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身体仿缩成一团,她的手艰难地撑着地面,转头去看。

金紫耀站在那里,一双金色眸子,充满了难言之伤,静静地望着小楼。

小楼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金眸,惊的身子一抖,向后倾倒,急忙又伸手支撑着地面:“紫耀…紫耀哥哥…”

金紫耀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小楼跟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她便如一片羽毛一样飘入他的怀中手将人抱住,转身走到床边。

“紫耀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怀中的人,还试图解释,哑着嗓子,眼角还有泪光闪闪。

金紫耀将她抱入怀中,静静地不说话。

小楼抽泣着歪在他的怀中,情知自己解释再多也是无用。金紫耀何等聪明,再困难的事儿一眼便能看穿。何况她本也没什么复杂心思隐藏行径。

“这么难受吗?”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地问。

怀中的人儿冷的很,抱着她宛如抱着一块小小的冰,方才居然还伏在地上是…不要命了么?

“嗯…”她呆呆地答应,却又急忙否认,“不…不算…”

“先前,不过是陪着我,要我安心吧?”他又问。不是故意来欺骗他的,只是…怕他知道了实情更担忧。

小楼低低抽泣,有些难受:“紫耀哥哥不起…”

金紫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心思。”

小楼只觉得眼中的泪顺着流下来他的衣裳也都打湿,却忍不住。

金紫耀叹了一声道:“可是…你必须得吃东西啊。”

小楼低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紫耀说:“就算你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也该为了…”他欲言又止,苦涩地皱起眉来。

小楼不明白,低声问道:“紫耀哥哥,你说什么?”

金紫耀伸手,摸过她兀自带着一点冷意的发丝,说道:“莫非你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了吗?”

小楼的身子猛地一抽,旋即颤抖不能自已:“紫耀哥哥,你说什么,我…我不知道…”

金紫耀心底掠过一声长叹,牢牢地抱住了她,低声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种事情,也要别人告诉?你已经有身孕了吧,若是不小心照顾的话…”

小楼低头,痴痴呆呆,一时怔了:“怎么…怎么可能?”

金紫耀说:“所以你再伤心也好,一定要照顾自己的身体,你现在…唉。”终究是有着淡淡的惆怅的,她是有身孕了,之后回宫来,他特意命太医来查过,只不过当时仍旧瞒着她…自己是何心思,不太明白,但是…只是暂时的不想要告诉她而已。

可是…现在她的样子,若是还不振作,或许,什么也会保不住的。

小楼缓缓地低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呜咽:“我不信,我不信,紫耀哥哥…我…”

“你在梅南的时候…大概就…有了。”金紫耀缓缓地说。用这样的语调,来告诉她这件事的自己…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心情,很是古怪。

“是…步青主的孩子。”他最后,又说。有点苦涩,有点艰辛,毕竟说出来了。

似乎是告诉小楼,又似乎是告诉自己。

小楼哭出声来:“怎有可能,我…我没有感觉…那么…”她忽然惊悚地望向金紫耀,“紫耀哥哥,步青主他…知道么?”

金紫耀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以他的精明,应该已经知道了。”

小楼闭上眼睛,皱起双眉,神智昏沉。金紫耀抱着她,说道:“再伤心下去,不仅仅会伤了你啊…殿下,你知道该怎么做么?”说出这些话的自己…真是蠢啊,用那个男人的孩子,来劝慰她…

小楼沉默良久,最后说道:“紫耀哥哥,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伸手,抓着金紫耀的衣裳,好像是觉得累了倦了,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金紫耀抱着她,低头望着那安静的睡颜,看一眼之后不忍再看,可有更不忍将目光移开,只好目不转睛地看着,抱得腰麻木腿也不能动,又怕她冷到,终于慢慢地将她放到床上去,轻手轻脚,只怕弄醒了她。

小楼在睡梦之中,仿佛察觉,呜咽一声,手紧紧地抓牢他的衣裳不能松开。

金紫耀握着她的手,似想要掰开她的手指,想了想,却缩回手来,手横在自己的衣带之上,若是就此割断的话…

床上的人忽然不安起来身子扭动,一手胡乱地扬起着眉嚷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是在…叫谁?

