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看见站在书桌旁的虞书,他冷冷地看着她。

唐娜都能猜出他的对话模式。

“不好玩。”

“那你就出去。”

她眯眼笑了,没有理会虞书的这个问题,转而说:“虞伯伯,虞泽和你好像哦。”

虞书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说长相,我是说性格。”唐娜握着一角窗帘,对面露嘲讽的虞书笑道:“虞伯伯的温柔笨笨的……和虞泽一模一样。”

虞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连脸上嘲讽的笑意都没有了,他说:“装孩子很有趣吗?”

眼前还没书桌高的小女孩一脸天真甜美,谁能想到她就是不久前凭一己之力战胜强大恶灵,惊动整个玄学界的神秘人物?

现如今知道妖怪一事的人中,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国家机器对她忌惮不已,派专人24小时监视行踪,自由天国想拉她入局,对她大开方便之门,玄学界的领军人物因为她,第一次选择阵营。

她手握足以改变现状的强大力量,却热衷于娱乐圈和蝇头小利,对另外三方关注的事态毫不在意。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唐娜对他的嘲讽视若未闻,阳光从她拉起的窗帘缝里穿进,洒在她的半张脸颊上,照得她左眼的眼瞳波光粼粼,像是沉入水中的耀眼水晶。

“虞泽想要让虞霈开心,就把家都让给他,虞伯伯想要让虞泽留下吃饭,就自己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她歪头,笑着说:“你们都把自己的温柔藏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最后的结果却是虞霈以为虞泽抛弃了他,虞泽以为虞书从来不爱他。

爬虫的感情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她是冷酷残忍的魔女——是她自己选择去做这样的人。

早在还在魔女之家,和数千个魔女预备役一起自相残杀的时候,早在火刑架上熊熊烈火被点燃的那一刹那,她就决心抛弃那份低劣的人类之心。

与其被人抛弃,还不如一开始就抛弃所有人。

虞泽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一切,但是她有种奇怪的信任,即使虞泽经历过她经历的所有一切,他也依旧会活成现在的样子——无尘、无畏,在阳光中能够盛放,在暴雨中也能屹立不倒。

“……你留在虞泽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虞书开口。

“你在意吗?”唐娜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松手,窗帘落下,落在她脸颊上的阳光被阴影取代。

她在阴影中笑得依旧灿若千阳。

虞书低声说:“他只是个普通人,不管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要伤害他。”

“真正伤害他的人,是你们才对。”唐娜笑着说:“遇见你们这样的家人,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再加上一个她。

小爬虫真是倒了九辈子的霉。

“我讨厌你们这样的蛆虫,也不想去理解蛆虫的苦衷。”她说:“我做事随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不计代价。”

虞书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他的父亲只能带给他孤独和难过,那么我就帮他从生命中剔除‘父亲’这个毒瘤。”她毫无负担地笑着,用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着冷酷危险的话:“长痛,不如短痛。”

“……你在威胁我?”

“不,这不是威胁。”她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命令。”

就像有两只看不见的大手同时拉住了窗帘,厚重的布料不约而同地向窗边退去,大片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枯萎的玉兰树依然遮天蔽日,依稀能够看见从前遮天蔽日的辉煌。

“我本来想替你做出选择,但是……”她顿了顿,说:“我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要做什么样的父亲,你自己来选择。”

小女孩清甜的声音醒聩震聋,虞书眯眼,从刺目的日光中朝她看去,光圈模糊了她的轮廓,她和阳光混为一体,宛若神迹。

虞泽正要踏上二楼楼梯的时候,背着小恐龙书包的唐娜一路跳下楼梯。

虞泽伸手接住活泼好动的她,习惯性地将人抱了起来。

“怎么呆了那么久?”虞泽问。

唐娜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去找你藏起来的小黄书了,为什么没有?”

虞泽板起脸:“谁告诉你我有这东西了?”

