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脱衣服干什么?!”

唐娜哭丧着脸,脱得光溜溜地站在门外。

虞泽快疯了,她不知道门还大敞着吗?要是这时候有人路过,或者换门锁的来了——

“您好,我是文强锁城的修锁师傅——”

虞泽用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打开门,一把将唐娜扯了进来。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脱衣服?!”虞泽蹲下身,躲在橱柜背后压低声音质问。

“我过敏了……”唐娜转过身,把她的后背露给他看:“你买的衣服有毒……”

虞泽看着她已经起了红疹的背部哑声了,她应该是感觉发痒所以还抓了几下,几道红色的抓痕触目惊心地留在雪白的背部。

她之前也没有过敏,怎么会……虞泽一顿,忽然想起他在超市花169元买的睡衣,其粗糙的棉质当然不能和他有十倍价格之差的名牌T恤相提并论。

锁城师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您好,有人在吗?”

“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我拿之前的衣服给你。”虞泽说着,皱眉拉下唐娜又伸到背后的手:“不要去抓了!”

“可是我痒——”书精红着眼睛委屈地叫道。

“痒也忍着!”

虞泽把她的两只手抓到身前放好,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后,起身走出厨房。

正准备喊第三声的锁城师傅总算看到了人,他对着虞泽的脸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好,我是来换锁的。”

“你先看看锁吧。”虞泽说着,走向了卧室。

他把唐娜先前穿的T恤拿了出来,交给藏在厨房里的唐娜后,走向依言观察着门锁的修锁师傅。

“你这门锁不行了,修不好了,是被小孩子恶作剧了吗?”修锁师傅同情地看着被火熏黑,还留有水迹的锁孔,一点也没怀疑是有小偷上门。

虞泽:呵呵,不想说话。

“只能重新换个门锁了,你是想要这种老式的,还是电子锁?”师傅抬起头来,说。

虞泽厌烦了随身带钥匙:“电子的。”

“行,你要什么档次的?我们现在推广的最新款有着国际最新科技成果,绝对安全,推广价是五万五,我们还有中档的,两万八,低档的,一万六。”

作为一个坐吃山空,已经很久没有收入的过气偶像,虞泽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血压又一次升高了。

虞泽问:“……防火吗?”

师傅惊讶:“……不怎么防。”

“防水吗?”

师傅为难:“……好像也不……”

虞泽果断地说:“那就换中档的。”

第 8 章

在师傅从布口袋里拿出新的门锁更换时,虞泽打开厨房门,把想要爬上橱柜的捣蛋鬼给逮了下来。

虞泽没有兴趣做一顿满汉全席出来,他随意炒了一荤一素,又用豆腐小菜煮了个清汤,晚饭就算是做好了。

他把餐盘分两次带了出去,每次他的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

当他把最后的青菜豆腐汤摆上桌后,换锁的师傅作业完成,他付了锁钱,送师傅离开后,转身一看,书精已经自顾自地爬上了椅子。

她不熟练地拿起筷子不到两秒就扔了筷子,毫不犹豫地伸出小肉手朝盘子里的菜抓去。

“等等!”

虞泽提心吊胆地冲了过去,终于在她的手指头碰到胡萝卜炒肉丝的前一秒把她给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书精生气了:“我饿了!”

“我教你用筷子。”虞泽说。

在经过了五六分钟艰难的学习后,唐娜终于能够用筷子颤颤巍巍地夹起一根肉丝。

虞泽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跟着一起用餐。

他用余光打量着书精,看到她在谨慎地试探之后,很快就接受了中餐的味道,不停向肉丝发动攻击。

“吃点儿别的。”虞泽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只吃肉。”

“不要。”唐娜直截了当的拒绝。

虞泽不知道该不该干预她偏食的习惯,毕竟他对书精应该吃些什么一无所知。

半个小时后,虞泽就知道该不该干预了。

晚餐只吃了肉丝的书精没一会儿就向他嚷嚷着喉咙痛,还开始断断续续地流鼻血。

……典型的上火症状。

既然书精会上火,那么书精会不会营养不良也就不言而喻了。

虞泽拿纸巾把书精正在流血的鼻孔给堵上后,坐到了沙发上观看之前采访的网络评论。

用两极分化来形容现在的舆论再合适不过,一部分人相信了唐娜和他的说法,一部分人则坚决的怀疑他和唐娜的真实关系。

相信他的人认为唐娜和他长得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种,不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

不相信他的人则认为,唐娜的衣着打扮让人生疑,莫名其妙独自出现在公园里也值得让人深思。

虞泽看了看他的微博粉丝数,今天早上他还有500万粉丝,现在他只剩下150万粉丝。

……是他错怪公司了,看来公司没舍得给他购买僵尸粉。

虞泽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书精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发出噪音了,他怀着不安回头一看,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悬在空中播放第一人称视角的投影画面,两只手也没闲着,努力的想要用暴力撕开一盒牛奶。

虞泽看了投影没几秒,惊觉这可恶的书精竟然在直接观看他的记忆!