是在,挽留何人?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金紫耀告诉自己:我不知道。

想要割断带子的手重新缩回来,金紫耀伸手轻地抚摸小楼的脸庞,温暖的手心碰到她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着的眉尖,也舒展了一下。

金紫耀翻身,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侧,那人仿佛察觉似的刻自觉地伸出手来,轻车熟路似的抱住了他的身体。

金紫耀身子一抖,却并不离开,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才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柔抱住。

自此之后,过了半月有余。

天下自也是安定的刚将小楼接回来,金紫耀知道她的心意心一意治理国家,只要他国不起波澜便按兵不动。

大秦那边,依旧是没有任何声息的,平静的近乎诡异。

倒是南安那边,据说…已经将国主梅南苏夜的弟弟梅南雪若封为皇储君,据说,只是据说,会等到梅南雪若成年之后,便即刻传位。

听到这个消息的金紫耀,微微惊诧。

梅南苏夜年纪大,而且如今天下方定,梅南正以不可限量的速度崛起,若是能够专心国事,必定成为不世的开国明君。

怎么他年纪轻轻地,就立皇太子?

梅南雪若最差一年成年,难道他只想当一年的国主么?

对于这个消息,金紫耀倒是没有意向小楼隐瞒。

而听了这消息的小楼,只是低头笑笑而已:恨他么?他也有他的选择,何况,恨又如何?

等的那个人,兀自有来啊。

日子平静如水,一切的旧日伤痕,仿已经伴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地愈合,抚平。

金紫耀吩咐太医们每日熬制补药,送给小楼喝。

小楼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在药品的调理之下,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那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也终于能够吃东西。不再吃了便吐。

小楼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去想起某个名字,连心底的伤都似好了,晚上睡觉,也很少再做可怕的噩梦。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每当夜晚她睡着了之后,金紫耀都会悄无声息地进入风华之殿,将翻来覆去的她拥入怀中。

每当他抱住她之后,她的不安才会减退消亡,她才会安稳熟睡,若是他不在,她便每每自噩梦之中惊醒,不知所措。

她自己不知道,她可以独自一个人面对白天,她却无法一个人面对黑暗。

就算是睡着了,都要燃着灯。

太浓重的黑暗,总让她想到那日密道之中的场景。

每当安稳睡过晚上之后,她都会忍不住想到:原来自己也可以痊愈至此。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之所以睡得安稳,只是因为有那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供她拥抱,并且坚实温暖的保护着她,才让她的邪思远离,精神也一天天变好。

她还以为自己无心。

如此,大概在一个月之后,神风皇城,皇宫的门前,迎来了一位想也想不到的客人。

听到午门禁卫来禀告之后的金紫耀,挑了挑眉。

怎会是他?

他来做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问道:“他可曾说什么?”

禁卫说道:“回国师大人,那人只说‘故人相见’,另外,还送了这东西,说若是御公主殿下能见到此物,便会明白。”禁卫冷汗直流,想他们看管皇宫大门,何等不可一世,若是寻常之人来到,二话不说早就赶走了,可是面对那淡然之人,断然粗莽的话,却是说不出来,还大胆前来禀告国师,皆因为那人一身气度,叫人无法小觑,就仿佛…会令人倒身下拜一般。

金紫耀“哦”了一声,目光扫了过去。

一边的书吏急忙下去,从那禁卫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看起来有些旧旧的,毫不起眼然而接到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吏暗暗吃惊,双手捧着包袱到了桌子边上,将那东西,放在了桌上。

金紫耀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伸出手去那包袱缓缓地解开,一刹那,包袱内之物透出了金色的光辉闪闪发光,耀人双眼。

金紫耀看着那一堆东西,蓦地愣住:这,是何意。

小楼望着自殿门口而来的人问:“紫耀哥哥,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了?”