“电视上说男人床底下都有几十本——”

“遥控器我没收了。”

“你敢!”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出大门,唐娜忽然向花园探出身体:“我要再去看看那棵大树。”

“有什么好看的?”虞泽说:“……一棵枯树而已。”

“才不是枯树呢。”唐娜瞪了他一眼。

一只小小的手掌放到他的胸口,虞泽一愣。

抬眼迎上女孩认真的眼神。

“那是你会感到心痛……让你想流眼泪的地方。”

虞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最终还是抱着她走回巨大的玉兰树面前。

玉兰树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生机,棕色的树干在萧瑟的寒风中散发着**的气息。

“她不止是一棵枯树。”唐娜看着枯萎的大树,轻声说:“你们血脉相连。”

她牵起虞泽的手,拉着他伸向树干。

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蜷缩着,似乎不愿主动靠近,在唐娜的再三催促下,他蜷曲的手指终于伸直了一些,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触向树干。

指尖先碰到冷硬的树皮,接着是整个手心,虞泽的右手贴在冰冷的树干上,手心下忽然发出微弱的白光。

他刚要说话,抬起眼眸后,所有想说的话都湮灭在了喉咙里。

入目所及的所有玉兰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生出青色的花蕾,花蕾变成花苞,再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在风中热烈绽放出一树白雪。

转瞬之间,整个花园中开门了白色的花,难以察觉的幽香静静飘散在空气之中。

风来了,漫天的白色玉兰,无所畏惧地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唐娜伸出手,取下脖子上挂的绯红果实,握在手里按到树干上。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的边缘轻轻靠在一起,相互传递彼此的体温。

小手下幽蓝色的光芒大盛,和身旁的白光交至到一起,成为新的雪青色,和她的眼眸一样,清澈、绚丽、温暖。

雪青色的光芒穿透她的手掌,辐射到四面八方。

周围的玉兰树还在不断开花,旧的花瓣落下,又被新的花蕾取代,地上渐渐铺了一层薄薄的花瓣海。

光芒顺着枯萎的棕色树干往上爬去,逐步修复龟裂脱落的树皮和腐朽的凹洞,所到之处都留下出勃勃生机。

风停了。

虞泽呆呆望着头顶满头白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又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擦去。

“她的确消失了,但她也留下了特殊的眼睛,替她看着你长大。”

唐娜抱着他的脖子,朝二楼书房的窗户看去。

虞书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和虞泽一样,呆呆地看着落满白雪的大树。

阳光折射下,他的脸上泪光闪烁。

她收回视线,将脸颊贴在虞泽淋湿的脸颊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是主角。

但是她不想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理解别人的苦衷。

她只是希望能够活下去,这么多年来,她的愿望仅此而已。

就在今天早上,她的心里滋生出一个新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

她想要保护一个人——只有一个月也好,一天也好,一分钟也好,因为他伸出羽翼,不计代价地为她遮风挡雨,所以她也想——就算这份虚伪的感情之后会遭到唾弃也好——

这一刻,她想保护这个人。

不问为什么。

不想以后。

就这一刻,她放任人类低劣的感情操纵自己。

虞泽生日过后,一切都恢复平常的模样,他们重新投入繁忙的新□□作当中。

规律的生活眨眼就过去大半个月,不知不觉中,专辑制作进入尾声,虞泽已经拿到了最后的demo。

同样的歌,每天晚上,一个人和一个恶灵都在耳机里反复播放,唐娜一个人闲得无聊,每晚都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在距离租借录音棚合约到期的前一个晚上,虞泽终于决定了新专辑的主题曲。

“这首破茧 ,勉强能够入耳,寓意也还行。”柯琛一脸嫌弃地说。

虞泽取下耳机,说得也是同样的话:“破茧 作为主题曲,电子摇滚的impact 可以作为先行曲。”

“随你高兴,别再烦我了。”柯琛化为一阵白烟,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魔法书里。

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唐娜把飘在空中的魔法书收进身体,问:“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把demo交给巩念瑜,从宣传到发行,应该还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虞泽说。

“那就二月十三日发售,你们的白色情人节不是有男生送礼物的传统吗?”唐娜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十二月,跨年演唱会是你捞金的时候,恭喜你终于翻红了,有十几个卫视给你发来邀请,邀请你参加跨年演唱会录制,我接了价钱最高的两个,一个录播一个直播。”

虞泽安静听着。

“在那之前,你有两个代言广告需要拍摄,一个是乐事薯片的广告,请的是我们两个人,代言费八百万——别看我,我们一九分。另一个是华为p20,只请你一个人,代言费有一千二百万……居然比我的出场费高!”她愤愤地说:“没眼光!”

抬起头,望见虞泽的目光,她说:“……看什么?之前那笔八百万不是说好分你八十万吗?你居然还敢肖想之后的一千二百万?真是个欲壑难填的小爬虫!算了,那就两个广告打包,分你一百万好了,不用谢!”

不等虞泽发表异议,她接着说:“拍完两个代言后,还有两个封面拍摄和杂志专访,专访之后,是……嗯,我看看……”她看着手机:“疯狂星期六 发来录制邀请,我已经答应了,录制时间就在下个月的二十号。”

“白亚霖也在疯狂星期六 。”虞泽说。

“我知道。”唐娜抬起眼:“臭狗屎发来的战帖,难道你想不接吗?”

