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凌清宵说,“你不必担心。”

经过一轮调息,他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但是说话的气息还是弱的。可想而知,他现在解决的只有灵力乱窜问题,内伤、经脉损伤还存在着。

幸好上次的鹤灵兰没有用完,洛晗想从菩提叶吊坠中拿东西,凌清宵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拦住她的手,严肃摇头:“不可。”

“怎么不可?”

“这是你防身之物,你最好自己留着,以备不测。”

“你死了,我才是真活不了。”洛晗不为所动,依然从吊坠中拿出菩提精华和鹤灵兰,“你若是真的担心我,那就让自己好好的,让我不可能有不测。”

凌清宵还要推辞,洛晗就一股脑把瓶瓶罐罐堆到地上,连话都是现成的:“就当我送你的。你不要,那就扔掉吧。”

凌清宵无奈,上次在天照城拍卖会,他买下菩提灵液递给洛晗时,洛晗不肯收,他就是这样说的。

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她又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洛晗一副真的要扔掉的样子,凌清宵怕这些东西在外停留太久引来祸端,只能炼化。炼化鹤灵兰和菩提精华需要时间,幸好凌清宵这次的伤势和天雷比起来差远了,修补经脉和暗伤也比上次快速许多。

凌清宵从炼化中醒来时,已是夜幕深沉,繁星满天。他一回头,就看到洛晗窝在一边,睡着了。

她不敢离凌清宵太远,就在凌清宵不远处打坐,既是修行又是为凌清宵护法。后来渐渐入夜,她打坐着,就睡着了。

她修炼时日尚短,没有锻炼出以打坐的姿势睡觉的本领,很快就栽倒在地上,身姿别别扭扭。凌清宵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抱起来,然后放正。

倒不是他看着仪容不整心里不舒服,而是担心她这样的姿势,睡着难受。

洛晗感觉自己被放到什么东西上,一下子被吓醒了。她以为有敌袭,下意识地要凝聚灵力,结果才抬起手,就被一只带着些凉意的手掌握住。

“别动。”熟悉的音线从上方响起,“是我。”

洛晗睁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白色的侧影坐在塌前,白衣胜雪,姿容绝艳。

洛晗清醒了,是凌清宵。

她慢慢爬起来,举目望向四周,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寅时。”

洛晗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惊讶:“都快天亮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已经炼化好了?”

“嗯。”凌清宵说完顿了顿,颔首道,“多谢。”

洛晗随便摆了摆手,倒在塌上,掩着嘴打哈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这次比前两次快了很多,我还以为你需要三四天呢。”

“不必。”凌清宵道,“这次内伤不算严重,何况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会快很多。”

“我可希望你不要熟练这种事情。”洛晗倒在塌上,眼睛一转发现身下的家具有点眼熟,“这不是我在回钟山路上买的美人榻么,你怎么找到的?我以为丢了。”

凌清宵无奈:“你东西到处乱放,我看到后,就把这些收到我的储物空间里面。”

托了洛晗的福,她的日用品零零落落丢的到处都是,连凌清宵这里也存了不少。凌清宵见她睡得别扭,就将自己储物空间里收着的美人榻拿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难怪。”洛晗还瘫在榻上,有气无力说,“那继续放在你这里吧。我自己收着会丢,还不如你来。”

此刻天色将明,反而是夜幕最黑的时候,连人的精神也懒懒散散的。洛晗神志已经清醒了,但就是不想坐起来。她十分没正行地躺在里面,都不需要费力,顺着视线就看到美人榻边缘,凌清宵端正地坐着。

从这个角度他侧脸好看的惊人,衬着身后浓重的夜色,宛如仙人入梦,自带圣光。洛晗心想在她初中最沉浸玛丽苏万人迷的那段岁月,她做过最出格的幻想,也不过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仙人在默默守护她。

她的白日梦那么过分,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在似醒非醒时,看到这般美貌的仙人坐在她床边。

洛晗突然捂住脸,凌清宵吃了一惊,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洛晗赶紧用手背给脸颊降温,慌忙道,“我就是突然有些冷。啊对了,你今天,哦不是昨天,突然伸手打向凌重煜。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冷?”凌清宵皱眉,“怎么会冷?”他的神情顿时变得冷峻,道:“把手伸给我。”

洛晗身上的法衣寒暑不侵,她又有灵力护身,无论如何,都不会突然感到冷。除非,是中了什么寒毒。

洛晗尴尬了,连忙说:“我真的没事。你到底发现了凌重煜什么?”