“你在做什么?”虞泽黑着脸问。

书精冒着火焰的手指头在牛奶盒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她抬起头,一脸天真无辜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啊。”

在书精点燃牛奶盒之前,虞泽抢过牛奶,当着她的面插入了吸管。

对书精示范了如何使用吸管之后,虞泽沉着脸说:“把这东西给我关掉。”

书精睁大眼睛:“我不看我怎么了解这个世界?”

“你有别的方式可以了解。马上给我关掉。”虞泽不容置疑的说。

唐娜看出他的坚决,抬手一挥,悬在空中的投影就消失不见了。

无所谓,今天晚上等他睡觉的时候,她再完整的看一遍。

唐娜咬着吸管在空掉的牛奶盒里吸的轰轰作响时,玄关的门铃响了起来。

虞泽愣了愣,想不到现在会有谁来拜访他。

今天可真是热闹了,一天的访客就相当他一个月的量。

虞泽起身走到门前,从门禁系统里往外看去,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笔挺的站在门前。

虞泽认出来人,原本轻松的心情陡地沉了下去。

他在门口停顿片刻后,伸手打开了门,他和门外的男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然后,对方大步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无视了就在玄关的鞋柜,径直走到客厅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唐娜。

“你来做什么?”虞泽望着他生理上的父亲。

虞书一动不动的望着沙发上的小女孩,从外貌上来看,她和虞泽的确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虞书望着金发的小女孩,问的却是背后的虞泽。

“朋友的孩子。”虞泽避重就轻的说。

虞书对着唐娜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轻笑后,缓缓转过了身,看着虞泽说,“你还有朋友吗?”

“这种蹩脚的借口你可以对着大众说,但是不能用来糊弄我。我再问你一次,这个孩子是谁的?”

虞泽脸上露出了尖锐的冷笑:“反正不是我的。”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最好是实话,如果你真的有了非婚生子,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孩子,都别想再进我的家门。”

这回轮到了虞泽露出那种讽刺的冷笑。

唐娜看见他挑着嘴角说:“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我猜你不在意,但是你一定在意没有人再给你收拾烂摊子。”男人冷冰冰地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中国拘留所和美国监狱里把你赎出来。”

唐娜看见虞泽的脸色瞬间铁青了,他的双拳紧紧握在大腿两侧,像是不那么用力,就会有什么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虞泽一字一顿,咬着牙说:“我没求你做这些事,我的人生与你无关。”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可笑,最天真的话,你从家里独立的这几年是越活越回去了。”男人说。

虞泽说:“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步调吗?毕竟我的岁数要是和你现任妻子一样大的话,那也挺尴尬的,不是吗?”

默默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唐娜兴奋不已,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希望这两人吵得再厉害一些。

她一兴奋就忘了手里的牛奶已经喝完,又猛吸了几下,响亮的轰轰声打断了眼前两人的对峙,虞泽眉头紧皱,走了过来抢走她的空牛奶盒,隔着几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男人看着这一切,再次开口:“你应该对你的继母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没必要,反正这是一个流动性岗位,对了——”虞泽轻蔑地说:“下次我希望你换换口味,不要再找影后了,影后集邮家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别人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

虞泽话音未落,脸上挨了响亮的一耳光。

第 9 章

这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把唐娜都吓了一跳,她实在很难想象站在眼前的虞泽和中年男人同出一脉。

虞泽虽然看似冷漠,但是看见她的眼泪和血会心软,而这个冷冰冰的中年男人,唐娜敢肯定,就算她当着他的面把肺给咳出来,男人也绝对不会对她心软。

这两个男人怎么会是父子呢?