“你想去那就去。”

“当然要去。”唐娜对着手机念道:“人家写得明明白白,‘邀请唐娜女士参加疯狂星期六 的录制节目,可带虞泽’。”

她放下手机,看向虞泽:“疯狂星期六 的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你去刷刷脸,有助于之后的专辑宣传。”

“我担心……”虞泽欲言又止。

谁知道那里的后期会把他怎么剪?如果这次邀请本来就是来者不善,他去了不就正中白亚霖的圈套?

“谁能陷害你?”唐娜睁大眼睛,一脸自豪地说:“伟大的血腥魔女才是陷害的行家!谁想陷害你,我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虞泽看着她的圆脸蛋,忍不住笑了:“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娜爱听这话,嘴角扬得更高。

第61章 第 61 章

第二天, 虞泽把demo发给巩念瑜, 专辑这件事在他们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宣发就要靠天音娱乐发力。

休息了几天后, 按照唐娜给虞泽安排的想行程表,他们先拍了两个代言的广告, 华为和乐事当天就宣布了他们的新代言人。

在乐事发布的宣传图里,穿着羊羔绒白色外套的唐娜正在喂虞泽吃薯片,虞泽垂眼望着她手上的薯片, 睫毛黝黑纤长。

华为发布的则是视频, 视频中,虞泽身穿黑西服白衬衫, 脸上神情冷漠,最简单的西服也被他穿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欲感。

在乐事的宣传图下, 网友们大多为唐娜尖叫, 在华为的宣传视频下,占据热评的却是虞泽卷土重来的女友粉:

“爱你啊哥哥!!!”

“太苏了, 世上已经没有我了,我正好要换手机, 华为就你了。”

“华为给哥哥开见面会!我一定会打飞的去参加的!买十台手机也去参加!”

“恭喜哥哥拿下华为,请继续走花路!”

既两个代言官宣之后,虞泽接着拍了gq智族 和elle 的一月和二月封面, 前者单人, 后人和唐娜一起, 拍摄地点在滑雪场, 让唐娜在我家的小祖宗 之后,第二次体验滑雪的乐趣——并没有。

她决心再也不要踩上那两根板子了。

封面拍摄后,是两个杂志的专访,虞泽在接受专访的当天,也发布了自己的微博,正式宣布新专辑破茧 将在明年2月13日发售。

结束这些工作后,十二月过了大半,转眼就到了疯狂星期六 的拍摄日期。

距离开拍还有一小时,拍摄场地前就已经聚集了大量工作人员。

宣乐是主持界的老大哥,出道已经快三十年,在之前的指尖的记忆 里就和虞泽唐娜两人合作了一次,他没有架子,又是来得最早的嘉宾,好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跑去和他聊八卦:

“宣老师,听说虞泽爱在私底下耍大牌,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过,说他老是冷着一张脸,谁都不给好脸色。”

“我以前帮品牌搞活动的时候在后台见过他一次,他那张冷脸啊,可吓人啊,我都没敢多看两眼。”

工作人员们说个不停,宣乐忍俊不禁地打断他们:“你们都是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虞泽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宣老师和我们说说!”

“他人很好,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放心大胆地和他说,他绝对不会发火,他就是看着凶,其实很和气的……你们总看过小祖宗 ?私底下的他和综艺里的他一模一样。”

工作人员们半信半疑,忽然有人看着宣乐身后喊道:“白老师来了!”

宣乐转身,看见白亚霖朝他走了过来。

“早啊,亚霖。”

“宣老师,您来得真早。”

白亚霖在他身边站定,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人到齐了吗?”

“还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陈的习惯,他今天肯定又会‘堵车’的。”宣乐笑道。

“白老师来得真早啊!太敬业了!”身旁的工作人员恭维道。

白亚霖笑了笑。

他又高又瘦,剪着一个当下最流行的狗啃刘海,留着寸头,平时不怎么笑,一笑起来,附近看见的女工作人都感到春心萌动。

又有才华又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离得稍远一些的工作人员,掩嘴小声议论:

“你觉得白亚霖和虞泽谁好看?”

“白亚霖啊,当然是我们亚霖了,虞泽冷冰冰的,一看就是会让人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

“我看网上有些人是说,虞泽回来了,白亚霖的乐坛一哥就坐不稳了。”

“放屁,虞泽怎么能和白亚霖比?白亚霖才是认真做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