洛晗躲避,凌清宵反而越发觉得有问题。他沉下脸,不理会洛晗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擒住她的手腕。

凌清宵按了一会,皱眉道:“脉象正常,体内灵力也正常。那为什么脸是红的?”

洛晗多次转移话题无果,现在还被凌清宵握着脉搏问为什么脸红,她简直尴尬得恨不得跳河。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说:“求求你理一下我的话题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看着确实不像是中了暗算。凌清宵勉为其难放下心,说:“没什么。只是在他体内发现了魔气罢了。”

“魔气。”洛晗喃喃,看表情并不惊讶。凌清宵心道果然,问:“你之前说的人,也是他?”

洛晗点头,奇道:“怪了。他如果走火入魔,为什么其他人毫无察觉?如果他没有,又为什么会突然攻击同门?”

凌清宵略微顿了下,说:“魔域有一种秘术,叫魔引。施引者伺机将魔引种到道心生隙、心魔缠身的仙族身上,等到特定时间引爆魔引,被种引的仙族就会受到蛊惑,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事。魔域靠着这一手,离间了不少仙族堕魔。”

洛晗第一次听到魔引这个说法,从描述来看有点像是催眠,又不尽是催眠:“被种引的仙族做那些事时,是有意识的吗?他们是身体被操控了,还是有自己的神志?”

“魔引,引本就是种子。”凌清宵说,“魔族最擅长蛊惑人心,诱发内心之恶。这也是魔引的高明之处,它并不是完全违背个人意志,把被种引者当傀儡,若真是如此,那么多仙族早就中途挣脱了。它放大了宿主内心的阴暗面,让恶意甚至凌驾理智之上,等宿主作出不可挽回的事后,往往无颜面对曾经的亲族好友,只能堕魔。”

洛晗明白了,她就说为何凌重煜的反水如此突兀,原来他被魔族钻了空子。凌重煜本就对凌清宵心存嫉妒,昨日胜局将成,如果吞元兽被成功捕获,率先发现吞元兽踪迹、一力布阵设局的凌清宵就算不评首功,那也是能冲进前三甲的功臣。凌重煜既怕凌清宵立功,又担心自己的继承人位置被抢走,重重负面情绪叠加之下,让他被魔引迷惑了心智,竟然做出偷袭自己人之事。

洛晗啧了一声,道:“虽然他被有心人利用,看起来挺可怜的,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等出去后,将这一切报告给谷行星君吧。”

洛晗无意和凌重煜辩论杀人的刀有罪还是无罪,首先凌重煜不是一把刀,其实,洛晗差点被他害死。

要不是凌清宵,洛晗说不定已然凶多吉少。她一个被害者,凭什么要听施害者的苦衷呢?有苦衷去和谷行星君说,洛晗只想送凌重煜上军事法庭谢谢。

洛晗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来气:“觉得不公平那就光明正大对垒,背后下黑手算什么能耐?世间自有公道,等出去后我亲自将这一切上报给谷行星君,包括你当时打他那一掌,我也会和谷行星君解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只需探一探凌重煜的脉搏就知。是非曲直,概交由天宫律法评判。”

洛晗说完后发现凌清宵静静望着前方,似乎有些出神。洛晗有些拿不准,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凌清宵回过神,说,“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你毫不犹豫地说出世间自有公道。”

“你是不是想说,只有小孩子才觉得正义终会战胜邪恶,也唯有小孩子,才相信恶有恶报,好人终会有好报?”洛晗举目望向黛青色的天空,看了一会,她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又换了个躺姿,“我不是说妥协和世故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优点。既然这个世界有肮脏,那就去追求光明,有黑幕,那就去推进公平。好人确实不是天生就有好报,因为胜利,只属于敢于争取的人。”