金紫耀看着她已经有些丰润的脸颊,说道:“有点小事。”

小楼目光一转,望见他手中提着的包袱,不由一呆,这个东西…

“紫耀哥哥手中的是什么?”问道。

金紫耀说道:“说来,我也不太明白如你来看看?”试探着看向小楼。

小楼想了想,说道:“好。”

金紫耀将包袱提到桌子边上慢打开,光芒万道之中失声说道:“这…这是我的…”

金紫耀静静地望着小楼,见她变了面色,奔到桌子边上,打量着那一堆金元宝,当初,她自街头上救了御风步青主,扬言要卖掉他,他笑着要自己赎身,离去之后,留下这些金元宝给她。她当时要离开拢翠袖,无心处理这些,曾经吩咐周简取一些,好照顾街头的那些孩子们,周简用不了,只拿走了几个,却还剩了这么多。

小楼吃惊地望着这一堆东西,想了想,忽然将包袱摊开,手将那一堆元宝扒拉开来,似在找什么东西。

金紫耀在一边相看,望见她推开了那一堆的金子,皱着眉,好似很紧张似的,终于双眼一亮,说道:“找到了!”手指上拈着一样东西,直起身子来。

金紫耀眉头微动,望着她手上那黑乎乎仿佛是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小楼将那东西放在眼底,默默看了一会儿,眼圈便忍不住红了,当初,是御风临走之前,将这东西给她的,她当时赌气之下,将它扔掉,转眼却又反悔,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回来之后,意外见了金子,想来想去,还是跟金子放在一起,没想到,时过境迁,这么久之后,居然所有的又都物归原主。

她记得,当初这些东西是统统地丢在拢翠袖自己的那间房内的,可是现在…

小楼手心紧紧攥着那小东西,转身看向金紫耀,问道:“紫耀哥哥,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

金紫耀见她终于开口问,才回答说道:“是…有个人送来的。”

小楼叫道:“那个人呢?”

金紫耀说道:“正在午门之外。”

小楼一惊:“我去见他!”拔腿就跑,

金紫耀伸手,拦住她,挑眉说道:“你忘了现在你的身体了么?怎地还这么冒失?”

小楼被他拦住,面上一红,说道:“我…我忘了…”她伸手,摸了摸腹部,说,“可是完全都没有感觉。”忐忑

说。

金紫耀摇了摇头,失声笑道:“才多久啊…难道你指望他在内拳打脚踢么?”

小楼见他竟似很了解的样子,问道:“紫耀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清楚,会拳打脚踢么?啊,很吓人的样子。

金紫耀的脸竟也有点泛红,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隐约知道一点…”

也知道是谁,利用职权,进入皇宫的藏书阁,又挥退了管理书籍的官吏,自己却去偷偷摸摸鬼鬼樂樂却又装作正义凛然地,特意找了些有关孕妇方面的书籍来钻研。

这几天,她的身大好,不光是有御医们的作用在内的。

还记得当他似“若无其事”:旁听御医们会诊开出药方之后,又“轻描淡写”地要求看看药方,然后“貌似随意”地指点御医们药方子之中的不妥,或者,所用的药品之中要加入哪一样会更加对身体有裨益,那个时候,这位看似对医学一窍不通的国师大人嘴里说出的是些精妙深奥的药理名言,令那些资历甚老的太医们也露出无比惊诧的表情纷叹服拜倒:原来国师大人不仅仅精通国事,居然还是个医国圣手啊。

却不料想,这圣手,是速成的。

因为关心小楼,所以想懂一些她知道的事情是为了她好。

以这个人的聪明睿智,:然轻而易举地将几本书都啃得通通透透,就算将来不做国师当个大夫,恐怕也是绰绰有余的。

自然,这些小楼是知道的。

金紫耀含糊说完,又说道:“总之不着急了…现在还不到时候,嗯,你想见那个人吗?”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他”。

小楼咬了咬嘴唇,看金紫耀的脸色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可是金紫耀向来淡然如水,此刻一双金眸也是波澜不起叫她无从查看。

只好点头,说道:“是…我…我很想见。”

不管是不是他…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吧?

有心将这些东西送来的,到底是…谁?