“你应该对自己的定位有个清醒的认识,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行为。”

男人用力的打了虞泽一巴掌,虞泽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而男人面不改色,唐娜难以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找到任何有关情绪的变化。

“在这二十六年里,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你的人生,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都是你咎由自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男人说完,看着虞泽沉默了片刻。

唐娜从这片刻停顿中,终于从他眼里捕捉到了浓浓的失望。

男人再次开口,又冷又硬,没有丝毫人气:“从斗殴、藏毒,再到现在的未婚生子,虞泽——你让家里的所有人都蒙羞。”

垂着头的虞泽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的嘴角勾着冷笑,唐娜不确定他眼中的光是因为灯光反射,还是因为泪光折射。

“……原来我还有家人啊。”他一脸讽刺地说。

深夜的公寓里,有一间房间正发出接连不断的重击声。

唐娜在卧室里观看虞泽的记忆时,这声音没有停。

两个小时后,唐娜关掉投影,打击声依旧不知疲惫地响着。

她从床上走下,趿拉着拖鞋来到一旁的健身房。

“你还要这么打多久?你的拳头不会累吗?”唐娜问。

穿着黑色T恤的虞泽头也不回,忘我地不断击打着无辜的沙袋。

经过几个小时的疯狂拳击,他已经大汗淋漓,深亚麻色的发丝被汗水粘黏贴在耳边,唐娜看见一粒豆大的汗珠从他喉结上滚下,穿过冷白色的锁骨中间,落入黑色T恤消失不见。

“小爬虫,伟大的魔法师在和你说话呢。”唐娜用水蚯蚓去射他,他头也不回,让她倍感失望。

她坐在仰卧起卧的器材上,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不断殴打着沙袋的虞泽。

虞泽这个人很奇怪,根据唐娜的观察,和他同个人种的人大多都黄黄的,他的肤色却是一种近似于雪地的冷白。白意味着虚弱,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是苍白的,他们的肉体非常虚弱,而虞泽身上,她看不到一丝虚弱的象征。

他身材修长,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线条都清晰而流畅,在他用力击打沙袋的时候,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沉重的打击声,无一例外都显示了他的强壮有力。

他的身上有种矛盾感,而正是这股矛盾感,给了他特别的美感,他适合对比强烈的颜色,例如白和黑,例如白和红。

唐娜看着虞泽,不由得在心中幻想,这样的脸如果染上赤红的鲜血会是怎样的一副美景。

半个小时后,虞泽终于停了下来。

他取下拳击手套的时候,唐娜眼尖地看见了指骨上的丝丝血迹。

和她想的一样,鲜红的血液和冷白色的肌肤搭配起来的确有种邪恶禁忌的美感。

虞泽回过头来,终于看向唐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娜扁了扁嘴:“我冷。”

“……现在是4月,马上5月。”虞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气温是16度。”

“我就是冷啊。”唐娜不服气地说:“伟大的魔法师都是很娇弱的,我又不是光明教会那群皮糙肉厚的骑士。”

虞泽拿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等会。”

看见他朝健身房外走,唐娜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

“洗澡。”

唐娜立即说:“我也要洗!”

虞泽说:“我先。”

唐娜觉得顺序代表着地位和尊严,寸步不能让:“不行,必须我先。”

“你先等着。”

“我不,我不要,我要先——”

唐娜话音未落,浴室的门就在她鼻子前面关上了。

“我……我……”唐娜看着在她眼前关上的房门,眼睛里渐渐闪起了泪花:“我呜……”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在她哭泣之前,虞泽黑着脸把她提了进去。

在成功维护了血腥魔女的尊严及地位后,洗完澡的唐娜踩着叽呱叽呱的拖鞋快快乐乐的出来了,换汗水都已经干透的虞泽进去洗。

虞泽一进去,就看见洗手台上和他面面相觑的喷火龙卡通内裤,和机身已经焦黑的自动洗衣机。

虞泽:“……”

刚刚才离开浴室没多久的唐娜再次被他提了进去。

虞泽把人提到焦黑的洗衣机前,问:“为什么要烧它?”

“我洗澡的时候它叫了——”唐娜委屈地说:“它吓我,我为什么不能烧它?”

……虞泽提醒自己一定要压抑自己的怒气。

就像哈士奇搞破坏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搞破坏一样,书精也是无心的。

冷静,冷静。

“明天我会带你认识家里的所有东西,还有——”虞泽压着怒气,冷着脸说:“你把洗衣机烧坏了,今天你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如果洗衣机修不好了,你以后要一直自己洗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