远处东方泛起鱼肚白,凌清宵知道,很快,那里就会跃出一轮朝阳,光芒万丈,照耀大地。

一如洛晗给人的感觉。洛,是水,是温柔和生机,晗,是日出,是光明和勇敢。

圆日缓慢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渐渐大亮。洛晗躺在榻上,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怎么又困了呢。”

凌清宵一瞬间回神,那个没有感情的修炼机器又回来了:“不能睡,你该起了。”

洛晗磨蹭了半天,最后凌清宵威胁她要收回美人榻,她才含泪起床。洛晗刚一离开床榻,温暖的毯子和美人榻就被收走了。

一个人能铁石心肠成这样也是绝了。

洛晗前几天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几乎没有个人时间。现在好家伙,清晨河畔,空气清新,周围除了一只长得很奇怪的黑羊,根本没有其他打扰,最适合背东西了。

等洛晗背完了九华经、道德经,太阳刚刚升到半空,新的一天才即将要开始。洛晗心力交瘁,她恹恹拿出令牌,商量道:“那我给叶梓楠和邹季白发消息了?”

凌清宵点头:“嗯。”

凌清宵的伤昨天才刚刚上药,不宜再剧烈活动,洛晗的攻击力也不足以抵抗魔族。魔族摆明了冲着吞元兽而来,现在他们把吞元兽带在身边,如果被魔族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需要同伴,又不能打草惊蛇。凌重煜已知不安全,然而除了凌重煜,保不准仙族队伍里还有其他人中了魔引。

洛晗不敢大意,如今,沉默才是他们最好的保护。洛晗和凌清宵还在纯白空间里的时候就关了联络令牌的位置共享,现在,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出来了。

洛晗小心翼翼地通知了叶梓楠,都不敢告诉邹季白。邹季白反应慢,城府也低,他要是表情没控制好,洛晗和凌清宵就被暴露了。

叶梓楠肚子里的圈圈绕绕就要多一些,悄悄联络他是最靠谱的。

叶梓楠接到洛晗消息的时候,确实吓了好大一跳。此时距离他们失踪不过一夜,所有人都在寻找凌清宵和洛晗的踪迹,结果这里还没找到线索,洛晗本尊就发来消息了。

叶梓楠毕竟多活了十万多年,表面功夫要比年轻人沉稳很多。他当时不动声色,不约而同地,叶梓楠也没有告诉邹季白,而是借口去另一个方向,悄悄地脱离大部队。

一得了空,叶梓楠立刻带着邹季白往洛晗所说的方向赶。

邹季白十分惊讶,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奕华轩他们在那个方向。”

“不是去找奕华轩。”叶梓楠说,“洛晗和凌清宵出来了,他们让我们不要声张,悄悄去和他们会合。”

邹季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他们之前去了哪里?怎么出来的?”

叶梓楠一听邹季白这个粗犷的嗓门就头疼,幸好他们已经走出很远,叶梓楠确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后,才选择告诉邹季白。

事实证明,他应该走的再远一点。

“小声点,不要声张。”叶梓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邹季白一眼,压低声音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现在很危险,接下来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刚才的消息,知道吗?”

邹季白疯狂点头,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实在太沉不住气。叶梓楠和邹季白以最快的速度赶向洛晗所说的地点,好在路上还算顺利,并没有遇到意外。

叶梓楠和邹季白拼死拼活赶到时,远远就看到河边站着一对男女。男子正在教女子练剑,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不明生物卧在树荫中。

叶梓楠和邹季白齐齐沉默了。邹季白悄悄碰叶梓楠的胳膊:“你不是说,他们这里情况很危急吗?”

