忆中的阿厉啊!

“你最近怎么怪怪的?”她笑着问他,“受了刺激还是什么的?”

他没有回答。

她的头有点发晕,呵呵笑了:“我大概脑子糊涂了。”

而这一边——

倒水?点心?

顾澈看着她再次闭上双眼,理所当然的继续霸占属于元帅的工作桌椅,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明天先处罚侍官,一而再再而三让她轻易闯入。

其实他这样想,冤枉了侍官。许暮朝身手本就远超普通人类高手。而且作为唯一一个入住元帅府的女人,难道侍官真的敢拼死拦她来见元帅吗?

灯光静静倾泻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更衬得雪白纤细的脖颈,婉约洁净如窗外的月色。小礼服勾勒出纤细而不失饱满身材曲线。那张脸,平日总是素白干净的,双眸总是晶亮的盯着他,唤他“阿厉”。而今晚,眉色更浓,紧闭的轻翘的黑色长睫,微微颤动着。脸颊透着淡淡的粉,嘴唇是蜜桃一般的红。

她身上的每一种颜色,都显得鲜亮干净。

眼看她的胸口平稳的起伏着,竟有要沉睡的趋势。顾澈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起来。”

她嘟囔一声,半睁开眼,斜瞥他一眼,责怪的语气:“水呢……怎么没来?”

“……自己倒!”

她迷迷瞪瞪的扶着把手站起来,有些摇晃的走了几步。天,这酒这药的后劲还真有点大。也不知是春药还是什么的?不过对她无效,顶多让她头晕而已。

经过他身边时,她骤然停步。

“喂!我这个样子怎么样?”她指着自己的长裙问道,随即好像有些窘迫,“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更适合军装。”

他目光掠过她微撅的唇、她清亮得不知死活的双眼。

他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更加暗沉难辨。

她自顾自走到他面前,抬手轻戳他胸口的白衬衣:“其实你……不是阿厉吧?”

顾澈一把抓住她在他胸口胡乱戳的手指。那手指柔软白皙修长,却跟他一样,指腹有茧。

他沉默着,夜色般寂静的双眸,居高临下盯着她恍惚而明亮的双眼。

“嗯。应该不是阿厉。”她又微垂着头,仿佛自言自语。

“那我是谁?”他问道,因为隔得很近,他的声音愈发显得低沉。她纤细的手指就在他手中,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捏得粉碎。

然而她头一歪,双眼竟已紧闭,直直朝他栽落。

元帅大人蹙眉再蹙眉。终究还是不想让她这样子倒在地板上,以她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战斗力,或许会在百年顾府的书房,撞出个大坑。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而她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小小的脑袋撞在他胸口,却并不疼痛。只是分外柔软温热。

“呃……”他看到她在他怀里抬头,嫣红唇色似有水光。这一撞倒把她又撞醒了,抬眸望着他,忽然笑得高深莫测。

他的胳膊,被那纤细白皙的手臂抓住。她的眸色那么清亮,就像已完全清醒:“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很怪……可是”她眨了眨眼,似乎又有些迷糊,露出无奈的笑,“你必须是阿厉啊……”

“为什么?”

“因为……阿厉必须活着……”她喃喃道,一阵晕眩再次袭来,她的头直直撞上他的胸口。

我的床……什么时候这么硬了?

不过还挺暖和的。

她满意将整个身体靠入他怀中。全然不顾被她依靠的男人,全身陡然僵硬如铁。

“许暮朝……”她似乎模模糊糊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在耳边说,“你也会自欺欺人吗?”

腰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那双手一带,随即她被放到柔软的沙发上。她连眼也没睁,立刻寻找舒适的姿势,蜷在沙发上。

头越来越重了,她很想睡。这时,却偏偏敏锐的感觉有人在触碰。她微睁开眼,朦胧看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缠绕着自己的发。

“你是怎么变成半兽的”清澈如水的声音传来。

“没跟你说过吗……”她嘟囔道,“光影兽……一百年前的光影兽,吃了我……”

“告诉我过程。”

天光大亮,将整个房间照射得通透灿烂。许暮朝头疼欲裂的醒来,心中警醒。参加类似酒会,她不可能不喝。但如果类似宋公子这样下药,她还真防不了。回头要向顾泠讨点管用的药。