虽然不确定仍旧百分之**十地希望,会是那个人。

虽然知道希望有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揪住了衣袖,向着殿门口张望。

金紫耀传令下去,不久之后,风华之殿门边上,有人一袭白衣飘飘,赫然现身。

他的怀中,抱着一柄古琴。

他风轻云淡地站在风华之殿门口,淡漠清白的如一张画儿,那清雅温俊的脸,双眸如水,看向这边。

小楼忍不住倒退一步:“你…你…”

来者,赫然正是南安的国主,梅南苏夜。

而此刻,他一身寻常素衣,怀中抱着古琴,慢慢地迈步进入,在金紫耀意味深长的金眸注视之下,在小楼有些惊慌有些惊愕的目光凝望之下,微微地躬身行礼。

小楼伸手抚住胸口,手指微微颤抖:“你来做什么?”

梅南苏夜怀中抱琴,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小楼,清雅的声音,温文地只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昔日故人么?”

那多事纷扰的一年,梅南的国主留下一封诏书,飘然离去,言明曲卧云为相,卢飞惊为将,辅佐皇储君梅南雪若,等梅南雪若十六岁之后,便立刻登基。

尚带着少年稚气的梅南雪若,在大殿内暴跳如雷:“卧云先生,你告诉我,苏夜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去了哪里,他怎么忍心丢下我?”

回答他的,是轻轻地几声咳嗽。

少年怒了一阵,却似找不到对手,于是又颓然如被打败了的公鸡,说道:“我知道苏夜恨我,他恨我那天晚上发动了机关…可是,可是明明是他们不对…我也是一时气愤,我做了之后,心底也后悔啊,何况他们都还…苏夜至于要扔下我么?”

曲卧云看着一脸挫败的少年,终于开口:“咳,咳咳,殿下,国主并不是怪你,只是…国主的个性,并不适合当一国之君,若是这样,只能令他更加痛苦,而国主离开殿下,是因为殿下你,也是该成长的时候了。”

梅南雪若鼻子酸酸,忍不住要哭,想了想,又忍住,跑到曲卧云身边,一把抱住他:“我知道苏夜他不会怪我,可是…可是苏夜怎么舍得我?还不告诉我去了哪里,就怕我找到他么?”

曲卧云微微一笑,目光一转,同在旁边若有所思的卢飞惊对上。

那个人去了哪里?

自然是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过了这么久,兜兜转转,他这样一路走来,走的力不从心艰难之极,然而仍旧按照他们的心愿,一步一步,引导南安走上顺境之路,如今,他是因为放心了吧?放心将梅南交给雪若,放心看到曲卧云跟卢飞惊会认真辅佐雪若如辅佐他自己…所以现在,该是他放心离去做自己愿做之事的时候。

也是,他放下以往担子的时候。

他给自己的人生,选择了另一条路。

只是,在算无遗策的卧云先生的心头,会如此问:国主…你确信,你要如此的对待自己么?跟天下之路相比,那一条情路,恐怕更是坎坷曲折啊…

只不过,这样又如何。

梅南苏夜,心底更是清楚。既然他选择走这条路,那么他的心底,恐怕早就对那些即将遇到的或者已经经历过的都释然,都甘之若怡了,那么…剩下的,那就…祝福他吧。

这一年,梅南失去了一位可望成为不世明君的国主,而神风,却多了一位清雅淡然的宫廷乐师。

帝后之争卷 315 绝对惊喜

一章绝对是“惊喜之章”啊,某飞提示:进入的时足心理准备…

“众位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今天就到这里吧。”

听到这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玉阶下的大臣们齐齐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刹那空了下来,金眸的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正,说道:“大秦那边,那位真的一点儿动作都无?”

已经换了新官袍的御史大人身上已经褪去当初的一丝青涩,多了无限沉稳,拱手说道:“是的,国师大人。”

金紫耀轻颦浅:“你说那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两年多了…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方正叹了声,说道:“大人,按这样的趋势…我想,或许不是他沉得住气,而是…”他忽然欲言又止,望着前方那轻轻拿起了茶杯,向着嘴边递去的人。

金紫耀握着是放在一边的杯子,递在唇边上,却忽然又停住,望着方正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心内一叹,脸上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轻轻地将杯子放了回去。

方正慢慢地松了口气。却也十分奈地暗暗摇了摇头。

金紫耀缓缓落座。目向着旁边斜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