“我也不明白。”叶梓楠十分费解,“他们两人都受了重伤,凌清宵尤甚。两人都没有自保之力,我以为他们该十分紧张才对。”

为什么两人还有心思在河边练剑?看起来不像逃亡,反倒像是度假。

叶梓楠和邹季白刚一露面,凌清宵就察觉到有人来了。叶梓楠两人走近时,正看到凌清宵给洛晗戴幕篱。

之前周边没人,洛晗为了方便,并没有佩戴面纱和幕篱。如今叶梓楠等人来了,再露出脸就不合适了。

凌清宵细心地整理洛晗幕篱上的褶子,叶梓楠的脚步逐渐迟疑。他总觉得,此刻他似乎不该出现。

邹季白的脑子就要直白很多,他兴奋地冲上来,隔着老远就大声对前面两人喊话:“你们怎么藏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洛晗听到,笑着冲他们招手:“我们在这里。”

邹季白飞奔过来,啪嗒啪嗒和洛晗说话:“前几天你们突然消失,吓死我了。幸好你们没事,你们两人是不是还受了伤?放心,我已经赶来了,接下来只要有我邹季白在,绝不让其他人伤了你们。”

叶梓楠从后面悠悠走来,他听到邹季白的话,心中摇头。看如今的样子,恐怕洛晗和凌清宵并不需要外力保护。

洛晗笑而不语,承了邹季白的好意。她看到这两人风尘仆仆,知道他们路上不容易,感谢道:“多谢你们千里相助,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叶梓楠摇头:“你们最危险的那段时间我们不在,如今我们来了,你们也调整好了。这哪算得上帮忙?”

“话不能这么说。”洛晗道,“西洱弥海地形复杂,你们能这么快赶来,已经非常不容易。多谢。”

凌清宵也说:“如今并不算晚,你们到来的正是时候。多谢两位不远万里相助。”

叶梓楠摆了摆手,道:“你们这话太见外了。我们是生死之交,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对了,吞元兽呢?你们没遇到它吧?”

叶梓楠以为洛晗和凌清宵被空间抽走后,运气好,没有和吞元兽落在一个地方。洛晗听到叶梓楠的话,没有接话,而是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树上拴着一只黑色的羊,似乎感应到前面的人正在说它,黑羊抬起头,长长“咩”了一声。

叶梓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邹季白啪的拍腿,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们从哪里牵来一只羊?羊战力低下,没法当战宠,就算是灵宠,它这个长相也太丑了吧。”

洛晗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说:“要不,你再好好看一下?”

第49章 妖界

邹季白都没反应过来, 一团黑色的影子就冲了过来, 正是那只被他评价为很丑的黑羊。

现在靠近了邹季白才发现, 原来牵着羊的绳子并不是普通绳子, 而是困魔索。邹季白脑中灵光一闪,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来?

莫非, 难道,好像…这是吞元兽?

可惜留给邹季白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吞元兽已经开始愤怒地撕咬他。吞元兽虽然还是兽, 可好歹祖上有神兽的底子,简单的话它是听得懂的。

敢说吞元兽又弱又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叶梓楠见机快, 当时就跳开了,还明确地和邹季白拉开距离。洛晗看着这一幕唏嘘, 说:“这里太挤了, 要不, 我们换个地方?”

三人很快换了个利索的场子, 重新坐下谈话,没人理会后面被吞元兽愤怒追赶的邹季白。说实话叶梓楠是有些吃惊的,他最开始确实觉得那只羊有点眼熟,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洛晗能变态到把吞元兽当羊养。

一只黑色的、看起来很温顺的动物牵在树上,谁会往上古凶兽的方向想呢?对战之时他们一见到吞元兽就开始攻击,吞元兽亦凶神恶煞,叶梓楠压根没法想象, 吞元兽温顺地卧在一边吃草是什么样子。

所以,也不能怪邹季白先入为主。只能怪他脑子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到离谱的事情,然而惊讶的次数太多了,叶梓楠如今已经能很快地调整自己:“吞元兽,是你们两人收服的?”

“勉强算是。”洛晗一笔带过,不肯多谈,“不过好歹任务算是完成了。吞元兽同意跟着我们走,等到外面见到谷行星君,让他们想办法把吞元兽肚子里的镇魔石掏出来。这样一来不必伤害吞元兽,也能顺利解决天宫的难题,两全其美。”

这样听起来好简单,就和上次采摘鹤灵兰一样,简单的仿佛只需要挽起袖子摘药。叶梓楠有些飘飘然,这次的躺赢来得太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只是掉队三天,全仙界最高难的任务竟然就解决了。叶梓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你们的伤还好吗?你们带着伤收服吞元兽,岂不是吃了很多苦头?”

