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中毒般的紫红色口红让唐娜想起,她就是排队时嘲讽过自己的女人。

孙达泽挤了上来,一把打开花臂青年想要往少女大腿根摸去的咸猪手“滚!没看见老子吗?!”

花臂青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孙达泽浑然不惧,冷笑着说“你孙爷爷让你滚,没听见?”

听见孙爷爷几个字,花臂青年脸色变了变,转身走了,黑发女人恨恨地看了唐娜一眼,也转身跟上了花臂青年。

唐娜推开剩下的人群,终于挤上能够望远的楼梯,孙达泽跟了上来。

他大声说“你找到了吗?”

唐娜摇了摇头。

“也许他没来这里——”孙达泽说。

唐娜再次摇头,根据她和虞泽的联系,她很肯定他就在这栋大楼里。

孙达泽灵机一动,说“也许他已经跟着别的女人走了。”

“走了?去哪儿?”

“去酒店开房啊。”孙达泽喊“从后门出去就是酒店大厅,多方便啊!”

开房?

电光火石间,唐娜猛地懂了。

如果虞泽在这栋楼里,却又不在rah,那不就是去了楼上的酒店吗?!

是她低估这只小爬虫了,他不仅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夜店找乐子,还能带着别人去酒店找乐子!

好!非常好!

唐娜咬牙切齿地往楼下走,她要回去烧了他的鞋子!

孙达泽忍着窃喜,拦住气鼓鼓的少女,说“你现在回去不就给他看了笑话吗?他可以在外面玩,你也可以啊!”

唐娜一想,对啊,他可以找乐子,她也可以找!不带她玩又怎么了?

她也可以找别人玩!

孙达泽常年混迹女人堆,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态度软化,他趁热打铁鼓吹了几句,终于把少女带到了台前。

“孙哥,今天来得有点晚啊,你朋友们都已经转场了。”酒保笑着对孙达泽说,余光多看了几眼他身旁的金发少女。

“我还是老样子,给她来杯长岛冰茶。”孙达泽说。

“了解。”酒保露出有深意的笑容。

混夜场的谁不知道长岛冰茶酒劲最大?男人的小计谋,酒保心知肚明。

“我要和你一样的。”少女警惕地看着他。

孙达泽故意说“我是喝威士忌调的烈酒,很容易醉,你真的要喝吗?”

“……算了。”

他点的两杯酒很快上上来了。

“说,在夜店玩什么?”少女板着脸说。

“玩什么?就是喝酒、聊天、跳舞……”

孙达泽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金发少女拿起酒杯,一口气闷掉了半杯长岛冰茶。

孙达泽心花怒放,紧抿嘴唇也快压抑不住笑意。

“……你笑什么?”她危险地眯起眼。

孙达泽立即换上死了亲妈的悲痛表情。

在他表演悲痛的时候,少女继续一口闷掉剩下的半杯长岛冰茶,孙达泽不得不咳了一声,用抬起的手来遮掩自己飞扬的嘴角。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气功大师又怎么样?他就不信她还是个酒神!

孙达泽说“你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也算认识一场,交换个电话号码,大家做个朋友……”

“只有朋友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少女说。

“我们经过这一遭还不算朋友吗?”

少女想了想,说“……如果你正确念出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孙达泽充满信心,一口应承“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定能念对!”

“我叫……”

孙达泽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叫阿娜斯塔西娅·格拉夫诺夫斯卡娅·叶列娜·加加林娜。”少女一口气说完一串名字。

“……”

孙达泽觉得这串名字就像是一团浆糊,流进了他的大脑,把他的思绪都黏在一起。

“阿……”孙达泽迟疑地说“阿加莎。”

英国悬疑作家的名字从他嘴里跑了出来,孙达泽想给自己一巴掌。

孙达泽看着她“你撒谎也走心一点,你还记得你刚刚说的名字吗?”

“我自己的名字怎么会不记得?”

“你再说一遍。”

“尼娜·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娜。”

“……和上一个名字明显不一样?”

“你说我上一个什么样?”

“……”

少女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清澈的瞳孔“……还说想和我做朋友,假的,都是假的。”

银色高跟鞋的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酒台。

孙达泽就算知道她是在故意糊弄他,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生不起气。

孙达泽之前看着她,想睡她,现在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奇怪的怜爱。

花花公子孙达泽虽然觉得有很多女人性感、美丽,但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某个人可爱。

尽管这个人之前让他尝到了蛋蛋被大象踩爆的痛苦。

他再想起那杯长岛冰茶,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我已经喝了酒了,接下来是什么?”她问。

“聊天。”孙达泽马上说“我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没骗你,我是黑马影视的董事,我爸是公司的董事长,你可以问问,我孙家在中国电影公司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见少女没有打断,孙达泽立即来劲了,他接着说道“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进娱乐圈发展,我可以捧你做女主角,你想和哪个明星合作?我请他来给你作配!我让你上贺岁片,送你去好莱坞……”

少女依然闷闷不乐。

孙达泽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你别不开心了……”

少女抬头朝他瞪了过来“我没有不开心!”