最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定格在她在阿厉的书桌前坐下。而两人的对话,不全记得,可也没全忘。她的有些话,是醉话,可也带着几分试探和故意。

她深吸一口气,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不是阿厉。他是阿厉的孪生兄弟?可谢敏鸿和其他人也说他是阿厉。那是为了什么?向自己套话吗?可如果是为了安排向自己套话,为什么整天不见人影,都是自己主动找他?而且,他每次见到自己,似乎还有点……不耐烦?这哪是安排套话的人,应有的表现?

第二,他是阿厉,受了打击什么的,失忆了或者性情大变?毕竟苏醒后,他的表现,一直不像是曾经的阿厉。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这种可能性更大,也是她更能接受的答案。可如果是失忆,难道连气质也会变化吗?

没错,他一定是阿厉。或许是图雷可恨,令他重创;或许是回归人类社会后,他重新将人生的重心,放在了工作上。

她起床洗漱,一抬头,却看到镜中的女孩,一副慵懒颓丧的模样。

长发凌乱散落肩头,眼影口红都有些花了;红色抹胸长裙勉强遮住胸口,饱满的白色呼之欲出……老天,不知道这副模样,有没有被他看到?

昨晚的一切记忆都是模糊的。唯有朦胧中,似乎总有沉静如成熟男人的迫人眼神,注视着自己。

是错觉吗?那眼神竟让她现在想起,都会有些不安。

她下定决心,今天就弄清楚,这个阿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怒火救援

然而之后两天,阿厉却一直不见踪迹。许暮朝想逮他没逮到,只得再等机会。

转天是周末,许暮朝赴冯三的马场约会。在帝都混迹多日,她倒真的向往郊区自由的空气,和驰骋奔腾的愉悦。何况是跟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也不会有危险。

这天天气很好,郊区的马场一片平静的葱绿安静。许暮朝抵达时,冯三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身旁还有一脸闲适的薛二。

三人已经很熟。两人欣赏许暮朝的爽朗,许暮朝也觉得这两人挺干脆本质不赖。三人说说笑笑,骑马绕山跑了两圈。

却还是被许暮朝发现了异样。

其实不止她,连薛二也皱了眉头。

午后的阳光这么好。一向吊儿郎当的东家冯三,却始终有些紧绷,好几次在马上甚至恍惚失神。许暮朝几次发现他偷偷看自己,当自己看过去时,他却立刻移开目光。

难道冯三今天想对她做点什么?虽然他平日看起来十分绅士。许暮朝不做声,却警惕起来,打量四周情况。

薛二也感觉不对头,直接冲冯三骂骂咧咧:“冯三,你走什么神?女人被人抢了?”

冯三却只是笑,说身体不适。

三人在别墅露天餐吧坐下。许暮朝不做声,薛二也不明所以。冯三不断说笑话努力调节气氛,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的额头紧张得冒汗。

不断有仆人沉默着送上各色美酒佳肴,冯三的神色更加紧张,许暮朝盯着高大的仆人们,心中冷笑。

三个人,大概不需要十五个仆人伺候吧?而且这些人的举止风格,整齐划一、僵硬冷静,哪像卑躬屈膝的仆人?

看来不是因为男女之事。大概跟政治有些关系?不过都一样。

对她许暮朝设下陷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等到仆人们都在周围站定,许暮朝单手拈起餐刀,冲冯三轻笑:“三少,你信不信,我这把刀,可以在0.01秒内,插进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喉咙。”

冯三浑身一颤,似乎鼓足极大勇气,看一眼周围的仆人,压低声音道:“我没有办法。”

“冯三你到底怎么了?”薛二不明所以。

冯三一下子站起来,倒退几步:“他们要我把你带过来,不然会杀掉我全家。许暮朝,对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许暮朝手中刀光一闪,已射向最近的一名仆人。那仆人身形如电,平地拔起数米高,堪堪避过。而其他仆人们统统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许暮朝,齐齐扑了过来。

不知为何,他们明明漆黑的眼珠,他们敏捷的身手,却让许暮朝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