“还好。”洛晗说,“我的伤势本来就不严重,严重的是凌清宵。幸好上次的药还留着,要不然我非得冲回去揍凌重煜一顿。”

“也就是凌清宵,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在那个位置,被那么强大的灵气冲击,恐怕当场就死了。”叶梓楠说到这里,亦愤愤然:“凌重煜未免欺人太甚。你们消失后,不光是我,许多人都对凌重煜有怀疑。可是他那个表妹就像失心疯了一样,一口咬定凌重煜没有异状。我们没有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凌清宵一直没有加入对话,听到这里,他细微地顿了一下:“宿饮月为凌重煜作证?”

“对。”叶梓楠由衷感叹,“我们相熟,这话我也只和你说。仙界中都传龙族多情至滥,鸟族痴情至傻,可是依我看,你那个表妹的死心眼劲儿,不亚于鸟族了。我们就算一生只认一个伴侣,任何时候都豁出性命维护伴侣,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到这个程度。”

洛晗突发奇想,接话道:“可能因为她是应龙。应龙有翼,所以也沾染了鸟族的特性?”

叶梓楠有被冒犯道:“就事论事,不要什么原因都甩给鸟族。”

洛晗觉得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但是当着叶梓楠和凌清宵的面她不方便再提,只好转了话题,略带遗憾地叹息:“宿饮月还是临山的继承人呢。本该是应龙一族的希望,她却如此偏激狭隘,可惜了。”

凌清宵默然。他和宿饮月不算熟,彼此之间都不把对方当回事,可是他毕竟和宿饮月有一半血脉相同。宿饮月要是再这样下去,临山衰落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凌清宵多少有些不好受。

叶梓楠说了一会,内心越来越飘,竟然产生一种岁月静好、无事可干的悠闲感。叶梓楠问:“吞元兽已经到手,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吞元兽,如今吞元兽已经就位,他们没有必要再回去和大部队会合了。凌清宵回神,说:“西洱弥海有内奸,不宜久待。进弥海前谷行星君为了以防万一,给了我一块危机时脱离弥海的通行令牌。”

叶梓楠听着呼吸都停滞了:“那我们…”

“我们这就离开西洱弥海。”

洛晗长长呼气:“终于能走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行动吧。”

洛晗和凌清宵一切物品都带在身上,只需要清点一下就能走,没什么可收拾的。他们三人站起来整理仪容,邹季白好容易甩开吞元兽,气喘吁吁跑过来,就发现他的队友们整装待发,似乎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邹季白一下子懵了,小心翼翼地求问:“怎么了?”

“你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洛晗看见吞元兽还是追着邹季白咬,耐心告罄,威胁道,“你适可而止,不要影响我们做正事。”

吞元兽龇着牙,浑身上下冒着杀气。听到洛晗的话,它竟当真停了停,突然委屈地“嘤”了一声。

邹季白都要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他看看几乎是大变活羊的吞元兽,再看看随口说着吓死人的话的洛晗,都不知道自己该怕谁。

凌清宵没有理会外界这些吵闹,他伸手,一块小巧的金色令牌慢慢浮现在他掌中。凌清宵握住令牌,话音一转,道:“这块令牌本就是应变之计,所以脱离西洱弥海时,没法预测出口。你们要做好准备,有可能,会被传送到银河之外。”

洛晗听着这话不太对劲,问:“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会离开仙界?”