“行行行,你没有。”孙达泽举双手投降。

酒也喝了,天也聊了,现在就剩下跳舞了。

少女看了眼人贴人的舞池,露出意兴索然的表情,她走下高脚椅,踉跄一下,孙达泽刚想扶,她已经自己站稳了。

“你要去哪儿?”孙达泽朝她喊道。

她头也不回。嘈杂的环境让他拿不准她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孙达泽快步跟上试图挤出人群的少女,用手护着她不让附近的男人搓油——这样的事他以前也做了不少。

他觉得少女的好人卡发得真对,他孙达泽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好人。

唐娜快步走出夜店,终于呼吸到了凉爽清新的空气。

夜店中烟尘的味道让她如鲠在喉,坐立不安。她讨厌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玩。

孙达泽从夜店里走出,在门口换回了两人的手机后,快步来到她的身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唐娜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没反驳。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惹了事就想跑?有这么容易?”

花臂青年和紫红色嘴唇的女人从夜店中走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神色不善的男女。

孙达泽皱起眉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借着老爸威风到处撒种的孙子吗?”花臂青年笑着,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唐娜看见一根钢棍。

孙达泽问“……我和你有仇?”

“你和我哥们有仇,你睡了他的女人。”花臂青年说,他松开手中垂直的钢棍,等棍头敲击地面后,又提了起来,再次松开。

从夜店通道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声中,夜色中反复的“咚”声加剧着紧张的气氛。

“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敢在这里混的,谁家里没几个臭钱?”花臂青年冷笑“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有钱也不能避免挨打的结果。”

孙达泽面色几变,慢慢挪到唐娜的身后。

“你能解决他们吗?”

唐娜果断走到一旁,让出身后的男人“能。但是为什么要?”

孙达泽审时度势,果断转身跑了。

“追!”花臂青年一声怒吼,身后许多男女向着孙达泽追去。

花臂青年和涂着紫红色口红的女人,还有七八个吊儿郎当的男女留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去?”花臂青年看向身旁的黑发女人。

黑发女人冷笑着说“你又为什么不去?”

“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吗?”花臂青年看向唐娜。

“应该是。”黑发女人说。

“别闹了,她是我的猎物。”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男朋友今晚有了新的目标?”

花臂男子轻笑着安抚嫉妒的黑发女人“乖。明天我再来找你。”

黑发女人狠狠拍开他伸来的手,眼角余光看到少女刚刚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怒声说“她跑了!”

除黑发女子外,其他人都跟着花臂青年跑了出去。

黑发女人恨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走回夜店,三个从隔壁酒店大门里走出的年轻男女和她交错而过。

“我上一次吃拿破仑,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黎弘看着手中的拿破仑蛋糕盒,若有所思地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虞泽,说“多谢啦。”

虞泽手里也提着一盒拿破仑。

“没什么。”

“要不是虞泽,我还不知道酒店上面有这么棒的蛋糕屋呢。”阮柔捧着小小的蛋糕盒子,仰头看着虞泽,满脸笑容“这个拿破仑一定很好吃,今晚我就会把它吃掉!谢谢你了,虞泽!”

虞泽还是那句话“没什么。”

黎弘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夜店大门,林沣思和其他主创们还在里面玩乐。

“你们还要回去吗?”黎弘问。

阮柔立即看向虞泽。

虞泽摇头“我要回去了。”

“是啊,娜娜还在等你。”黎弘点了点头“虞泽没开车?我送你好了,阮柔你呢?”

阮柔还没开口,虞泽先说“不用了,我打的就行了。”

“你看看路上,现在哪来的的士。我送你好了,本来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黎弘笑道“我不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是担心娜娜的拿破仑的安全。她还在家里等你呢。”

虞泽被他说服。

三人走向黎弘停在夜店停车区里的汽车时,阮柔不停地向虞泽抛去话题。

“平时你在家里怎么打发时间的?”

“写歌、锻炼……”

“不会无聊吗?”

无聊吗?

不无聊的时候,家里的书精不是在敲诈别人就是在敲诈别人的路上。

虞泽宁愿多无聊一些,也不想承受同居人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道德压力。

“还好。”虞泽说。

他低头看了阮柔一眼,这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似乎对这场聊天非常投入。

他只觉得很无聊。

不如沉默。

他想起独自留在家中的书精,今天她很安静,似乎不太开心,他回家时看到只吃了一半的外卖,也许她这时已经饿了。

细碎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动机。

如果他带回一个她最爱吃的拿破仑,她一定会很开心。

虞泽轻轻摩挲着拿破仑包装盒上的丝带,心思已经飘回了家。

她会开心吗?

三人走到黎弘停车的地方后,虞泽坐上黎弘的宝蓝色跑车后座,阮柔随后坐进了后座另一头,黎弘则坐进了前面的驾驶席,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今天晚上你有什么收获吗?”

阮柔看向虞泽,虞泽看着窗外,那里有两个夜店的保安正在说着什么。

“没有。”他说完,觉得反应太过冷淡,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都不是我想象中的伯赏。”

伯赏的轻佻是假轻佻,这里的轻佻都是真轻佻。

黎弘笑了一声,启动了汽车引擎“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虞泽静静望着窗外。

黎弘说的没错,他总是在学其他人的轻佻,想要在上面盖上伯赏的印章,他不断寻找想要的伯赏,又不断失望。

在看过数十种轻佻后,他忽然醒悟,为什么要去模仿别人呢?

他觉得那些轻佻的角色都不是伯赏,不正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他想象的伯赏吗?

“明天我能期待一个全新的对手吗?”黎弘笑道。

虞泽看着窗外,说“可以。”

他会尽力让心中的伯赏得到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