凌清宵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仙界以银河为界,凡人七夕时仰望银河,他们却不知银河确实是条河,贯穿天地,沟通四海。银河之上是天界三十六重天,穿过银河,就到了陆地,也就是魔、妖、人聚居的地方。

西洱弥海就在银河边缘,所以随机弹出时,传送到银河之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晗回头瞧了眼吞元兽,眼中浮起担忧之色。如果只有他们几人,被传送到仙界外不算什么,但是还带着吞元兽…

有点危险。

凌清宵看出洛晗的担忧,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更大的几率,我们会出现在弥海周边。”

洛晗明白这又是一个赌运气的行为了。只可惜这次她也在队伍里,她没法给凌清宵加好运光环,只能寄希望于凌清宵本身的气运:“那好,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凌清宵掌心的令牌渐渐发出金光,这阵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将他们四人的身影笼罩在内。随后光芒一闪,洛晗四人并吞元兽一起消失在原地。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洛晗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她才晃了一下,胳膊上就握上来一只微凉的手掌。凌清宵等她站好,才慢慢收回手。

另外两人也是差不多的状况。四人举目四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树木茂密,草木鲜艳,不远处,一座明显洋溢着异域风情的城池拔地而起,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它的热闹和喧哗。

这好像…不是仙界。

洛晗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她悄悄碰了碰凌清宵的衣角:“我们…”

凌清宵难得说不出话来。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被传送到妖界了,前面就是大明城。”

妖界?洛晗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后,她勉强挽尊:“没事,好歹没被传送到魔界。”

先前她一直嘲笑邹季白又黑又非,现在看看,凌清宵也不遑多让啊。

大明城在六界中大名鼎鼎。这里隶属妖界,却不完全是妖族的城市。

六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打油诗,长命百岁无忧城,长治久安大明城。这两句都是反讽,其中第二句里的大明城,便是这里。

大明城矗立在妖族边界,和魔域接壤,不远处是天界的银河,历来人妖魔混居,鱼龙混杂。它虽名大明,其实是个藏污纳垢、五毒俱全的销金窟,不夜城。

法不下大明,据说在大明城,无论是仙界通缉的罪犯、魔域穷凶恶极的寇贼,还是六界不容的异类,只要有钱,大明城都张臂欢迎。

相反,若是没有钱,便是有天大的颜面也不管用。

不问身份,只问钱。

被传送到这样一个混乱的三不管地带,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洛晗以前毫不留情地嘲笑邹季白,现在换成凌清宵,她就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依我看,传送到大明城远比传送到深山老林好。大明城不受律法管辖,鱼龙混杂,我们藏在这里,魔族反而不好找。”

洛晗虽然存了安慰的意思,但是并没有说假话。凌清宵的运气似乎总是如此玄妙,不能说差,但是每次都极凶。然而风险与机遇共存,闯过危险后,必有机缘。

事到如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凌清宵收起情绪,拿出令牌道:“既来之则安之,我这就联络谷行星君,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安排。”

吞元兽如今被天、魔两界盯着,还有妖族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横插一手。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吞元兽离开天界就已经很危险了,还出现在大明城,更是险中之险。

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和天宫取得联络。接下来无论是他们赶回弥海还是天宫派人来妖界接应,都要小心安排。

西洱弥海边,谷行星君和已换做戎装打扮的天羽星君站在一处。他感应到令牌震动,心念一动,里面的消息就浮现在识海中。

谷行星君看到上面的字,着实意外了。

凌清宵说他们已经顺利找到吞元兽,但是离开西洱弥海时不慎被传送到妖界。现在他们带着吞元兽,正站在大明城外。

谷行星君心情有点复杂,虽然这是好事,但是,是不是太快了?

凌清宵他们才刚刚进入西洱弥海,谷行星君本以为这次至少要耗三四个月甚至一两年,结果这才半个月不到,凌清宵就说他们搞定了?

天羽星君察觉到谷行星君神情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谷行星君给天羽星君密语传音:“凌清宵他们将吞元兽抓到了,但是西洱弥海里面有内鬼,他们不敢声张,现在已经悄悄脱离西洱弥海。”

有内鬼。天羽星君脸色变冷,这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糟糕。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凌清宵几人在抓到吞元兽的第一时间就隐没痕迹,寻机离开,已经是最好的应变方案。飞羽星君同样表情滴水不漏,神识里悄悄传音:“此事不宜声张,让他们按兵不动,等着我们派人去接应。他们现在在何处?”

“大明城。”

这回连天羽星君都一怔:“妖界?”

“对。”